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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终章上·残生

    整合目录见: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2552/ 

     

    我从未见过海。       

    事实上,我也曾经在脑海里试图勾勒过海的模样。在我年少时,曾有人对我描述过海的样子,说那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到足以接纳任何异于自己的物种的所在,任何高级的或者低级的生命在海水的广袤面前会失去意义。他指着书上的那一片像是闪耀着神秘色彩的蓝色,笑着打趣说道可惜他也只是远观过濑户内海,并没有那个好命可以乘船破风起行。我问他原因,他却只是避而不答,只是说了句我不明就里的话,当时的我没能理解,甚至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一个有点怪的写书人念的一句我不懂的诗,或者哪本书里的句子。       

    而当我无数次地在夜里惊醒的时候,那句话反倒一遍一遍地在我心头浮现,如同被拂去灰尘的刻印,每回忆一次,就更加鲜明一分。       

    他说,一旦适应海水,就无法再回到岸上了。       

    在那之后我们又谈了许多,谈了海生的妖怪,还谈了人鱼姬的故事,不过那些对现在的我来说只留有个模糊的印象,确切的内容我的确是记不清了。       

    不过我想如果现在让我看见大海,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跃入其中,并非是想要求死,只是单纯地渴求着在阳光下被温暖的海水包裹的感觉。除了呼吸以外的事情都无需加以思考,更不需要考虑该向哪个方向前进,因为在海水里所有的景物看起来都没有区别。       

    我在对他说出这番话时,他眯起眼睛,躲在被炉里的身体又向内缩了些,手里捧着装着散发热气的棕色茶杯,刚吃过鲷鱼烧的嘴边还有没抿干净的红豆沙,舔舔嘴唇的样子活像只餍足的发懒的猫——然后这只猫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的眼睛,问我说,你是想变成鱼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       

    他对着我笑了起来,说鱼类通常忘性很大,他认识的某条人鱼,几乎每次见到时都要对他说爽朗地说初次见面,可他们明明见过很多次了呀。接着就兴致勃勃地讲起了那条有点脾气古怪的人鱼,对我说他们每次聊到最后,他都会很疑惑对方是不是真的记起了自己。说着说着,他的目光突然回到了我的身上。对方的眼睛的颜色很特别,是金色的,但平日里总带着的圆形的平光镜片,会将人的注意力的分散开,让人不大能注意到他的瞳孔。不过,我对那双眼睛记的很清楚,因为在很多夜晚里,我都是被那抹奇异又温暖的颜色注视着,安抚着,才能勉强入睡。       

    小司要是变成鱼,会不会记得我啊。       

    我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说,我想会的。       

    对方眨了眨眼,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情也跟着一同放松了些,几乎要忘记了还有半句话含在嘴边没能出口。       

           

    ……可我还是想忘了所有的,就当做从没存在过。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说。       

           

           

    残生       

           

           

    帝都四条河源町二街三号。       

    这个地方离市中心不算远,当然因为房租便宜,也算不上多近,不过考虑一下性价比,该算得上是十分划算了。房东森先生住在主屋,有栖川租下的只是别所,但好在有小门直通街道,所以平日里也很方便。只是森先生最近发现自己偶然从后街路过的时候,经常看不到自家房屋的小后门,甚至邮递员还反映过说森先生的门牌是不是该换换了,明明几次都是经过门前,却都注意不到,有几次还延误了信件的投递。森先生也和有栖川吃饭时谈论过——当然是以他喜欢的「灵异事件」的名义,本以为对方会感兴趣,没想到有栖川只是草草应了几声,后又说可能是因为房屋有些旧了,混在一条街上大同小异的屋子中,才没那么显眼。看着有栖川兴趣缺缺的样子,森先生不免有些失望,吃过饭后也没像以往一般留他在屋内喝茶,两个人便回了各自的屋中。       

    “真是吓我一跳,晚饭时他突然跟我谈起别人注意不到他房屋的事情,虽然这样瞒他我用了术式我有点歉疚,不过像这种事,也没办法说出口啊……小司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你给的那本书很有趣。”       

    三千院比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瘦了很多,一半是因为伤病的缘故,但更多地是因为心情。不过和之前在SPST研究所的时候相比,还是相对好了些。虽然依旧少眠寡语,但在靠着他的时候,至少能安静地闭上眼睛,浅浅的入睡片刻。他还是多梦,即便在为数不多的睡眠时间里,也总会因为梦境挣扎着醒来,而每每有栖川问起梦境内容时,他便又沉默了下去。这种时候有栖川通常不会追问,会选择谈一些虚无缥缈的话题,像是他曾经的一个妖怪老友之类的,无从考证,但往往被他讲的妙趣横生,在滑稽之处让人莞尔,在紧张之处又忍不住屏气凝神。当一个故事结束,三千院总会觉得放松些,脑子里浮现的不再是那些幽深昏暗的如同甩不脱的淤泥一般的场景,而是一个个会说会笑,让人倍感温暖的妖怪。       

    三千院睡不着时,偶尔会与他谈起以前的事,但谈论的部分只有两段,只关乎两个人,其余的部分都只是提过便算,甚至从不提起,好像小孩子阅读画书一般,只执拗地反复阅读自己觉得有趣的情节,而自己不喜的章节,就草草略过。更多的时候还是有栖川在说,他会说很多人,很多事,有些与他自己有关,有些没有。但有时也会什么都不说,趴在床上打着瞌睡,这种时候有栖川总是离他很近,身体几乎要蜷缩在他的胸前。而对方身上的暖意仿佛有生命一般会慢慢从他的胸口扩散开,即使在冬天,身上也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三千院想,带着暖意的海水,或许也不过如此了。       

           

    四月是个温暖的季节,而帝都的四月是盛开着樱花的。往年这个时候,街上最是热闹不过,神社的赏樱祭上总是充满了人,枝垂樱会连成成片的粉,雾一样的缠在枝头。       

    但今年略有不同。       

    街巷中的气氛有些紧张,街头依旧拥挤,只是全然没了赏樱时本该有的那份闲适与安宁。人们步伐匆匆,小声议论着,而有的院子家门紧闭,院内居住的人几乎足不出户。这种情况并非一天两天,而是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时常能看见有葬礼,樱花落在黑色的棺木上,有些刺眼。有栖川没有仔细地阅读过报纸,但仅凭所见和与邻居和街巷中人的交谈,大概也能猜到遥远战局的状况。       

    ——大正七十六年四月,帝国军对外战线全面退败,全军退守帝都。       

    街道上一时间多了很多军人,有些人有栖川甚至还留有印象,他们身上多少都带有战场归来后留下的痕迹,有普通的人类军士,也有人造半妖,而民众看见他们再没了之前带着崇敬与自豪的眼神,大多只是低头匆匆走开。一时间城内的物价也飞涨,街头上有了更多的募兵宣传,有些年轻人选择加入,有些人选择迁移到更加偏远远离战火的村庄去。都内的店铺和生意场所经营都趋于惨淡,唯有剧院和居酒屋的生意愈发红火。路上时常有醉汉在高谈阔论,但很快就被人拉到一旁捂住了嘴。街上的游警也多了起来,不过这对日益混乱的社会秩序依旧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有栖川原来还会劝说三千院随自己一同在街上走走,身上太过明显的妖异纹路他会用幻术帮他掩盖住。三千院通常并不情愿,但有时也会答应,他会穿起厚厚的外套和斗篷,带上手套,像个小孩子一样牵住有栖川的手,陪他走过几条街,买几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大多时候是纸笔和各色的和果子。有栖川也曾带他去过一家古董店里,却只是站在一旁和店长交谈几句,他们谈的很普通,连古董都未曾谈及。也曾路过被他弄坏过雨伞的伞店,他站在一旁,远远地道了歉,而店家似乎并不记得他是谁,只是对着他普通的笑了笑。然而隔过几个月后,再路过相同的地方时,却是已经关闭了。不过三千院现下已经很少出门,即便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抗拒出行,满街的旧日同僚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三千院曾经问过有栖川,说,我是不是只是在逃避自己本该和他们一般的命运。       

    你认为你的命运是什么?他反问道。       

    三千院沉默了。       

    你并不是孤身一人。有栖川拉住他的手,温度顺着指尖逐渐传递过来。       

           

           

           

    ……我并非没有想到过死亡这个字眼,也并不缺乏实施它的意志。我没有自救的能力,但我依然渴望能触碰到某些温暖的,让人安心的物体。一只会在我脚边打转的猫,一个愿意将糖果分给我的孩子,一个会笑着对我说欢迎回家的室友,一个许久不见会与我一同饮酒的同僚。我愿意和他们一起看明日的太阳,拾起我所剩不多的勇气与他们一起往前缓慢地迈出一步。       

    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是那个人。       

    他拥有漫长的寿命,我想即便是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人的年岁交叠起来,他的年龄也依旧不遑多让。他从未在某处过久的停留过,他看过我从未见过的山与川,见过远超出我理解范畴的人和事。他是个旅人,从神秘的异界而来,在无干他的生命里穿梭着,见证然后记录。       

    我反视自身,我是否有值得他所书的地方?我是否有值得他停留的意义?       

    我们生命的交集又会有多久?       

    他说与我曾有过“约定”,但我此刻却不记得与他约定过的详细内容。我无数次地试图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得到却只是不成句的零散片段。       

    那是否意味着,约定完成后,他就会起身离开?       

    我惧怕得到问题的答案,比死亡更甚。       

    今夜的我依旧在深夜醒来,胸前充斥着暖意,他的头发软软地伏在我的胸前,我没有动作,害怕吵醒了他。       

           

    但我知道,梦总是会醒的。体型巨大的鲸鱼尚会搁浅,不属于水中世界的人类,总会被冲回岸边,等到潮水褪去,就只有被水浸透了的,冰凉的沙地。       

    从春到夏并没有经过太久,而冬天来得依旧很早,天气很快转凉了。       

           

    大正七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军国首相黑泽总一郎因病逝世,随后不久,帝国签订战败条约。       

    我想,是时候醒来了。       

    我想出去透透气,去看看外面的雪景,我说。好啊!他回我道,他很高兴,兴致勃勃地准备好了外套,说要陪着我去,还说新年才没过多久,想和我一起去神社参拜,顺便带我去见他一位老友。我答应了,他随我一同出了门。他在这条街上人缘很好,即便现下时局里人心不免惶惶,邻居对他依旧热情,他转过身和人聊天,放开了我的手,伸出双手接过对方递上的还散发着热气的点心。       

    我对他说想到附近转转,一个人走过了街巷转角,心里默默说了再见。       

           

    大正七十七年一月十三日,失踪的零式前中尉,三千院 司,自首于四条河源町临时军务所,主动要求公开处刑。       

           

          

    ——————————————————     

    咸了这么久,来补补结局。     

    还没结束,我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     

         

        

       

      

     

    终章上·残生
    AOKI_J 4
  • 一之濑 悠
    AOKI_J 8
  • 角色状态及组合招募帖

    由于现在有人暂时还没有组合,或者组合人数还不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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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色:【角色姓名/年级/想要寻求的组合类型】  

    组合:【组合名称/所缺人数/组合类型】  

    如果找到合适的人或者想加入的组合请彼此ELF私信或者群内联系★  

      

    例:  

    角色:【山田太郎/三年级(伪)/想寻求爱与正义的组合】  

    组合:【Love and Peace(简称L&P)/缺一人/共同心愿是世界和平】  

      

    希望大家都能组到可以一起奋斗的队友!  

