【Warning:角色表達ZZ傾向觀點/角色觀點非作者本人觀點】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615/】
另外提到的小說是【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24/】
六
和室之內了然無聲,迷亭彌助拆開帶回來的土產,捏起一個塞入嘴中,大口嚼著,吃完再吸起杯中的茶水。信樂未對此舉產生什麼反感,只是看著對方吃。彌助吃完後,隨意地躺在和室的榻榻米上,一手支頤,一手捧著茶杯,大概是覺得氛圍過於安靜,彌助又開口說:“近來事情還真是多啊。”
“無論是誰都能感覺到吧。”迷亭心不在焉答。
“哪裡,我可是剛從鄉下回來,沒想到城市裡氣氛已經如此凝重。國外在打仗,國內竟然也是這副德行,這可是完全沒想到的。還是從車夫的嘴裡知道,前幾天有軍隊遊行呢。據說,遊行的隊伍裡也有不少半妖在……”彌助說著,露出一副惶恐模樣,似乎在害怕這時有個半妖跳出來,不知為何,這表情讓迷亭感到有幾分可笑。
“半妖也好人類也罷,有趣就行了吧……說到近日的種種風波,我倒是從一個賣魚婆那裡知曉的。”
“哦?你向來喜歡胡扯些東西,該不會這次說的也是撒謊吧?”彌助抬起眉毛,“不過是個賣魚婆而已,又怎麼會知曉天下大事。”
“你可別小看市井小民的智慧呀,彌助兄?那賣魚婆的人脈可是很厲害的,”迷亭信樂說著,以食指敲擊起茶杯的徑口,將茶杯當成缽盂似的敲著,“雖然是個老婦人,但知道的東西多得去了,哪怕不識字,也能對○事說上幾句,還條條是到,聽起來頗有道理,比起報紙、雜誌上的青年文學家所講,也分毫不差呀?更何況她人生經歷不知比那些鼓吹戰○的學者要多多少倍。我前些日子去買鯖魚,聽到她與熟客對話,被那超凡見解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彌助不以為意地笑道。
“怎麼不可能了,彌助兄,你太小看人啦。”迷亭說著,捧起茶水,啜飲上一口,“‘政○’又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想做,誰都能說上一嘴。”
彌助皺了皺眉頭,評價道:“是你太小看國○大事了吧,這可不是黃口小兒的兒戲,也不是你擅長的鬼扯,可別把它想得太簡單啊。”
“哪裡,套上別人給的衣服,就誤以為自己成了大人的稚子,可是數不勝數啊。”迷亭答道,彌助似乎不大喜歡這話題,就再沒接話,過了一會兒,突然又開口了,這次講的,卻是另一番事情了。
“我在回來的時候看到門口有個信封,就撿起來一看。沒想到裡面竟然是張舞會的邀請函,不知道是哪位來寄席聽落語的少爺小姐落下的。”彌助說著,從懷裡掏出個信封。迷亭挑起眉毛,生出種奇特的戲弄心。彌助並未察覺,還興高采烈地抽出其中被金色墨線點綴得華麗的卡片。
“雖然是幾個月後的事,但現在開始找舞伴也不遲;看起來是名門的舞會,若是能找到舞伴就可以去。”彌助道。
“彌助兄這副尊榮,得到花樓花錢才能請到舞伴。”信樂評價道,被彌助白以一眼,“我也想去,彌助兄,你看我跟你過去如何?”
“這邀請函上寫著只能一對男女入場,你就在寄席喝喝酒過七夕吧,舞伴我會想辦法,不勞您費心。”彌助收起信封,一臉譏笑地望向師弟。
“那就麻煩彌助兄你穿身女子的衣物,戴頂假髮,化名做哪家的大小姐隨我去吧,好不好?”
“師弟你這是在說笑吧,我的容貌你又不是不知曉,怎麼可能假裝得了大小姐。”一向不願提起自己容貌的彌助,竟然自嘲了起來。這景象也實屬罕見,令信樂更感到有趣。
“那就我男扮女裝,和彌助兄過去如何?這樣彌助兄也不必去花樓用錢買人,又很快就能找到舞伴,豈不是一箭雙雕?”
