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叶叹了口气。
【你真要和我打?】
凉方也不答话,只是摆出了架势。
比试之前说太多话会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当你与你的对手说话时,也就相当于你承认了他是可以交流的对象。能够用语言交流的对象,便不需要用到拳头。一旦抱有这样的念想,出拳就会变得不再锋利。
吴叶眼见躲不过,只得站好姿势。
那是居高临下的姿势。
明眼人都能看出,吴叶在等凉方先出手。
这实在有些托大之嫌。
凉方的拳法讲求速度和连贯,如果先出手,是不会给对面反击的机会的。
凉方不敢出拳。
他在观望。
吴叶虽然不动,心神在动。
凉方就是要看破吴叶的思维。
所以他久久不出拳。
吴叶也久久未动。
突然,凉方闭上了眼。
眼睛会干扰自己的判断,会强加给自己吴叶并没有在动的概念,会误导自己的出拳。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眼睛。
用气来感知。
他做到了。
凉方闭上眼,却看到了吴叶的意图。
高手之间,如果明了了对方的意图,那么胜负就已经分晓。
凉方知道自己赢了。
他动了。
毫无生息,凉方已经把两人的距离拉到咫尺。同样的,他的拳头也已经快要抵达吴叶的胸口。
吴叶甚至来不及格挡。
被看穿的一方是没有机会格挡的。
只用一招。
可是下一瞬,凉方发现自己的拳头撞上了一个细而硬的物体。
再下一瞬,凉方感到无数的掌风向自己的身体呼来。
凉方甚至来不及格挡。
被看穿的一方是没有机会格挡的。
他不得已使出自己的底牌。
最后竹棍总算招架住了吴叶的一掌,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凉方输了。
他从闭上眼睛开始,就已经输了。
因为那一刻,他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完全暴露在了吴叶面前。
高手之间,如果明了了对方的意图,那么胜负就已经分晓。
【我输了。】
凉方长舒一口气,心服口服。
【不,你赢了。】
吴叶反道。
【我先用了扇子。】
借助外物,也就是承认自身不如对面。吴叶没有说错,是凉方赢了。
凉方一愣,大笑起来。
他输得太彻底。
从提出挑战的一开始,他就输了。
1
在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续猎奇杀人案结案后的数日,监管科组织了他们在案件中“牺牲”的成员白河的葬礼。
白河没有什么亲属,唯一参加的是他尚活着的姐姐,但葬礼现场人依旧很多。除了他几个日常的朋友和监管科的同事外,还聚集了一大波普通民众前来吊唁。
在官方的描述中,白河成了积极调查案情,掌握关键线索却不幸遭到凶手灭口的英雄。
这样的宣传效果是极好的,因为牺牲总是会让人感到肃然起敬,一时间对于监管科的恶评也都开始消减,甚至有人在社交网络呼吁自发为白河默哀。
案件大白,凶手伏法,白河死得其所,还有比这个更完美的结局吗?
还有会站出来反对这个真相的人吗?
白莲或许是反对的。
但此时的白莲,正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
是的,她并不能说出什么。
根据法医的诊断,白莲的头部由于在精神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遭到了撞击,导致脑部受损,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障碍并丧失了语言能力,简单点说的话,就是痴呆。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妺罂歧这么觉得。
至少,白莲已经不需要再承受精神上的痛苦,或许在她破损的梦境中,还有一片净土,在那里她可以和亲人团聚。
妺罂歧望向白莲,她很安静,手中紧紧攥着白河的怀表。听医护人员说,她从拿到这块表时就再没有松过手。
按理说她不应该能认知这块表的意义才对。
或许只是那块表上还残留着幸福的气味,会让人的躯体不自觉的行动吧。
妺罂歧在犹豫。
她可以篡改人的记忆,前提是在对方不反抗的情况下。而白莲这种精神状态是无法做到反抗的。如果给她一个新的命运,重新开始,会不会比较好?
看故事的人有时也希望一个好的结局。
她伸出了手,又停下了。
她看见白莲的眼眶中浮现出泪花。
殡仪馆的烟囱正散出烟来。
那是白河吗?化作风,化作尘,他还会陪伴在白莲身边,他还没有离开。
白莲嘴唇微微开合,她在无声呼唤什么。
原来都还记得。
那就没必要了。
如果白莲还没有放弃自己的过去,那么妺罂歧也不会把它取走。
2
吴叶静静望着眼前这个略显拘谨的少年,良久不语。
少年面如傅粉,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
若不是吴叶面相也显幼,这仿佛是教师在指导做错了事情的学生。
可惜并非如此,吴叶也没有什么谆谆教诲,他知道说什么也是一样。
只是有些话也不得不讲。
他终究还是开口了。
【你真的要走吗?】
监管科科员的辞职只需要通过部门科长的审核与总科长的同意,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四科这里来注销只不过是走个程序。
吴叶问这句话并不是挽留,而是在问少年是否已经将一切都考虑周全。
少年点点头,他有不得不离开监管科的理由,也没有再在监管科留下来的意义。
【对不起。】
吴叶笑着摇摇头,他知道少年没有什么感到愧疚的地方,但也不必戳穿,他不喜欢为难人。
【在这边签个字就好了。】
他指向档案一处空白。
少年提笔签完字,好像想起什么,试探地问道。
【那保密协议?】
少年指的是监管科成员离职时需要进行的特殊束缚咒术。依据所涉及的机密重要程度的不同,施以少则十年多至终身的应激性法术,一旦受术者被检测出泄露了机密,该法术会立刻将受术者杀死。
【不用了。你也知道那个法术是叶西和崇原合作搞的吧,你觉得那种东西能困住一头白泽吗?你自己有心就好了。】
少年脸微微一红。
【对不起。】
他这次是真的有些愧疚了。
吴叶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介意。
少年微鞠一躬,转身向门外走去。
【珂玥。】
吴叶却又叫住了他。
【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何况对面老谋深算。】
少年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
【你……】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想问。
但有些话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就算不知道吴叶的想法和态度,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吴叶起冲突。
再说吴叶也没那么好对付。
可是自己内心却没那么容易平静,毕竟前不久差点被人揭了老底。
而吴叶只是掩面而笑。
他其实也不知道珂玥真正面对的是什么,只是试探性的一问。看到珂玥这个反应,他心里多少有了些数。
一两成吧,不过已经很多了,索性再送珂玥一句话。
【还有,不要冲动。】
少年警惕的心稍稍放开了一些,他判断至少吴叶不是阻拦自己的立场。
那样就足够了。
【谢谢。】
少年再次转过身,消失在了监管科门外。
一会儿,妺罂歧出现在了四科的办公室。
【科长,我刚看见珂玥从我们这儿出去了,他好像有心事?】
【他啊,辞职了。】
【啊???欧歌妖化的原因还没有完全解析出来他就辞职了?他走了谁来当百科全书啊?不行,科长你快出门把他追回来!】
吴叶微笑地看着妺罂歧。
【你最近辛苦了,我给你放个假吧。】
【好啊!诶,不对,不要用假期搪塞我!我自己会翘班!】
……
八月已至,夏天就快结束了。
【歧?】
百里沙见我愣在那边,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缓缓放下已经挂断的手机,左手在额头上揉了两下。
【虽然案件有了一定进展,但好像又变得更复杂了。真是的,这是俄罗斯套娃吗?】
【套娃?】
本来都已经漫不经心在一边晃悠的阿布铃突然靠了过来。
这孩子的关注点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不过即使她无心,有些东西也不能和她讲出来。
【没什么啦,随便的比喻而已。】
【百里沙,三科那边有消息了,你把铃送回家之后就来科里吧。】
【我才不用百里沙送我回家,我又不是小孩子……】
阿布铃这么嚷嚷着被百里沙拖走了。
和两人道别之后,我也不多做停留,径直往监管科赶去。
死人复活这种事情,一直以来就没有存在过。
虽然妖怪可以由人的执念而生,甚至可以拥有那个人生前所有的爱恨情仇,但那也是新生,而非复原。
即便是我,拥有可以调换寿命的能力,但那也只限于活人。死人,是废弃的玩偶,不可雕琢的朽木,让死人复活只会制造诸如猴爪一般的闹剧,是可怜的人类对于自身卑微的无用挣扎。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你说嫌疑人已经死了?】
我瞪着眼睛望向过来给我递档案的小玛丽,这怎么听都像是蹩脚侦探才会说出来的胡话。
尽管电话里已经听过一遍了,我还是在怀疑我听错了。
小玛丽连连点头,刚认识他问他是不是男生的时候他都没这么自信过。
【我们验证过很多次了,这头发的主人肯定是他!】
我迟疑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把档案拿到胸前,慢慢念了起来。
【欧歌,男,23岁,售货员,……大事件发生后清理骚乱场所时在崩塌的墙壁废墟的一片血泊中找到了他的左手臂。】
看描述这人是死透了。
五年前的死人怎么来当犯人,坐时光机吗?
