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理大概是比神秘学还要玄妙的科学议题,比如你是在很难解释为什么原本下觉醒执行时不觉不妥的行为,在推开店门见到熟人后,会一下子转变成心脏漏拍的慌乱。
单单单看向围着印有赤珊瑚logo围裙、正带着标准的营业服务式笑容喊出“欢迎光临”的理恩,迟来地为之前一时兴起在海边随手放漂流瓶的行为感到一阵心虚。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理恩?你怎么在这里?”
“欢迎光临,以及这也是我想问的。”理恩扫了眼两人,“所以这次的配对是你们两个?”
单单单和左牧歌齐齐点头,动作整齐划一,竟有几分像上课开小差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看得理恩有些乐,可惜没能乐多久就被从后厨出来查看情况的店长看见了,上前来把她往边上推了推,又笑盈盈地把单单单和左牧歌迎进了店里。
意识到自己光顾着讲话、没及时引导客人的失误,理恩遥遥冲两人挥了挥手,便将功补过地忙别的去了。
“没想到理恩对赛马也感兴趣。”
左牧歌托着下巴,从桌边的立架上取下菜单,往单单单面前推了推,“她应该不是对赛马感兴趣,只是单纯的来打工的吧。”
“啊,谢谢。”单单单翻开菜谱,又侧头想了想,“那理恩喜欢动物吗?”
“嗯……普通?没有那么狂热但也不会讨厌,话说怎么突然问我。”
“因为,你们比较熟吧,”主食的部分被快速略过——怎么看都不太划算——单单单看起甜品,“上次的事我还没好好答谢她,正好在这里遇到了,这个cafe里面限定品还挺多的,我想她要是喜欢就弄点送她。啊,巧克力味的马蹄铁蛋糕看起来不错。”
左牧歌看向摆在展示柜里的吧唧、立牌——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过单单单的宅向科普,虽然还是不太理解所谓周边让人兴奋的点,但至少还是理解了限定的意义,也顺带理解了单单单认真想要送人礼物的心情,“但,这些周边应该和动物也没啥直接关联吧。”
单单单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马拟人难道就不是马了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到动物,给人的直观感觉更多的是‘陪伴、可以抚摸’,这样的关键词……”
“马娘后也有抚摸升好感的机制。”单单单掏出手机,打开了游戏。
“这感觉还是差挺远的吧!”
“开个玩笑。”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直到理恩在厨房忙活一轮又出来,还没点上餐。
“我说,你们应该知道cafe是按场次限时的吧,”理恩拿笔尾百无聊赖地敲着记餐牌的边缘,“如果你们有想要的东西,还是趁早决定点餐比较好,后厨出餐也要时间的。”
“那我要一个马蹄铁蛋糕。”
“船的蛋糕一份……所以你是船推?”
“没有。”单单单一脸正色,“只是觉得看起来比较好吃。”
“单单跟我说她推是约瑟夫。还有我想要这个圣代,麻烦了。”
“说起来我感觉我一上午已经见了十多个约瑟夫推了。”理恩一边记录点单一边道,突然手里的笔一顿,抬头看了看单单单又看了看左牧歌,“你们已经互相叫名字了?”
单单单有些迷茫地回望,“嗯……毕竟我和牧歌互为本轮恋爱对象?”
“话虽这么说,但你们看起来相处得意外地好。”重新提笔记录好点单,理恩便又转身去了后厨,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两个黑色的信封递到两人面前,“给,特典杯垫,拆开看看。”
一贯表情从容的单单单脸上难得显出了些紧张的神色。然而即便她搓热手掌,小心拆开,摸出杯垫,没中依旧是没中。
看她那沮丧的样子,左牧歌问理恩道:“杯垫是怎么算的?”
“点餐随机赠,”她翻开菜单,手指在上面比划了两下,“这些都是会给的。”
“那我也要一份马蹄铁蛋糕。抽中了就给单单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却是他们前后吃了三个蛋糕加两份圣代,都没能抽到一张约瑟夫的杯垫。
左牧歌仰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虚浮,“难道是赛马把运气用光了吗……”
单单单趴在桌上气若游丝,“可我赛马也没有中……”
有空就跑过来摸鱼的理恩表现得有些惊讶,“你们居然还真的去赌了?”
“其实是走错了地方。”单单单解释道,“然后大概是被氛围感染了吧,想着来都来了,我和牧歌就各自买了一张。”
“然后呢?买了几号?”
“我买了单单的幸运数字,单单买了我的,”左牧歌接道,抬手又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幸运马票,“我中了。”
理恩礼貌性地鼓了鼓掌,“那你们运气不错呀!”
“不够抽到本命也没用吧,嗝。”
“cafe持续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到时候再来,我帮你抽。”理恩诚恳地建议道。
“所以理恩你是在这里打工吗?”
“其实只是帮朋友顶班,她临时有事,遇上你们也是凑巧。”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不凑巧呢。”左牧歌吐槽道。
“是吗?我觉得人多还是挺开心的。”虽然这样说着,单单单还是挣扎着又一次翻开菜单,大有“不抽到我推不放弃”的架势。
左牧歌本想劝她小赌怡情,理恩却抢先摁住了她,自己掏钱也叫了份圣代,把单子送进后厨,还自信满满地朝单单单眨了眨眼。
于是他们收获了又一张画着白银船灿烂笑容的杯垫。
“卡池真的没问题吗?”左牧歌疑惑。
“这种就是比较难抽……”单单单自我安慰。
大约实在觉得对方的感情有些过于惨淡,左牧歌觉得事后或许可以向上司提议做个“手游戒氪:警惕消费陷阱”的专题。然而此刻安慰人才是第一位的事情,他看向被自己忘在餐盘下、还没开奖的、最初的杯垫信封,抽出来放到桌面中间。
于是单单单终于收获了今日最最幸运的大奖——她最喜欢的约瑟夫。
糟糕了。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对话框里终于出现新的发言:“你就穿成这样去约会?”
虽然只有文字,单单单还是飞快地脑补出了对面友人的神态——大概正在翻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吧。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退出了聊天app,打算装没看见。毕竟她已经出门,时间也没有太多富余,现在回去换衣服肯定会来不及。
算了,就这样吧。“迟到”肯定比“穿着随便”要更减好感,总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打定主意,单单单看向一步之外的骄阳,又看了眼自己惯性从空调房里穿出来的外套,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退后一些距离,助力起跑,一头扎进快要把人烤熟的日光里。
在她说周日要和人出去“约会”的时候,单美玲差点一刀切到自己的手指,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忙忙抢在单单单换好鞋之前将自家女儿拦住。
单单单显然不觉得自己抛出的那句“今天我有约会,晚上不回家吃饭”有多大杀伤力,只觉得自己亲妈举着刀冲过来的的架势有几分像某个抄起电锯抡女儿的鬼父,不禁弯了弯嘴角。单美玲这会儿自己反应了过来,忙回身去放刀,一边朗声叫她别急着走,自己还有话要问。
那会儿时间还早——有约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早点出门,免得让别人久等,结果每次聚会都是她第一个到——单单单便就势坐在门口等着,顺便掏出手机给方小兔发了条消息,解释自己可能晚到一会儿。
到底是活泼的女高中生,单单单很快就收到了方兔儿发过来的兔儿敬礼表情包,卡通小白兔摇头晃脑、耳朵一甩一甩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对方那条长长的马尾。可爱得别无二致。
是以单美玲回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单单单对着手机屏幕面露微笑的模样——在她看来甚至有些冒着傻气,倒让她多了分“自家女儿终于铁树开花”的实感。
“所以你打算去哪玩?”