“去去去,我雖然長得醜,可你也好不到哪兒去,自己照照鏡子看看,要是女子長成這副樣子,你父親恐怕會因為嫁不出女兒而上吊自殺……不,應該是想盡辦法將女兒嫁到別人家去,這樣就不必總是見面。雖說我也不是不能帶你去,可這樣的舞伴也太丟臉了。”彌助說著擺擺手,叫信樂快些了卻這個念頭。
“大概是因為我總和彌助兄在一起,久而久之就誤以為自己是美男子了吧。也罷,我就讓你看看我的本事如何,彌助兄?”信樂將雙手放在矮桌上,張開兩臂、趴在其上,“我向你打保票我也可以參加舞會,怎樣?”
“哦?我可沒空理你,要是你進了會場,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而是和華族、富商相談,是吧?無妨無妨,反正我就告訴你,我能進去便是了。你就看著吧,彌助兄,到時候可別驚到下巴就好。”信樂故弄玄虛地擺擺手,卻成功激怒了師兄。高大健壯的落語家抿了抿嘴,又瞪了他一眼。
“你又沒什麼門道拿到邀請函,怎麼進舞會?肯定又像往常似的,胡說八道罷了,我告訴你,我可不會再受騙上當了,你也好自為之吧。”
“我什麼時候在這種事上騙過你?事情承諾了,我就不會反悔。至於承諾外的,有不少事情我確實是在騙人,死後進了拔舌地獄,我也死得其所,唯獨承諾絕非謊言,你看怎樣?”迷亭信樂站起身來,彎下腰,看著倚躺的彌助。彌助被這舉措嚇得一時瞪大了眼睛,又想起平日迷亭確實沒在承諾上反悔過,答應的事情絕對會照做,於是趴在地板上,輕輕笑了起來。
“好,那你就去吧。要是我攜著舞伴,到了舞會會場,卻沒看到你,那你就永遠失信於我了,從此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再信。如何?”彌助等著對方失敗,也因此話下了重口。信樂毫不緊張,神色如常,笑著給彌助添茶倒水。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絕對會辦到。你要是去花樓找姐姐妹妹,記得找個不那麼漂亮的,不然一下子就會讓人起疑的。”
“我要怎麼找舞伴,就不關你事了。再說,別那麼肯定我就一定得去花街找人才能有舞伴啊!給我放尊重點!”彌助拿起梅花折扇,敲了敲信樂的頭,後者不躲閃,乖乖被師兄敲頭,過了一會兒,彌助又說,“去練練新段子吧。”
“彌助兄,你演段子的時候,注重與觀眾的互動。”迷亭信樂再喝了一口茶水,“我前些日子被師父訓斥,要我在這點上向你學習,你可否向我演示演示?”這話似乎十分受用,迷亭彌助聽得眉開眼笑,兩道濃眉下的眼睛瞇成縫隙,馬上擺出長輩的派頭。
“我在高座上時,只是想著怎樣表演更好,縱然在時間、場面的控制上,彌生要做得更好,但將事情融到觀眾的日常生活裡,這點是我擅長。開場的時候不是要寒暄幾句嘛,挑點近民生的話來說就好,場子一下子就能暖起來,再來,就深入主題。挑的話嘛,自然是要能引進主題,也不可能每場都是一樣。可這,也是落語的魅力所在啊!”彌助做著頗為感慨的模樣,歎了口氣。
信樂思索了彌助所說的話片刻後,又說:“原來都是些老生常談,算了,我大概了解了。”
“你……”彌助氣得一時語噎,但想想師弟向來心直口快,又覺得沒什麼可生氣的了,“我倒是覺得你的落語還蠻有趣的。”
“嗯?”信樂抬眼看向彌助。
粗壯的落語家清了清嗓子,好為自己的話添點懸念,卻被信樂冷眼看了一眼,頓時沒了底氣:“你的落語有種讓人專注的特質在,我也說不清為什麼,反正也很吸引觀眾就是了,雖然在與觀眾交匯的部分有些過於生硬是弊病所在,但那也是因為你太集中于故事。彌生擅長控場,在這方面可以用天才來形容,也符合迷亭派過往的標準,但要我說,在控場這方面,你雖然火候欠佳,可也不差,你還年輕,說不定能超越彌生。”
“還以為你是要說什麼……我就實話實說好了,我是比不上彌生兄的。”信樂飲盡茶水,“彌生兄他會成為真正的大家,我嘛,僅僅沉醉在講故事裡就心滿意足。六代目迷亭長助必定會是彌生兄,這點已經板上釘釘。我覺得,彌生兄理應得到那樣的位置,我心服口服。”
彌助張口又想說點什麼,信樂卻突然站起身來,看了眼墻上掛著的西式吊鐘。
“我想起今天約好和蒼海兄喝酒,就不練段子了。彌助兄,回見?”