我摇摇头打消了自己这个可笑的念头,眼下的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档案一定是错了,这个人并没有死。虽然说作为人类如果在废墟里发现一只断掉的左手臂什么的基本可以确定死亡了,但凡事都有意外,何况他也不一定就是人类。毕竟从来没有对妖怪做过普查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妖怪想被普查吧,大概。
我把档案扔给身后的百里沙。
【这个人你有线索吗?】
不管这个欧歌是死是活,他的头发出现在尸体上总不可能是偶然,而且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欧歌和白河一定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而这关系也一定失去了许久了。
【我知道。】
我当即激动地想拍手,百里沙的信息收集能力简直可以入职情报科,该说不愧是百里沙吗。但我内心告诫自己道,冷静下来,妺罂歧,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和百里沙合作处理案子了,再说你也算是监管科老员工了,不要搞得像刚入职的小女生一样,都快闪星星眼了。
于是我平复了自己的内心,装成早就料到百里沙会知道的样子抬了抬下颚,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是白河姐姐的前男友。】
在三科一片“哦~!”的惊叹声中,百里沙继续陈述他的情报。
【白河很小就失去了双亲,是他姐姐白莲把他带大的。但他姐姐有了男朋友之后,白河就和白莲分开住了。】
【话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呢?白河都从来没和我们说过啊。】
有人问。
【当时整理现场的线索的时候,我和百里沙都觉得疑点过于集中在白河的姐姐身上了,就算她不是犯人,也一定会和这个案件有不小的联系。我想就是得出这一结论的时候,百里沙去把白河姐姐的人际关系全都调查了一遍才对。没错吧?】
我望向百里沙,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不知道是懒得辩解还是默认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是那都不重要了。
白河加入监管科的时间和我一样都是在四年半之前,和我算是同期,不过因为我对人类没什么兴趣所以基本没怎么关注他。现在想来的话,五年前他姐姐的男朋友的“死亡”和他进入监管科可能是有一定联系的。
【那么那把水果刀呢?】
我追问。
【刀上的血迹化验出来是白莲的,刀柄的指纹是白河的。】
小玛丽有些担忧地说出了这样的结论。
【嗯?】
百里沙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我也觉得很诧异,因为这证物就像是在说白河对她姐姐行凶了一样,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对白河不甚了解,但也知道一些事情。
当年天南子被发现泄露情报的时候,他是少数几个为天南子求情的人之一,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天南子平时对他多有照顾而已。
【玛丽,你觉得白河会对自己亲近的人出手吗?】
我为了确认我的判断,询问了小玛丽的意见。
【不会的!白河他……虽然有些软弱木讷,平时也不怎么和人说话,但是如果察觉到别人对他好的话,他是一定会一直珍惜的!】
玛丽说着说着,想到白河已经不在,有些晶莹的东西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我们之所以认为白河与他姐姐白莲关系不好,是因为之前有同事偷看过白河胸前的挂坠,里面有白河与白莲的合照,之后问他姐姐的情况的时候,白河生气地说让我们不要提他姐姐。基于此事我们才下了定论。
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白河是由他姐姐拉扯大的,如果知道的话,结合白河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出姐弟俩关系不好的结论。
可是我们确实没有怎么见到白河与他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说明两人的关系确实是有裂痕的。如果不是白河这里的问题的话,那就是白莲了。
白莲为什么会对他弟弟的态度产生转变呢?
我隐约察觉到这是解开这一案件的关键点。
【我觉得……】
我刚准备说话,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去白莲家里调查一下吧。】
我回头一看,我的科长吴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
【我也会安排人复查一遍白河家的。】
吴叶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并没有留下更多的解释。
再次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监管科大门的记者群由于白天我和百里沙出去时,总科长已经召开过了新闻发布会,也全数离开了。
【这下不知为什么,心情都轻松多了。】
我舒了口气。
【简直像秃鹫一样。】
百里沙言简意赅。
提到秃鹫,我突然想起某个人,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给出一些帮助吧,不过……现在也是无济于事的,我将多余的想法扫出脑外。
在前往白莲居住的公寓的路上,我和百里沙两人一言不发。我知道他现在和我一样,正在脑海中思索着吴叶给出的建议的用意。
作为情报科科长的吴叶,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处理每一个案件的,中夏如此之大,洛曲不过是其中一城,白河抛开监管科科员的身份也不过只是其中一人。因此白河案的情报搜集与处理工作是我全权负责的,即使今天凌晨出现了更加严重的情况,吴叶似乎也没有接手或者协助的意思——要说协助的话可能就是刚才那么一句提醒吧……
也就是说,吴叶自己并没有掌握更多的信息,他所给出的提示是建立在我们现有所掌握的情报之上的。那么,在我们已知的消息中,还隐藏着什么能指出新线索的路标吗?
白河案发生之后,白莲便失去了踪影,而在白河家中的刀却能发现白莲的血迹,说明白莲是在去了白河家之后消失的。而同时,欧歌也出现在了白河家,那么白莲在案发之后和欧歌一起行动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甚至可能在案发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行动了。
欧歌是没有固定住所的,所以就只能在白莲的住所寻找可能性了。
除此之外的话……
我想我大概清楚吴叶希望我们做什么了。
【百里沙,你想到了什么没?】
虽然已经考虑了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打算问一下他的意见。
【查探一下白莲近几天的行踪,可以的话找到白莲会在深夜出现在白河家的原因。】
既然都已经弄明白了这次的目的,我们也加快步伐前往白莲的住所。
出示了监管科的证件之后,我们顺利地从门卫那里得到了白莲所住的公寓钥匙并进入其中。
我先赶往了厨房想看看垃圾桶里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东西,然而很遗憾的是那里空无一物,连新的垃圾袋都没有换上。随后打开了冰箱,立刻有一股馊味飘了出来。洛曲的七月是非常闷热的,所以剩菜就算有放在冰箱里也摆不过几天,就算这两天下雨也一样。转到阳台,一些换洗衣物堆在一起,还没有被放进洗衣机。而卫生间则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当我回到客厅时,负责调查卧室与书房的百里沙正好也走了出来。
【来交换一下情报吧。】
我说。
【白莲应该在几天前就离开家了,冰箱菜都馊了,但是没有预计到自己会回不来,因为厨房的垃圾被清理了还没套上垃圾袋,可阳台的脏衣服还没洗。我想就是她出门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五年前‘死亡’的欧歌吧。】
【附议。我观察了卧室和客厅,都非常整洁,白莲会做家务,应该是从照顾白河那时养成的。】
【此外,白莲回来过。】
【什么?】
我吃了一惊。
百里沙指指地上。
【地板上有轻微的干燥的泥迹。卧室床上还有坐过的印痕。她是急忙赶回来又出去的,所以没换鞋也没拖地。】
百里沙又拿出一张被相框包着的相片。
【这也是在床上发现的,被丢在坐过的地方旁边。】
我接过百里沙递来的相片,认出上面是欧歌与白莲的合照,看相貌还是十九二十岁的样子。
【书房呢?有没有什么日记之类的?】
【没有。】
【但书房的日历是十九号。】
若有所思。
十九号白莲离开家应该是遇见了欧歌才对,而回来之后再出门,去的则是白河家。这样一来,就全部联系起来了。只是,虽然能猜到白莲近几天的动向,但对于案件发生的原因依旧毫无头绪。再者,蓝临的死又是否和欧歌有关呢?
