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当真是个体面人。”
白先生一从小巷子里出来,迎面就看到相泽泪从边儿上出现,眼瞅着直直的就要快步着撞了过来,却硬生生的在人面前停下了。只见往日里眉间带笑眼角上翘泛着水光的姑娘,如今却是一副生硬的面孔,抬着头望着白先生。
“也是。不管怎么想那张灯结彩和人花前月下的灯会,先生这般人物都该和其他人家知书达理的大小姐过着,而不是和我这个小丫头。”相泽泪语气薄的像是初春雪未融的时候湖面那层冰,只稍稍憋不住,满腔的带着活气的怨就要破开冰面浮出来了。但少女的声音动听得很,怕是那薄冰碎裂成的破片,尝起来都能有丝丝的甜味。少女的眼睛也是如此,纵然话中带着愤愤和不解,被那一双微微挑起的眼睛一瞧见,语气里都多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但先生您未免太不厚道了,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叫我去了那灯会,您没能来就不必说了,到了地方见到的却还是其他人——您这真是太不厚道了。”
“相小姐说的是,这是白某疏忽了。”白先生听罢露出了如往常那样的笑,其中有几分真假不得而知,但白先生自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人,怕是他能这么样的低了头,都能算是福气了。
“所以——”
“但相小姐还请别太生气……那天你见到的——姑且算是白某家里人罢。”白先生像是知道少女要问什么一样,先开口打断了问话,也没在意相泽泪破功后那微微有些不满的脸“他是个好孩子,还请相小姐别太责怪了。”
“……你们一家人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神叨叨的——”
“这次是白某愧对了小姐,作为道歉,还请小姐收下这个。”
相泽泪微微低下了头,能看见白先生从袖子里伸出来的腕子一如袖子那般白的发光,而同样白的像是要化为虚无的手上则安安静静的有着一个白色的香囊。
相泽泪紧紧盯着看了许久,随后竟是笑了,语气中还有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讥讽“白先生是当真不懂女人心,我虽自是知道自己在你眼里不算成熟,但好歹你也从没见过女子用这么素净的香囊吧。”
“白某未曾自负到这个地步……相小姐不喜欢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即便如此还是希望小姐您收下。”白先生语气未变,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只是用那双黑的不可思议的眼睛盯着相泽泪“我只是觉得,白色很适合您。”
这会儿说是要生气,也气不起来了。相泽泪近乎是刻意的强迫自己状似随意的接过那香囊,香囊上虽说是一片纯白,但细细看去有极其精美的暗纹绣在其上,藤蔓与花卉交错在一起,还有些说不上名头的纹样,连气味都不是寻常少女喜爱的带着暖意的味道,隐约的香气之中有点淡雅的意思。
这东西更像是白先生的。相泽泪只这样一想,就回忆起自己原来那个香囊里面还有一枚棋子“……你把这东西给我,那我是不是还得把你留在我这的还给你?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放进去的?”
“相小姐自是不必担心,那枚棋子的话,早就已经回到这了。”白先生刻意忽视了后一个问题,单单是笑着,那递出香囊的手翻转了一番之后,一枚黑色的棋子赫然出现在手心。
那棋子还带着丝隐约的香味,分明是留在相泽泪那的那一枚。
“你——”
“白某送的香囊里也有一枚棋子。”白先生收回手,眼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摩挲着自己的扇子“棋自是从白某爱用的那副棋里取出来的,算作是一点心意吧。”
“……”
白先生还真是从不回答那些尖锐的问题啊。相泽泪这样想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有些微落寞的表情,但随着相泽泪愈是想,愈忍不住生气起来,那脸上落寞的表情也带着一丝少女的娇俏,变为了明显的不服气。
“白先生还真是自信,将自己整副棋里的棋送给了我。”相泽泪说出来的话似是夸赞,但语气里带着讥讽“若是白先生总归需要那一枚棋,却独独缺了那一枚,那该如何是好。”
“白某未曾想过——”
“别再那样酸唧唧的称呼自己了,没意思。”相泽泪哼了一声,将给外人看的小姐姿态卸的一干二净,此时只留了个眉目婉转的少女躯壳在这“先生你若是真的缺了这一枚,该怎么办?”