“哇、啊!妈,你吓死我了。”
单美玲摆摆手,“多大点事啊,你初中背着我不写作业打游戏被我抓包都能跟我面不改色地撒谎,这会儿慌什么。”
“这俩能一样吗……”
面对女儿明显无语的表情,单美玲不以为意,继续吃瓜发问,“所以和谁去约会,长得帅吗?”
单单单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妈,我打小和人出去玩你都统称‘约会’,现在这么激动干什么?”
“所以你只是和人出去玩,”单美玲微微眯起眼睛,“那我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开心地笑过呀。”
“是也不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回避掉后一个问题,等意识到的时候,回答已经抛出去了,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你问我答——她妈的八卦之心大约与她研究游戏攻略时的专注度有得一拼——等终于能够出门,原本预留得充裕到足够她走去目的地的时间也被极限压缩到了甚至不够她想起来换一件外套,这才招来同样对她这初次“约会”甚感兴趣的朋友的吐槽。
倒也不算撒谎吧。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冰镇三得利乌龙茶,单单单一边对着地铁紧闭的玻璃门发呆一边吨吨吨补水。毕竟她也还没有想清楚、弄明白,那悬在每个人头顶的隐形好感条到底要填满到什么程度才算“恋爱”。
“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进行一定的尝试来找到自己想要的,也是一种选择不是吗。”她记得,自己提出类似的问题时,梓御曾这么建议。因着两家是邻居,而单美玲总有着用不完的热心,他俩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互赠超市特价产品的活动中日益熟悉,且大约是身为教师的惯性,梓御会鼓励她讲一些自己的烦恼——虽然她至今也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总能看出自己有烦恼,只能将之归类为老师的超能力。但即便如此,单单单还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给自己介绍“试一试”的人选。
她也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单方面认识方兔儿的。
梓御给她的照片上,方兔儿扎着一高一低两个小辫,低的那个有些散了,几缕紫色的发丝垂落在露出的肩头上,另一只袖管仍存的臂弯里抱着只白兔娃娃,少女略施粉黛的脸蛋贴着娃娃、对着镜头展露笑颜,独有一种随性的可爱。
单单单自己不喜欢被人管教,对天然活泼开朗的人总是多一分好感。等她抱着一丝好奇心点进梓御推荐给自己的方兔儿直播间,看到小姑娘正在打糖豆人,操作熟练,吐槽有趣,想要认识对方的心情就愈发强烈了。后续要从联络方式、加上好友,到网上聊天,再到两人凑着下班放学的时间,匆匆见过第一面,可谓一气呵成。拜方兔儿外向的性格所赐,她们仅在前十分钟尴尬了一会儿,等到边聊边啃完鸡翅,便开始就着可乐聊当下正流行的游戏去了。
首次见面聊得开心,自然顺理成章就约了下一次。
M记里,方兔儿将随手记好几个单单单推荐的游戏名的传单收进口袋,眨眨眼,让她决定地点。绝望的996社畜千挑万选,最终选了个自己比较熟的周日集市。
“……但其实你要是告诉我你周六生日,我也可以出来。”盯着在自己眼前蹦蹦跳跳的少女背影,单单单忍不住道。
方兔儿停下脚步,紫色的单马尾在空中画出个半弧,神态俏皮而又真诚,“因为单单的工作比较重要嘛。”
“工作一周六天都在做,但你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啊。”
“小事小事,昨天还挺多人陪我过的,玩得可开心了。”
单单单松了口气,“开心就好。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还是应该补个礼物给你。”
“咦?上面那句话单单不应该吃醋吗?”
“我应该吗?”
“嗯……那单单打算给我什么礼物?”
虽说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方兔儿有些跳跃的说话方式,单单单还是略微愣了愣才意识到她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好问题。环视一周,集市上开的大多是小吃摊位。这一边是将袖子撸到肩膀上、露出整条胳膊的大汉一面转着烧烤一面吆喝,那一边是穿着背心的小哥奋力地转动着刨冰机,再往前一点还有盘起头发的小妹左右开弓在炒面……实在不像是有能当场买到礼物的地方。话说回来,当着对方的面买礼物,这操作好像也不太合适……
“要不然,单单送我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突发奇想,方兔儿突然凑近了单单单耳边说道。少女的个子稍矮一些,踮起脚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他人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侧在烈日下实在有些热得厉害,单单单再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穿着外套出门是多么傻的一个错误。
“那你有什么愿望?”她斟酌道,“只要不是40分钟打通《只狼》我应该都可以。”
方兔儿捧腹吐槽,“为什么你的类比总是以游戏做标杆。”
“因为比较熟?”
又笑了一会儿,方兔儿指了指一旁的小摊,“我笑饿了,现在的愿望是吃章鱼烧,单单能帮我买来吗?”
“好说。”单单单以拔出石中剑的气势掏出钱包,大步向对方指示的摊位走去。
不得不说,她觉得这应该是她本日做出的第二个错误决定。
大热天吃章鱼烧实在有够考验耐性。即便方兔儿在她顶着一身热汗把吃食买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拉着她躲到了树荫下,无差别攻击行人的高温以及手里新鲜出炉的章鱼烧还是让她热得够呛,连带着思维也开始发散,脑内画面切换到网上看到的被热成长条的麻雀。
方兔儿比她穿着清凉,这会儿状态也更好,浑不在意天气和身下实在有些烫屁股的石凳,开开心心地吃起章鱼烧来——就着单单单的手。
单单单不确定这是不是包含在愿望里的部分,但看女孩儿吃得开心,甚至一脸满足,原本因气温而焦躁的心情也跟着沉淀下来。
这样的感情、好感度,算“喜欢”吧。她暗自思忖,一时没注意手上的牙签因想出了神而戳歪了,章鱼烧的“外皮”不堪重负,被撕破道口子,最后一枚章鱼烧不幸殒命,安息于大地上,被迫进行二次加温。
“抱歉。”她下意识道,低头正好看见方兔儿微张着嘴,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噗。要我再去买一盒吗?”
“可以吗!这次我想吃炒冰。”
应该算吧。单单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头看起来就很柔软的紫色长发,忍不住笑道:“当然可以。”
“好热……”卡兹特气若游丝地瘫在太阳伞下。虽然有阴影笼罩,但身下的沙子还是烫得很,又因为出汗的原因黏在身上,让他十分难受。
“喂,卡兹特——”布兰登抱着沙滩排球走近,“一起来玩啊。”
卡兹特看着他身后不远处的哗啦啦翻腾的海水,内心毫无波动,“我的直觉告诉我离海越远越好你们玩得开心话说我们都算是飞禽类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怕水啊布兰登同学!”