不过总算没有一无所获。
我起身前往阳台,挑选起白莲未换洗的衣物。
百里沙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有什么打算?】
【给狗子带点小礼物~】
回到监管科,发现莉莉已经在大厅等着我了。
她一见到我,就跳着挥起手来,手上的文件抖得哗哗响。
【小妺姐!这里!】
我微笑了一下,内心却叹了口气,心想这小东西要是能再成熟点就好了。
【在大厅站了很久了吧,辛苦了,还有已经晚上了,你不回家睡觉吗?】
【没事!明天不上补习班!这是再次调查白河家的文件,亲爱的让我转交给你!】
【好啦。】
我接过莉莉手上的文件,拍拍她的脑袋。
【早点去睡觉吧,不然就不能变成大美女咯。】
【大美女……】
【对啊,变成大美女才能被吴叶喜欢哦。】
【莉莉要变成大美女!莉莉要回家去睡觉了!】
莉莉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了,伞都没有拿。
然而一分钟之后她又跑回来了。
【刚才都忘了,这个是亲爱的让我一定要交给你的。】
塞给我一个物件之后,她又飞奔而去了。
我看向手中已经被莉莉的手焐热的金属物品,那是一枚怀表——是白河的怀表。
虽然知道怀表中藏着什么,我还是打开来看了一眼。
照片里,年少的白河并没有笑容,而是有些拘谨,他站在白莲的右手边,左手紧紧拽着白莲的衣襟,那是他唯一的依靠。白莲则没有他弟弟的那种怯懦的表情,她笑得从容而幸福,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明白这样的笑容是在何种情况下才会展露的。
白河看着这笑容又会有怎样的心理活动呢?是羡慕还是嫉妒,亦或是后悔呢?
不得而知。
凉方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甚至有感觉他在喉咙里酝酿着低吼。
对这反应我倒是不以为意,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自己挑吧,二选一。】
我把两手架在胸前,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胳膊。
凉方祈求般地向百里沙投去目光,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话,但百里沙无动于衷。
最后他认输般地从蕾丝内裤和黑丝过膝袜之间选择了黑丝。
【这是最后一次哦,最后一次!以后有这种差事去找别的狗啦!】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笑容满面地打发走凉方,我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要拜托的人就不是凉方这么好说话的了。
我轻轻推开五科办公室的门,问道。
【有人吗?】
【嘘……】
一只长着狐狸耳朵的少女毫无征兆地从门后探出头来,提醒我注意安静。
她指了指靠里面的办公桌,那里正趴着一个睡觉的人。
我点点头,退出办公室外和她交流起来。
【你是……】
【我是妺罂歧。】
【啊,是阿妹!有好长时间不见了呢,我都给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嘿嘿。】
……说好久不见,不也就大概两周吗。我看着眼前笑得无比纯良的少女,无奈感从心中升起。
这个脸盲症重度患者是五科——刑务科的科长祁楠,是只狐妖。
【阿妹来找我有什么事啊,是和白河的事情有关的吗?哦对了,我这里有新做的提拉米苏你要不要吃?】
【不用了不用了。这次来是有正事的,我要找无苍帮个忙。】
【诶,但是无苍在睡觉诶。】
【我知道,刚才伏在那的不就是他嘛。不过时间紧迫,我可能要打扰他的老年人作息了……】
【你说谁是老年人?】
刚刚还趴在桌子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从祁楠背后冒了出来。
祁楠的尾巴像感应器一样“嗖”得竖了起来。
【无苍!你怎么醒了?我没吵到你吧?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提拉米苏补充一下血糖?】
就差黏在身上了。
无苍稍微把祁楠推开一点。
【只是正好睡醒,不用操心。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呢,妺罂歧?】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下这个物件的主人现在的位置。】
我尴尬地笑了笑,掏出了白莲的蕾丝内裤。
在那么一瞬间,空气的温度突然冷了下来。
【……不然还是算了吧。】
我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放弃作死。
【无妨,继续说。】
无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使得我没法判断他这时候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根据调查推断出白莲现在极有可能和杀死白河的嫌疑人在一起,所以希望借助一下你的力量……】
【所以为什么是这东西。】
【啊……因为这个的气味比较多嘛,搜寻起来会比较方便,这两天都在下雨,我只是在为行动的成功率考虑而已。其实我本来准备的东西还有丝袜但那个已经被凉方抢走了,他还说为了给白河报仇这件事情只有他一个人来做不够充分让我来找你所以我才来的……嗯?百里沙你怎么咳嗽了,感冒了吗?虽然处理案件很紧急但是这两天下雨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无苍你看百里沙为这事都急坏了身子了……】
【行了,你不用说了。】
听到这样的话我算是松了口气,因为无苍接下来会说他愿意帮忙。
【我会帮忙的。】
坐在二科会议厅的主席位上,我轻抚着把手,等着会议开始。
二科作为财政科,他们的会议厅也是五个科中最为豪华的,平时我们经常调侃,说二科的会议厅连烟灰缸都是镶钻的,虽然并没有真的到那种地步就是了。因此每当遇到需要召集多个科的成员又不足以使用总会议厅的情况时,经常会借用二科的会议厅来展开会议。
不一会,随着最后一名会议人员入座,我清了清喉咙。
最终行动要开始了。
【各位,白河的死亡发生在7月24号凌晨3点,而现在的时间是25号晚上22点,已经过去了43个小时了。我知道,至今有一些同事还没阖过眼,依旧干劲十足地工作着,辛苦你们了。但也正是因为大家的努力,我们现在对于案情的推进已经接近尾声,基本上只差最后一步了。】
我顿了一下,望向大家。
【也正是如此,才更需要大家的帮助,来完美地完成这最后一步,给白河一个交待,也给社会一个交待。】
我努力维持着严肃的形象,因为这段开场白有可能是要上新闻的,不能像平时一样嬉皮笑脸。
【接下来就请百里沙汇报一下经过各科分析总结得出的一系列结论。】
话音刚落,百里沙“噌”得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积极地像上公开课的小学生。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每次这样子都要被吓一跳。
【根据调查,犯罪嫌疑人是五年前失踪被档案误记录为死亡的人类欧歌。他大约在7月19日遇见了白河的姐姐白莲,并于20日凌晨杀死了‘弑’的执行者蓝临,后于7月24日凌晨杀死了白河,当时白莲也在场。至于今日凌晨发生的多起凶杀案,推测是另有人所为,是在模仿7月20日欧歌的犯罪模式,在今日的大规模作案之前,也有三起零散案件,特征一致。】
百里沙啊百里沙。
我按了按太阳穴,感到头晕,下次还是不要让他汇报结论好了,他真的只汇报了结论。马上就该有人提问题了。
【那么是如何得知欧歌与蓝临的死有关的呢?那又如何断定今天凌晨包括之前的一系列案件就是别人所为的呢?再者如果真是别人所为,那为什么单单只有蓝临是被欧歌所杀的呢?】
百里沙立刻把目光转向了我,他的眼神是那么澄澈,毫无负罪感。
真是个灾难级别的男人啊。
之前我还觉得百里沙怎么受得了阿布铃这么诡异的家伙,而现在的我不由同情起阿布铃来,她是怎么和百里沙住在一起还能活下去的?