      

      

      

     

    角色状态及组合招募帖
    AOKI_J 0
  • 一縷の望み

    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8225/     

    BGM:Blue Dragon(piano&guitarver;) - 澤野弘之http://music.163.com/#/m/song?id=501829    

         

         

    一月三十一日,大雪未停,而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还要寒冷。      

    “……怎么又是你。”      

    “因为病人需要照顾啊。”顿了一下,来人带着有点熟悉的笑意又补充了一句,“我去买了鲷鱼烧回来,还有热气哦。”      

          

    不知从哪一日起,这个人就每日都在自己眼前出现。带着有点吵嚷的烟火气和与冬天格格不入的温度,自顾自地一味追问他要不要离开这里。      

    但所谓的这里,对于三千院来说,和世间的任何一处都没有丝毫区别。会有穿着白色长袍的人问他近日的感受,会有药物让他服用下去,伴随着的还有他无法理解的仪器的检查,偶尔还混杂着他名字的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这些,他早就习以为常了。成为人造半妖后,会有人低声地谈论他,惧怕他,会有打量的眼神落在他的军服肩章之上,会有从天而降的妖异抱着不知名的敌意责难他。这与他身在何处并无关联,只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有违于常理的存在。右目处的黑色纹路过于刺眼,如同附在人身上的妖魔,即使隔开距离,也能让人觉出异样,如何遮掩都只是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他只想闭上眼睛,专注地沉湎在过去二十五年无趣的人生里,少数还能让他觉得心平气和的回忆之中。有些是伴随着大雪的,有些是有潮湿温热的蝉鸣的,而无论是地上的白雪反射的亮度还是温暖的夏日阳光,似乎都太晃眼了。      

    仅仅想到,就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给,趁着还有热度,赶紧吃掉比较好哦。”      

    三千院机械性地接过被塞到自己眼前的纸袋,接到的瞬间手指和纸袋触碰时发出“咯啦“的声响,在一片安静的气氛里分外突兀。他皱了皱眉,手中的力道随之松开,接着就是一声略显沉闷的落地声响。三千院厌恶地低下头,把头直接埋进了手臂中,想逃离这接续不断的吵人声音。      

    “哎呀抱歉抱歉,我没拿住,居然落地了……好在还有一个,我掰剩下的半个给你吧。给你馅料多的头部哦~”      

    纸袋的声响还夹杂着脚步声,在有一团温热碰到自己的小臂后,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就在三千院觉得自己能松口气的时候,那个说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司不吃吗?以前很喜欢的吧,咬一口嘛。”      

          

    小司——      

    “好烦,为什么你名字比我帅这么多,你这人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织原一边向自己嘴里塞着米饭,一边把自己不吃的辣椒自然而然地丢到了三千院的盘子里。而三千院也习惯了,孤儿院的几年生活早就让他无论吃什么都没关系。      

    织原在听说他是被收养的孤儿的时候,第一反应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哇那你是不是自理能力很强而且不挑食,太好了以后我要跟你住在一起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内务分数了。”就在三千院还没能消化这段话的内容的时候,在晚上结束训练后,他就已然发现自己的室友换了人选。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真理。”织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不客气地抢走了自己平日不会用的在床脚处叠好放置的一个毯子。“你不怕冷对吧,送我了。”      

    在向三千院的盘子里扔了最后一个辣椒后,织原十分满足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午餐,然后转过头对始终没搭理他自行低头吃饭的三千院说,“这样好了,我叫你小司,这样亲密一点,也可爱一点,听起来没那么帅,也显得我作为挚友比较特别。”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挚友了。”      

    “我们同吃同睡同住,我和我女朋友——我是说,以前的,还没这么一起经历过,你又是难得肯好好听我说话的人,当然是挚友了,对吧,小——司——?”      

    但在那场大雪里,因为时断时续的枪声,他甚至不确定织原是否叫了他的名字。      

    不应该这么吵的,而他更不应该能听的到。      

    “不要说话。”      

    “嗯?怎么了小司?”      

    “……我叫你不要说话!”      

    一直紧紧背贴住墙角坐在地上的三千院猛然起身,睁开的右眼里两种奇异的色调融合在一起,形成某种无法言明却瘆人的颜色,而脸上的黑色纹路似乎更深了些,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愈加有种阴郁的意味。他伸出手,想将眼前扰人的存在去除,最前端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的皮肤,随后就用尽全力,死死掐了下去——      

    有栖川被三千院压在了地上,脖子被他的手掐住,力道大的让他甚至怀疑骨头已经出现裂痕。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树枝不堪重负,被积雪压断后发出了“吱轧”的声响,随即就落在地上,再没了声音。      

          

    有暖意覆盖在自己的脸颊上。      

    是手,有些颤抖,指尖在自己的脸颊上划动,却不连贯,断断续续地触碰一下就离开,带着脆弱的生气,像是下一刻就要垂落下去。      

    三千院低头看向他的手里的温度,对上的却是和初时相见一般无异的笑意。属于盛夏的回忆突然在脑内无比明晰,一直被自己忽视的,温暖却模糊的部分和手中施力掐紧的温度重合了。      

    ——是……他?      

    回忆卷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三千院的手上不知不觉地松了力道,过了许久,一片寂静雪落声中,才传来几声因为缺氧后过度呼吸的咳嗽声音。      

    “没关系的……我可是有九条命的猫又,小司无法对我做什么的。”      

    头发传来被抚摸的温柔触感,随后热度随着动作落到了少许裸露出的脖颈皮肤,紧接着脸颊就陷入了一团布料之中。对方身体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暖意,包裹住他的全身。      

    有栖川抱着三千院,对他说,一切都没关系。      

          

    “啪。”茶杯落在地上,瞬间成了碎片,杯中剩余的茶水将缘侧处的木制地板浸出一小块深色的水渍。      

    三千院顿时就慌了。听故事听的太入神,忘了手里还握着茶杯,一动作就从手中滑脱掉在了地上。他会惹这里的老板不开心,说不定还会告诉他所在孤儿院他每天中午都偷偷跑出来的事实。而他也会怪罪自己笨手笨脚,请他吃东西跟他讲故事,自己却还会打碎茶杯给他平添了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三千院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捡回来,却被拉住了。      

    随后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手心的触感暖暖的,不过即便在夏天也不会觉得热。      

    “告诉你啊——以后碎了也不要捡,等你长大才能自己处理,我来就好了。”      

    三千院看着对方躬身捡起地上的碎片,跟老板道歉说是自己失手打碎的,还说自己会赔偿,不过和果子店的老板似乎也并没有怪罪,只说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碎了也没关系。等他回来,手里却又多了一小杯冰淇淋,直接递给了三千院。      

    “看你脸色都不好,吓到了?没关系的,有我帮你,一切都没关系的。”      

          

    自己刚刚是在做什么呢。      

    无法抑止的内疚感从心底蔓延上来,三千院无法想象他放任那股突如其来的暴怒支配了自己的意识可能会导致的后果。如果被他用那股力道掐住的不是他——一个年岁不详的妖异,如果他没能回想起那个人的脸,如果他用力再多了一些,那么所有的温度都会消失,就像织原那时一样,一切都将恢复到冰冷并且了无生气的状态。      

    那并非是他所期待的结果。      

    人都是向往温暖的,他也一样。三千院从未喜欢过冬天,只是从小时候起,最冷的冬日里也不会有多余的衣服给他们,所以才不惧怕寒冷。而他无法相信他居然会忘记,第一次在雪天里被披上的衣服,正是那件曾经被他拽落在地的棕色外套。带着体温的温和触感,在他十二岁那年,他以为他能将那份安心感记至永远。      

    背部传来有节奏的拍打,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有触感分外鲜明。像是安抚,又像是鼓励,而从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在这十几年间如同从未变过,从回忆中直接走了出来,带着夏日的温度和光亮,送给了身处寒冬中的自己。三千院本能地不想离开这份温度,他伸出手,先是抓住了衣袖,然后又伸长了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了有栖川的腰部,想要抱紧,却又害怕像之前那般,失去对力道的控制。      

    “没事的。”他感觉到有栖川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三千院收紧了双臂,将自己完全埋入到熟悉的温暖之中。      

          

    三千院那年十二岁,在第一次和有栖川说起孤儿院的时候,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落了几滴眼泪,虽然很快就被他自己偷偷拭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说我还能坚持下去。      

    而现下他的背脊颤抖着,手指死死抓住有栖川的衣服,把头埋在他的胸腹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一块浮木,哽咽着对他说,我撑不下去了。      

      

    “……小司要不要和我离开这里?”      

    “去哪里?”      

    “我家……?我来想办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司还有曾经答应我的事没做不是吗。”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雪停了,而因为积雪的缘故,窗外一片静谧,连雪片落到地面的簌簌声都消失了。有栖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把他拥入怀里,手掌一下一下慢慢拍着他的背部,尽管作用甚微,还是试图帮助他少许平复心底的不安。      

    拍击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在安静的屋子里,被无限的放大并且延长,变得漫长。      

    过了不知多久,三千院身体的颤抖停止了,对他说,好。      

          

    一月三十一日夜,中尉 三千院司,于研究所失踪。      

    是年,二月十六日,对外战争进入关键战局,零式部队正式被投入战事当中。      

          

    ————————————————     

    第三章结束了,总之终于可以进入终章了     

    别人家三章结婚生孩子,我们第三章才终于想起来……也是个十分悲伤的故事(。     

       

      

     

    一縷の望み
    AOKI_J 3
  • 雪落三千院

    与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7836/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60/   有所关联  

    关于猫和司的回忆: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4875/  

    BGM:ふたりの気持ち - 和田薫  http://music.163.com/#/song?id=540217  

      

      

     

    “我叫织原修次,我觉得我们应该认识一下。”   

    ——碰见搭讪了。   

    这是三千院听到这句话后的第一反应。三千院并不是没遇见过与自己搭讪的人。事实上,他在从孤儿院出来被养父母领养后,因为养父母职业的关系,就一直住在花街。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没少被散发着浓烈地令人头晕的廉价脂粉香的游女捏过脸。后来过了几年,个子高大了不少模样也英气了些,就到了会在回家路上被女人拽着问是不是来进行人生初体验的地步。所以他应付起搭讪这件事并不算生疏——虽然被男人搭讪的确是为数不多,但现下所处的环境也并不是萦绕着三味弦和清酒的吉原。   

    “我只是觉得你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做朋友。”   

    十七岁的三千院放下了手里的牌,回头露出笑容礼节性地回应了对方向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谢谢夸奖,我是三千院司,去年才加入的军队。”   

    手掌传来的温度比女人要厚实许多,很凉,比自己的温度要低,却不会令人讨厌。   

       

    ——记忆里的温度比手指现下触碰到的温度还要低一些,不过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太冷了。   

    世界是白色的。   

    他喜欢白色,因为白色是唯一可以让他暂时忘却他右眼所见异常的颜色,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上次看见这样的纯白是在何时。然而世界总是灰色的,带着令人厌烦的污浊灰度。他闭上眼睛,害怕自己在视角转动中会看见扰乱这片白色的任何物体。身体的热度似乎慢慢降低了,三千院几乎能感受到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开始变缓,意识逐渐被白色侵占,他本能地蜷起了少许身体,动作间能听到簌簌的摩擦声响,和胸腔里一声一声的鼓动。   

    真吵。   

    白色的世界里,一切都理应是安静的。   

       

    一月十八日,帝都大雪。   

    白色染尽三千院落。   

       

    一。   

    “你不冷吗?”   