“噗噗,”布兰登的身后突兀地窜出张嘲讽脸来,“说什么直觉,其实就是怕水吧,卡兹特好怂。”
“来来,池你过来,我给你加个保证淹死的buff。”
眼见得两人又要展开厮杀,布兰登当即走到两人中间将他们强行分开,不得不说身长真是绝对优势,手一伸展开,就把双方阻挡在了可触碰范围外。站在他人的阴影下实在是一件让人倍感压力的事,再怎么没脸没皮,卡兹特还是感受到了一点不太舒服——绝对不是因为身高的自卑——再加上本身就热得快抓狂,冲池比了个中指就又窝回伞的阴影下躲着了。
池却来了劲,“难得大家一起来一次海边,卡兹特桑你就不激动吗?!碧海、蓝天、泳装、女孩子!”
“作为你的前辈看到你的词汇量有所增长我很欣慰,但是我只感受到太阳快把我晒死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动,你想看女孩子和Felix去看啊。”
“卡兹特桑你这个家里蹲,偶尔出来透透气不是很好吗。”
“比起被晒死,我宁愿在空调房里宅死。”
“这就是你最近消极怠工的理由吗,”熟悉又陌生的娃娃音自三人身后响起,“小粉红?”
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方才还唇枪舌剑和池斗得痛快并稳占上风的卡兹特秒认怂,起身、立正,动作一气呵成,“不是……那个……老大你听我解释!”
Machili弯起眉眼,虽然由于面貌和身高同时缩水而使威慑力打了些折扣,但依旧足以让人背后一凉。“那就由你来负责BBQ好了。”
“诶——?!”
烈日、黄沙,再加个烤架,卡兹特觉得自己快熟了。
大夏天的在海边搞BBQ到底是哪个混蛋的主意?!卡兹特在心里破口大骂,手下不停地在布兰登递过来的鸡翅恶狠狠地划来划去,然后用三个一组用长竹签穿好,扔上烤架。
天气热,炉上的火烧得极旺,很快肉类的香味就溢散出来。帮忙处理食材的众人齐咽了口口水,W的文身和池的手一齐伸出,企图偷吃,被卡兹特眼疾手快地用竹签打了回去。
“不愧是小粉红,很熟练嘛。”Machili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道。
卡兹特撩起T恤衫下摆擦了把汗,“我可是在烧烤店打过工的专业人员。”
“那专业人员,请你下次记得我不要烤肉酱,肉要烤久一点的。”
瞥了眼Machili尝了一口就默默放到一边的涂了烤肉酱的烤肉串,卡兹特在心里爽快地比了个V。
烤串这种活计,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并不那么容易,要做好,主要在于手速和火候的控。若是初次烤,很容易就会因为掌握不好时间而将食物烤糊。
好在卡兹特经验丰富,动作一气呵成。食材穿串,肉类用小刀划开少于,方便入味,再刷上一层清油,待食物的表面微微有油泡翻滚,便换面再刷油再烤,如此反复,直到肉类表面变白变黄,烤到九成熟时及时撒上辣粉和孜然粉,最后再刷少许油,稍烤一下便装盘递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在众人围坐的小桌上摆了好些。
布兰登停下动作,冲还在忙得热火朝天的卡兹特道:“差不多了,卡兹特。”
“哦哦我把剩下的这点烤完就来。”
“趁卡兹特桑忙活我们快把烤串都吃光。”池站在W和Felix边上怂恿二人。
“臭小子你说什么?”
“没、没,我什么也没说。”
“卡兹特,还有烤肉吗?”
“W你还要吃?”
“是文身要吃。”
“小粉红,我的沙拉呢?”
“这种时候就不要添乱了啊老大……”
碧海、蓝天、BBQ和一帮魔人。
这个夏天……也太吵了点吧!
“零食、纸牌、洗漱用品、毛巾……OK齐了,”收拾好背包,卡兹特长出一口气,“突然说要举行酒会,老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想什么来什么。话说回来,穿上睡衣能增加亲密感到底是哪里听来的理论?增加的只有羞耻感吧。”
‘话虽这么说,但你不是还是穿上这可笑的恐龙连体睡衣准备出门了。’停在他肩膀上的彼得吐槽道。
卡兹特伸手捏住它的喙,“毕竟是老大组织的,我当然要参加。把你下面想说的话咽回去,不然就把你烤了。”
‘……你玩得开心。’
玩得开心——才怪了!卡兹特死死地盯着老大手里的签筒,像是要用眼神把它烧穿。他虽然早就料到了酒会进行到一半有可能发展为游戏会的可能性,却没想到这群魔人会在狼人杀和国王游戏之间选择后者。
你们的血性呢?!
“玩狼人杀人太少了,”上一局刚被脱了裤子的Machili带着一贯不知道在想啥的笑容道,“快来抽签。”卡兹特只能认命地闭眼瞎抽了根,果不其然又不是国王——他在这方面手气总是不太好。总之只要像第一局那样不被叫到号码就行了……“那就,3号和5号变成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一回合。”第二轮的国王初指名道。
卡兹特看着手里的“5”,顿觉一阵心灰意冷。他上辈子怕不是个枪兵。
3号是上一轮的国王池,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一回。这个成天不知道傻美个什么嗯小子当然没有任何异议,立刻就变成了十多岁的样子,没有上过发胶的棕色短发软软地贴在脸侧,宽大如病号服的睡衣也变成了标准的学园背带裤套装,衬得他那张平时看上去就偏低龄的脸更加稚嫩。
其他人都稀奇地看着他,初甚至给他塞了袋棉花糖。变成小孩子的池接受得心安理得,一边嚼着棉花糖一边冲迟迟没有动作的卡兹特催促道:“卡兹特快变!”
“两个小鬼头有什么好看的,这个指令没什么意义吧,还是换个更有意思的。”
初说:“那就……”
“我反对!”池举起手,“规则没有说可以改,所以不能更改。”
“规则不是也没有说不可以更改吗,既然无所谓可不可以改当然能改。”
池一时语塞,就在卡兹特松了口气以为顺利蒙混过关的时候,在一旁看戏良久的Machili却开口道:“小粉红十多岁的样子啊……还真是有点怀念。正好我也想再看一次,你就变吧。”
“老大你开玩笑……”
“嗯?”
迫于自家老大的淫威,卡兹特认命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变了。与始终如一地保持着统一风格的池不同,变化后的卡兹特无论是发型还是衣着都充满了与他平日装扮大相径庭的质朴感。头发深沉的黑色衬得他的肤色更加苍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刘海像锅盖一样遮盖住眉毛和一部分视野,发尾贴在后颈上,细瘦的四肢被一件宽大的和服包裹着,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羸弱的样子。
“好小。”池小声嘀咕,立刻就引来一记凶狠的瞪视,“我、我什么也没说。”
卡兹特习惯性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大概是觉得触感有些违和,又悻悻地收了回去,“小的时候有点营养不良。”
“所以长大后才个子不高吗?”
卡兹特笑着挥了挥拳头。
不过由于整个人都严重缩水的缘故,实在没什么太强的威慑力。当然这话池是怎么也不会再说出口了。
吵闹了一阵,游戏继续,气氛却莫名地走低,只又玩了一局,大家便自觉地散了,改为三两个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卡兹特一反常态地没有加入其中,而是独自坐在一旁喝闷酒,整个人都像身上的恐龙睡衣耷拉着的尾巴一样无精打采。
终于看不下去,池走上前,问道:“卡兹特你到底怎么了?”