【关于这个结论,也只能说是最为合理的可能而已,并没有能够可以确实指向真相的证据。】
我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因为说实在的,我也没办法解答这几个提出来的问题。
【只是推测吗?】
有人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只是推测,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这样的推测足以支撑我们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即使这个推测是错的,也可以保证对于下一步的安排没有差错。到时候只需要用下一步的结果反过来验证这一段推测就可以了。】
其他人对于这样的答复明显不够满意,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我皱了皱眉,现在可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各位,时间紧迫,关于如何推测出这样的结论我日后再提,现在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之后的行动不会出错。其实很简单,首先先假设存在欧歌与另一伙犯罪团体,那么不管最近这些案件是哪边做的,做了多少,只要同时设计应对两边的措施,那么即使有一边并不存在也没关系,因为我们一定会抓住真凶。】
说白了,这不过是因为没办法得出正确结论而采取的最笨的方法。但其实也是不放过任何一处疑点的最稳妥的方法。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安排呢?】
片刻之后,一科长甯烁发问了。
【关于欧歌这方面,由于大量证据表明他极有可能是和白莲一起行动的,因此我已经安排了凉方和无苍来搜寻白莲的位置,只要找到白莲的话,就可以找到欧歌。】
【这怎么找?就算白莲她没有离开洛曲,仅靠凉方和无苍两个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搜寻完整个洛曲的,何况最近下雨,想凭气味搜寻踪迹就更难了,哪怕把范围缩小到最近的案件发生点附近,那也太多了……】
【不,范围还可以更小。】
我打断了甯烁的质疑。
【白莲在19号就已经离开了家,这段时间,她只能住在欧歌的据点。考虑到所有的案件全都发生在凌晨时刻,而欧歌还能在案发之前躲藏起来,所以他的据点应该在19号至24号发生的案件附近,离白莲家应该也不远,如此一来的话……】
我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这片方圆十公里的地方就极有可能存在着欧歌的藏身所。】
甯烁点点头,追问道。
【原来如此,那么接下来呢?怎么对付那些假想的另一批罪犯呢?】
我苦笑了一下。
【这个就比较棘手了,需要的人手比较多,这也是我把一科长请来开会的原因。】
【这没问题,要多少人手你尽管说,我们这两天可是憋了一股气不知道往哪里撒……】
【科长……你不要再把民房搞塌了……】
一旁的狄安娜小声提醒道。
【我不会干那种事情的啊!都说了那次是危楼啊危楼!】
狄安娜说的是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甯烁用c4爆破墙壁却因为炸断楼房的承力点把整栋楼炸塌的事情,那次事故差点让颜欢当上一科长。
我咳嗽了一声让话题回到正轨,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多亏二科长就在今天把市内所有的废弃仓库都买下来了,让我们压力减轻了不少。为了以防万一我再问一句,所有仓库周围应该都安上监控了吧。】
二科长朔久轻轻笑了一声。
【那是当然啦,我也早就打算瓮中捉鳖了。】
虽然说是早就,其实也不过半天之前而已,至于在这里面投了入多少财力和人脉,我是想象不来的。
【根据我的判断,这些模仿犯的目的是为了制造纯粹的恐慌,让市民对监管科失去信任。他们绝对不会满足今天凌晨制造的这么一点小小成果。他们一定还会再次行动的。】
我看了一下表。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我想离他们下一次行动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我们必须尽快部署才行。】
我展开另一张地图,上面已经被红线分成了十个区域。
【我根据市内废弃仓库以及之前案发地点的分部把洛曲分成了十个部分,我希望一科长可以将一科成员分配到这十个区域,配合该区域的警察局对这十个区域进行监控,一旦发现异常就可以迅速展开行动。这件事情我想完全交给一科长来负责可以吗?这些方面还是作为搜查科的一科长比较熟悉吧。再者这种事情已经超出我的处理权限了。】
【交给我吧。】
甯烁这么说着转身离去,还用右手比了个大拇指。
耍帅还是你会耍帅。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一般来说。
但我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刚刚把一个麻烦差事甩给那个红毛,而这边找欧歌的事情又不用亲自动手,正是闲得开心。
转头看看百里沙,他一个人怵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伸出右手在他脸上晃了晃——毫无反应——这人该不会傻了吧?这么想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软乎乎的,细腻得像女孩子一样。
百里沙总算是有了动静,他拨开我的手指,淡淡地看着我。
我莞尔一笑。
【没事,就是想戳一下试试看。】
百里沙没有接我的茬。
【我在想五年前的那件事。】
【搞什么呀,这时候你在想什么陈年旧事?】
百里沙所担忧的事情这起重大案件有可能和五年前的那个事情有关。这种想法很敬业,但不务实。因为几年间经手的案件多如牛毛,也有不少犯人也是受到了五年前的那件事的影响,但还没有一例是真正涉及到那件事情的,如果对这些案件都抱有怀疑的话,那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等犯人落网,是否有关联自然会水落石出的。】
百里沙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顺便说一句,吴叶派人去白河家的二次调查并没有什么新线索——除了这个。】
我掏出白河的怀表在百里沙面前晃了晃。
在百里沙端详里面的照片时我继续说道。
【那把刀上有白河的指纹是因为白河最后把刀拔了出来,而绝不可能是他刺的。】
虽然只是根据白河情感的猜测,虽然对于案件的解决已经不那么重要,但我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毕竟是同事,多少有些感慨吧。
总算,电话到了。
是凉方。
【走吧。】
在和电话那头确认完地址之后,我对百里沙说道。
到了凉方说好的哈汇合地点,是有些破败的老街区。
洛曲虽然作为中夏首都,寸土寸金,但还是有些地方维持着曾经的模样,仿佛被时代抛弃一样。有些地方是政府特意维持的,但这里不是。
五年前的大事件,这里也是发生点之一。出于对妖怪的恐慌,人类本能地避开了这里,只有少部分人还留在这里。不过有意思的是,这里也没什么妖怪居住,只偶尔有一些小妖会在这暂时落脚,因此这块地方反而是洛曲妖怪犯罪事件最少的地区。
我想起百里沙之前说的话,多少有些紧张。
但没有持续很久。
我看到一个身着黑衣黑裤,戴着黑色棒球帽黑色墨镜黑色口罩的人冲我走了过来。
如果不是我夜视能力极强,在这种没有月亮的夜里还真的看不见他,何况他走路没声没息的。
【你在干嘛……】
他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凑到脸上小声说。
【不要暴露……我怕犯人发现我们跑了。】
下次应该给他带个铃铛,我想。
【无苍到了吗?】
【刚到。】
另一侧转过来两个人。
嗯?两个人?
我发现祁楠也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不放心无苍嘛,嘿嘿。】
她一个路痴能跟着无苍一路跑到这边还没丢也是有毅力。
【多一个人也好,凉方,在哪个房子啊,带路啊。】
【那你们可要小声点儿啊,刚才我为了来接你们有一会儿没盯梢,他现在要是注意到了就麻烦了!】
凉方还是念念不忘。
我摆摆手,示意他快点儿。
凉方最后把我们带到的地方是一个小区内挨着角落的一栋楼。我留意了一下,小区外围墙上用油漆刷着的“拆”字都已经不全了,这周围应该不会有住户了。
欧歌现在就在这小区的某个屋子内。
我们跟着凉方直到他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
在门外都能听到厚重的喘息声,应该是欧歌发出的声音。
凉方回头给我们使了个眼神,我也点头回应。
凉方扎下马步,运足气力,结结实实给了房门一拳,本就不很结实的木门应声碎成了一堆碎片。他也不等我们,抢先闪身进了屋子。我们也紧跟着跑了进去。
说实话我没想到欧歌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我们,更没想到的是我第一时间没敢确认那是欧歌。
他和档案上亦或是照片上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的身体比普通人类要膨大了许多,皮肤上筋脉暴起,肤色已经变成灰白色,有些地方长出了兽类一样的毛发,而他的脸则变得衰老与褶皱,仿佛精力全都被抽空了一样,只有他头上杂乱的金发还算是他所保留的原本特征。
他依旧在大口地喘气,像是在忍耐什么。
【你们……终于……杀……来……杀……杀了……杀!!!!!】
这句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话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理智,他怒吼一声,直接向我们扑来。
百里沙刚想唤出十字架,被我拦住了。
【白莲还在房间里,不要把房子搞坏了!】
【我来!】
凉方应声而出,截住了这下扑击。但却因为欧歌过大的力道,他维持着防御姿态被震飞,砸到了墙上。本就不是精装的天花板被震得灰尘直落。
【咳咳咳……他是牛吗!】
虽然没受伤,但凉方被呛得七荤八素。
【小爷我也很久没练过拳了,正好拿你当沙包!】
眼看凉方劲头上来了,我们也就打消了帮忙的打算。
在单纯肉搏上能打赢凉方的,在监管科也没有几个人。
由于不能造成太大破坏,凉方收了力,所以基本都以招架为主,即使如此,也能看出来凉方十分轻松。欧歌虽然力量极大,但因为处于疯狂状态,出招都毫无章法,很多动作都被凉方轻易地躲过。
凉方甚至在诱导欧歌的攻击方向以防止出现欧歌把地板砸烂的状况。
没多久,在凉方招架间隙不断地反击下,欧歌已经伤痕累累,凉方找准机会绕到讴歌身后,将他擒拿。但欧歌并没有恢复理性,仍旧在低吼挣扎,凉方见状,手上提了把劲,把欧歌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接下来怎么办,要先把他打昏吗?】
我摇摇头,打开白河的怀表,递到欧歌眼前。
【还记得吗?】
欧歌停下了扭动的脖子,愣愣的望着这个怀表。渐渐地,他不再持续低吼,取而代之的是悲伤的呜咽声,这哭声并不属于人类,只是个无辜的怪物。
看样子情绪是稳定下来了,该做其他事情了。
【凉方你看一下欧歌,我们去救白莲。】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听到白莲弄出什么声音,恐怕是遭遇了不测。
推开遮掩的房门之后,我发现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
白莲躺在床上,头部和胸口粗糙地包扎着绷带,被子也好好盖着。
走上前去确认了一下,是昏迷了。
【她……没事吧……】
祁楠问道。
【只是昏迷了而已,头部的伤是在被刺伤后摔倒撞在桌子上造成的,这和二次调查的证据是一致的,看来从那之后就一直昏迷到现在了。这些包扎应该都是欧歌做的吧,虽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但对白莲倒还是真心的……嗯?无苍?】
无苍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书桌前。
【这里有日记。】
我凑上前去,阅览了日记的内容:
7月11日
我终于从那里逃了出来,但是我发现自己的记忆有时会很模糊,今后要开始写日记了。
7月12日
终于回到这里,却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白莲和白河他们还好吗?他们现在住在哪里?我必须要找到他们才行。
7月15日
该死!这个问题越来越严重了!我甚至回忆不起来我这几天做了什么,并且我也没写日记!我必须要快点找到白莲。
7月16日
白莲
7月18日
白莲白莲白莲白莲
7月23日
我找到白莲了,但我刚才又放走了她,我知道我已经变成怪物了,我好像还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行,头好疼,完全想不起来……我为什么要放走白莲?我要把白莲找回来!我白莲白莲白莲白莲白莲找白莲白必须莲白莲白莲白莲白莲白莲
7月24日
白莲回来了。不,我做了什么,我应该让白莲走!不能,不能走!要,杀了我,不,我,要走,不,不!
