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理大概是比神秘学还要玄妙的科学议题,比如你是在很难解释为什么原本下觉醒执行时不觉不妥的行为,在推开店门见到熟人后,会一下子转变成心脏漏拍的慌乱。
单单单看向围着印有赤珊瑚logo围裙、正带着标准的营业服务式笑容喊出“欢迎光临”的理恩,迟来地为之前一时兴起在海边随手放漂流瓶的行为感到一阵心虚。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理恩?你怎么在这里?”
“欢迎光临,以及这也是我想问的。”理恩扫了眼两人,“所以这次的配对是你们两个?”
单单单和左牧歌齐齐点头,动作整齐划一,竟有几分像上课开小差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看得理恩有些乐,可惜没能乐多久就被从后厨出来查看情况的店长看见了,上前来把她往边上推了推,又笑盈盈地把单单单和左牧歌迎进了店里。
意识到自己光顾着讲话、没及时引导客人的失误,理恩遥遥冲两人挥了挥手,便将功补过地忙别的去了。
“没想到理恩对赛马也感兴趣。”
左牧歌托着下巴,从桌边的立架上取下菜单,往单单单面前推了推,“她应该不是对赛马感兴趣,只是单纯的来打工的吧。”
“啊,谢谢。”单单单翻开菜谱,又侧头想了想,“那理恩喜欢动物吗?”
“嗯……普通?没有那么狂热但也不会讨厌,话说怎么突然问我。”
“因为,你们比较熟吧,”主食的部分被快速略过——怎么看都不太划算——单单单看起甜品,“上次的事我还没好好答谢她,正好在这里遇到了,这个cafe里面限定品还挺多的,我想她要是喜欢就弄点送她。啊,巧克力味的马蹄铁蛋糕看起来不错。”
左牧歌看向摆在展示柜里的吧唧、立牌——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过单单单的宅向科普,虽然还是不太理解所谓周边让人兴奋的点,但至少还是理解了限定的意义,也顺带理解了单单单认真想要送人礼物的心情,“但,这些周边应该和动物也没啥直接关联吧。”
单单单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马拟人难道就不是马了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到动物,给人的直观感觉更多的是‘陪伴、可以抚摸’,这样的关键词……”
“马娘后也有抚摸升好感的机制。”单单单掏出手机,打开了游戏。
“这感觉还是差挺远的吧!”
“开个玩笑。”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直到理恩在厨房忙活一轮又出来,还没点上餐。
“我说,你们应该知道cafe是按场次限时的吧,”理恩拿笔尾百无聊赖地敲着记餐牌的边缘,“如果你们有想要的东西,还是趁早决定点餐比较好,后厨出餐也要时间的。”
“那我要一个马蹄铁蛋糕。”
“船的蛋糕一份……所以你是船推?”
“没有。”单单单一脸正色,“只是觉得看起来比较好吃。”
“单单跟我说她推是约瑟夫。还有我想要这个圣代,麻烦了。”
“说起来我感觉我一上午已经见了十多个约瑟夫推了。”理恩一边记录点单一边道,突然手里的笔一顿,抬头看了看单单单又看了看左牧歌,“你们已经互相叫名字了?”
单单单有些迷茫地回望,“嗯……毕竟我和牧歌互为本轮恋爱对象?”
“话虽这么说,但你们看起来相处得意外地好。”重新提笔记录好点单,理恩便又转身去了后厨,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两个黑色的信封递到两人面前,“给,特典杯垫,拆开看看。”
一贯表情从容的单单单脸上难得显出了些紧张的神色。然而即便她搓热手掌,小心拆开,摸出杯垫,没中依旧是没中。
看她那沮丧的样子,左牧歌问理恩道:“杯垫是怎么算的?”
“点餐随机赠,”她翻开菜单,手指在上面比划了两下,“这些都是会给的。”
“那我也要一份马蹄铁蛋糕。抽中了就给单单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却是他们前后吃了三个蛋糕加两份圣代,都没能抽到一张约瑟夫的杯垫。
左牧歌仰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虚浮,“难道是赛马把运气用光了吗……”
单单单趴在桌上气若游丝,“可我赛马也没有中……”
有空就跑过来摸鱼的理恩表现得有些惊讶,“你们居然还真的去赌了?”