卡兹特抬起头,看他一眼便又低了下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嘴上回道:“没什么,想起了一点事。要听吗?”
那是流传在距离美国很远的一个国家的某一座山里,一个不为人知的村庄里的故事。
相传这座村庄的第一任村长是个富商,在一次外出经商时遇上了一位逃家的大小姐,两人坠入了爱河。可大小姐的父亲并不承认这桩婚事,于是富商带着大小姐和自己的家眷举家私奔到了一处深山,和家臣一起搭建好私宅,就此落户。此山虽然偏僻,资源却很丰富,靠着一家人的辛勤劳作,日子也还过得去。
然而这表面的平和仅仅维持了三年,便在第四年的春天宣告终结。
小姐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自小就没吃过苦头,深山里艰苦的生活磨尽了她对富商的爱,于是她一如当年与富商相遇时那样逃家了,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回来。富商在山里苦苦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失踪的大小姐。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再度迎来春季的时候,大小姐回来了——她失去了视觉与听觉,腹中却多了个孩子。
富商十分痛苦,可又不忍心再让她独自一人经历残酷的事情,于是他把她留了下来,悉心照顾着。
又十个月过去,小姐终于临盆,生下的却是一名死婴。富商让家臣将那来历不明的孩子埋在了小姐屋前的树下,也算是作为一个安慰,却没想到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七日后,那棵原本繁茂的大树彻底枯死了,连同四周的土地一同变成了一片焦黑,树前有一个深坑,而那个死掉的孩子就站在坑的边缘,死死地盯着富商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大小姐……
“哇啊!”池大叫着从座位上弹起,“为什么中途会突然变成怪谈?!”
卡兹特拆开一包肉干,“因为气氛很好所以顺势就讲了。”
“可恶,我还以为这会是敞开心扉向我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呢……”
“那个你要真想听也可以。”
“真的吗?!”
“一千万美金。”
“怎么这样……”
卡兹特抬头看向窗外,不再去理会身边这三岁小孩的纠缠。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随便说。
“算了,还是回去喝酒吧。”
520(1)番外 疯狂游乐场
如果有人做一份罗列出你最喜欢的场所的调查,那他应该会毫不意外地发现前三的排名里有这么一个地点——游乐场。这是个几乎每天都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场所,不过,偶尔也会有点不一样的体验。
“梅斯?你、你不要紧吧,”吞了口唾沫,卡兹特努力把卡在喉咙里的颤音咽回去,“要不要休息下?”
被叫到名字的身边人依旧没有回应,只将他那早已经饱经摧残的外套下摆攥得更紧了些。于是卡兹特只能欲哭无泪地将视线转回正前方,继续迎接前面那些明知是人工制造却还是把他吓得半死的魑魅魍魉。
今天是5月20日,虽非正式的情人节,却还是有不少年轻男女成双出门。怀着同样的小心思,卡兹特提前一周做足了准备,才总算把梅斯约了出来。看他一脸状况外的样子便可知道他必然没有意识到今日与往日有何不同,但卡兹特并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对方缺乏变化的表情,解开心结、确定关系并有了更多的接触后更是莫名地觉得这略为迟钝的反应可爱起来。更何况,与恋人约会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然而这份轻松的心情很快就在现实的重压下被粉碎得渣都不剩。
是那个王八蛋跟他说这家鬼屋一点都不吓人的?!接连几次被逼真的效果和突然震你一下的操作给吓得头都快飞了的成年男子卡兹特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尊严在心里怒骂道。如果给他打个灯,大概就能发现他的表情比爱德华·蒙克的《呐喊》还要惊悚扭曲,而梅斯依旧无多表情,只有在“鬼怪”突然出现时抓紧的手悄悄地泄露了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因此一趟鬼屋下来,两人都处在了魂不守舍、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状态中,卡兹特简直不敢想象要不是他实在撑不住,发动了乌鸦找到一处低矮的栏杆翻出去,他俩还有没有力气直立着走出来。
为了甩掉鬼屋带来的阴影,卡兹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拖着梅斯坐完了过山车,又杀进碰碰车车场过了把瘾。终于来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卡兹特兴奋异常,甚至忘了去注意梅斯的表情。直到发泄完多余的恐惧从项目场地中走出来,他才终于注意到梅斯惨白着张脸,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卡兹特忙拦住他的右臂,带得他重心稍偏,倚靠在自己身上,向不远处休息区的木质长椅走去。
小心翼翼地将梅斯在长椅上安置着躺下,卡兹特满心歉疚,“抱歉,我兴奋过了头,没有注意到你不舒服……我不是故意无视你的,我只是……对不起。”
“没事,”梅斯摇摇头,“你开心就好。”
卡兹特微怔。若是他人在此与他说这句,他可以断定对方必定是动了怒,但他很清楚,梅斯并不在这个“他人”的范围内。那双蓝眼睛澄澈如海,望进去只见真诚与坦然——他是真的这么想的。懊恼的情绪一下子漫过头顶,将他心里原本翻腾不已的刺激都给压了下去,卡兹特狠狠地抹了把脸,“你躺着,我去买点喝的。”
他去得匆忙,回来得也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将一罐还带着冷气的碳酸饮料放在梅斯脑袋边上。
“有点像。”梅斯喃喃道。
“像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双方的立场完全对调了。
卡兹特显然也想起了那段往事,笑道:“你还把我送你的戒指扔到失物招领中心去了。”
“那时候,我不能随便收陌生人东西,挂失比较好,”梅斯答得认真,“现在我不会再丢了。”
卡兹特抓了抓头发,拼命忍下捂脸的冲动,深感自己彻底没救了。
在树荫下休息了好一会儿,梅斯总算恢复了些许精力,两人重新踏上征战游乐场之旅,不过这次卡兹特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挑战尖叫类项目了。
好在他选的游乐场够大,去除掉尖叫类也还有很多其他项目可供选择。于是他们先后在旋转杯中转了个晕头转向,又被激流勇进的水花打湿衣服,接着坐在摩天轮中大眼瞪小眼地感受时间的流逝……而后日暮西沉、夜色四合,他们戴着夸张的米老鼠发箍混在人群中看完了装扮更加夸张的游行,听游乐场随处可见的高音喇叭播报即将燃放烟火的预告。
两人心照不宣地牵起手,逆着人流前行——卡兹特始终是带路的那个,不枉他提前做了一周的功课——终于在一处少有人至的高处停下。
满天绽开的烟花与震耳欲聋的声响下,两颗米老鼠头静静地靠在一起,今天是,明日亦如是。
休息日的动物园内人潮汹涌。
池有些晕晕乎乎地跟在卡兹特身后穿行于人群中,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顶级自助餐厅,只要他想,随手挑几个闻起来味道不错的灵魂饱餐一顿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喂,池,”卡兹特一把抓住这只已经一脸飘飘然的恶魔,“跟紧了别乱跑,三岁小孩吗?待会跑不见影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池安静地读完他内心刷过的一大片“我靠不是吧这家伙该不会是想就地取材大开杀戒吃人吧吗还不分分钟被死武专的人打上门来麻烦死了有时空魔法能让我穿越回去打死那个答应带他出来的自己吗……”字样,转瞬间收敛了表情,乖顺地笑着说:“我知道了,我们走吧,卡兹特。”
虽然加入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组织还没多久,但池已经感觉自己此前的生活分在遥远。
那时他独来独往,五谷不识、善恶不分,每日四处游荡,累了倒头就睡,饿了就去挑几个人,吃掉灵魂。依稀记得许多年前曾有个年迈的恶魔跟自己说,恶魔这一种族,一生注定如此过活,不用思考太多,跟随本能就行。而他也曾一度深信此道,直到那天他偶然发现一个有些美味灵魂的红发魔人。
总地来讲,他是不挑食的,再加上自知力量不足,也没法太过挑剔,平日里都是逮到哪个吃哪个。可他毕竟也是恶魔,强大美味的灵魂对他的诱惑力依旧足够让他为之吸引,并偷偷摸摸地跟上去了。
对方很强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话不多且靠谱无比的魔人,内心活动却丰富得能把他弄崩溃。
话不多但内心活动特别剧烈的人他也是见过的,却从来没遇上过这么跳跃的——前一秒还在想晚餐的食谱,后一秒就跳到店铺选址上,再过一会儿已经在思考睡衣样式了。在连续尝试好几天读心反被逼得吐槽不止后,池愤然放弃,转而采取了最传统的办法——变身为蝙蝠倒挂在屋檐下观察红发魔人的举动,试图找出其弱点好下手。
然而这弱点没找到,倒是有了其他的发现。
“老大,我来报告消息了!”