“走吧走吧。”彌助並不留人,只揮揮手,迷亭信樂笑著拉開和室的門,走了出去。
七
小巷裡面過不去車子。迷亭信樂付過車費後,徒步行走在兩壁狹窄的間隙。箱子的地上堆著墻角放了幾個雜物箱,也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或許是因為照不到太陽,能看到墻縫上生了點青苔,再走幾步,降下的夕陽又恢復赤紅色,被樹木簇擁著的萬川閣同樣染上那種色彩。
迷亭信樂推開古董店的門扉,自己想見的人並沒有在店裡。櫃檯前坐著的,是個淺色髮色的少女,一頭長髮同樣染上夕陽的顏色,在光線下看不出原本的髮色。少女似乎是聽到開門的聲音,抬起頭來,看向迷亭的方向。一朵從眼窟中伸展開花瓣的盛放花朵突兀地覆蓋在右側的臉頰上,昭示著少女並非人類的身份。
“你是蒼海兄的店員嗎?”迷亭問到,少女點點頭。
“我是若江悠芙,您?”
“我是迷亭信樂!麻煩的話,幫我叫下蒼海兄吧,他約好了今天和我喝酒。”迷亭說著,“可以嗎?”
“……是,請稍等。”若江小姐鞠了一躬,身影在櫃檯後的樓梯隱去了片刻,再出現時,帶來了著青色羽織的男子。迷亭與對方寒暄過幾句後,兩人一起在店裡坐了下來,若江小姐拿來喝酒用的杯子,迷亭則拿出帶來的酒,為蒼海和自己各斟上一杯。清涼澄澈的液體在杯中漾起微波,馥郁的酒香飄散而出。
“蒼海兄的稿子寫完了?”迷亭之前曾從談話裡知道,秋葉蒼海會為文學雜誌寫稿子。迷亭雖然不大愛鑽研學問,卻對有趣的故事情有獨鐘。認識蒼海後,也有了買雜誌的習慣。
“昨天晚上交稿了……”蒼海說著,拿起酒杯來小酌一番,“這次有點緊張。”迷亭點點頭,看到蒼海身後的少女聽到這句話後,不知為何臉上漾起一陣笑意,便無端猜測起當時的情況。蒼海喝完一盅,隨將陶製酒杯放下,器皿觸到桌面,發出一聲脆響,又打斷了迷亭對蒼海與稿子的猜想。
“店裡的那位姑娘是?”迷亭問,注視起杯中酒水。
“若江君嗎?前些日子成了我店裡的店員,幫忙打理店鋪,有這樣的幫手,方便不少。”蒼海道。
“啊,在臉上做花道還是頭一次見,有點好奇。感覺很時髦。”迷亭喃喃著,隨即又想起什麼,卻沒說出口。蒼海兄是看到落巢雛鳥便會撿回家、養起來的人,這點倒是早就知道了。聽迷亭這般評價,蒼海藏在酒杯後面的嘴角微微上揚起來。迷亭啜飲著酒,又說:“說到時髦,我真喜歡在帝國劇場外掛著的廣告畫。”
“嗯?信樂君原來會看新劇嗎?”蒼海略有些詫異。
“新劇,歌舞伎,還有其他的表演,我都會看啊,表演都是表演嘛。不止如此,我還會看同一劇團的同一劇目好幾次呢。”迷亭道,“東西倒是沒學到,唯一能明白過來的,是日本對系列化的喜愛根深蒂固。”
“系列化的喜愛?”