【啊!!!】
房间外传来凉方的惊呼声,我们赶紧跑出去看情况。
【怎么了。】
凉方神色紧张地挡在我们前面。
【我想他已经平静下来了,就松了一点劲,结果他挣脱了我控制,就,就……】
【就?】
【就自杀了……】
他侧过身,欧歌的尸体倒在汩汩血泊之中,竟也逐渐变得干枯而瘦弱,像是个年迈老人的躯体。
沉默了一会儿。
【把白莲带上,这边先派人封锁起来,等甯烁那边的消息吧。】
我深吸一口气。
头疼。
平淡的日子过久了,就会不自觉地放松警惕,认为糟糕的事情总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甯烁带人连续蹲守了三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白莲醒来后被诊断得了精神障碍,对她的审讯显然已经不现实。
最后迫不得已公告欧歌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凶手,将整个案件画下了句号。
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结局。
明明已经离最终结果那么近了,却在最后一刻全部化为了泡沫。
但我觉得我的推测并没有错,一定还有另一批模仿犯。他们有可能是得知了什么消息而选择了蛰伏,但一定还会再次行动的。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只是开始罢了。
后记
一、这篇文章中为了自己的故事合理所以用了一些并非官方的设定。
1.对于监管科下面五个科的分别名称:一科搜查科,二科财政科,三科技术科,四科情报科,五科刑务科。
2.死去的人或是别的什么都是不存在“复活”一说,但有别的代替手段。
二、对于剧情的一些补充解释说明。
1.白河从小就和他姐姐相依为命,但是后来他姐姐找了男朋友欧歌,白河觉得白莲背叛了他,于是故意疏远了白莲。欧歌在五年前大事件中为了保护白河而被某组织的妖怪打成重伤被抓走做实验(被认为是死亡),白莲认为白河害死了欧歌。白河因为对于欧歌的愧疚进了监管科。
欧歌在被作为实验体之后实验失败,苍老化加剧且精神处于紊乱状态。五年后,欧歌被作为废弃品扔了出去,虽然精神紊乱但是欧歌依旧保持着对白莲的执念,先回到了他们曾经租住的小区但已经没人了。出去寻找白莲,看到蓝临在和白莲搭讪就把他杀了,之后把白莲囚禁了起来。后来在短暂的清醒时间放走了白莲。白莲去找到白河,求白河救救欧歌,结果夜里欧歌尾随过去把白河杀了(期间白河由于恐惧和愧疚一直在说对不起——其实也没实力还手)。此后他依旧躲在地下室里很少出去(又把白莲捆了回去),此时他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后找到他的住处,将他制服,在把白河的怀表照片给他看之后,他选择了自杀。
2.其他案件确实是另一伙人干的,在之后的剧情中有可能会写到。
三、对于文章的一些想法。
1.今后会采用第三人称来写,单从妺罂歧的视角由于文笔有限有一些地方照顾不到。
2.最后结尾写得有些仓促,因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四、对于描写到的孩子们的各位爹娘们想说的话。
1.OOC不可避。
2.非常感谢大家对于我的帮助,支持和鼓励。
3.大家都太可爱了!所以有的角色小小地皮了一下……
4.拖了这么久,真是万分抱歉了。
妖怪,超脱人类理性认知的存在,记载于书籍中,传言于怪谈间。
他们不该存在于世,因为那不过是人类对于自身无能为力之事的幻想。
本当如此。
一切的改变,都源自于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虽然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没有知情人站出来说清楚,但事件造成的结果却被保留了下来。
就好像杀人现场的一切东西都被清理干净,可是人被杀的信息却是确凿无误的一样。
没人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从何处传播,从何事发端,只是这样的消息如海浪般席卷了人类所生活的世界——
【妖怪是确实存在的。】
并且就在你我身边。
虽然有人想要证明这不过是无稽之谈,捕风捉影,但是对妖怪的特别行动部门——监管科的设立却表明了政府无声的态度。
今后,人类将不得不接受与妖怪共存的事实,而妖怪们的生活也因此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十二点了。
只是想了点过去的事情,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不过……今天晚上也不会有人来吧,以前明明到了这个时候就一定会有生意的。
可是从那个“事件”发生了之后到现在也已经三个月了,连一个人都没有来。
真是的,又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要害人,人类总是先对未知抱有恐慌和敌意。
不过我这种予人美貌换取寿命的,也不算是什么善类吧……虽然是他们自愿来找我的。
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消磨时间的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笃笃笃】
竟然来人了……
我定了定心神,解开门上的封印,门便随风而开。
进来的是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了。
大概是人老珠黄要被老公抛弃了吧,根据以往经验我这么判断着。
刚想发话,她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抢先开了口。
【红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
这什么意思,这女人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你知道我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她依旧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我知道……之前和丈夫离婚的时候,听人说“胭脂居”有一个“红姑娘”可以给人美貌,只是代价是需要折损寿命】。
我有些哑然。
【你知道还把我这里当医院?你把妖怪当成什么了?我是菩萨吗?】
【我知道我来找你是不对的,但是,但是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呀!】
我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我的丈夫爱上了别的女人之后就抛弃了我和孩子,在那之后我也有想过找红姑娘你来变得美丽以此让他回心转意。可是我仔细思索之后,觉得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我去那样做,再者我也将信将疑,觉得那只是个故事罢了。于是我便一门心思地养育我的孩子。可是没曾想他生了重病,我找了好几家医院都治不了,最后终于有一家能治的,可我!可我这没用的母亲却支付不起医药费!我本来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但又正好发生了那件事情,我知道了妖怪是存在的。我想起红姑娘你能吸取人的寿命,那这样也一定可以把我的寿命换给我的孩子吧!所以,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就算把我剩下的寿命全部拿走也没关系!】
我静静听她说完,才缓缓开口。
【你说完了吗?】
女人直觉般地感受到了我话中的送客之意,宛如疯了一般向我脚边爬去。
【红姑娘!求求你红姑娘!我这三个月每天都在想办法找你,今天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你,请你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孩子吧红姑娘!】
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我明明设了法术,只有想要换取容颜的人才能找到我,那这个女人是怎么找上门来的?是不是因为今天想过去的事情发了呆?