“来了啊,小粉红。”
“老大……咱能不叫这个外号了吗,”粉色头发的魔人一脸痛苦地捂脸,又突然顿住,送来双手四下环顾,“我怎么总觉得老大你这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盯着,你最近有去墓地吗?”
“嗯?”
“……没、没什么,我乱说的。”
窗外的池用爪子抚了抚毛绒绒的胸口,等脚步声远去,方才心有余悸地重新探出头来。
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观察,池了解到,被自己盯上的魔人似乎叫Machili L,是某个不知名组织的老大,除了刚刚那个叫卡兹特的粉色脑袋,近几日里一直陆续有魔人造访,他读了一下,都是组织内的成员。
来的魔人有强有弱,有话说三句忘两句的僵尸、肤色奇怪还有纹身的小孩、每次出现都抱着不同动物的西装男……但唯独卡兹特表现出了隐约意识到他的存在的样子。
这人是什么人?发现自己是有什么能力吗?还是说只是瞎蒙而已?池一边思索,一边继续他的观察。
他已经全然忘我到了连饥饿都可以浑然不觉的地步,像吞噬灵魂一样贪婪地注视着窗子里的那个世界。
他记下他们的名字和特征。
他看见他们吵嘴,脸上带着笑;看见几个人围着“老大”做奇怪的手势,似乎是在喊“Machili!Machili!”;看见卡兹特和诺瓦在讨论,几只乌鸦围着他们转圈,时不时去山坂初那里偷一块小饼干……
然后他意识到了,他和他们不同。他只要有灵魂吃就能很开心,而他们即便不吃灵魂看起来也那么快乐。
他想起老恶魔的话:恶魔这一种族,一生注定如此过活,不用思考太多,跟随本能就行。可他开始思考、开始想了,想要拥有除了食物以外的东西,想要不再只能独自漂泊,想要一个能停驻的地方,想要一个不被嫌弃的场所。
他想,加入他们。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刚感慨了一句“希望这能成为一个大家庭”的Machili眼睁睁地看见一个灰色毛球从自家别墅的房檐下窜出,落在草坪上化作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
“请让我也加入吧!”
这便是池·弗洛伦家加入过程的全部了。
可惜加入组织后的生活与他设想中的并不完全相同,主要体现在与组员的交流上。
他本就为数不多的勇气早就在那天下午唐突又失礼的请求中几乎消耗殆尽,再加上他本就寥寥无几的人际交往经验,使得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妥当的方法去和组员搞好关系。听说肢体接触能拉进距离而努力厚着脸皮给了卡兹特一个拥抱,被敷衍过去还带着喝醉了;把头摘下来给初“惊喜”制造共同话题,被当作遇到麻烦还塞了一卷绷带……总之没一个顺利的。
“到底怎么才能和大家搞好关系啊!”池蹲在自家老大引以为傲的后花园里抱头哀嚎,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什么吗,原来你在烦恼这个。”听到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池吓得立刻窜了起来,站直身子,恭敬地向来人行了个标准的90度鞠躬礼,“早上好,卡兹特桑!”
往嘴里扔小饼干的动作一顿,卡兹特冲他摆摆手道:“你从日本来的?”
“咦?”
“算了没什么,手伸出来。”
池愣愣地伸出双手,手心立刻被变戏法似的塞进了各种包装的零食。卡兹特也不管他诧异的眼神,继续解决自己手里的那袋小饼干,一边解释道:“老大想让组里关系和睦点,又看你一直和大家处不来,就让我来找你聊聊。”他抬起头,静静地凝视已然呆掉的池,“点心是从初那里拿的,回头记得谢谢他。”
“嗯,谢谢。”往常被紧盯着池都难免会觉得无比紧张,这次却没没有,反而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索性抱紧了怀里的点心,学着卡兹特的样子在相聚一米多的位置席地而坐。
这次卡兹特没再发表意见,只随意地撇了他一眼,便见他挑了袋薯片拆开,俩人干脆就着零食聊了起来。
“说起来……你多高?”
“嗯?174。”
“啧。”
池惶恐地放下了手上的东西。
“没事我不是责怪你你吃你的,”卡兹特不爽地撑住下巴,愤愤地将薯片咬得咔咔响,“反正我还会长的。”
他们就这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从近日阴晴不定的天气,到几个街区外新开的酒吧,再到彼此的一系列爱好和其他私人信息。
不得不说卡兹特相当健谈,他总能找到恰当的切入点将话题自然而然地接下去,不会让人感觉丝毫的不适,就连拥有读心能力的池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因此,池虽然从一开始就读出了他套话探底的意图,却还是和他聊了下去,倒不是丝毫不介意,只是这第一次体会到的拥有朋友的感觉太过弥足珍贵。也因此,在卡兹特向他描绘自己曾去过的动物园时,他总算再次鼓起勇气道:“能带我去看看吗?”
然后他们就站到了这里,隐藏了各自的灵魂波长混迹在人群中。
要卡兹特来说的话,池就像是一匹从出生就一直被关在笼子里驯养而如今终于重回非洲大草原的野马,你不给他条绳子压根拽不住。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任老大拿什么理由来安排他,他死也不要再去安抚这个小崽子还给他当奶爸带他出来逛、动、物、园。他还年轻,不想过早被折腾到谢顶!
然而现在再来后悔实在为时甚晚,于是他只能一脸生无可恋地任由这个自称24岁内心最多4岁的大龄儿童拖着自己东奔西跑。
“卡兹特,那是什么?”
“狮子,一种生存在非洲和亚洲的大型猫科动物,是现存平均体重最大的猫科动物,也是世界上唯一一种雌雄两态的猫科动物,”卡兹特面无表情地照着谷歌上给出的介绍读道,终于还是忍不住吐槽,“你之前分不清糖和盐弄毁了老大的下午茶我就够惊讶了,为什么你连这些动物都不认识?你真不是外星来的?”