“其实是走错了地方。”单单单解释道,“然后大概是被氛围感染了吧,想着来都来了,我和牧歌就各自买了一张。”
“然后呢?买了几号?”
“我买了单单的幸运数字,单单买了我的,”左牧歌接道,抬手又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幸运马票,“我中了。”
理恩礼貌性地鼓了鼓掌,“那你们运气不错呀!”
“不够抽到本命也没用吧,嗝。”
“cafe持续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到时候再来,我帮你抽。”理恩诚恳地建议道。
“所以理恩你是在这里打工吗?”
“其实只是帮朋友顶班,她临时有事,遇上你们也是凑巧。”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不凑巧呢。”左牧歌吐槽道。
“是吗?我觉得人多还是挺开心的。”虽然这样说着,单单单还是挣扎着又一次翻开菜单,大有“不抽到我推不放弃”的架势。
左牧歌本想劝她小赌怡情,理恩却抢先摁住了她,自己掏钱也叫了份圣代,把单子送进后厨,还自信满满地朝单单单眨了眨眼。
于是他们收获了又一张画着白银船灿烂笑容的杯垫。
“卡池真的没问题吗?”左牧歌疑惑。
“这种就是比较难抽……”单单单自我安慰。
大约实在觉得对方的感情有些过于惨淡,左牧歌觉得事后或许可以向上司提议做个“手游戒氪:警惕消费陷阱”的专题。然而此刻安慰人才是第一位的事情,他看向被自己忘在餐盘下、还没开奖的、最初的杯垫信封,抽出来放到桌面中间。
于是单单单终于收获了今日最最幸运的大奖——她最喜欢的约瑟夫。
糟糕了。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对话框里终于出现新的发言:“你就穿成这样去约会?”
虽然只有文字,单单单还是飞快地脑补出了对面友人的神态——大概正在翻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吧。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退出了聊天app,打算装没看见。毕竟她已经出门,时间也没有太多富余,现在回去换衣服肯定会来不及。
算了,就这样吧。“迟到”肯定比“穿着随便”要更减好感,总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打定主意,单单单看向一步之外的骄阳,又看了眼自己惯性从空调房里穿出来的外套,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退后一些距离,助力起跑,一头扎进快要把人烤熟的日光里。
在她说周日要和人出去“约会”的时候,单美玲差点一刀切到自己的手指,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忙忙抢在单单单换好鞋之前将自家女儿拦住。
单单单显然不觉得自己抛出的那句“今天我有约会,晚上不回家吃饭”有多大杀伤力,只觉得自己亲妈举着刀冲过来的的架势有几分像某个抄起电锯抡女儿的鬼父,不禁弯了弯嘴角。单美玲这会儿自己反应了过来,忙回身去放刀,一边朗声叫她别急着走,自己还有话要问。
那会儿时间还早——有约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早点出门,免得让别人久等,结果每次聚会都是她第一个到——单单单便就势坐在门口等着,顺便掏出手机给方小兔发了条消息,解释自己可能晚到一会儿。
到底是活泼的女高中生,单单单很快就收到了方兔儿发过来的兔儿敬礼表情包,卡通小白兔摇头晃脑、耳朵一甩一甩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对方那条长长的马尾。可爱得别无二致。
是以单美玲回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单单单对着手机屏幕面露微笑的模样——在她看来甚至有些冒着傻气,倒让她多了分“自家女儿终于铁树开花”的实感。
“所以你打算去哪玩?”
“哇、啊!妈,你吓死我了。”
单美玲摆摆手,“多大点事啊,你初中背着我不写作业打游戏被我抓包都能跟我面不改色地撒谎,这会儿慌什么。”
“这俩能一样吗……”
面对女儿明显无语的表情,单美玲不以为意,继续吃瓜发问,“所以和谁去约会,长得帅吗?”