    “不冷啊,是你太弱。下雪在帝都冬天很平常吧……你太夸张了。”   

    织原把自己包在被子里,挣扎着试图从三千院对面的床铺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就缩了回去,然后勉强露出了半只眼睛眨了眨,像是在确认眼睛没有被冻坏还保有本来的功能。就在他决定往下拉一点,测试鼻子的时候,被子整个都被突如其来地掀开了,织原只穿着内衣的身体直接暴露在了空气里。   

    “三千院你这混蛋!还我被子!好冷!……阿嚏!还……阿嚏!”   

    “……你再不出来,早训又要挨赤见骂了,我先走了不等你了。”   

       

    三千院和织原的挚友关系一直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只有他们两人对此浑然不觉。三千院十分适应军队里的各项训练,无论是射击还是散打,远程还是近程,成绩都想当优秀。而织原则更像个反面典型,各项成绩都差得让人瞠目结舌,唯有理论这一项突出,但又时常出些惊人之语,教官里面,除了赤见以外,几乎没人看好织原。织原和军队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同,家里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也是掌握着重要行业命脉的富商,算是半个少爷。所以织原无论何时会在军服里将衬衣好好系到最上面的纽扣,即便在军队每天下午也要雷打不动一杯红茶的怪异习惯,似乎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起来。   

    三千院和他变得熟络,还是因为一本书——这是后来织原告诉他的。军队里会认真看书的人不多,能和织原交流的就更少,而三千院,十二岁的时候听个陌生人讲了无数的故事,在离开后,也就循着那人的话,多少会看一些书。不过织原提到的书,他的确一个字都没听说过,甚至无法判断那一串卷着舌说出的音节是哪种语言。   

    “你没看过?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千院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也无可奈何,“我只是听人给我说过类似的观点,小的时候。”   

    “你想看吗?我是说……你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织原小心翼翼地用着措辞,生怕失去一个有可能在未来与他讨论黑O尔的潜在对象。   

    “可以啊,我看书不多,但很喜欢听。”   

       

    自那以后,理论课上会让教官头疼的对象,从一人变成了两人。   

    三千院那年十八岁,遇见了织原修次,成为了挚友。   

       

    二。   

    “这是你余生的第一日。”   

    “哈?”   

    战事准备开始之前军队里总有些不成文的忌讳,像是“死”“再见”之类的话,太不吉利,于是就很少有人说。而“余生”这种文绉绉的词汇,能不能并进此列,三千院居然花了几秒去认真考量了一下。注视着友人思考时会习惯性微微皱起的眉,织原也就像往常一样,不留任何情面地大声笑了出来。   

    “你太容易认真了,这样未来生活可是很累的。”   

    “……我只是在考虑你这话被听到会不会被罚而已。”三千院掏出了烟背过身去点上,刚好掩盖了自己被笑的有点窘迫的表情。上了战场后就不能点烟了,火光会将自己的位置完美地暴露给对方,所以很多人会在那之前把剩下的烟抽光,三千院不是很常抽,所以自然剩了不少,这种时候也就大方地递给了自己的这个同僚,“你要不要。”   

    “免了,这会麻痹我的头脑,我需要足够清醒。因为从明天攻坚开始后,我所过的每一天,都是与过去无关的第一日。”   

    “虽然没太听懂,不过听起来不是什么很积极的话。”   

    在他吐出的烟雾里,友人的笑容看起来有点模糊,不过还是能看到嘴角笑起来的酒窝。“你会明白的,在战场上之后,不需要我解释,你就能明白了。”织原翻出他那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进口打火机,直接丢给了三千院。“新的一天新气象,我准备戒烟了,送你了。”   

    “……战场上本来就不许抽烟,真有心送我早点给啊。”   

    回应他的是织原的的白眼和一句带着嫌弃的“认真过头很容易长皱纹。”   

       

    三千院是知道自己这个友人有心血来潮的习惯的,更知道他的心血来潮消退的有多快。但当他收下打火机决定保管的时候,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没有送还的机会了。   

    三千院那年二十三岁,看着自己认识了五年的好友倒在自己身上,连再见都没能说出。   

       

    三。   

    世界是红色的,相对而言。   

    三千院的视线里,被流淌在雪地上的赤红色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不仅仅是他的,还有织原的,还有同队的同僚,还有敌方,很多人。   

    爆炸的声响突然在身畔响起,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平日训练中强势的个体能力可以帮助三千院迅速地找到地形中的死角和天然掩体,但并不代表他可以挽救小队中了埋伏这个事实。他所能做的就是依靠本能反应拽过织原和身边的同僚躲入掩体里,然后开始反击,将全队的伤害减少到最小。届时他只是个少尉,手下只有包含织原在内的几个人,而带领全队的中尉从枪声响起后就没再给出任何指令,大概不是重伤就是已经死了。   

    ——真吵。   

    枪声密集的令人心下生厌,敌方应该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这一队在这里围死,途中有少许人杂乱无章地发起冲锋,但连干扰枪声都做不到,只是平白给雪面多添了一抹红而已。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对方也断断续续地有悲鸣的声音传来,扣动扳机和闪避的动作趋近于机械性地麻木重复,身体逐渐被活下去的单一意识占据了全部。   

    疲劳的降临伴随着逐渐变大的雪势,眼前已然是一片纷纷扬扬的白,难以分辨对面的景象,听觉早就在纷杂不堪的枪声中丧失了敏感度,三千院注意到从死角瞄准自己的枪口时,枪声已然提前了一秒响起。   

    ——结束了。   

    怀着不知是不甘还是解脱的心境,三千院的头脑里只出现这一句话。   

    但眼前浮现的不是走马灯一般的回忆,而是一道黑色的影子。   

       

    子弹旋转着撕裂身体的血肉模糊声在被无限倍地放大,在那一瞬间,除却红色以外的颜色都消失了,不祥的血红色液体迸溅到皮肤上,带着温热的触感,与织原平日惯有的冰凉皮肤大不相同。指尖支撑的重量陡然加重,织原的身体在他和敌方的五十米开外的枪口中间,形成了一道墙壁。   

    然后墙壁倒塌了,倒塌在三千院的身上,压住了他,重量甚至让他不能起身。   

    与血液的温度不相符的是织原愈发冰凉的身体,雪地的白色在红色的世界里有些刺目。   

    “送你了,不要也得收着。”   

    一如既往的织原式命令的语气,没有给人留下任何额外反驳的余地。   

       

    这是你余生的第一日。   

    ——三千院的余生里,从此不再有名为织原修次的存在。   

       

    四。   

    自然是神奇的。   

    比如说身边经过的人总是不同,但四季更迭的景色总是相同的。而雪景总有人会感叹每片雪花都是独一无二的晶体,但组合在一起,下落的模样和温度也从未有过明显的差异。   

    身体接触到的空气也是相似的,只是现下少了点血腥味。三千院把视线从窗外的雪景上移开,望向了四周,但除去一张床和一张小小的矮桌外,身边并没有任何物品可以让他弥补上这份不同。他有些失望,把头埋进了身体和弯曲膝盖形成的狭小空间里,试图屏断开外界的一切,单纯凭借记忆来控制自己的感官。   

    “你相信神明吗?”   

    “……不信,因为有人跟我说过,神明都是和我们一样普通的存在。”   

    “这么巧,我也不信,所谓八百万神明,多半都是妖异,可妖异明明就是因为人才出现的,归根结底,信的不还是自己,想不通有什么区别。”织原缩在被子里,只留下两只眼睛和半本书露在外面,嘴藏在被子里,却从来不会停下来。织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书,在床上翻了个身后开始正视他,“不过,要是人能变成妖异,你怎么看?”   

    “不知道哎,这么突然问我,我也想不出来,会很危险吧?毕竟不是人了。”   

    “我倒不这么觉得,是不是人只是取决于自身,与他身体表现出的外在其实没太大关联。”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抱歉。   

    你很聪明,懂得也很多,在我们过去观点不同的争论中,大多都是我落败,但这次是你错了。这副模样的我,即便是你来看,也只配称为怪物。   

    连带着你送我的命,也跟着一起被玷污了,希望你不会太恨我。   

       

    五。   

    “你不冷吗?”   

    一片寂静里突然响起一句带着关切的问话,三千院只觉似曾相识。而无数次在回忆里重复过的答案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口。   

    “不冷啊,是你……太弱了。”   

    然后他听到对方嘴里发出了一点笑声,然后就是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似乎还夹带着外面的雪粒,踩在地面上有咯吱的声响。有物体落在自己头上,顺着脖颈的线条滑落到肩部,接触的部分还残留着一点他人身体的暖意,与夹着血腥味的空气,与雪,与织原,都不同。   

    “不要逞强了,快回去躺着,之前伤的那么重,还没好干净吧。”   

    “没有逞强。”   

    织原在每个冬天看着他只套一件单衣就要直接出门,都会嘲笑他明明冷的要命却还偏偏要逞强不知道给谁看。对此他一开始还会嘲笑回去,后来连反驳的话都懒得想,简单明了的否定句有的时候是比反驳更有效的方式。所有的问答都如同自己记忆里的预演一般契合,若是没有后颈裸露皮肤直接接触到的这些许暖意,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然回到了过去。   

    一只手抚到了三千院的头上,他应该生气,因为织原总会把他早起刚弄好的头发弄乱,只为着让自己和他一起早训迟到被罚跑圈。“乖乖听话,这样会又病倒的。”   

    ——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一样。   

    记忆被中断的愤怒瞬间支配了三千院,他猛地抬起头,推开了伪装成他回忆的一部分的声音,对方像是措手不及,跌倒了在地上,连同着一起消失的还有自己头上的温度。眼中低头见到的是件暗色条纹的外套,看见灰色的时候他眉间皱在一起,随即就将视线投向了眼前干扰自己单色世界的突兀的闯入者。   

    对方爬起来,低头不紧不慢地捡起地上的外套,又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令人烦闷的暖意再次从皮肤透过来,他一把扯过丢在了地上,然后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似乎与记忆里的哪一处有所重合。   

    只是还没能等他细想,脸颊上被更温暖的东西触碰了,他顺着看去,发现是对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太过温暖,三千院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皮肤是不是要被灼伤。   

    “小家伙,你不是一个人了,我陪着你。”   

    然后在眼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细长的眼睛弯成了两条细细的弧线,模样有点像织原,又好像没那么相似。   

       

    总觉得是伴随着更某项更温暖的回忆,与寒冷又漫长的冬日截然不同。   

    阳光刺眼得令人目眩。   

    有沏好的绿茶茶香和软糯的红豆馅,雪落的声音被无休止的蝉鸣声所替代。   

    有个只要见到就觉得心安的人对自己招招手,说,要不要听个故事啊,小家伙。   

       

       

    ————————————————  

    还是决定自己把卡打了。  

    快到最后的收尾了  

      

    因为是以司现下的状态来做的描写,可能会有一点混乱,稍微解释一下前情剧情,司在被带回来了后,零式想要调查但是鉴于司的个人精神状况太差调查无法进行,因为出现的自杀倾向司被隔离在了单独的屋子里,有栖川在零式带他回来之后就开始去看他。  

    虽然很想说恭喜两位嘉宾牵手成功但是实在说不出口,所以就这样吧。 

     