“蒼海兄在為雜誌寫小說,我就以蒼海兄寫的故事作為例子好了,失敬失敬……以上次那篇在《異言》上刊登的《水引》為例,蒼海兄寫的小說因為人氣旺盛,而被……說是松竹梅吧,被松竹梅相中,要改編成其他類型的藝術。哎呀——於是《水引》這篇小說,就被各式各樣的表演者讀了一遍,然後進行對各自表演類型適合的改變——以落語為例,啟助會變成個蠢漢,故事的結局也會變得稍稍向上;若是新劇的表演嘛,啟助大概會是個能降妖除魔的——等等,是不是加入個能降妖除魔的角色要更好?啊,總之新劇賦予主角一種能與妖魔抗衡的正面力量,於是啟助非但沒有蒼老,還安然度過一生——我說的就是這樣的系列化呀。抱歉,蒼海兄,將你的故事改得面目全非。”
“倒是沒事,我覺得這很有趣。誠然,系列化是如此。你想說的,就是被扭曲了本意的藝術吧。”蒼海為自己斟酒。
迷亭點點頭:“正是!”
“這麼說來,也常有讀者扭曲了所刊登的小說的本意,又或問我是否是完全相反的意思。”蒼海又喝起酒來。迷亭還未細數對方喝過的杯數,只知道已經不少,於是自己也將杯中物一飲而盡。過了會兒,蒼海又說道:“無論是藝術,還是其他事物,經由不同的人所見,就會變成不同的事情,也因此才會有不同的觀點吧。”
“啊,這倒是,黃口小兒與垂垂暮年的老人所看到的《○國志》,必然是不一樣的。不過,藝術本身也會因觀眾反射的眼光,而改變自身……”酒勁略有些上頭,迷亭在桌旁支起自己的臉頰,“蒼海兄寫的是小說,所以,在這方面受到的影響想來比較小。落語呢,就有根據客人的素養,而在段子裡加上不同句子的說法了。要是是低俗的客人,就多加點黃段子,諸如此類。”
“原來如此,外國劇作家莎○比亞在寫其劇本的時候,字句間也有相似的特性。劇本內會有為市井民眾準備的橋段,也有為貴族而加入的希○典故,更會特意為權貴而佈置高歌特權者的情節,仔細想想,也是相似的事情,大概無論何處的表演藝術,都有這種特性吧。”蒼海說著,輕輕搖晃起手中的酒杯。迷亭帶來的酒瓶此時已經見了底,蒼海便起身去拿自己的藏酒,再為自己與迷亭盛滿酒杯。
“蒼海兄,莎○比亞是?”迷亭再執起酒杯,這次卻怎麼也有些喝不下去了,於是呆呆看著蒼海發呆。對方似乎還沒生出醉意,膚色並未起什麼變化,甚至繼續拿著酒杯酌酒。哎呀,這可糟了,原本只想小酌一番……迷亭想著,繼續注視蒼海清秀的五官。
“是不○顛過去時代的劇本作家……信樂君?”
“怎麼啦,蒼海兄?”迷亭疑惑,眼中卻只看到蒼海的臉了,什麼傻○筆牙和不○顛一時間全部拋到腦後,只剩下秋葉蒼海雙目中兩潭深千呎的水,游不出去。
“你臉紅了。”蒼海道,水面——好像被打破了,迷亭竭力使自己從其中出來。
“大概是喝酒喝得,既然如此,我就不喝啦。”迷亭放下酒杯,“攀附權貴的庶民藝術……要是再過不久,被要求讚美○國○府,也不是什麼怪事吧……”
“藝術向政○低頭、被政○所利用,是免不了的事情。”秋葉蒼海道。
“……話雖如此,我卻覺得那根本就是被政○強姦啊,觀眾又不是……啊,正因為不是,所以要被傳播那樣的觀念……”迷亭道,話畢,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分了,又開口,“抱歉,蒼海兄,我大概是真喝多了……”
“能看出來,稍後喝點茶水解酒吧。”滄海道,迷亭眼前的景色已開始模糊起來,聽到對方的聲音,又從昏沉中抬頭。
“蒼海兄?”