单单单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妈,我打小和人出去玩你都统称‘约会’,现在这么激动干什么?”
“所以你只是和人出去玩,”单美玲微微眯起眼睛,“那我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开心地笑过呀。”
“是也不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回避掉后一个问题,等意识到的时候,回答已经抛出去了,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你问我答——她妈的八卦之心大约与她研究游戏攻略时的专注度有得一拼——等终于能够出门,原本预留得充裕到足够她走去目的地的时间也被极限压缩到了甚至不够她想起来换一件外套,这才招来同样对她这初次“约会”甚感兴趣的朋友的吐槽。
倒也不算撒谎吧。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冰镇三得利乌龙茶,单单单一边对着地铁紧闭的玻璃门发呆一边吨吨吨补水。毕竟她也还没有想清楚、弄明白,那悬在每个人头顶的隐形好感条到底要填满到什么程度才算“恋爱”。
“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进行一定的尝试来找到自己想要的,也是一种选择不是吗。”她记得,自己提出类似的问题时,梓御曾这么建议。因着两家是邻居,而单美玲总有着用不完的热心,他俩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互赠超市特价产品的活动中日益熟悉,且大约是身为教师的惯性,梓御会鼓励她讲一些自己的烦恼——虽然她至今也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总能看出自己有烦恼,只能将之归类为老师的超能力。但即便如此,单单单还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给自己介绍“试一试”的人选。
她也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单方面认识方兔儿的。
梓御给她的照片上,方兔儿扎着一高一低两个小辫,低的那个有些散了,几缕紫色的发丝垂落在露出的肩头上,另一只袖管仍存的臂弯里抱着只白兔娃娃,少女略施粉黛的脸蛋贴着娃娃、对着镜头展露笑颜,独有一种随性的可爱。
单单单自己不喜欢被人管教,对天然活泼开朗的人总是多一分好感。等她抱着一丝好奇心点进梓御推荐给自己的方兔儿直播间,看到小姑娘正在打糖豆人,操作熟练,吐槽有趣,想要认识对方的心情就愈发强烈了。后续要从联络方式、加上好友,到网上聊天,再到两人凑着下班放学的时间,匆匆见过第一面,可谓一气呵成。拜方兔儿外向的性格所赐,她们仅在前十分钟尴尬了一会儿,等到边聊边啃完鸡翅,便开始就着可乐聊当下正流行的游戏去了。
首次见面聊得开心,自然顺理成章就约了下一次。
M记里,方兔儿将随手记好几个单单单推荐的游戏名的传单收进口袋,眨眨眼,让她决定地点。绝望的996社畜千挑万选,最终选了个自己比较熟的周日集市。
“……但其实你要是告诉我你周六生日,我也可以出来。”盯着在自己眼前蹦蹦跳跳的少女背影,单单单忍不住道。
方兔儿停下脚步,紫色的单马尾在空中画出个半弧,神态俏皮而又真诚,“因为单单的工作比较重要嘛。”
“工作一周六天都在做,但你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啊。”
“小事小事,昨天还挺多人陪我过的,玩得可开心了。”
单单单松了口气,“开心就好。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还是应该补个礼物给你。”
“咦?上面那句话单单不应该吃醋吗?”
“我应该吗?”
“嗯……那单单打算给我什么礼物?”
虽说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方兔儿有些跳跃的说话方式,单单单还是略微愣了愣才意识到她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好问题。环视一周,集市上开的大多是小吃摊位。这一边是将袖子撸到肩膀上、露出整条胳膊的大汉一面转着烧烤一面吆喝,那一边是穿着背心的小哥奋力地转动着刨冰机,再往前一点还有盘起头发的小妹左右开弓在炒面……实在不像是有能当场买到礼物的地方。话说回来,当着对方的面买礼物,这操作好像也不太合适……
“要不然,单单送我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突发奇想,方兔儿突然凑近了单单单耳边说道。少女的个子稍矮一些,踮起脚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他人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侧在烈日下实在有些热得厉害,单单单再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穿着外套出门是多么傻的一个错误。
“那你有什么愿望?”她斟酌道,“只要不是40分钟打通《只狼》我应该都可以。”
方兔儿捧腹吐槽,“为什么你的类比总是以游戏做标杆。”
“因为比较熟?”