【竟然求妖怪发慈悲,你在想什么呢?】
我拂袖起身,那女人便不受自己控制地倒飞出门去,随着门再次关上,女人的哀嚎声也不再纠缠我的耳朵了。
三个月都没人,来了一个还是求我救人的,这“胭脂居”,也开不下去了。
【唉,改明儿开个医院吧!】
我自嘲道。
女人恍惚间已经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廉价房间里。
【红姑娘!红姑娘!……唔啊啊啊,我该怎么办,我的孩子,孩子……】
她不禁失声。
菩萨垂下的最后一根蛛丝也断了。
【妈妈!】
清脆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
女人闪电般地回过头,她那本该卧床不醒的小宝贝已经健康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一点不适的样子。刹那间明白了一切的她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在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小女孩只是站在原地,喃喃发问。
【妈妈,妈妈……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呐呐,你听说过吗,传说“胭脂居”里住着一个“红姑娘”,她会给你年轻美貌,而代价则是需要付出一定的寿命,不过想要见到她的话,你得按照正确的方法来进行仪式才行。】
【真的吗真的吗?】
【你不要听她瞎说啊,我试过,根本没有的。】
【诶,是不是你见了红姑娘变漂亮了,又不想我们变美人,抢你的金龟婿啊。】
【哪有,我是天生丽质好吧。虽然妖怪是真的有存在,但是“红姑娘”这个,确实只是都市怪谈啦。】
【唉呀好可惜啊,我也想变成美女啊,少活十年也没关系啊。】
……
之后,“红姑娘”的故事就渐渐销声匿迹了。
后记
一、关于妺罂歧。
1.在进入监管科之前,妺罂歧一直是个个体户(不),以人的寿命为代价(说是这么说,主要是精气)为她们塑造美丽的外表。具体原理解释不清,妺罂歧自己觉得是可以调换人类的寿命与外貌程度的能力,但仅限于女性。根据珂玥的说法(不珂玥并没有说,他亲妈也没有说,我只是这么设定的而已),是因为妺罂歧本身就是众多女子的感情聚集在一起所化而成,因此拥有的,实际上是对于人类女子命运的改写能力。从自身所拥有的众多命运中挑选拼接出一份强加于对方身上,这种能力本质上是一种诅咒。在对方死后,还可以将给出的命运以及对方本身的命运一起收回,是个无本万利的生意。
2.妺罂歧之所以加入监管科是因为生意不好做很无聊,不想去“弑”那边杀人(虽然她对人类没什么好感),倒卖屋也是做买卖和自己原来差不太多,想着换个环境而且监管科待遇也很不错就入职了。
3.还有很多坑都埋着没出现呢,我要死了。
时间过了十点半,科长又不在。
正好是能偷跑提前下班的机会。
本来,按计划是这样的。
虽然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也确实离开办公室走在外面,但却不是因为自身的机智赚来的自由。
相反,正是被科长遣出来做一些根本不应该由我来干的事情。
很不情愿的,在知道目的地的情况下也慢吞吞地走着。如此任性的渎职,是因为我实在是——
【你听说了吗,那件事情。】
【是那个杀人事件吗?】
——对人类生不出好感。
【对啊对啊,就在凌晨发生的事情。】
他们太过傲慢,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会摆出一副自己是主角的姿态,指手画脚,评头论足。明明只有短到可怜的寿命,却不知道自己的渺小,为无谓的事情烦恼牵挂。
【好像还是什么厉害组织的人呢】
尤其是在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们这样的特性就更加明显了。敌意,猜疑,恐慌,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情出现,是因为他们从没有想过和别的存在平等生活过,他们才是世界的主人,而我们是未经允许闯入他们庄园的不速之客。持无谓态度的是冷漠,而有求于我们的是欲望,无论是什么样的态度,都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滑稽表演罢了。
【听说头被直接砍下来了呢】
嗯?
啊,找到了。我停下脚步,不再偷听路人的闲聊。
科长给我的任务无聊至极,让我把某个翘课的初中生给带回去。
现在那个初中生还毫不知情地在桥边入定。
【好孩子怎么逃课来钓鱼。】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妺,妺罂歧!】
【没大没小,你把姐姐两个字当鱼饵丢河里了吗?】
我面前的小女孩腼腆地笑着,但是我从她表情上看出她并不想加上姐姐两个字,这时候就要采取一些手段。
【啊疼疼疼疼!姐姐,不要拧耳朵!姐姐我错了!疼!】
【我只是想帮同学把掉进河里的酒精巧克力钓上来的QAQ】
我看了一眼鱼钩上融化得只剩包装纸的费列罗,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所幸此时科长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得救般地接通了电话。
【最新接到一起凶杀案,速去现场,地址我随后发给你。】
平日里笑嘻嘻的科长的语气竟也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连到底有没有找到莉莉都没有问我,仿佛之前根本没有让我做这件事情一样。我预感到这次的事件不太妙。
嗯?说起来莉莉呢。
我回转身发现这小兔崽子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以前也没见她这么讨厌我啊。
算了,现在没时间再去找她了。
***
说实话,我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平淡的日子过久了,就会不自觉的放松警惕,认为糟糕的事情总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心中暗暗谴责自己的疏忽,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赶到现场的时候,科一的成员已经在了。案发地点是在民居内,因此有人守在门外。
金色的秀发衬上淑静的气场,若不道破的话恐怕也很难得知性别是男性吧——妖精百里沙,得益于种族的天赋,有着不输于阳春白雪的秀丽外表。尽管有着花瓶般的外表,然而实际上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某些事情上甚至会严肃过头。是科一公认的工作狂,基本上有事件发生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
目光交错,我从他的眼神中再次确认了事情的严重性。
死者白河,男,27,人类,监管科科三成员。
与此同时,屋内传来了声音。
【我们就是安安分分做实验,招谁惹谁了我们白河!】
招谁惹谁了呢,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人不会无缘无故被杀,恶果也常常伴随着孽因。
【几点的案子?】
我问百里沙。
【凌晨三点。】
【那怎么现在我们才接到通知。】
【警察局本来以为这是一件‘普通刑事案件’,但后来调查到白河是我们的人,才想到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这才转交给我们的。】
【啧……】
我皱了皱眉,这简直是添乱子。
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弑”这一杀手组织与上层有合作的现实,如果现场没有能够显示妖怪活动痕迹的证据,即使有怀疑,但迫于上面的压力,也会将这种案件默认为“普通刑事案件”处理。因此也会有许多妖怪杀人害人却因为隐蔽性好而被掩盖过去,逃过监管科的追捕。
不过监管科设立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护稳定不产生恐慌,因此如果这些家伙能做得不被发现,那么人命也是不值钱的。
但是在调查后如果能确认不是“弑”所为而进行重新取证的话,警局的先行活动就会对监管科的取证产生不小的阻碍。
快步走进现场,情况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人类的警察也不是废物,现场维护确实做得很好,但那只是对于人类而言。于我们而言,他们进入现场的举动就是对证据的破坏。
他们不会保存残留在现场的气味。
人类和妖怪种族不同,留下的气味也是不同的,藉由这一点再加上科三的帮助的话,这种室内杀人案能很方便的分析出案发现场是否有妖怪出现过的信息,但现在都是空谈了,因为整个房间都已经被人类的气息覆盖,想嗅出什么妖气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依靠一般的调查手段了。先问一下已经调查到的进度吧,我内心思忖道。
如此考虑的我把目光投向了刚刚在屋内替白河委屈的科三成员玛丽——由于是玫瑰花妖的关系我一般叫他小玫瑰,是的,他,尽管一头柔软的长发还穿着女装但是是男性……该死,监管科净是这样奇怪的人。
话虽如此但他好歹也是负责管技术和分析的科三成员,我便开了口。
【尸检结果怎么样?】
【啊!小妺姐?我都没注意到你来了……诶,尸检报告吗……嗯……尸体身上有激烈打斗的痕迹,但是现场却没有除了白河身上以外的血迹,而且致命伤是在头部,是被利器一刀砍下的……】
【打斗的伤痕是生前还是死后?】
【生前的。】