    "这是你余生的第一日”, 这句话是部电影名字,不过跟我在这里用的意义完全不同,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x 

    标题来自一首曲,单纯借用了名字。 

     

    雪落三千院
    AOKI_J 2
  • 初雪

    接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60/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89 有关  

      

     

    “有栖川先生,在下隶属零式调查厅,我们有几件事想问您,希望您能配合跟我们走一趟。”   

    在出门交稿的时候碰见两个零式的人造半妖在自己面前伫立,总归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天气很冷,最近应该会下雪,严冬即将拖着沉重的脚步来临了,他想。   

       

    十二月一日。   

    有栖川被带入了间很小的屋子,屋子的正中央只有一把椅子,正对着椅子的除了一张长桌,还有盏刺眼的灯。而在长桌之后坐着的人,面色比周遭的空气还要阴冷,除却在他进门之时对他摆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坐下以外,再没有额外的动作。   

    有栖川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他转头看了看四周,注意到了角落里爬出来的细小青苔,沾染在灰扑扑的地面上。而房间里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种颜色了。没有窗户,也没有装饰,长桌和椅子都是灰色的,地面和天花板也一样,灯光亮得发白,让人产生种世界已经失去了色彩的错觉,由此而来的疏离感迅速汇聚成了一股不快梗在心头。他没多说什么,缓缓走到椅子的正面,坐了下来。   

    ——原来三千院是一直看着这样的景色的。   

    只有灰色和黑色的世界,与下雪前的天空有几分相似,压得人喘不过气。   

       

    “初次见面,敝姓赤见,零式中佐。有栖川先生,我并没有多少时间闲聊,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快速进入正题。你能说说你和在半月前左右被烧的那家杂志社的关系,以及和你在零式中与有过接触的人际关系吗。”   

    “原来是这种事情,这很简单。我是个自由撰稿人,曾经是那家杂志社的一个小专栏作家,供过几篇稿子……哎呀,对不起,我记不清数量了,不过因为杂志销量并不好,所以我只写了一段时间就没有再写了,换个方法说,就是被开除了。至于后者,我和贵军并没有接触,非要说的话,有家我很喜欢的关东煮摊,在那里吃东西时,偶尔会碰上一位青年军人,会聊聊日常中无聊的事——这就是全部了。”   

    有栖川回答的很平静,仿佛只是在作为一个说书人再平常不过地叙说一段故事背景。但与这份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军人愈发阴沉的回应。眉头紧紧皱着,交叠的双手握的更紧了些,虽然逆着光线,隐约也能看见指节的因为用力过度的颤抖,而随之一同流失的似乎还有对方的耐心。   

    “除此之外呢,我听到一些消息,比如说你是否与军官……算了,与三千院中尉,听说了某些你本不应知道的东西,然后将之写成稿件,寄到了出版社?”   

    “对于此项,请容我反对。”   

    有栖川依然平静地看着他,声调沉稳,不慌不忙,双手放松地放在腿上。房间内的空气沉默了下来,他留意到对方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待后续。他想了想,除去他和三千院是旧识这项无关的信息外,应该没什么遗漏的。   

    但对方明显并不相信。   

    人类对于未知信息的捕捉一旦有了自行推测的结论后,对待任何有悖于自己初始所想的事实都会抱着极端怀疑的态度。反驳是远比树立更困难的事情,这一点他在人世与人交往的数十年中,早已体验地淋漓尽致。虽然无奈,但并非不可理解。有栖川叹了口气,带了丝笑容,尽量用友善平和的表情,和军人谈起了话。   

    “您或许不信,但是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我和三千院君,只是连酒友都算不上再疏离不过的关系。而且他本人对我,比普通路人应该还多了一点厌恶才对。”   

    “……厌恶?”   

    “是的,因为我并非人类,而是妖异,相信不会有任何零式军人喜欢妖异的吧。”   

    时间仿佛凝滞了,不过也也只有一瞬,紧跟着的,就是衣料的摩擦声和手枪上膛的响动。平光眼镜后掩藏的金色瞳孔眯了起来,有栖川甚至不紧不慢地掏出了怀中的折扇,慢慢搅动起了身周已经一触即发的危险空气。   

    “年轻人,冷静一点,你先坐下,也让你手下把那个危险的玩具收起来……那对我没用的,啊不对,勉强也还是有用的,不过俗言道猫有九命,所以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值得挂怀的事。说起来,这房间里真冷啊,我可以要一杯热茶吗,中佐先生?”   

       

    茶包浸泡的红茶透着苦涩的深色,蒸腾出的白气氤氲开在面前竖立了一道短暂的屏障,不过红茶的杯子只是被捧在手里,看起来只是单纯的作为暖手之用而已。   

    “……七月前后的异言杂志其实已经指出我是妖异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暴露的也只有笔名,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大好,就换了个笔名转投了其它的杂志,如果去查的话,想必也是能查到的。我已经把我所有知道的都说给你了,接下来能换我问个问题吗。”   

    “……”   

    “别沉默啊,我虽然是妖异,但是我和常世那群疯子……失言了,比较激进的同类并不是同一边的。事实上我也并不同意他们的主张,妖异不是神明,就这么凭着喜好选出一类自己不喜欢的物种见到就斩,太武断了,不过我也没多赞同人造半妖也是事实……”   

    “……你想知道什么。”   

    看起来对方似乎并没有耐性听完他对于自身立场的阐述,有栖川笑了下,无视了赤见视线里的审度与怀疑。手里的红茶已经有些冷了,不过他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随即舒了口气,流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能告诉我现在三千院君的状况吗,与他许久未见,也不知道是好与不好了。”   

       

    “抱歉,对此我无可奉告。”   

    意料之内不带任何转圜的官腔拒绝,有栖川并没有觉得意外。对于将自己作为相关人员直接传唤至此的军方来说,应该是发生了超出他们控制的事情。若是调查,比起自己,三千院应该是更为优先集中的对象,但从对方向他提出的问题以及对自己回应的态度和表情来看,似乎知道的并没有太多,至少还都只浮于表面,没有多少深入的打探。   

    三千院应该不在军中。有栖川思考了一下,随即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中佐先生,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知道妖异和人通常情况下并不喜欢做交易,不过我在人世走了数十年,对人类的行事也略知晓一二,不如说把我视作人我会更高兴一点。”   

    突然睁开的眼睛里只有一层浅浅的笑意,竖立起来的瞳孔即便在灰色的空间里,依然是一片摄人心魄的金澄色,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告诉我,你想让我帮你们做什么,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十二月三日。   

    “许久不见。”   

    大概是天气冷的缘故,笕见到他进了后山的小屋,连身形都没动一下,大半个身子伸进被炉里,只留下上半身还伏在桌面上。一旁的暮商也有样学样,除了头和尾巴尖还在空气里,剩下的都埋进了一团棉絮当中。   

    “离元旦可不远了啊。”言下之意是对方明明身为神官,却是这么一副精神不足的模样。   

    “吾友有所不知,昨日天狐大人将吾等共同召至秘境之中,之后又去了个极阴冷的地方……天气不佳也便算了,不过女郎蜘蛛的巢穴也不知是个什么去处,一股一股的寒劲渗到骨子里。”   

     有栖川笑了两声,摘下帽子放到面前的桌面上,“这也不奇怪,毕竟女郎蜘蛛是怕火的,又多半喜欢引些河水或者泉脉到自己的住处,再加上又喜阴,现下天气这么冷,结冰了也正常。但说起来,你又为何会落脚到那里?”   

    见笕脸上少许迟疑的神色没作回答,有栖川也没再追问。手里不闲,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权做暖手之用。“若是不方便说,不说也罢,随口一问无须介意。我来这里,也本来不是找你闲话的,不过是顺道而已。”   

    “哦?那你是所为何事?”   

    有栖川晃了下手里一直夹着的纸条,已然折叠的工工整整,随即就又放了回去。从大小和质地来看,毫无疑问,是笕神社里的签纸,这倒是让笕凭空多生了几分好奇。同是身为妖异,猫又的年纪比笕还长了许多,却也来做此等试图窥探天命的举动,想来多半是遇到了棘手的难事。然而还没待他问出,对方却先带着笑意回答了他。“是个大吉,不过是来试试而已,看来兆头不算坏。”   

    “吾友若是有何难处,不如一叙。”   

    “不必。”   

    他顿了一下,随后又接道,“我求的都不是自己,图个心安而已。”   

       

    妖异通常不会恐惧失去,因为寿命足够长,漫长到可以像有栖川看过的某本洋文书翻译过来的那样,时间会治愈一切。失去带来的不快会忘记,灰飞烟灭在某个不指名的时间点里,成为梦里偶尔会出现的无法回忆起的片段。就连记录下来的文字也并无不同,墨水和纸张的寿命甚至比人还要脆弱短暂,若是放在匣子里,等到再翻开留下的也只是满页褪色发黄的浅浅痕迹,证明的只有曾经存在这一点而已。   

    ——或许真的在与人相处的太久了。   

    有栖川在回到家里后,翻着自己手里记着曾经准备给三千院的故事册子,思忖了一会,还是把那张吉签用手打开展平,小心地夹了进去。   

    但求诸事顺遂。   

       

    十二月五日。   

    零式上层报告从赤见中佐处收到了不知名的密报,上面有详尽的关于零式被劫走的人造半妖的关押地点,由于过于详细深入,若非身在腹地之人——想来只有妖异,难以提出此份信息。同时因为三千院身上背负的信息泄露的重要嫌疑,也有人反对说或许只是对方铺好的陷阱。但由于包括赤见中佐和安昙野少佐在内的几名零式高级军官的坚持,还是做出决定派遣极少量人类部队前去打探。   

    而将顺着笕的话打探清楚事实将情报提供给零式的有栖川,更多地却只能做个看客,若不是在归途中遇到笕,亦或该说幸亏遇见的是笕,才免去了他在此事立场中的更多麻烦。   

    只是欠下了好友这许多,如何弥补,他也没太多的头绪。   

       

    十二月九日。   

    “欢迎回来。”   

    有栖川看着在昏睡中依旧眉间拧成一团的青年,伸出手试图想抚平,发现没有太大作用后也就放弃了。十二月已经很冷,而夜里的天气就更难过了,虽然屋子里有暖炉,却还是有股寒意直往身体里透。他静静伫立在床前看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那本边缘已经有少许破损的小册子,封面是空白的,一直被贴身放着,摸起来倒还是有点温热。察觉到周边除了张都是圆角的桌子外便没有其它任何的物体,有栖川只好将小册子放在了三千院的枕下。   

    “当年没讲完的故事,都在这里了,等你醒来,就是时候让我把该讲的都讲了。”   

       

    终究还是下雪了。   

    雪花落到地上在静谧的夜里多少有些细小的声响,只是和隐隐约约的铃声相比,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  

    感觉能看出来我在流水账了已经。  

    交代一下前因后果随便结掉二章吧,实在是不太知道该怎么写……我果然不适合写刑侦剧(。)不过能把教官的之前部分写出来我还蛮开心的,总之拖了这么久也就是这么一篇我自己也觉得咸的可以不过我觉得再纠结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了,反正……就这么着吧,确实写的挺垃圾的这篇就单纯当连接一下剧情而已。  

    等我长进到能hold这种剧情的时候会翻过头来改一下吧……不过感觉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初雪
    AOKI_J 4
  • 溺れる物は藁を掴む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4962/   

       

    接受他人对于自我的认知是一个非常玄妙的过程。   

    “三千院教官啊,虽然长得很凶,事实上也很凶……但是买过糖心蛋给我所以其实还挺温柔的吧?”   