兴奋过度的池显然没把他这些抱怨的句子听进去,拉着他直接挤到下一个地点,问道:“这黑乎乎的丑家伙又是什么?”
“黑猩猩。”
“那边那个黑白相间的怪东西呢?”
“……熊猫。”
如此折腾了好几个园区,饶是耐性再好的人怕也是磨不住了。就在卡兹特快要自暴自弃地认了这个奶爸的身份的时候,不远处的人群里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蓝白色身影。他心下一动,瞬间振作了精神,拉着池走到人群松散处,叮嘱道:“你先自己浪一会,我有事离开下。”说完便转身离去,倏忽不见了踪影。
Unfold Ch.2 企图
啪地一声打开电灯,卡兹特一头倒进沙发里。
他的头还是疼得厉害,却不是中暑的原因,只能继续躺着等它自行缓解。又过了好一会儿,卡兹特才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撑起身拉开窗帘冲外面打了个呼哨,片刻,一只乌鸦跌跌撞撞地飞过来,停到他伸出的手臂上。
乌鸦受了伤,一边翅膀别扭地缩着,原本黑亮的羽毛像是在灰里滚过一遍,又脏又乱。卡兹特小心地将它转移到左手心,关好窗、拉回窗帘,这才终于全然放松下来。躺在他手心的乌鸦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指,卡兹特好笑地挠了回去,“怎么了,犹大,你平时不都对我爱答不理的吗?”手心立刻被啄了。
“好了,我闭嘴,”卡兹特拖过一个沙发垫平放到茶几上,把乌鸦安置好,“我去找点药给你处理伤口,还要跟老大汇报任务情况——糟了,没有及时汇报,老大不会打死我吧……”
等到忙活好一切,天已经彻底黑了,犹大在沙发垫上睡得正熟,伤口都已经仔细清洗过,上了药包扎妥当,只有被扯掉毛的地方还呈现出滑稽的杂乱样子。卡兹特忍不住手贱地扯了扯参差不齐的尾羽,脑海里却浮现出下午见到的那颗乱蓬蓬的脑袋来。
那个叫梅斯的男孩子……为什么就敢穿高跟短靴出门啊?!
卡兹特心情复杂地看着沙发上他所珍藏却不敢轻易示人的毛绒玩具、书架上的时装杂志和茶几下层排开的首饰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作为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魔人,有点独特的兴趣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何况比起他那些或是戴着盔甲出门或是整日抱着只断尾猫光脚到处跑的同类,他这点爱好简直正常得不正常。但曾屡次因为随身携带过多藏品而被当作是小女生的经历还是让他坚定地把这些玩意收在了自己的公寓里,只将少数几个不太引人注目的戴上,没事的时候把玩一下聊以慰藉。
所以到底为什么那小子就可以一脸淡定地穿着高跟短靴出门,品味还意外地不错?
气闷地把脸埋进几乎与自己等高的泰迪熊怀里,卡兹特打定主意,明天就去堵人,至少要问出鞋是在哪买的!
虽然他是这样做的打算,可事情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发展。
在发觉地图上的小红点停留的位置竟然是失物招领中心时,卡兹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龟裂了。
把施加了定位魔咒的尾戒送给他人来方便跟踪的手段确实称不上光明磊落,但一般会有人把别人送的礼物直接拿到失物招领中心挂失吗?而且那尾戒还是他很喜欢的。卡兹特想道,顿时更气了,锁上手机屏就冲进面前的建筑里。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是个妆容精致的女士,脸上营业性的笑容无懈可击,卡兹特还没走近便听她朗声道了句“欢迎光临”。卡罗尔·琼斯。卡兹特看了眼她胸前的名牌,开口道:“您好,我想来找回一件失物,麻烦您帮忙找一下。”
“请问您遗失了什么?”
“一个素银尾戒。”
戒指很快被找了出来,然而他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却遭到了礼貌的阻拦,“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和物主证明。”
卡兹特挑眉,“物主证明?”
“是的。请问这枚戒指是您自行购买还是他人赠送的?”
“我自己买的。”
“那请您提供一下收据或小票。”
卡兹特一噎——他买东西从来不存收据和小票的——问道:“……有其他方法吗?”
琼斯小姐微笑着摇摇头,把戒指收了回去,卡兹特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能郁闷地离去。
其实把戒指拿回来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他大可以伪造收据,也可以半夜溜进去直接偷回来,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随便派只乌鸦去即可。但任何非常规的手段都需要一系列事后的掩饰工作来支持,否则很容易留下可能会被他人发觉的漏洞,不到万不得已不宜使用。更何况那枚戒指也没有多贵重,只是他很喜欢而已。
如此稍作权衡,卡兹特最后选择了最笨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找到梅斯,让他来撤销挂失,自己在从他手上取回戒指。
打定主意,卡兹特登上了市中的钟塔,轻巧地翻上塔顶,右手食指与拇指蜷成环状,置于口中,悠悠地吹出一声长哨,哨声随着空气散落。须臾,在常人所不能见的视界里,数不清的红点密密麻麻地亮起,有的在楼宇间,有的在电线杆上,安安静静地亮着,像是一群无声蛰伏的凶兽。哨声继续,时而长、时而短,而后彻底归于沉寂,连带着那点点猩红也一并消失。
“好孩子们,”卡兹特愉快地跳下塔顶,“接下来,只要等那个高跟靴小哥出现了。”
梅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才过一天老师就又派自己和缇珥出来采购,然而看着好友那张黑沉的脸,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只将手里的购物袋换到了另一边手上,顶着依旧晒死个人的太阳慢慢往前走。
再过去不远就是之前休息过的公园,梅斯微微眯起眼睛,汗水顺着他蜷曲卷翘的发丝滑落,稍微模糊了视线,即便如此他还是看见前面有什么黑不溜秋的东西愈来愈近,像一支箭划破长空,笔直地、毫不退缩地向他奔来。
他条件反射地想躲,却被沉重的购物袋连累,慢了一步动作。直到空着的那只手被对方抓住,梅斯才终于看清来人的脸,亮粉色的发丝在逆光下仿佛在发光,黑框眼镜被甩到了鼻尖,有些滑稽地挂着。可不正是前天才刚见过的卡兹特。
卡兹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上将自己因为极速奔跑而滑下肩膀的外套拉回原位,缓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能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抓住你了。”
Unfold Ch.1 初遇
入学死武专以后,每日都过得差不多,无非是“学校-住处”两点一线。为此,好友缇珥已经连续抱怨了好几天太无聊,梅斯倒是没太大的想法,安静地将清单上罗列的商品一件件装进购物篮。
缇珥看起来十分抓狂。如果只有她和梅斯两个人,她怕是早就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抓住这个面部神经坏死的家伙死命摇晃了,但在这样人来人往、随时有可能会有视线扫过来的超市里,她只能抓紧了自己手里的那个购物篮,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吐槽道:“你就不能多点表情吗?”