怪了……明明有激烈的打斗痕迹凶手却没有一点受伤?单方面的虐杀吗……
【还有什么信息吗?】
【哦对了,尸体上发现了金色的长发,我们调查发现和她姐姐的特征是一致的。】
【能确定吗?】
【还不能……头发已经让人送去科里化验了,一起送过去的还有一把疑似凶器的沾血的刀。】
【还有吗?】
【苹果。】
【苹果?】
【在白河家桌子上有一盘切开的苹果,和沾血的刀放在一起的,应该是生前想吃的吧。】
只是生前想吃吗……我没说出口。在确认了没有更多的信息之后,我便找了个角落独自思索起来。
百里沙见状向我走来。
【歧。】
我冲他摇摇头,示意我还在整理线索。
白河和他姐姐关系很差的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如果不考虑别的因素,这简直就是一起简单的因为恨意而发生的罪孽。再加上有目击者最后见到白河的时候他正和他姐姐在一起,似乎罪犯两个字已经刻在了他姐姐的身上。
【你们在案发后有联系过白河的姐姐吗?】
【有尝试过……但是电话打不通,警察去调查过她家的住址,人也不在。】
百里沙摇摇头,虽然没展现出什么表情,但无疑是有些失望的。关键的线索人物却找不到,使得案情更加复杂了。
【警察也对白河前任两个女友调查过了,似乎并不知情。】
由此一来的推断简直是简单明了。
【目前来看白河的姐姐嫌疑太大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了下去。
【但是……线索太过集中的指向同一个人却让我感到怀疑,这件事情,恐怕背后另有玄机。】
我点点头,在这一点上我和百里沙达成了共识。如果事情这么简单,恐怕警察局在向我们上报的同时还会拿这个来邀功吧。于是,我继续补充道。
【此外,如果你是白河,你的姐姐在夜里来拜访你,你会给她切苹果吗?】
***
白河死后已经一天了。
在整理完证物,完成对现场的封存以及尸体的处理事宜之后,对案情的推进暂时陷入了停滞。
倒不是因为科三的人在拖延。虽然平时那群人老不正经,但是这次受害者就在出现在自己部门,所有人几乎都闷着一口气在严肃认真地工作。越早给出答案,就能越早给逝去的伙伴一个交代。在这样的心情下,工作进度要比平时快出不少,刀和头发的化验结果,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吧。
所以说,真正造成阻碍的事情,是铺天盖地的新闻记者。这次事件不知道是谁透出了消息,白河是监管科成员的情报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刊登在各家报纸的头条版面上。现在监管科门外已经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知道,作为政府设立来专门处理妖怪事件的部门却出现人员被害意味着什么,如果能抢先一步得到相关消息又能获得多大的利益。现在随便出去调查只会被各种骚扰,还不知道他们又要想象出什么样的“现实”。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总科长召开新闻发布会来暂时满足一下这些记者了。
这么想着的我刚趴到办公桌上想要休息一下,就看到莉莉神情紧张地走了进来。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又有事情要做了。
【出大事了。】
【……】
【什么事。】
【又有人被杀了。】
【又是我们的人?】
【不,是平民。而且时间都是在今天凌晨,一共发现了八名死者。】
【一天!八个?】
我的头一下子疼了起来,这件事加上昨天的案件,不尽快解决的话,恐怕政府的公信力会糟糕到一塌糊涂吧。如果到了那个地步,那估计监管科离解散也不远了。
【死者是五名妖怪和三名人类。而且而且,死者的特征,死亡地点以及死法都和四天前的那个事情都好像……】
【什么,四天前?四天前没有案子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失忆了,但是瞥到莉莉转瞬即逝的吃惊表情后我确认了一点——之前有什么事我没得到通知,而现在她说漏嘴了。
【嗯?所以说四天前发生了什么?】
莉莉犹豫了一会儿,不过并没有犹豫多久。
【‘弑’的一名执行者在做完任务之后并没有向组织反馈信息,最后被负责他的寻人者在废弃仓库找到时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这件事情没有立案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我也是想太多了,莉莉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呢。
【你有认识的‘弑’那边的人吗?】
【诶,诶,什么?】
莉莉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嗯?你不认识?】
莉莉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诶……我……听人说的。】
也是,虽然不是说“弑”那边的人怎么样,但毕竟是个杀手组织,鱼龙混杂。莉莉这种天真烂漫的性格,认识那边的人的可能性还是比较低的。
再说,我不是有知道的人认识“弑”那边的成员吗,还是个工作上超靠谱的人。
【好啦不为难你了,我知道该找谁了。】
说完就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啊对了,虽然是说漏嘴,但是还是感谢你的情报哦。】
***
“弑”这个组织的存在已经有一些历史了。不管它成立的初衷是什么,行动的理由是什么,结果终究是一致的——那就是杀人。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倒是无所谓的,毕竟人类一直以来都在做这件事,不通过妖怪之手,也会用其他手段,刀剑、毒药、甚至言语。
真正麻烦的是这个组织与高层的合作,导致但凡与弑相关的案件都会被静默处理。这一规则就会被很多妖怪钻空子,使得监管科的工作难上加难。不过换个角度说,监管科的成立一定角度上也是拜“弑”所赐,对于这种强大却又不完全听话的组织,人类高层更想要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鹰犬吧。
一路走到科一的办公室,路上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好像听见科二的科长在对着电话吼说什么“不计成本把室内所有的闲置废弃仓库给买下来”之类的——还真是科二特有的支援调查手段呢。
百里沙这时候正在办公室坐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百里沙。】
【百里沙!】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副思绪被打断的样子。
【歧……】
【你知道四天前“弑”的那件事情吧。】
百里沙默默点头。
【刚刚我也在考虑那件事情和今天发生的事的联系。】
【那你知道为什么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们这里却毫无动静吗?】
【本来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弑’的老板夏安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们总科长说了,但是总科长拒绝帮忙‘弑’处理这件事情,所以除了一部分有‘弑’那边的情报网的科员,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根本还处在封锁中,更别提立案了吗……
可是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不对这件事情进行调查的话,势必会对今天发生的一系列案件的推理产生极大的阻碍。虽然总科长确实拒绝了帮助“弑”,但是那只是站在监管科的立场上,如果我以私人立场来调查应该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何况就算我现在不管,以事态的严重程度,很快也会收到调查指令吧。在这种情况下,尽可能早的获取信息是最好的,在科四如果不能随机应变的话,是无法成为一个好科员的。
打定主意。
【我记得你有认识‘弑’组织的成员吧。】
百里沙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想调查蓝临的事情?】
随后便摇了摇头。
【调查倒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怎么从这群记者的包围中出门。】
我微微一笑。
【嘛,这种事情,简单地交给我来就好啦!】
大概十分钟后,两名清洁工阿姨推着一车垃圾从正门走了出去,纵使记者们对于工作都十分敬业,但还是尊重辛勤劳作的阿姨们,纷纷让开了道。整个场面就仿佛是皇帝出巡一般,一条大道就这么从人群中赛艇破浪一般地划开了。
总算远离了人群之后,其中一个阿姨终于忍不住了。
【味道好糟糕……】
【这主意不是你自己想的吗?】
【是啊,不管怎么说这下就完成出门的难题了,之后就可以展开调查啦!】
我撕下面具,长吸了一口气。
【不行,果然还是好糟糕……】
门外的记者中,也是有身为妖怪的存在的,就算用变化之术也是有被识破的可能,毕竟以记者为职业的妖怪也不是吃素的。但是如果是完全不使用法力的易容术的话,完全不会被侦测出有什么异常。解决了外表之后就是自身的妖气问题了。我的话倒是没什么好担心,是少有的完全差觉不出妖气的类型,在这方面根据以前的经历我有着绝对的自信。至于百里沙……我就想出了依靠垃圾车的味道来掩盖的方案,虽然实在是很痛苦,但是效果还是很完美的。
作战大胜利!