    “很冷淡啊,明明才是二十多岁的人,但是从来不会跟我们一起喝酒呢。”   

    “不太好亲近呢……不过我有见过他在操场角落喂野猫哎。”   

    人对于另一个人的形象塑造总是出于一件单一并且片面的印象,而这印象则会成为唯一的标签贯穿相识始终。即便有再多的“然后”发生,在提及这个人时,所复述的也大多是第一次的相遇。而在那之后,即便是再惊心动魄,也不过是对第一印象的二度辅证。   

    “我叫高河,算是你的同期,你做出这样的事,不但上面吃了一惊,也蛮出乎我的意料的。不过无论你有什么解释,都等见到中佐再说明吧。请跟我走,三千院中尉。”   

    三千院只觉得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同时在意着,自己右眼角处的黑色纹路究竟蔓延至了何处。太过在意,以至于高河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目的也好,理由也罢,统统都没放在心上。   

       

    像他人会如何看待自己这种问题,对于连自我认知都困惑不清的三千院来说,早没有任何意义。   

     

    十一月二十六日   

       

    ——下午二时——   

    高河自己也是人造半妖,和身旁的三千院一样。也正是由于此,考虑到三千院在被逮捕时可能会有的反抗行为,才会派他这个中佐的直系下属来逮捕。   

    人在发生突如其来的状况时,多少都会做出一点反抗的。即便是无辜的人在街上突然被抓住,自我防卫本能机制就会发动,像是逃跑,大声呼救,或者针对抓捕行为的暴力行为,之类的。而人造半妖的特异性无疑强化了这份本能的强度,比如像三千院——在完成试验时的强度测试中,厚达十五公分的高强度混凝土墙壁在他的挥击之下和一块普通的塑料板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差别。   

    如果不是由于半妖化后的身体各项机能会大幅衰落,应该也早就跟自己一样,能升到上尉的官职了吧,高河想。但他带走三千院的时候,对方却出离地冷静,换个方式形容,该说是漠不关心。机械性地听从了他的话,身体跟随着指示行动,而到现在为止,除了在一开始对高河的言语发表了一下疑问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不是呼吸声,车里沉寂的气氛几乎让高河以为他带来的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幻象。   

    这太异常了。   

    高河印象中的三千院,虽然不是个话多的人,但至少也不该是面前这幅连视线都不知落在何处的样子。车子的方向也越来越靠近位于城郊的调查厅,恰逢途中路过荫蔽的一片树林。十二月即便有阳光也是冷的,被掉光树叶的枝杈这么一遮,车里车外,空气都近于冰点。   

    “我说……三千院君,你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吗?”   

    回复高河的,不是沉默,也不是三千院,而是锐物撞击车体的巨大声响,而在下一秒,视野所及的事物就上下倒转了过来,车体在空中翻落的失重感让高河也有些目眩,头脑来不及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好在身体足够机敏,鳞片迅速地爬上了脸颊,他拉住三千院,白骨的羽翼直直向后张开,撞开了车顶。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墨色羽翼的巨大阴影遮蔽住视线,连天空都一同消失不见。   

       

    ——下午六时——   

    三千院和高河本应在今天下午一同到达这里。   

    考虑到三千院的反抗和对其行为的压制,时间拖的久一点也不意外,但距离高河离开已经足足有五个小时,无论出于何种考虑,都未免太久了。能想到的原因或许是三千院在途中逃脱,但是赤见的桌上也并没收到类似的紧急通报。自己的下属和三千院,就如同一齐凭空消失了一般。   

    赤见叫来下属,让他带一小队人,顺着路找找看,能不能打听到发生了什么。   

    一个是自己心腹的下属,一个是自己曾经珍重的学生。即便三千院有嫌疑,这嫌疑也要问清楚再算,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该是出现意外的时机。   

    只希望不要事与愿违。   

       

    ——下午八时——   

    三千院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在被气浪掀开的车子摔落在地之前,似乎有人把他一同从车内拽了出来。但紧接着就被更大的冲力打落在了地面。凭借着多年军人的生涯,落地时的卸力翻滚是刻在骨子里事项,这才免于受伤。只是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尝试将实现聚焦于眼前的事物上,后脑传来的重击使意识再度趋于涣散。   

    在那一刻,三千院居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眼中残留的事物是可怖地缠绕住天空的枝杈,黑色的,灰色的,支离破碎,不规则地拼接在一起,相互渗透,相互撕咬。明明只是最简明不过的两个颜色,依旧交融成一团,难以名状。   

    如果能令这样污浊的存在消失就好了——   

    包括自己。   

       

    ——???——   

    三千院曾经是个很骄傲的人。   

    骄傲这个用词或许会不太恰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十七岁的三千院,带着从收养家中独立而出的喜悦,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向往,带着责任感与梦想,加入了帝国军。   

    “如果能踏遍所有想去的地方,那么即使战死在何处也不会后悔。”不止一次,他是这样和他的朋友讲的。被分派去各地通常不是项讨喜的工作,因为各地辗转则意味着分离,与家人,与亲人,与当地建立的短暂联系,都会渐渐淡化下去,终至消失不见。但三千院却对此兴致勃勃,对他而言,只是踏在从未接触过的土地上,感受着相异的风,就足以令他开心起来。而他也一直足够优秀,优秀到无论身处何处,都是被人依靠着的。   

    一个可靠并且有趣的人,这是大多数过去的人对三千院的评价。   

    然而二十三岁时的一场战争却将一切都转变了。   

    他不再是人类。   

    从任何一方的定义来看,他都无法将自己归属到人的范畴里去。右眼无法辨识色彩,无法控制的力道,自手腕处开始逐渐蔓延攀爬而上的黑色虎纹,逐步失去体温调节机能的皮肤,哪怕仅凭一项,就都是足以被人称之为怪物的程度。   

    他想,起码我还活着,只要我自己保有自己人的本心就好。   

    但腐朽是从内里开始的,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早就被蛀得一干二净,徒余一具空壳而已。   

       

    ——身体的痛感将他唤醒了。   

    右颊处血流下的触感温热,而冰凉的尖状物划过眼角,直至下颌。简单的划伤带来的疼痛却比想象中更令人难以忍受,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播种在伤口里,吸食着他的生命力,奋力向皮肤的深处生长。他难耐地皱了皱眉,换得的却是不知源于何处的低低笑声。   

    “军队的小哥,不要怕,在下只是想问一点情报。关于你,以及你是从何而来的,之类的。”   

    三千院没能理解当下的状况,但四肢被大片黏稠的网状物粘连住,连想要抬下手腕都无法做到,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被抓入了女郎蜘蛛的巢穴一般。   

    “快点说出来比较轻松,虽然抓你来的不是在下,不过在下,耐性也很有限。”   

       

    ——是过了多长的时间呢。   

    钝痛折磨着他的神经,三千院的双眼无法视物,只能感受的到身体各处传来的被啃食一般的痛感。女郎蜘蛛的毒素蔓延的很快,虽然并不致命,但他的意识已然有点恍惚,让他无暇分析身周的状况。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说了什么,或者没有。被改造过的部分似乎与侵入体内的毒素起了对抗心,喧闹着要与之一绝胜负。右半身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麻木的就连右耳都丧失了分辨声音的能力。   

    接收到的声响来源是更远的地方。   

    无法接触到地面,无法视物,声感逐步被剥夺,三千院觉得连自己的存在都要消失于此。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住过的孤儿院,中午偷偷跑出去被发现就会被关进间连窗子都没有的储藏室罚站,一站就是一下午,直到老师过来叫他放他出去之前,什么都不能做,连坐下都不被允许。   

    黑色是缺乏生气的颜色。   

    但最可怕的,是连自己的身体,都被卷入黑暗之中,然后消失不见。   

       

    ——杀了我吧。   

    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唤一般,腹部的一阵剧痛让他多少清醒了过来,然后就是带着怨怪地制止,和不以为意地说着一个人造半妖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的言语声。巨大的痛觉攫取了他全部仅存的思索空间,连回忆都被迫中断。身体的右半部分再度鼓噪了起来,但却无法和意识连通,如同夜下的猛兽,自顾自地对着黑暗嘶吼不休。   

    ——如果是人的话,大概早就该死了吧。   

    ——因为我不是人,所以才还能活着,连死都不被允许的活着。   

    三千院突然有点想笑。尽管不合时宜,他依然想大笑出声。愚蠢地认为自己只要抱着一颗胸腔里和血管连通维持生命的器官就依旧是人类,天真地以为有人能允许这样的不符合世理的异类存在,对军队而言他们不过是弃子,对普通民众来说他们只是战争工具,而对妖异来说他们则是污秽,世间难容。只有他们自己还做着自以为是的梦相信他们还能被人所爱,被人接受,被人毫无芥蒂地拥抱入怀。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怎么笑了?”   

    太可笑了。自己听过的关于妖异的故事不过是说书人肆意改编的谎言,四处各地除了战争逝去的亡魂和杀戮以外什么都没有,都是谎言,就连自己现下的存在也是他自己为了能让他的自我认知接受才强迫相信的谎言。他不是人,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个异类,一个从出生起就被丢弃的不应存在之人,一个被禁术强行带回世间的违逆世理之人。   

    “杀了我……求你。”   

    回应这细不可闻祈求的是一声嗤笑。   

    “你不会死的,一个异类死在这里,血都未免脏了这里的土地。”   

       

    没有声音。   

    三千院的心,消失了。   

       

       

    ——————————————————   

    因为牵扯人物太多而且需要太多性格于是全篇NPC   

    二章两方都太忙于是我写了发一下接剧情   

    如果未来我们有闲情逸致再来搞插图版一类的(……)   

       

      

     

    溺れる物は藁を掴む
    AOKI_J 4
  • 五里雾中

    创作BGM:http://music.163.com/#/m/song?id=498661     

          

         

    “三千院中尉,你因涉嫌军内情报对外泄露,现下已被停止军内一切职务,希望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军部调查厅,那里自会有你解释的机会。”     

    ——他在……说什么。     

    只是来人不由分说便扣住了他的双手,虽然同样是受过训的军人,已经足足有一个月称病没能出门的三千院在开门的瞬间就被过于刺眼的阳光晃花了眼,被收走武器和控制住行动也不过就是一霎的事情。     

    ——这是在为零式成员失踪召开会议并成立特别行动组之前,前一周的事情。     

         

    四至六月当中,有四名零式不同等级的军士当街被不明妖异袭击。     

    六月二十四日,一名零式二等兵被杀害,死因不明。     

    七月一日,一名中尉提前离场SPST集会,于第二日带伤出现,只是未提交相关战损报告。     

    八月六日,一名研究员与零式准尉于花火大火当晚遇到不明妖异袭击,所幸在同时出动另外两名军士后成功令敌方退却。     

    九月十八日,有半妖报告说被不明妖异袭击,虽然存活,但没留有任何相关记忆。     

    十月二十九日,有报导隐含矛头指向军队内部有无视军士生命的非人道试验,尽管很快就由政府和军方联合出面辟谣,依然激起了社会舆论的动荡,也同时引起了军方高层的警觉。     

    十一月十一日,剧院大火,一家报社在火灾中被遭到大火,资料均遭到销毁。数名军士遭遇到了不同程度的不明妖异的攻击,由于人数相对较多,因此也有为数不少的目击证据称,前来袭击的妖异都身着有相同的衣服,军方上层开会讨论后认为这是妖异有组织性的行动而非个人,于是下达通知严禁军士单独随意外出,并且集中人员对剧院大火展开调查。     