梅斯一脸茫然地回头看她。
缇珥被他看得没了脾气,转头从货架上一口气拿下好几袋薯片,猛力塞进梅斯的篮子里。
“缇珥,老师没叫我们买这个。”
“那是我的,”缇珥头也不回地向收银台走去,“你结账。”
采购完走出超市的时候,正是正午最热的时间点,几乎可以把人晒化的阳光让缇珥看起来更暴躁了些,就连梅斯也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叠整齐放进袋子里。
缇珥从袋子里掏出两瓶冰水,一瓶自己拿了,一瓶递给梅斯,两人默契地向前面不远处的公园走去——帮老师跑腿这么久,总该有休息一下的权利。
等躲到树荫下,两人才总算松了口气。虽然温度依旧不低,但不时吹过的自然风比人为制造的冷气舒服很多,梅斯难得地放松了表情,刚想拧开瓶盖解解渴,却突然被扯住了袖子。
“缇珥?”梅斯抬头看向好友,只见她一手抓着自己,一手指向边上的矮树丛,声音发颤,“梅斯……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确实是有个人。
梅斯看看被自己从树丛里拖出来的男人,又看看站得老远不肯靠近的缇珥,开口道:“缇珥,帮我再去买瓶水和一条毛巾吧。”
直到缇珥彻底不见了踪影,梅斯将视线重新投回了男人身上。大热的天,男人却穿着一身黑外套,虽然袖子被挽到了臂弯,但也足够吸热了。考虑到中暑的可能性,梅斯将他拖到了背阴处,又动手扒下那件背面印着白色线条勾勒出的羽翼印花的外套,把自己的那瓶冰水拿过来放在了对方额头上。做完这些基本的应急处理,他才正式打量起这位倒霉先生。
从身长来看,个子应该比自己矮,长相稚嫩,还顶着一头烫染过的粉发,整个人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一身穿戴看着十分花哨,光是耳钉就有六个,脖子上和手腕上也都戴有饰品,鼻梁上却架着一副老气横秋的黑框眼镜……离家出走的叛逆期青少年?
“梅斯!”缇珥喘着气拍了拍有些出神的有人,将手里的水和毛巾递给他,“呼……怎么样,要我帮忙吗?”
梅斯拧开瓶盖,用水将毛巾打湿,又换下那瓶已经不太冰了的水,转而将放在昏迷中的那人额头上,谨慎地替他擦去挑染成白色的刘海下的汗珠,“你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我来就可以了。”
“你才是比我更加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吧。”
“救人的话,不要紧。”
就算已经认识了十多年,缇珥也始终觉得自己没法完全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但丢下朋友不管也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干脆也不多说,从购物袋里翻出张促销传单折成把简陋的纸扇,蹲在一旁帮着给人扇风散热,顺便也让忙碌中的梅斯好过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总算睁开了眼睛,正俯身给他擦汗的梅斯动作一顿,愣了好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退开。男人顺势坐直身子,像是刚刚启动的机器人一样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是在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梅斯等了一会,确定他已经清醒后便将先前换下的水瓶递给他,解释道:“你应该是中暑倒在这里,被我和朋友发现了。”
男人点点头,哑着嗓子冲他和刚刚起就一直躲在他身后不出声的缇珥各道了句“谢谢”,这才拧开瓶盖补充水份。
为了确认他是否完全恢复,梅斯又难得地和他简单地聊了两句,却不想他竟然意外地健谈,没一会儿工夫梅斯便从他的自说自话中了解到他叫卡兹特,就住在Death City里,因为家庭问题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平时在一家酒吧里做酒保打工赚取生活费。
“这里的酒吧可以招未成年人?”梅斯问。
可怜卡兹特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全灌溉给了大地,他猛捶了几下胸口才总算缓过劲来,大声嚷道:“我今年十八!”
两道质疑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气得他差点又背过气去,最后只得掏出证件以维护自己成年男子的尊严。
“竟然比我大。”聊过几句后,缇珥也总算放开了些,接起话来。
卡兹特不爽地咬着瓶口泄愤,含糊地回嘴道:“可恶,知不知道以貌取人很不礼貌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话说,你们呢?是死武专的新生?”
两人实诚地点了点头。
卡兹特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眼两人边上装着各种日用品的购物袋,“出来置办生活用品吗,是刚搬过来?”
“帮老师跑腿……”梅斯刚开口解释没两句,便被缇珥打断了,“我们好像出来了很长时间,得赶快回去报道,卡兹特先生再见。”
“哦,拜拜。”卡兹特毫不在意地冲两人摆摆手,套上叠整齐放在一旁的外套,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站起身快步追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两人,伸手拉住梅斯,将什么东西塞进他的手里,而后就像他突兀的出现那样突然地离去了,留下梅斯和缇珥两人面面相觑。
“他给了你什么?”缇珥紧张地问道。
梅斯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缓慢地摊开来,只见一枚小巧的素银尾戒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它本来是带在卡兹特右手上的。
要说为什么这么做的话,大概只是出于职业习惯而已。卡兹特盯着像喝果汁一样将那些颜色各异的酒统统装进胃袋的池,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家伙明显不会喝,连长岛冰茶这种度数的酒都是一口灌的,还意犹未尽地嚷着要再来一杯,而且自己喝还不算完,非要拽着卡兹特和他碰杯,跟他打招呼时突然就抱过来的举动一样无厘头,甚至还要更加孩子气一些。
又喝空一杯,池的脸色红了点,大概是酒气上来了,但意识却似乎还清醒,只是在那幼稚地戳玻璃杯的杯壁,嘴里念念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卡兹特平时是做酒保的,以他对酒的熟悉程度,很快就估算出眼前这家伙的酒量差不多也快到极限了,现在这半醉半醒的状态正是最好的谈话时机。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去套话,池就先倒豆子似的打开了话匣子,“我说……嗝、卡兹特先生,我能问你个问、问题吗……”
“问吧,关于组里的事上到老大下到幽灵组员我都清楚,你想知道什么?”卡兹特用惯常不着调的语气回道,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视趴在桌子上的池。
已经喝得半茫的池打了个呵欠,又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才慢悠悠地问道:“为什么我们组没有女孩子啊……”
“咳、咳咳,”卡兹特呛了个措手不及,咳得吧台都跟着一起晃荡起来,隔了好一会才总算平复,随口道,“大概因为我们老大长得比较吸引男人吧。”
池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抢过卡兹特手边装着伏特加的瓶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倒是学会小口抿了。
但话题还在继续。
“女孩子多好啊,既可爱,又柔软,身上还有香香的味道。”池掰着手指说道。
……所以你和一个基佬大谈女孩子到底想干啥?卡兹特满头黑线地喝了口酒。
池继续道:“卡兹特先生,嗝,有女朋友吗?”