又笑了一会儿,方兔儿指了指一旁的小摊,“我笑饿了,现在的愿望是吃章鱼烧,单单能帮我买来吗?”
“好说。”单单单以拔出石中剑的气势掏出钱包,大步向对方指示的摊位走去。
不得不说,她觉得这应该是她本日做出的第二个错误决定。
大热天吃章鱼烧实在有够考验耐性。即便方兔儿在她顶着一身热汗把吃食买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拉着她躲到了树荫下,无差别攻击行人的高温以及手里新鲜出炉的章鱼烧还是让她热得够呛,连带着思维也开始发散,脑内画面切换到网上看到的被热成长条的麻雀。
方兔儿比她穿着清凉,这会儿状态也更好,浑不在意天气和身下实在有些烫屁股的石凳,开开心心地吃起章鱼烧来——就着单单单的手。
单单单不确定这是不是包含在愿望里的部分,但看女孩儿吃得开心,甚至一脸满足,原本因气温而焦躁的心情也跟着沉淀下来。
这样的感情、好感度,算“喜欢”吧。她暗自思忖,一时没注意手上的牙签因想出了神而戳歪了,章鱼烧的“外皮”不堪重负,被撕破道口子,最后一枚章鱼烧不幸殒命,安息于大地上,被迫进行二次加温。
“抱歉。”她下意识道,低头正好看见方兔儿微张着嘴,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噗。要我再去买一盒吗?”
“可以吗!这次我想吃炒冰。”
应该算吧。单单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头看起来就很柔软的紫色长发,忍不住笑道:“当然可以。”
“好热……”卡兹特气若游丝地瘫在太阳伞下。虽然有阴影笼罩,但身下的沙子还是烫得很,又因为出汗的原因黏在身上,让他十分难受。
“喂,卡兹特——”布兰登抱着沙滩排球走近,“一起来玩啊。”
卡兹特看着他身后不远处的哗啦啦翻腾的海水,内心毫无波动,“我的直觉告诉我离海越远越好你们玩得开心话说我们都算是飞禽类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怕水啊布兰登同学!”
“噗噗,”布兰登的身后突兀地窜出张嘲讽脸来,“说什么直觉,其实就是怕水吧,卡兹特好怂。”
“来来,池你过来,我给你加个保证淹死的buff。”
眼见得两人又要展开厮杀,布兰登当即走到两人中间将他们强行分开,不得不说身长真是绝对优势,手一伸展开,就把双方阻挡在了可触碰范围外。站在他人的阴影下实在是一件让人倍感压力的事,再怎么没脸没皮,卡兹特还是感受到了一点不太舒服——绝对不是因为身高的自卑——再加上本身就热得快抓狂,冲池比了个中指就又窝回伞的阴影下躲着了。
池却来了劲,“难得大家一起来一次海边,卡兹特桑你就不激动吗?!碧海、蓝天、泳装、女孩子!”
“作为你的前辈看到你的词汇量有所增长我很欣慰,但是我只感受到太阳快把我晒死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动,你想看女孩子和Felix去看啊。”
“卡兹特桑你这个家里蹲,偶尔出来透透气不是很好吗。”
“比起被晒死,我宁愿在空调房里宅死。”
“这就是你最近消极怠工的理由吗,”熟悉又陌生的娃娃音自三人身后响起,“小粉红?”
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方才还唇枪舌剑和池斗得痛快并稳占上风的卡兹特秒认怂,起身、立正,动作一气呵成,“不是……那个……老大你听我解释!”
Machili弯起眉眼,虽然由于面貌和身高同时缩水而使威慑力打了些折扣,但依旧足以让人背后一凉。“那就由你来负责BBQ好了。”
“诶——?!”