    十一月二十六日,一名有关情报泄露的嫌疑人被锁定,并被停止全部职务。     

    ——中尉,三千院司。     

         

    一、     

    高河 刻人,零式少佐,人造半妖。     

    他被零式上层派下调查剧院大火的起火原因,以及被烧毁报社中被烧毁的资料详细内容以及资料来源。这并不是什么好活计,且不说跟这事牵扯上的大多都是没有任何落脚情报的妖异,被牵扯进的无论是军士还是普通民众都是人数众多,唯一可能相关的资料线索还遭到了严重毁损,成了焦土一堆,此时正可谓毫无头绪。如果放到往日,他看着前后摞得厚厚的送来的调查文件,肯定会头疼地捂着太阳穴抱怨,但如今,手头却是空空如也,他甚至开始怀念起曾经看不完的日子了。由于这次事件卷入了不少普通民众,再加上前些日子社会舆论对于军队内部的非人道主义性试验的指责,这次事件又被不少媒体拿来大做文章,甚至还有些不怕死的小报纸写出了质疑军队存在的合理性的篇目,矛头直指军国首相黑泽总一郎。     

    自然,此等舆论背景下,零式军队上层当然是希望早日解决以安众议。与此同时,找出散播内部情报给外部媒体的军中人士这项任务的优先度也被提到了前面。而这两件事不分先后并且相互关联,虽然找出通外军士这件事的直属负责人不是他,但他依然需要将他所收集到的所有情报提交给负责对内事务的人事部。现下唯一的一条有价值的情报,就是曾有人见过一名零式军官和给该报社供稿的一名专栏作家一同出现在街上不止一次。但是碰面的地点与时间,却是无从得知,而此条目击情报也只发生在四月到六月之间,究竟是察觉了自身已然被人发觉的危险于是转换地点后做的更加隐秘小心,却是无从得知了。     

    虽然并没有军官的相关情报,但调出报社曾经的供稿人总不是难事,在收到这条目击证据的当日,曾给该报社供过稿的全部专栏作家的名字的名单就被置于了高河的桌上。而有名作家则在瞬间引起了高河的注意。     

    ——风水专栏作家,砂 九良。     

    在七月之后便再没有以此名义的任何供稿,与军官的目击情报消失的时间几乎一致。他稍微做了调查后发现不仅仅是用行迹可疑这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五年前出现的撰稿人,只知道笔名,真名不详,从未在主流期刊上发表过任何作品,长相和住家地址也没有任何公开过。为此还特意打电话去了他曾投过稿的其它杂志社,得到的回复出奇地一致:所有的稿件和稿费都是通过邮寄完成的,并且邮寄的地址都只落在一家邮局里。这五年间除了几次是在其它城市寄出的以外,都是通过这个邮局完成交流的。高河认为他的住址基本可以确定在邮局附近,同时派人去邮局询问了砂九良的外貌,但得到的答案却意外地含糊,看不出是熟客的样子。     

    “砂九良先生啊……只觉得是个不错的人,带着眼镜,然后常戴帽子和围巾,看着是个文人,其它的你问我有什么特征……我也一时想不起来。”     

    “住址?住址的话应当就在这附近吧,毕竟我们也没有询问客人住处的理由。”     

    “对对对,不过好像很喜欢吃附近和果子屋的点心,有几次都见他是拿着袋子过来的。”     

    随后高河便派人前去询问和果子店铺的老板和店员,得到的答案却是没听说过砂九良此人。     

    “不过你说的那个模样的人,有位有栖川先生倒是有点像。对了,上次还看到个军官模样的人,一身黑漆漆的,看着怪吓人的。”     

    “他们是在交谈吗?”     

    “嗯是的……不过似乎只是在单纯地讲故事,过后不久就离开了,然后有栖川先生还偶尔有来,但那位军官却是再没见过。”     

    “你知道他的全名吗,我是说,有栖川先生,当然有军官的更好。”     

    “只知道姓有栖川,但至于军官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栖川先生是很好的人,我认为他不会做坏事的!”     

    “……小姐,有的时候人,并非都是像你看到的那副模样啊。”     

         

    二、     

    赤见 明久,零式中佐,人类。     

    工作于军部调查厅,专门负责追查并且审问零式内部的案件。这次的情报外泄给零式以至于整个军部都带来了巨大影响,甚至影响到了军国首相黑泽总一郎的风评,舆论可谓十分不利。上层给了指示要求迅速找出将情报泄露的士官,遏止源头,以防情报的进一步泄露。毕竟,若是能让媒体都嗅到蛛丝马迹,那来自外国的间谍自然会比这些记者更敏感,到那时造成的损失则是不可估量的。只是最有希望调查到真相的报社却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别说资料,连里面的人都没有活下来的,唯一活下来的工作人员却被告知只有很小的几率醒来,自是指望不上。这场火来的太巧合,赤见直觉上并不认为是偶然,应该是有人有意为之。这样一来,范围基本就可以缩小到研究所和零式的士官层面了,毕竟能有权利知道他们派人前去调查的人员,除了研究所和几个二等兵调查员以外,便只有参与会议讨论的士官阶层了。     

    至于在这数月之间行迹都很奇怪的人——     

    赤见看着零式内部的士官列表,每个人的名字和对应照片铺满了整张纸,而这当中,他很清楚有一人,之前就曾经数度不出席列会,最近更是整整一个月都称病闭门不出。士官相对起来自由度会比寻常军士的自由度高一些,只需在门禁时间之前回来即可。从进出入的记录来看,六月之前的晚上都外出的相对频繁,但在七月一日的SPST交流会后,行为便开始不寻常起来。身为教官,对学生的态度喜怒反复无常;而作为士官,又屡次三番不出席列会。而别说曾有人看到,就连自己,也见过他在深夜的操练场上,缓缓踱步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放下单子,直接叫了下属进来。尽管对方有嫌疑,但是仅凭这一点点联系,却是欲加之罪了。更何况,在自己当年曾为教官之时,他和那个孩子,都是自己一起带过来的。即便军人不该在判断事情时不该牵扯过多的个人感情,但赤见还是不认为他是会做出这种勾当的人。     

    “去查一下,中尉三千院 司,这几个月的踪迹和行程,越详细越好,包括他见过哪些人,都尽量的查出来。”     

         

    三日过后,赤见就收到了关于三千院的调查报告。基本上,除了呆在军营里,六月之前晚上曾经频繁出入军营据报是去了附近的一家关东煮摊,而他们在询问过关东煮摊的摊主后,得知曾有另外一位客人与他相遇甚多,两人每次都会闲聊一阵才散去。而自从七月后,两人不知为何都没再来过。至于另一位客人的名字,摊主说只知道姓有栖川,但名字他从不知道。这位有栖川先生,人不坏,但偶然投露过他是个自由撰稿人,会写些小文章发表以此糊口。不过可惜的是,并没查到有这么一位作者,或许是用了笔名也未可知。     

    至于其它,由于三千院始终告假闭门谢客,但恰逢SPST定期进行体检,于是派人去搜了他所居住的房间,虽然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物品,只是有个抽屉里除了零七八碎的药物、身份证件相关和家里的信件之外,还放了不少折叠的剧院传单,从七月开始上映的《Times》一直到近期的《终点站》都一份不落。由于传单只在剧院附近发放,前去调查的人员推测说他应该有定期去报社附近,只是从没听任何人说过他有这份爱好就是了。至于家里寄来的信件,整体说来并没有太多信息,唯一值得引起注意的是他的父亲催促他为何还不履行曾经允诺过的爬上军部高层然后帮助家里打通关系之一事。若说以此为动机,似乎也并无不可。     

    在八月底的时候,也有人曾目击到他从一家和果子店出来,出来后还因心情不佳失手弄坏了一家伞店的伞——虽然店主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我们前去和果子店打探的时候,说是那天当值的招待得了流感,病了好几天了,现下并不在店里。但店员说之前也曾有零式的人去问过详细的情况,相信如果去问高河少佐应该可以获得更详细的信息。     

    如此看来,若是与他相识的那位自由撰稿人若是和被火烧的报社有所关联,将情报透露给报社的嫌疑便不做第二人想了。近来一个月内,三千院又一直告假呆在房间内,以零式士官的身手,想必那道外墙也只是形同虚设。赤见合上报告,沉思了一会,多少还是觉得有点难过。毕竟他印象里的三千院,还是说着自己参军只是为了能去各地看看的十七岁少年。     

    ——或许他们用秘术制作人造半妖,真的是错了。     

    然而现下,并不是可以让他思索这项由黑泽首相直接制订的计划的对错的时候。如果三千院真的与情报泄露和剧院大火桩桩件件都有关联,那就必须立即将他控制起来。心里还是抱着少许听到否定答案的愿望,赤见拨通了高河少佐办公室的电话。     

    “……有栖川?”     

    “是,我们已经查到了名为’砂九良’的撰稿人的姓氏,也确定了他和报社的供稿关系。与他频繁见面的还有一名零式军官,我们还在追查当中,想必不日就能得到结果。”     

    “……不必了。”     

    赤见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嫌疑人已经确定了,中尉 三千院司。你马上派人将他带到调查厅来,我会亲自问一问他,若是他在途中有任何反抗行为,阻止他,如果不能阻止的话……”     

    “我明白。”     

    高河应了一句。“任何有违帝国军人荣耀的军士,都唯有死亡这条路。”     

         

         

    ——————————————————     

    一个引子,我要和他一起扛锅了。     

    时间轴是总结的PC投稿和我瞎编了一部分,不要细究。     

         

    关东煮: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364/     

    和果子: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4875/     

    还有一部分细节缘由会由另一人接。     

         

    时间轴使用随意。     

    别问我怎么写着写着成了刑侦剧,我的内心十分excited,甚至想要搞个大新闻(ドヤ顔  

            

       

      

     

    五里雾中
    AOKI_J 5
  • 影踏むばかり
    AOKI_J 5
  • 帝都夜话·合
    AOKI_J 7
  • 帝都夜话·转

    前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5548/

    ——妖异是由于人的欲念才化形的生物。    

    比方说猫又的魔性来自人妄图将死者复生的执念,雪女的恐怖出于冬日大雪封山的恐惧,姑获鸟的凄鸣是对逝去的未能出生之子的挽歌。而他们作为异世之形存在至今,最初的缘起自己大概都早已忘却,但是继承了的那份欲念会刻在骨子里,成为一种不可见的标记。尽管妖异和人,无论是外表,行为举止,还是自己的准则都截然不同,但有些地方却又极为类似——如同把人的某种情感无限地放大后安置在自己身上,从此所有的行为都会凭依着这份执念。    

    但妖异通常很惧怕承认这一点,因为他们认为他们与人不同。人的内心有太多空洞,会把自己连同周围的世界一起吞噬。然而妖异的产生却正是源自那里,只是没人能理清这份因果。妖异的产生和人的历史始终是纠缠不休,发生过各式各样的故事,有的与之为善,有的与之为恶。即使从妖异的角度来说,没有了人的历史也实在是漫长平淡又无趣的日子。而从人的方面来看,缺少了妖异的存在,也就少了很多口耳相传脍炙人口的故事。妖异既是神明,又是祸津鬼,人类会用词将之区分开,但其实所有妖异都是一样的,都只是八百万神明里的一部分。    