“白某——”白先生话未说完却又一顿,随后笑了笑,再度开口“说实话,若不是相小姐提起,我还没想过这件事。倒不如说……我认为自己并不会用到这一枚棋。”
“哦?先生还真是有自信啊……”
“那是当然。”白先生轻声答道,随后又用不知在想什么的眼神盯着相泽泪上下打量着,视线最后停留在少女的裙子上。
相泽泪确实是为了少女那爱美的心思,为了好看并没有选那厚重又累赘的服式,所以对于现在的气候而言,相泽泪穿的略显单薄。于是白先生解下了自己和衣服同色的白披风盖在了相泽泪的身上“……相小姐不是说了我棋艺应当不错吗,那既然是相小姐说的,自然得有点自信了。”将披风好好给相泽泪穿上后,白先生自然而然的替少女拂去了些微的褶皱,和善的开了口“相小姐还是好好穿着,别冷到了。”
也不知是真的因少女的羞涩,还是说纯粹是看到那个白先生做出这样的动作感到不适而已,相泽泪沉默着什么也没说,眼神只是在看着别处,手好像还在捏着那个香囊。
“若是相小姐还生气的话,不如我陪小姐您在这苏州逛一逛吧,难得来到了这儿。”白先生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先生的话里居然隐约带了点恳求的意味。
相泽泪也是难得来到苏州这地,而游玩途中居然在暂且歇息的住处收到了白先生的信,那信一如之前那样简洁的毫不讲道理。相泽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愿意赴约,明明因为之前灯会的事情自己生气的不行,但这次——说实话,相泽泪自然是不想来的,但想到白先生那个性子,总觉得不来,亏的反而是自己。
相泽泪甚至懒得去想白先生为什么会在苏州这件事,反正问了白先生也不会答罢。
“这儿可是苏州,白先生。您又有想法了?”
“说来也是巧合……我之前也陪另一位姑娘来过这儿。”白先生瞅见相泽泪脸上又露出那种混杂了不满和嗤笑的表情,不赶不急的解释道“并不是相小姐您想的那样,只是寻常事物罢了。”
“你以为我想的是什么样呀。”相泽泪扭过脸不再看着白先生,但手却悄悄攥紧了白先生披上的披风,然而终究是耐不住好奇,眼神悄悄的转了回来。半晌后见白先生只是笑着并没有答话,又叹了口气把脸扭了回来“可你连和我再下盘棋都不愿意了。”
“……白某有些自身的原因——”
“你又这样称呼自己了。”相泽泪将那复杂的表情洗了去,脸上带着温和纯然的宁静“那我先把你这道歉收着,逛逛的事儿也暂且放着吧。”
白先生点了点头,看着相泽泪叹了口气,只是与那之前稍显无奈的叹气不同,这次是带着轻松的情绪,那双眼睛里闪着水灵的光“但……我要是想起来要去逛着,你可不能推脱!”
有笑声。
相泽泪自见到白先生开始,第一次听见他笑出了声来,那平时似笑非笑的表情居然变得真挚了,但很快那声音就停了下来,似只有短短一瞬——那确实只有一瞬。
“那我可等着相小姐了。”
天好像更冷了,初雪梦一样的飘了下来。相泽泪抬起头,雪映入了少女的眼睛里,闪着白色的光。而此时白先生好像说了些什么,那话还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白色的……”
“你说什么?”
相泽泪抬起头看向白先生,白先生好像没注意到视线,只是望着天空出了神。半晌后才像是自嘲一样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
“……”
相泽泪心想自己或许是累了,连看这神秘的家伙都显得有些多愁善感了起来,怕不是错觉,也或许是因为拿了人家的东西总有点心思在吧。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都太过诡谲,可能真的是累了。
“相小姐。”
相泽泪循声看去,白先生视线并不在少女的身上,却是望着远远的地方。是该冷起来的天气了,但天明明带着些晴朗的感觉,唯独白先生看着的那街道浓雾散不开,相泽泪只好不解的继续看着白先生,等着一个解释。
“……那雾里似乎有个有趣的店呢。”
相泽泪依旧是云里雾里,只是眼神不由自主的跟着白先生的视线,牢牢地盯着那片雾。雪依旧在下着,但不知为何站在白先生的身边,纵然是披着衣裳,却依旧能感受到不同往日的刺骨到令人心颤的寒冷。但就算是如此视线依旧无法逃离开,只能牢牢的盯着,白先生的声音像是蛊惑人心的毒物一样,深深的烙印在了脑海。
他开口了,声音却不在身边,好像隔着很远很远,远到逐渐淡了气息,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白先生如同来的时候那样,只稍一会便无声息的不见了,但那声音还留着,让相泽泪不由得紧握了白色的香囊,直到握的痛了,直到能感觉到那香囊里形似棋子的东西。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村子里总有些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行脚商人,每当那丁零当啷的声音合着吆喝从街那头传到这头的时候,待在屋子里的姑娘们总会止不住的想要钻出来望一望。那些如水般的姑娘们在这染了灰的天穹下也如水那样容易染上了尘,但姑娘们总是比水好那么一点儿的,那是这村里带着希望的孩子,眼睛里凝着灵动的光。
没什么能让这光蒙上尘埃。
而打一开始就在街边等着的男人们则不一样,他们等着一件称手的物什。不管那是称什么的手,衣食住行总有一样能让人看得上眼的,这些人们在灰里走的久了,心都似乎蒙上了纱,等着消息像一只手那样轻柔揭去心上盖着的纱,让埋藏在土里的男儿野心能见一见天日。