真不好意思我只有男朋友。想到那个顶着一头漂亮银发的木头脸,卡兹特郁闷地在心里补上了个“追求中”,又伸手去拉池,“好了别喝了,我可不想回头被老大骂一上来就给新人灌酒——喂,池?”一边叫着对方的名字一边蹲下身,卡兹特这才发现他连眼神都放空了,呆呆的样子比闹腾的时候乖顺不少。
这是彻底喝醉了?略微思索了下,卡兹特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那颗断掉又被勉强缝合上的脑袋往上抬了抬,茫然地看向眼前的手指,似乎是在辨认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只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副幼稚园小班的小朋友到了午休时止不住困意却还要撑着不肯睡的表情。可这里没有负责哄睡的老师,只有个卡兹特而已。
“我这都遭的什么罪啊……”卡兹特一边碎碎念,一边把已经睡成一具尸体的池扶到肩膀上——这小子比他还高,刚压上来差点没害他直接跪下去,“算了,看在你酒品不差的份上原谅你了。”
话虽这么说,等到把池拖到一个可以休息的角落后,累得只剩半口气的卡兹特还是没忍住狠狠地把那张脸当面团蹂躏了许久——我靠重死了好吗!
姓名:卡兹特(カズト)
性别:男
年龄:18岁(真实年龄)
身高:170cm
本体:乌鸦(自己把毛染成了粉色)
身份:魔人情报贩子
穿戴:左手是皮制手表+石榴石手串(缠了3圈),右手有素银尾戒(后送出),左右耳各3个红水晶碎钻耳钉,颈带下的吊坠是红宝石,卫衣背后有白色线条勾勒出的翅膀图案。
爱好:喜欢收集亮闪闪的首饰和可爱的毛绒玩具,前者会戴在身上,后者一般只放在家里。
生活习惯:因为只通过能力就能了解外界,所以大多数时间是个家里蹲,但实在闲得发疯了也会去找点零时工做做打发时间,因为工作时间不定所以作息十分紊乱。出于个人习惯,做的大多数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由此发展出了很多关系人。喜欢尝试着做各种料理,但讨厌洗碗和整理房间。
能力:本身攻击力不高,略高于普通人,略逊于魔武器,体力还不错,擅长跑步(路)、操控术,会使点障眼法和基本的魔法,也会组装一些小器械,因此通常会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夹娃娃和宝石鉴赏小能手。
主动:操控乌鸦
因为本体是乌鸦,所以能与其他乌鸦通过类似共情的方式建立联系,直接获取被控制乌鸦的视觉、听觉与嗅觉信息,六岁以前都不太会控制,时常被过多的信息所干扰或是过度消耗精神力,能熟练掌握后就浪了起来,总地来讲在自我控制方面很强。
控制乌鸦的范围最多为以自身为中心的方圆100m,范围内没有只数上限,但所控制乌鸦只数与精神力消耗成正比,且距离越远控制力越差。
此外,还能凭空召唤至多13只乌鸦使魔(类似美杜莎的蛇)作为掩护和攻击。
被动:安心与信赖的气场(低阶版魅惑术)
某种意义上的魔法加持,与他人对视超过五秒便可获取信任,戴上眼镜后无效。
特质:平时很皮也很能闹,爱笑,话多健谈,非常会卖乖的类型,行事作风看起来比较吊儿郎当和懒散,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对喜好的东西有着异常的执着与耐性,从战略上来讲基本上他所做每件事都是做足了准备才行动的,且会飞快地给自己找好退路,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所以处理事情时比较冷静,但本质上因为年龄不算特别大而意外地会有些孩子气的表现(限对极为亲密/信赖的人)。
行为模式:一直都是听老大的话行动,后来有了计划外的感兴趣的对象,开始以兴趣为导向。
月亮与白乌鸦
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来历与生平似乎是永远绕不过去的话题。好在卡兹特的脑袋转得够快,总是能十分顺口地就说出早就编排好的那套说辞,仿佛那就是事实。
但并非如此。他既非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也并没有在车祸中失去父母,更不存在之后一系列听起来几乎可以写成充满了心灵鸡汤味道软文的励志经历。然而他记忆中那些零散的片段又实在太过离奇,彷如一场大梦。
他出生在一个无名的村落,四面除了山还是山,山与山之间是绵延的密林,横七竖八的枝桠交叠成一个巨大的盖子,把整个村子与外界隔离,幽静如坟茔。由于缺少日照和土壤贫瘠的缘故,村子的收成少得可怜,村人认为这是山神对百年前那场大火的惩罚,于是于百年间衍生出了数不尽的规矩——诸如伐木、垂钓都要先向山叩拜之类,其中最为重要的,莫过于每十年必须举行一次的冬祭。
相传百年前村落里曾救下过一个倒在密林中的旅人,旅人昏迷了整整十二天,终于在第十三天的夜里转醒,明亮的月光下,旅人露出尖利的犬齿,咬断了收留他的一家五口的脖子。杀戮持续了一夜,到处都是血与残肢,红了眼的旅人却像是不知餍足的怪兽,将燃着的火把投入了密林中。那场火烧掉了几乎一整座山头,却在将要蔓延开来之时被骤雨扑灭,只留下一地焦黑的伤疤,直到百年后仍像是一块顽固的病灶,再也长不出新鲜的绿意。
而每年冬至的冬祭便是在那里举行。每一位十三至十八岁的孩子都必须穿上白衣白裤,走进林子里,去寻找白色的乌鸦——据说那是代表山神原谅村众所降下的福祉,取得了便能改变此处的贫瘠,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刚刚年满十三岁的卡兹特并不能很好地明白其中缘由,但他看得懂父母期待的神色。
冬祭从冬至当日早晨七点开始,短暂的日照结束后便是去密林探险的环节,直到深夜十二点正式落幕,跟在队伍里面混混时间然后开溜是极佳的选择……
本该如此。
卡兹特愣神地愣在原地,惊讶得失去了言语。平时里那片鬼气森森的林子,退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土地,一轮几乎快要将天与地连接起来的巨大的圆月堪堪浮在地平线上,银白色的月晕辐散出细微的粉尘,像是洒在黑布上的盐粒。
出于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心,卡兹特向着那月轮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空气越是寒冷,距离却仿佛丝毫没有缩短。再怎么精力充沛也止不住无止境的消耗,但他停不下来,双足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再怎么感到疲累也无法停歇。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脚底硬实的质地突然下陷,镜面一般死寂的湖面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湖面缀着点点白光,待他不受控制地走近,才终于看清,那是一大群白羽的乌鸦,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视线似是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与寒冰,重重地堆积上来,叫他举步艰难,连灵魂都变得沉重,却又像是无声的引诱,呼唤着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走到那鸦群中去,成为其中的一员。
意识就是在那时渐渐变得模糊的,而后便是来自后脑勺的刺痛与无尽的黑。
之后的记忆就像是碎纸机吐出的纸屑一般支离破碎,只有在梦里才会偶尔展露一点痕迹,像是手腕上的刀口、穿着黑斗篷的人、斗篷下父母的脸、漫长的祷告词,以及回荡在耳边的咒骂……
“怪物。”
“恶心。”
“魔人。”
“终于被揪出来了。”
“偷偷藏在村子里一定是想像之前那个恶魔一样杀了我们!”
“杀了他……”
被老大救走、顺利觉醒并能熟练运用自身的能力后,卡兹特曾经着手调查过关于那个村落的事,最终只查到了关于周边地区因为先天自然因素而容易诞生魔人魔女、冬至会出现奇怪的只有魔人魔女能看见的“场”等等是是而非的传闻,而那个村落曾经的住民也已在他离开时彻底销声匿迹。于是一切真相与谜团最终都只是成了他笔记本里的一纸记录,与他原本的名字一起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