    彼此纠缠着,也就这么过了千余年之久,对两边来说,千年也都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了。    

        

    不知为何,在试图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追杀时,三千院忽然想起了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个人讲故事时对自己讲过的这段话。连带着当时的蝉鸣和和果子软糯的甜度,都非常不合时宜地在脑中浮现了出来。战场上分心是大忌,这点他作为零式的教官再清楚不过,但是记忆并不是能单纯靠理智控制的东西。像是潮水,一旦蔓延开来,就算褪去,湿度也会留在那里。    

    而无论是在回忆里还是现实中,初夏的蝉声都似乎从未停息。    

        

       

    帝都夜话·转    

        

       

    七月一日前夜。    

    从SPST的舞会提前离场后的三千院在回去的路上尚在思考着他和石野中尉到底是如何认识的,而那句不知从何而来的话却一直噙在嘴边没能离去。非要说,那种念法有点像和歌,但向来不对此类文学感兴趣的自己又是从何得知,实在是令人费解。至于石野中尉就更不可能了——从自己与她初次见面起,石野中尉就不曾开口说话。    

    从三千院住的地方到洋馆的距离其实并不近,不过比起做车,三千院还是更喜欢用自己的腿走路,尤其是在晚上。在黑暗里他两只眼睛所见之物的差距不会太大,反而会给他种安心的感觉。七月的夏天是潮湿的,但是又不会像梅雨时节一样一味地让人心烦意乱。水汽夹带在夜晚的风里附着在裸露的皮肤上,刚好可以缓解热度带来的不适。蝉声也只是低语,不曾高声,和着风声一起,吟出一首风物诗,在这种气氛里行走和思考无疑是惬意的。他稍微松了松领带,衬衣系到顶端的扣子也解开了两个,穿好的礼服外套也脱了下来。在这一刻他觉得提前离场真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否则这条路大概会熙熙攘攘都是离场的同僚,即使没什么兴趣,大概也要被强拉着跟人聊天或者找个其它地方去续第二摊。与其那样消磨一整个晚上,他宁愿遵从体内的生物钟回家后休息片刻后就睡觉。    

    反正也不止一次被人评价过古板得简直像是江户时代走出来的老古董了。    

    走到某处的路口时,他意外地发现,不知何时起,身周竟是一片寂静。不仅仅是没有人,连风和始终不断的蝉鸣也都消失了。生物对危险感知的本能让他站住了脚,只是身遭并没有任何动静。三千院看了看四周,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他的右眼虽然捕捉不到颜色,但是在夜晚看东西却会比常人清晰许多。即便如此,周围除了道路,树,邮桶,和忽明忽暗的路灯,并没有任何超出他认知的存在。    

    蝉鸣声就在这一刻复又响了起来。摒弃了之前的细声低语,换做高声的鼓噪,伴随着落叶与突然大作的风声,从天而落。    

    以及刀刃。    

        

    三千院这么多年随身一直带着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并不是很锋利,不如说有点钝,上面还带着一点修补过后的锈痕。看得出来主人是很珍惜的在保养它,无奈太过年久,还是免不了失了初时的锋锐。有学生问过他为什么随身携带的会是这样一把武器,明明有其它的可以选,其实三千院也说不上原因。非要说,他从那个改变命运战场带回来的唯一一件武器,就是这把匕首了。也许只是他自己心魔作祟,但他就是觉得那上面多多少少还带着曾经的影子,于是自然而然地就带在了身边。    

    ——从天而降的锋锐力度大的惊人。    

    若不是他用匕首拼死格开,现在八成已经身首异处了。他借着格挡的力度身形往后退了几步,与对方迅速地拉远了距离。依稀能看到来人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包括后面那副羽翼,都几近和夜色融为一片。没留给他什么思考的时间,对方身后的羽翼带起风,空气发出近乎悲鸣的呼啸声,夹带着彻骨寒意的太刀直直冲着他的面就刺了过来。    

    刀刃刺入血肉的喑哑声响在风声里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甚至比不过周围的蝉鸣。    

    但自体内传来的震动,则是另外一幅光景了。明暗不定的路灯下的影子格外纤长,只是再无论扭曲变形,人类的影子也不会是那副模样。相比之下,带着巨大羽翼的天狗的影子倒是更容易让人视作人类。毫无疑问,那是异世的妖兽,发出的嘶吼和鸣啸声让一身暗色衣服的对方也倒退了一步。    

    只是三千院似乎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他脑中产生了一瞬的空白,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然主动跟自己二度拉开了距离,而且比出的架势更为谨慎。手里有点陈旧的匕首已经多出了两道崭新的斩口,提醒着三千院方才发生的事情。    

    “尔等如此荒谬之物,为何不就此引颈就戮。”    

    ——我不是。    

    “违逆理数与天命之所在,为何还能如此存在于世。”    

    ——我不是。    

    右眼所能看见的事物越来越清晰。之前在黑暗里能看的的只是个大致的轮廓和少许细节,如今却能看清对方的脸上带的面具是何模样,甚至连衣服上的花纹都愈发清晰地落在眼睛里。然而依然没有颜色,唯有灰度,无限的黑与灰,却不见丝毫的白。他很想反驳对方说他只是人类,但是右半身传来的躁动让他无法说出这句话。方才被刺伤留下的伤口几乎没有留太多的血就自发地止住了,浅色衬衫里隐隐透出右臂上逐渐变深的黑色虎纹。    

    ——我是……人。    

    三千院稍微后退了几步,对方或许是以为他要借势冲上来,姿势多少谨慎了些。灵魂的一侧在叫嚣着让他就此冲上去与对方就此厮杀一番生死各安天命,但这无疑是将他作为人的最后一点理智也丢失殆尽。自从在试验里曾经妖化过一次认识到自己体内的异常之后,他再也没有将那份模样现于人前。并非由于会减少寿命之类的完全无法成为理由的理由,只是至少,他想保留他作为人的意志,人的思想,人的形态。    

    于是他逃了。    

    或许对方没料到自己会就这么转身逃走,隔了那么一瞬后,才又传来了羽翼拍打空气的响动。    

        

    ——在阵前逃亡的军人都是可耻的。    

    这是无数次三千院在零式里对学生说过的话。如果放在普通战场上,他毫无疑问会转过身堂堂正正地拼尽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与对方厮杀,即使对方是妖异也一样。然而或许是血腥气彻底激发了体内的鵺,此时的三千院仅仅是辨认自己前行的方向就几乎用尽了心神。讽刺的是,与脑内散漫神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右眼之中越来越清晰的视野。若是当下他去反击,体内匿藏的妖异便会如同破壳而出一般将自己卷入其中。对他来讲,杀人和被杀都无足为惧,军人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觉悟足以战胜死亡,但以「非人类的模样」死亡,却始终不是件能令他接受的事情。    

    可惜有言曾道跑不如飞,双腿能达到的速度还是低于双翼在空中前行的速度,就好比猛虎也无法在速度上越过鹰隼一样。三千院反手格挡开尾随上来的刃锋,两相摩擦间甚至溅出了细小的火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匕首上传来的力度一下比一下大,昭示着对方本不多的耐心大概已经被自己的举动消磨得所剩无几了。    

    “……到此为止。”    

    天狗将身形于半空中停留了一瞬,长刃如冰,乘着黑色的双翼挥下的风势,宛如真正的猎鹰般破空而下,刃尖直指心间而来。    

    “既无法立足于任何一边,便不应是世间之物。”    

        

      

    三千院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大雪。    

    除了远处树木投射到地上的阴影与自己以外,满眼所见皆是无垢的纯白,这是他自从接受改造后再未在他眼底出现过的颜色。世间万物总有颜色,即便没有,很快也就会被沾染上,落在他的右眼里,统统都变成了灰调子。他往前走了一步,脚底与雪粒摩擦发出了簌簌的声响,雪粒落到皮肤上,很冰,但是身上却不冷。自从遇见天狗后一直就骚动不已的身体半侧此刻也平静的宛如这无边落雪,所有的热度和受伤的痛感都消失了,四肢百骸只充斥着放松后的惬意。如果不是还多少碍着礼节一类的,他几乎就想在这片大雪里躺下来了。    

    正在他思考要不要就此付诸实践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只黑猫。全身黝黑,唯有四蹄雪白宛如踏雪而来。似乎是哪里绑着铃铛,在黑猫跑动的时候,会有声低低的“叮铃”一声响。黑猫犹如闲庭信步向着自己踱步而来,铃音也就随着他的动作,一声一声,由远及近。铃声在耳边越来越明晰,但明明黑猫与自己还有段距离,却如同在耳边一般。随后几个轻巧的动作,黑猫在自己的膝盖上跳了一下,就跃到了他的肩头上,脸颊甚至能感受得到它扭头间蹭到自己脸上的胡须,而铃铛的声响却就此消失了。    

    雪也就此停了。    

    然后响起的是夏日的蝉鸣,一片皑皑白雪中的蝉鸣多少还是有点诡异,三千院有点头疼地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等到再睁开眼睛时,猛然撞入眼中的夜色竟让他一时没能适应。除了躁动稍微平复下来,所有的疲劳和痛感又重新涌入了身体里,不仅仅是右肩,靠下些的位置也被浅浅戳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此刻血还在顺着皮肤留下,把自己的白色衬衫都洇出了一小片红,和隐隐透出的黑色虎纹交错在一起。而在自己的对面,天狗已然落在地上,尽管带着面具难以判断表情,但从眼神露出的杀意来看,可以肯定并不是什么愉悦的表示。然而不知为何,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却没有在此时向几乎无力行动的自己拔刀相向。    

    “汝为何人,为何相阻于我。”    

    三千院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还伫立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他带着帽子,手上的折扇从春季拿到夏季,终于不会显得不合时宜。镜片后的眼睛微笑着,一脸平易近人地对着天狗打起了招呼。    

    “年轻人,精神就是好,大晚上的还在这里胡闹……啊,敝姓有栖川,只是个路过的写书人。”    

    记忆里和现实里的蝉鸣声,彻底重叠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辨。    

        

       

    ————————————————  

    临时盒饭因此没图,之后会有插图版,到时候出了这个会删(。  

    以及感谢鹰狩先生我写的烂写不出鹰狩先生的帅气(……)我不擅长写打戏你们都知道的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哭着  

      

    等插图版来补足帅气值吧,之后还有一篇容我们 慢慢发(。  

     

    帝都夜话·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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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物深き 夜の櫻や 人との縁(后续-《推理山庄杀人事件》有栖川部分)

     前置: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821/ 

           

     引子: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040/          

     

      事件篇(上):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446/ 

     

      事件篇(中): http://elfartworld.com/work/94491           

     

      事件篇(下): http://elfartworld.com/work/94548        

     

      尾声解决篇: http://elfartworld.com/work/94811   

     

     

    关于提及的纲先生在序章:http://elfartworld.com/works/89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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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和恶的分界线对于人来说,是件简单直白的东西。人会有种将物品归纳总结的习惯,这是为每个当下之人定下的方圆规矩。脱出这个界限,便是错,而主动跨出这个边界和被别人推出这个边界,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妖异对此嗤之以鼻,事实上,大多数妖异只是凭借自己的喜好率性而为,时而符合规矩,时而不符,来来回回进出于边界当中。不合自己心意,那死了也无妨,若合了自己脾性,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你长生。所以对人来讲被妖异缠上才会是件可怕的事,符合条框的会被杀,跳出界限的却依然得以存活,人类自己定下的伦理则荡然无存。    