烈日、黄沙,再加个烤架,卡兹特觉得自己快熟了。
大夏天的在海边搞BBQ到底是哪个混蛋的主意?!卡兹特在心里破口大骂,手下不停地在布兰登递过来的鸡翅恶狠狠地划来划去,然后用三个一组用长竹签穿好,扔上烤架。
天气热,炉上的火烧得极旺,很快肉类的香味就溢散出来。帮忙处理食材的众人齐咽了口口水,W的文身和池的手一齐伸出,企图偷吃,被卡兹特眼疾手快地用竹签打了回去。
“不愧是小粉红,很熟练嘛。”Machili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道。
卡兹特撩起T恤衫下摆擦了把汗,“我可是在烧烤店打过工的专业人员。”
“那专业人员,请你下次记得我不要烤肉酱,肉要烤久一点的。”
瞥了眼Machili尝了一口就默默放到一边的涂了烤肉酱的烤肉串,卡兹特在心里爽快地比了个V。
烤串这种活计,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并不那么容易,要做好,主要在于手速和火候的控。若是初次烤,很容易就会因为掌握不好时间而将食物烤糊。
好在卡兹特经验丰富,动作一气呵成。食材穿串,肉类用小刀划开少于,方便入味,再刷上一层清油,待食物的表面微微有油泡翻滚,便换面再刷油再烤,如此反复,直到肉类表面变白变黄,烤到九成熟时及时撒上辣粉和孜然粉,最后再刷少许油,稍烤一下便装盘递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在众人围坐的小桌上摆了好些。
布兰登停下动作,冲还在忙得热火朝天的卡兹特道:“差不多了,卡兹特。”
“哦哦我把剩下的这点烤完就来。”
“趁卡兹特桑忙活我们快把烤串都吃光。”池站在W和Felix边上怂恿二人。
“臭小子你说什么?”
“没、没,我什么也没说。”
“卡兹特,还有烤肉吗?”
“W你还要吃?”
“是文身要吃。”
“小粉红,我的沙拉呢?”
“这种时候就不要添乱了啊老大……”
碧海、蓝天、BBQ和一帮魔人。
这个夏天……也太吵了点吧!
“零食、纸牌、洗漱用品、毛巾……OK齐了,”收拾好背包,卡兹特长出一口气,“突然说要举行酒会,老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想什么来什么。话说回来,穿上睡衣能增加亲密感到底是哪里听来的理论?增加的只有羞耻感吧。”
‘话虽这么说,但你不是还是穿上这可笑的恐龙连体睡衣准备出门了。’停在他肩膀上的彼得吐槽道。
卡兹特伸手捏住它的喙,“毕竟是老大组织的,我当然要参加。把你下面想说的话咽回去,不然就把你烤了。”
‘……你玩得开心。’
玩得开心——才怪了!卡兹特死死地盯着老大手里的签筒,像是要用眼神把它烧穿。他虽然早就料到了酒会进行到一半有可能发展为游戏会的可能性,却没想到这群魔人会在狼人杀和国王游戏之间选择后者。
你们的血性呢?!
“玩狼人杀人太少了,”上一局刚被脱了裤子的Machili带着一贯不知道在想啥的笑容道,“快来抽签。”卡兹特只能认命地闭眼瞎抽了根,果不其然又不是国王——他在这方面手气总是不太好。总之只要像第一局那样不被叫到号码就行了……“那就,3号和5号变成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一回合。”第二轮的国王初指名道。
卡兹特看着手里的“5”,顿觉一阵心灰意冷。他上辈子怕不是个枪兵。
3号是上一轮的国王池,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一回。这个成天不知道傻美个什么嗯小子当然没有任何异议,立刻就变成了十多岁的样子,没有上过发胶的棕色短发软软地贴在脸侧,宽大如病号服的睡衣也变成了标准的学园背带裤套装,衬得他那张平时看上去就偏低龄的脸更加稚嫩。
其他人都稀奇地看着他,初甚至给他塞了袋棉花糖。变成小孩子的池接受得心安理得,一边嚼着棉花糖一边冲迟迟没有动作的卡兹特催促道:“卡兹特快变!”