“嗯?”被叫了名字的古董店主人略帶不解地應聲,迷亭張開嘴,卻又忘了自己想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說出一句。
“我想演出能讓觀眾看後真心實意地會心一笑,讓世界變得明快起來的落語。”
八
佐條太郎任管事一職,負責管理家中事務。幾個月後將在七夕舉辦場舞會,宅內人手不夠做舞會侍者,因此在外招聘。此刻,佐條正坐在桌後,等待著應聘者前來。
進門的男人自稱是新原厚繼,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有頭介於栗色與灰色間的短髮,或許是因為髮質的關係,稍稍有些蓬亂;身上穿著普通的和服,衣服似乎已經有些年頭;唯一能說得上特殊的,是臉上所帶著的笑意,和一種奇特的愉快情緒,除此之外,無論年輕男子哪裡都看起來很普通。
“你的名字是?”佐條問道。
“是!我是新原厚繼,聽說府上要舉辦舞會,便來應聘侍者一職。”新原答。
“年齡?”佐條又問。
“二十一歲了。”新原不慌不慢地答道。
“有過做侍者的經驗嗎?”佐條從名冊後抬起眼睛,端詳起進來的年輕人。
“沒有,只做過僕役。”
“沒有經驗……那麼,你是為什麼想要來做侍者的呢?”佐條問道,扶起鼻樑上的眼鏡。
“啊……”青年好像有些難以啟齒似的,露出帶幾分困擾的神色,過了會兒,又下定決心地開了口,“是因為我家少爺讓我過來做事,所以……或許直接說是賺錢要更好吧。”
佐條為對方的話而停滯了幾秒,管事的經驗讓他克制住那份好奇,不去再多過問對方的緣由。青年也並沒有再說下去。佐條的鋼筆在紙面上划動著,記錄對方的表現。
“稍後看看你能不能抬起來和裝滿杯子的托盤等重的東西……禮儀想必也不必教吧?還有,不可以多問客人,也不要竊聽人家的談話,好好做好你身為侍者的本職工作,這些都是必須的。還有問題嗎?”佐條說著,繼續觀察起對方的神色,對方又恢復了笑臉。
“沒有問題。”
“那麼請出去在走廊上等候片刻。”佐條說著,將鋼筆蓋上,示意青年已經可以走了。隨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佐條很快忘了對方的存在,直到向所有來應聘的人說明清楚事委後,才一人出了門口。那名叫新原的青年,自然也在人群裡。再之後的事情,便是簡單地測試,再告知結果。佐條再確認了次名單,便離開了應聘者的房間。整件事情做完,時間已經相當晚了,自然,過來應聘的人也走了不少。
唯獨新原厚繼待在走廊上,正對著墻壁發呆。
“在這兒幹什麼呢?已經結束了。”佐條提聲問道,青年被自己的音量所驚,能看到肩膀明顯向後一提,但又在看清來人後放鬆了下來。
“是,我馬上就離開。”新原厚繼笑道。
“現在還好說,正式舞會的那天,頭髮得梳得整齊點,聽到了嗎?”佐條在不知何種情緒下、且連自己的目的也不清楚的狀況內,對青年如是說道,“另外,你個子有點高,要稍稍駝背,但又不能讓姿勢太難看。這樣才不會顯得太過突出。”
青年先是一愣,隨後又趕忙點頭感謝:“是,謹遵教誨。”
一陣沉默後,佐條問起自己方才最為好奇的事情來:“你說你的少爺……?”
“啊……這件事情,實在不該說出來,您是管事,想必能明白過來吧……畢竟每家都有點不太好說的事情。”青年——新原說著,臉上微微露出不安的神情。這種表情更激起佐條的好奇心,可對方既然已經表明有些尷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繼續過問,於是,佐條噤聲,與青年同行在長廊上。青年始終與自己保持著恰當的距離,并將自己的步調維持在佐條之後。到了門口,初夏的熱氣騰湧而來,夾雜著植物所帶的清香氣息,鑽進佐條的鼻腔。佐條才注意到已經是傍晚了,绛紅色的暮色正壓著金色的日光,緩緩下垂。
新原忽然又開口:“謝謝您的教導。”
“哪裡,畢竟是年輕人,長輩稍稍告知些竅門,沒什麼關係……”佐條道。
“原來如此,您真是好長輩啊。”新原點點頭,“少爺他若是能有像您這樣的老師就好了。”
青年的話微妙地激起佐條的虛榮心,但受過良好訓練的管家不好意思表現出來,於是便化作一聲被右拳遮掩的咳嗽。過了會兒,新原卻突然開口了。
“看您不像是會將事情說出去的人,我便告訴您我所服侍的那一家發生的事情吧。”新原壓低聲音道。
佐條不想表現出對事情過多的興趣,便平淡地應了一聲,卻已洗耳恭聽。
“我父親服侍著男爵先生,我爺爺亦是如此,我們家在維新以前,就是藩主的忠臣,到了我這代,男爵家卻只剩下個小少爺——以下都是我從我母親那裡聽來的,不知家母所說是真是假,想來也在事情傳輸的過程中,失去了部分原本的細節。”新原平淡地說著,說到最後,停了下來。佐條的好奇心燃燒了起來。
“然後呢?”