    然而他们却无法认识到这是如何的荒谬,毕竟,只要是保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就很难单纯地用一条线来区分归属。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区区伦理,人才会挣扎于世间沉浮之中。    

        

        

    物深き 夜の櫻や 人との縁    

        

        

    “……你居然还说我差劲,该称之为为恶者不自知吗。”    

    “非也,我只是对此十分感兴趣而已。杀与被杀,谎言与真相,一步一步能看到这最终的果是因何而起的,会感觉连自己的心都不再是死水一潭,仅凭看,就似乎也能多少感受的到。”    

    有栖川转着手里白瓷的酒杯,里面的酒是收集三川汇聚之水后由精于酒之一道的酒吞童子带来的,若不是这万灯赏樱祭,天狐大人有令,恐怕让他交出一坛也是休想。酒水清澈透明,一树的樱花映入酒里,生生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而灯火照上樱树,又染上少许轻薄金色,花瓣的边缘都带着层似有若无的金。在如此盛景之下,身旁游走的均为妖异,有栖川一身普通和服,打扮与平日并无二异。帽子摘下后放在一旁,除了金色的瞳孔之外,与人类看不出半分区别。若无身上自然而然带着的些许妖异气场,就被这么直接认作人也并无不可。    

    或许是打扮过分与众不同的缘故,虽然身边来来往往的妖异不少,但明明是在一株开的正好的樱树之下,肯与自己一同坐下的,除了面对面的一只狐狸,竟没有第二个人,与周遭的喧闹比起来,倒显得他身边安静了不少。他也不是不喜欢自己妖异的模样,单纯只是在人世呆的过久,现下的这幅样子反而让他更觉得安心,露出耳朵尾巴和爪子,隐隐总会觉得不妥。但他一向凭着自己心意惯了,所以即便身边无人同坐,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几个相熟的友人都不知在何处,与其经意去寻,不如静坐在此,若是路过,出声叫住共饮一杯,还平添了几许相遇有缘的风雅。    

    如此看来,笕和自己,该说是缘分天定了。    

    不过对方听了自己的一番话后,默不作声了一会才说了两个字,孽缘。    

    但无论如何,对方反正是稻荷狐狸,所以结缘便好。毕竟在这满山金灯粉樱的幻世之景下,能听自己若无其事地谈起一桩自己被错认成幕后凶手的人世的凶杀案,除了读过当月异言杂志的带着几分好奇的狐狸以外,也不作第二人想了。    

        

    “……所以,你究竟如何在其中做了手脚?”    

    “为何要说的这么难听,真相我不是已然讲与你了。”    

    一派胡言。笕饮尽了盏中之酒,“以你之身,又怎会轻易被个半妖迷晕过去。”    

    “哎呀,该说是猝不及防吗,我又并非医者,人间的药物,我也不是很了解。”    

    有栖川起初只看出了真由美被杀一案的凶手,行凶之人身上的血腥味附着在可随时褪去那层表皮的骨头上,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只是这究竟是因何而起却没能想清个中缘由。他在当时没有说破,多少带了点静观其变的意味,但当雨生趁着混乱更换自己与室井的茶杯时,他看着雨生惊惧中混杂着几分一不做二不休的决意的神色,多少推测了出来。他没做出任何的制止,反而放任其在自己眼前发生。一方面是因为他无意对人世之事干涉太多;另一方面,室井被杀乃是自食其果,自己埋下的因,恶果报应到自己身上,最是顺畅不过。    

    雨生或许发觉了自己换杯碟的动作被人注视着,也或许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抬头,但总之是刚好与他的眼神在空气中撞在了一起。虽然随后她迅速地就低下了头错开了视线,装作一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样子,但在之后端起红茶杯时,茶杯底部与碟子因为手指颤抖发出的细小碰撞声还是尽数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有栖川十分好奇,杯盏细碎的声音如同小兽在恐惧时轻微抽动的鼻翼,雨生明知自己所作之事已然跨出了人世普遍定下的伦理纲常,动作却依然迅速并且不带有迟疑。    

    ——有趣。    

    可能就像好友所说,自己大概真的有些差劲。只不过与其他妖异不同,他对单纯地观察人世并兴趣并不大,有栖川所求的不过是理解二字。人和妖异相差甚远,会因无足挂齿之小事痛哭流涕,也会对他人遭灾之事无动于衷。而越是复杂的事,混杂的感情就越多,并非仅仅是喜与悲这么简单。纲先生曾经如此,雨生现下也是如此。他为求这份因,只身遁入人世长达接近百年,就连笕都不止一次说过自己未免太顽固不化,对这种无谓的事过分上心,反而连妖的本性都丢了七七八八,行为举止倒是和人类像了个十足十。    

    所以对雨生流露出的复杂情感之后的内心挣扎,他确实很有兴致一探究竟,甚至顺手送了室井一程——至于他在死之前在自己眼里看见的幻象是什么,有栖川倒是没什么兴趣。    

    不过想来,该是地狱道之中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类的可怖场景吧。    

        

    “你真是块石头。”    

    “别说这么冷漠的话,人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多了,我也只是想理解缘起之时我至今没能理解的那部分而已。虽然起因结果与纲先生都不同,但是复杂程度却有些相似,所以我想看一看,吾友你应当能明白吧。”    

    “明……明白!”还没等笕回答,方才被笕带来早就醉得迷糊过去的小天狗却顺着有栖川的语句给了个不知所谓的回答。“酒……好喝,唔嗯……举杯相饮,须尽欢!”    

    不知不觉间一瓶子酒竟然下去了一半多,有栖川并不好酒,只不过了浅酌一杯,而笕也只是陪着自己喝了两盏。起初看到他身边带着的天狗时自己也没多想,看着个子小小的,不想却是个贪杯的,这空下的大部分想必不知何时中途醒来无人留意他,就统统都进了他的腹中,会醉成如此也就不稀奇了。看着笕摆着尾巴哄着年少的天狗,不一会就让他又安静了下来,之后便睡着了。    

    “不错嘛,很有当父亲的潜质,不与谁人结个连理吗?”    

    “……若是生养个与你一样的后人,不结也罢。”狐狸晃了一下瓶子,又给自己倒了盏酒。“要是能如暮商一般,倒是不错。”    

    “这你尽管放心,狐狸像不了猫。”    

    “就怕你胡说些什么奇怪的故事,径自拐了人去。”    

    “这可就是冤枉了。”有栖川笑了下,也不以为意。接过对面递来的瓷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放到嘴边,一扬手,尽数泼在了樱树的根部。“此等美酒,只让它们看着,未免太过可怜。”    

    笕的耳朵动了一下,尾巴摆了一下招呼暮商过来,把酒盏放到了它的眼前。暮商发出“吱”地一声欢呼,尖尖的嘴马上就探了过去。笕伸出手摸着它的脊背,手指接触到的皮毛油光水滑,十分舒服。而有栖川也只是笑着两只狐狸在自己眼前互动,并未出声说什么。过了一会,笕才回过头来,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那之后呢?你又是如何被……那什么晴日,泼到脸上然后走掉的?”    

    “是叫氰化物,总之是种毒药,似乎人喝了会致命,不过我闻到后只是没了意识而已。雨生说有话想和我单独谈会在我的房间等我。我想到她应该告诫我不要说出去我看见她换杯子之类的,事实上我本也无意横插一手。只是没想到她在得到我肯定的回复后,就突然拿出藏在背后的瓶子,直直地对着我脸上泼了上来。啊呀,这么一想真是危险呢,幸好我不是人,否则八成就要因此丢了性命了。我失去了意识一小会儿,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不过……”    

    “不过什么?”明知他只是故弄玄虚地停顿,笕还是停下了正准备倒酒的动作,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有栖川笑了一下,把空的酒杯对着他伸过来,直到笕给他满上了杯抿了一口,才心满意足不疾不徐地接着讲起了后续。    

    “我发现我变回原形了。”    

    此言一出,惊得笕差点就把手中的酒盏摔到地上,幸好暮商伏在他膝窝处,砸在了狐狸的身上。暮商吃痛,吱了一声就弓起了身子,笕连忙抄回来拍着背以示安抚。妖异在人前变回原形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有栖川尽管活得足够长久,年岁比他还要大些,本体也不过只是比寻常黑猫体形大点的黑猫而已。如果失去意识,几乎可以说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不过看着友人一脸闲适浑不把此当成一回事的表情,笕觉得自己大概是酒喝多了,着实有些头疼。    

    “别那么惊讶,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应该反而是被我吓走了。”    

    “不管有何种原因,间接直接都有两人死于她手,实在看不出哪里是好孩子了。”    

    这次轮到有栖川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    

    “这还真是……我以前还没看出来,你居然想法这么像人啊,吾友。”    

        

    其实如果非要归结他走掉的原因,即便有栖川自忖自己多读过几本书,想了许久,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四字而已。    

    雨生泼自己的时候的眼神让他产生了些许困惑,与面对曾经的纲先生将死之时一模一样的困惑。明知自己的所为并非自己心中所想,然而当下事实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一个是不甘心就此消亡的病人,一个是不情愿承认自己下手伤人的少女,毫无交集的两个影子,落在有栖川的眼睛里,却产生了片刻的重叠。    

    人啊——    

    个个迥然相异,却又殊途同归。    

    惧怕着自己迈出既定的界限,惧怕着自己步入从未经历过的世间,对于自身无法接受无法直面之事,总是会选择抹去全部的痕迹,甚至不惜更一步地违逆自己的本心。    

    他好像懂了,好像又没懂。不过哪怕只是接近少许,也是好的,被迎面泼这么一下,不但不是吃亏,该说是赚了才对。    

    “既如此,对方希望我就此在她眼前消失,那我还是就此消失的好。”    

    有栖川端着白色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这样我们也就互不亏欠了。”    

        

    有栖川望着友人,一时倒是都静默了下来,除了周遭的喧闹,只听得到小天狗在睡梦里尚自喃喃着“酒,酒”的呓语。    

    等到笕终于想到该如何回复的时候,才刚起了个头,就发现对方已经在流苏一般的垂枝樱花下,靠在树上入眠了,酒杯松松地被他握在手里,笕才刚起了个身,白瓷的酒杯就顺着有栖川坐着的姿势滚到了地上,落入草丛后才停下来。狐狸捡起酒杯放好,看着一脸安逸睡着了的猫又,有点搓火,但却又不知该怎样才好。    

    最后只好把他黑白相杂头发上的落花拿掉,然后有点用力地把帽子扣回了有栖川的脸上。    

        

    “与你这冥顽不灵的人相识,当真是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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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石野编辑的剧情   

    以及因为要和笕互动所以没打招呼就直接跟小天狗响应了一下希望不要见怪,有OOC的部分请戳   

       

    可能写的稍微有点不好理解,不过如果能多少get猫对于人大概是一种何等的态度和他到底想明白什么就好了,真的好难写啊(躺平   

    顺便标题是我改了一句俳句装了一下,你们无视我就好了(。  

     

    物深き 夜の櫻や 人との縁(后续-《推理山庄杀人事件》有栖川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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