“两个小鬼头有什么好看的,这个指令没什么意义吧,还是换个更有意思的。”
初说:“那就……”
“我反对!”池举起手,“规则没有说可以改,所以不能更改。”
“规则不是也没有说不可以更改吗,既然无所谓可不可以改当然能改。”
池一时语塞,就在卡兹特松了口气以为顺利蒙混过关的时候,在一旁看戏良久的Machili却开口道:“小粉红十多岁的样子啊……还真是有点怀念。正好我也想再看一次,你就变吧。”
“老大你开玩笑……”
“嗯?”
迫于自家老大的淫威,卡兹特认命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变了。与始终如一地保持着统一风格的池不同,变化后的卡兹特无论是发型还是衣着都充满了与他平日装扮大相径庭的质朴感。头发深沉的黑色衬得他的肤色更加苍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刘海像锅盖一样遮盖住眉毛和一部分视野,发尾贴在后颈上,细瘦的四肢被一件宽大的和服包裹着,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羸弱的样子。
“好小。”池小声嘀咕,立刻就引来一记凶狠的瞪视,“我、我什么也没说。”
卡兹特习惯性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大概是觉得触感有些违和,又悻悻地收了回去,“小的时候有点营养不良。”
“所以长大后才个子不高吗?”
卡兹特笑着挥了挥拳头。
不过由于整个人都严重缩水的缘故,实在没什么太强的威慑力。当然这话池是怎么也不会再说出口了。
吵闹了一阵,游戏继续,气氛却莫名地走低,只又玩了一局,大家便自觉地散了,改为三两个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卡兹特一反常态地没有加入其中,而是独自坐在一旁喝闷酒,整个人都像身上的恐龙睡衣耷拉着的尾巴一样无精打采。
终于看不下去,池走上前,问道:“卡兹特你到底怎么了?”
卡兹特抬起头,看他一眼便又低了下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嘴上回道:“没什么,想起了一点事。要听吗?”
那是流传在距离美国很远的一个国家的某一座山里,一个不为人知的村庄里的故事。
相传这座村庄的第一任村长是个富商,在一次外出经商时遇上了一位逃家的大小姐,两人坠入了爱河。可大小姐的父亲并不承认这桩婚事,于是富商带着大小姐和自己的家眷举家私奔到了一处深山,和家臣一起搭建好私宅,就此落户。此山虽然偏僻,资源却很丰富,靠着一家人的辛勤劳作,日子也还过得去。
然而这表面的平和仅仅维持了三年,便在第四年的春天宣告终结。
小姐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自小就没吃过苦头,深山里艰苦的生活磨尽了她对富商的爱,于是她一如当年与富商相遇时那样逃家了,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回来。富商在山里苦苦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失踪的大小姐。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再度迎来春季的时候,大小姐回来了——她失去了视觉与听觉,腹中却多了个孩子。
富商十分痛苦,可又不忍心再让她独自一人经历残酷的事情,于是他把她留了下来,悉心照顾着。
又十个月过去,小姐终于临盆,生下的却是一名死婴。富商让家臣将那来历不明的孩子埋在了小姐屋前的树下,也算是作为一个安慰,却没想到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七日后,那棵原本繁茂的大树彻底枯死了,连同四周的土地一同变成了一片焦黑,树前有一个深坑,而那个死掉的孩子就站在坑的边缘,死死地盯着富商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大小姐……
“哇啊!”池大叫着从座位上弹起,“为什么中途会突然变成怪谈?!”
卡兹特拆开一包肉干,“因为气氛很好所以顺势就讲了。”
“可恶,我还以为这会是敞开心扉向我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呢……”
“那个你要真想听也可以。”
“真的吗?!”
“一千万美金。”
“怎么这样……”
卡兹特抬头看向窗外,不再去理会身边这三岁小孩的纠缠。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随便说。
“算了,还是回去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