“是這樣——前任男爵先生是位非常和藹可親的人,雖然家產在貴族中不過平平,卻是個會體恤子民的貴族。男爵不曾沉迷女色,更不會鋪張浪費,唯一一樣看起來像華族的愛好,就是收集器皿了。”新原像是在努力回憶老婦人告知自己的細節,微微皺眉道,“家父忠誠於男爵先生,哪怕是家母說了男爵先生的壞話,也會感到生氣。所以,我童年時,幾乎沒聽過男爵先生的負面傳聞。”
佐條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腳步了,名叫新原厚繼的青年,也早已站立在宅邸外的人行道上。
“有一天——聽家母說,那時候,我也不過是個小孩罷了——有天男爵拿到一個據說是北國的公主所持的化妝盒,男爵雖然沒有那方面的興趣,卻對這器皿本身愛不釋手,但凡看到他的時候,都是在端詳著那盒子——盒子本身確實是上佳的物件,外層鑲嵌著小小的珠寶,又是琺瑯外殼,完全稱得上其曾被某位公主擁有的傳聞,家母是這麼說的。就是這時候,發生了一件怪事……”
天色已晚,太陽不見其蹤,昏暗的路燈使佐條看不清青年臉上的神情。
“男爵的個性從此大變……不再像以前那般,是個受人愛戴的華族了。不禁花大錢買些沒用的事物,還夜夜在宅邸裡開盛大的晚會。每夜每夜,鄰里都能聽到酒杯相撞的聲音,唯獨家父仍保持著對男爵先生的忠心,無論被要求什麼都會做。”青年的語氣裡帶著些許傷感,“即使事實擺在眼前,家父卻仍不曾對男爵起過反叛之心。後來,有一夜——”
佐條呼吸一滯,聽到新原的聲音漸低了下去。
“……家母在打掃時,忽然聽到房間裡傳來奇特的歌聲,唱的是外國的小曲。聽聲音的源頭明顯是個男性,便讓家母生出好奇心,畢竟,宅邸裡除去我父親、尚是孩子的小少爺外,就只有男爵學生是男性了——家母,大概是想證明些什麼吧,輕輕推開門扉,向裡面看去。”
“房間很暗,卻能看到有個人影正在梳妝,以背影來看,無疑是男爵先生。可他卻哼著小曲,姿態扭捏地像個少女,對著化妝盒,做出化妝的樣子,甚至拿起梳子梳起已經禿了的頭。家母再一看,分明從化妝鏡裡看到張女性的臉,不由因為緊張而跌倒,響動驚住了男爵先生,男爵先生便立刻跑開了——不久後,男爵先生便離世了,家母一直堅持自己那日見到的景象。雖然現在聽來,有些不真實,但這就是我家小少爺的父親——前任男爵先生的故事。”
佐條雖然覺得新原所講的故事有些不切實際,卻隱約懂得新原的父親對男爵先生的忠誠,他開口問道:“後來,男爵家怎樣了?”
“——因為男爵揮霍太多財產,爵位被回收,土地也沒了。不過,我家還是少爺家的家臣。”新原答道,面部輪廓在黑暗中起伏了一陣,又笑了起來,“事情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佐條對眼前的年輕人有了些認識,腦海裡又想起幾年間確實有男爵被沒收爵位,便聯繫起來眼前的事情,仔細想想,新原這姓氏聽起來也有些耳熟。正當佐條還想說些什麼時,青年已經消失在夜色中了。不知何時起,起了蟬鳴。
【如果企劃組/製作組覺得不合適的話,我會把涉及○○的部分刪掉】
【……打完碼以後感覺自己好像寫了什麼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ry】
【這章什麼都沒講,就過渡,都是扯淡,就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