刚想摆出胜利手势,便被百里沙打断了。
【喂,你想怎么样,太张扬会被人发现的。跟我来。】
这样说着,一边拖着我往他家中去了。
***
进了百里沙家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一名以极其妩媚的姿势趴在沙发上的少女。我当时就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着说。
【没,没想到你喜欢年轻姑娘啊……】
结果平时没啥表情的百里沙竟然侧过脸来瞪了我一眼,缓缓说道。
【阿布铃,‘弑’的执行者,现在跟我合租。】
【哦!这就是你在‘弑’认识的人啊!】
百里沙不置可否,直接和沙发上的少女说起了话。
【铃,这是我的同事妺罂歧,她想以个人身份调查一些关于蓝临的事情。】
这家伙办公的时候还真是各种单刀直入呢。我站在百里沙后面暗暗咋舌。
而沙发上,被称为阿布铃的少女在听了百里沙的要求后,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很不合时宜的微笑。
【姐姐也对蓝临的死感兴趣吗?】
愉悦的语调就像是逛街发现了新的毛绒玩具,这让我浑身不自在。
“弑”的人都这样的吗?百里沙是怎么受得了的?我心里飞快地嘀咕着。不过与阿布铃的对话也不能停下。
【嗯,是的,因为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和这件案件有关,可以的话我想能现场调查一下。】
之前已经从百里沙那里得知,“弑”的寻人者在发现蓝临的死亡后第一时间封印了现场,保证了没有什么证据会被销毁破坏。也正是由于这点,我认为这个初次事件(暂定)的调查要比之后接连发生的事情的调查更加重要。
【诶,那正好啊,我也想去现场看看究竟呢。】
【你之前没有去调查过吗?】
【一个人去看的话,会很无聊吧。啊,你该不会觉得因为是同伴所以有必要去关心一下吧?才不会哦,‘弑’里面有那么多的成员,怎么可能每个人都会在乎到。再说,我平时做生意也很忙啊。】
【做生意?】
【姐姐也要来吗?我给姐姐打折哦?】
【啊?嗯?】
她一脸很期待的样子看着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答应下来会很不对劲……
【铃,不要胡闹。】
最后总算是百里沙扯回了话题。
【好啦好啦,先做正事对吧。】
少女从沙发起身跃下,向门口走去。
***
这间废弃仓库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不,不应该这样说,毕竟四天前刚刚被使用……作为杀人场地。
仓库的大门已经被下了封印,没有通过那名执行者的允许的话是没法正常打开大门的。不过刚刚已经通过阿布铃的介绍获得了允许,接下来只需要专心调查就好了。
【那我要开门了哦。】阿布铃歪过头露出微笑,提醒道。
门打开的第一时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原本封印是把仓库内的时间都停滞住,现在一旦解开,时间重新流动,风就把弥漫在仓库中的不好的气息带了出来。
但三个人也并没有因此后退一步,我和百里沙是因为工作,而阿布铃,似乎有些陶醉其中。
我嗅了嗅飘出的气味,并没有感受到有人类活动过的气息。不过还是用专门的瓶子收集了一些气息样本,打算等回去之后交给科三再仔细审查一遍。
确认了这样的基本信息后,我们三人走进仓库,死者的尸体还在那里,并没有移动过。
死者,蓝临,男,24,蓝孔雀妖,“弑”的执行者中一员。
我确实见识过不少猎奇的杀人方法,但是这样的死状,虽说不是最惨的,也是比较让人震撼了。他的嘴巴备用针线缝住,根据之后案件的情报嘴巴里应该是大量的玻璃弹珠。四肢都被折断了,腹部被切开,肠子也被拖出体外堆成一堆。除此之外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刀伤,不过都不是致命伤。按这些伤口的推断的话,应该是被折断四肢失去反抗能力之后一点点折磨致死的吧。被封住嘴唇,看着自己的肠子被一点点扯出来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痛苦地扭动直到意识模糊。
【呵,真有趣。】
阿布铃竟然浅浅笑出声来。
【铃!】
百里沙呵斥道。但阿布铃并没有理会。
【这是要倾注多少感情才会做出这样的杀戮呢?这种并不仅仅是为了夺走一个人的性命,也是利用死为题材,缓慢优雅地进行的的创作!这难道还不够有趣吗?】
【她说的没错,百里沙。】
我接过话头。
【杀人者应该是对被害者心中怀着极大的恨意才能做出这种事。百里沙,你之前的调查有关注过和蓝临关系不好的人吗?】
【是的。蓝临之前的几任男女朋友我都调查过。】
几任?男女朋友?我稍稍惊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现在要关注的事情并不是蓝临的性取向。
【那么,有结果吗?】
【蓝临的两任前女友,一个是甩了他,另一个是和平分手,两人都对蓝临的死感到伤心,并且和平分手的那个哭的比较厉害。以我判断的话,应该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那,那男朋友……】
带着点小心思,我小声问道,不过百里沙并没有在意。
【他的前男友我特地重点调查过。】
哦!原来百里沙还是有这种兴趣的,我心中暗想。
【因为有消息说蓝临死前一天刚和他吵过架,我在调查中也找他当面确认了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否认。他对蓝临的死没有太大触动,只说像蓝临这样的性格的人迟早会出事。】
果然百里沙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才会重点关注啊……
【不过这样的调查结果,客观上并不能排除哪一个人的嫌疑啊。】
【是的,但也不能确认哪个人是罪犯。】
关于蓝临的线索在现场只能获取这么多了,虽然有些不甘,但也无可奈何。重新封印好大门后,我们离开了废弃工厂。
【我觉得单单是仇杀案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
路上,百里沙开口了。
【如果只是单独一起案件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怎么解释今天凌晨一下子发生的那么多案件呢?我觉得比起仇杀案,更有可能只是猎奇杀人吧。】
【有道理,那这么一说的话,白河极有可能是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但是被杀人者知道了,于是就把他杀了灭口……】
【才不会这样。】
阿布铃突然打断了我的继续推理。
【如果是为了有意思才杀人的话,连续用同样的杀人手段不会厌倦吗?】
【你说什么?】
我被阿布铃的发言给吓到了。
【再说,如果不想被知道的话,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杀人呢?倒不如说这样杀人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让大家也能够欣赏到啊!】
醍醐灌顶。
阿布铃的任性之言,却打开了另一种可能性的大门。
【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更不可能在杀了白河灭口之后的第二天就进行大规模作案,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除非杀人者的目的是……】
【目的是制造恐慌。】
百里沙接下我的话茬。
如果再结合阿布铃之前的话。
【如果是为了有意思才杀人的话,连续用同样的杀人手段不会厌倦吗?】
更有可能的是,杀人者……
拙劣的模仿吗?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喂?你说什么?化验结果出来了?那头发的主人是……】
当名字说出来的那一刻,我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本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发生了。
*************
后记
一、这篇文章中为了自己的故事合理所以用了一些并非官方的设定。
1.妖怪和人类都有自己的气味,科三有明确区别妖怪和人类气味的方法。
2.人类警察会将“弑”成员所做的案件静默处理。此外案件在有足够证据确定是和妖怪相关的案件才会上报监管科。
3.白河的姐姐不见了,打电话联系不上也不在家。
4.在白河死后监管科被记者围堵。
5.蓝临在死后寻人者将现场封印了起来,只有通过他同意的“弑”的成员才可以去现场调查(可以带别人)。
二、在文中出场的各位角色的爹娘,在此郑重感谢!此外由于自己文笔有限,出现了ooc的情况还请原谅!同时也感谢老板不厌其烦地回答我提出的各种问题!
缠臂金,金缠臂,环环扣扣交织忆;金缠臂,缠臂金,丝丝点点缠绵情。
鹊桥相爱不相离,无人记得庙会戏;桃花依旧孤人影,故地重游武陵景。
花旖旎,蝶嬉戏,梦枕黄粱惊坐起;青铜镜,玄丝琴,物睹思沉木斋静。
千年难觅一知己, 天涯何处闻佳音?
她是京城第一的舞女
她本应是京城第一的舞女
在达官贵人中翩跹
就像一只困在荆棘中的蝴蝶
每一次展翅都是挣扎
每一次滑翔都是伤痕
美丽的影子凄凉地死去
令人咋舌也令人着迷
可她的眼睛不同意
可她的喉咙不同意
可她的血液不同意
是幽怨是呜咽是冰冷
是得意的刀是狂笑的风
她醒来时她不再是舞女
她手上的茧告诉她
她是作坊第一的织娘
她本应是作坊第一的织娘
在针线交错中穿梭
就像一个囚在罗网中的游鱼
每一次跳跃都是挣扎
每一次摆动都是伤痕
自由的灵魂痛苦地死去
令人咋舌也令人着迷
可她的手指不同意
可她的足尖不同意
可她的脊背不同意
是刺痛是疲惫是愤懑
是鲜红的旗是灿烂的光
她醒来时她不再是织娘
她眼中的景告诉她
她醒来时她不再是她
她只是成为了她而不是其他的她
她心中的梦告诉她
卿曾记否?
扬州十里包子铺,洛阳古都糖葫芦;长白山上天德池,姑苏城外寒山寺。
携手同游九州,不成鸳鸯反成仇?
君倒矫情。
二分明月有时缺,帝业秦汉终了结;燕山飞雪化泥水,京华旧梦成烬灰。
莫将过去说如今,井河水各自清。
宋朝繁华穿越千年风沙 斑驳铜锈不掩当时优雅 饕餮首 凤凰匣 青莲灯座烛泪下 夜深人静渐凉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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