还有孩子们——那些稚嫩的孩子们。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会补满行脚商那摇摇晃晃的篓子里散乱装着的小格子,但比起拥有那些玩意,看行脚商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这些东西,才是真真的有趣。
每当到了月份,那读完了书的书生们摇着头晃着脑袋的就回来了这里,眼睛凝着水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在盼着,那些个手上拿着东西张口闭口文书词行能讲些里面听不见的故事,瞧不见的话。混着期期艾艾混真半假的念想,或许也是等着一个不会归来的心上人。
这儿是个桃源乡,是令人难以逃脱的温柔的摇篮,也是个能散播言语的棋场。
今儿早些时候,当行脚商兴致缺缺的还在盖着布头昏昏欲睡的时候,话就传开来了。村里不像是别村,看规模样貌和人数倒像是个镇子,消息灵通着呢。人说上城里头街里来了个会下棋的教书先生,未曾有人闻过其名,只知道世人都唤他作“白先生”,先生并不只出现在一处,倒不如说你心有所想的时候,白先生就会着一袭白衣,出现在你所希望的地方。传闻总是邪乎的,有人信有人不信,而这摸不真切的传闻反而让人的心尖更是痒痒的,毕竟这里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还不一定呢。
传闻来了。白先生带着他那盘棋来了村里,白先生说不论男女老少,人人皆可。只要和他下棋,赢了便能拿到想要的一切,而输了——
还没人知道。
那白先生像是慈善家一样,丝毫没得传闻里说的那般精通棋艺,那人们心中便知道了,说的白先生下棋厉害只是个幌子,怕是白先生自己传出来的,免得输得太多赔不起了罢。而要是真去问白先生,他也只是不语,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指了指棋盘示意你来一局罢。
而你若是赢了,后面的事也就不再是传闻了。
第一个能被人称奇的,则是住在边边上的那位老农,老农劳作过后未曾想到会多日不见一滴雨,那时候村里的话已经传的透彻了,那白先生输给了回乡来的几位书生,书生们倒也是和气,要的不多,有的只是要了份种子,有的也只是要了藏书。甚至还有稍稍过分那么一点的,想要些精妙难寻的抄本,白先生也给他们找了来。老农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白先生就在晃神的片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先生手上拿了把扇子摇着摇着,一时间好像起了雾一样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扇面上画的是甚么,那老先生有些胆怯的望了去,白先生也不说话,单单的只是笑。
老农说自个儿没什么文化,怕是玩不来这些文人们会的东西,白先生也不恼,示意老农跟着自己走。老农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跟了过去,那是一件平淡无奇的屋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但这也不重要了。屋子正中有一圆桌,桌上摆着一整副棋子,稍显旧了,但看得出主人很是爱惜。
然后白先生自进屋之后第一次开口。
“请坐?”
他说。
那老农战战兢兢的,这才将挑在肩上的东西放下,白先生总有种无意中散发出来的气,让老农不由得有些恐惧。
“你我各执一色棋子,黑先白后,交替下子,一次一子。你们既然都称我一声白先生,那我便执白子,您先请便。”
老农看着白先生将装着黑棋的器皿放到了面前,安抚一样的从中取出一枚来,摊开了老农自个儿的手心,将那黑子放到了手心里合上。
“子要下在交接点上,落子后不得随意移动。剩下的您就先试试吧,如何?”
老农看着白先生的脸,硬生生的把话给吞下,颤巍巍的落下了第一步。
三天后,村内大雨。
老农像是发了狂一样的仰天笑着,其中不乏隐约喊得“传闻都是真的!”“那位先生是真的能带来奇迹!”他俨然是将白先生当成了神,而神动动手指就引发了奇迹,只因自己莫名其妙的赢了一局棋。
是,只是赢了一局棋。
白先生甚至都没说些什么,只是在老农说出愿望后笑着点了点头,告诉老农三天后自然会有好事情降临,没想到这事是真的,这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发生了。这简直是一场不需要成本的赌博。
不需要成本,是啊。
老农有些平淡的人生里开始掀起了波澜,他觉得自己能要点别的东西来。
而在约莫是十五天之后,村里那栋最大的宅子悄然建了起来,那楼说来也是巧,建在了老农以前那块菜地上,好事的人们过去看着呢,还想叫老农来问问怎么回事,那老农却施施然从宅子里走了出来,他眼神睥睨着像是什么富贵人家一样,对所有人一概解释这是天降之财,别惦记了。但总有好事人说那是老农和白先生下了棋,这东西都是白先生给的。
而老农遣散了站在自个家门口说闲话的人,对那些红着脸抱怨着新宅占了预留菜地的前日好友们,只是叫嚷着给人散了财便不愿再见到了。
大家一哄而散,留下零零散散的人,在下一个转角见到白先生站在那似笑非笑。
那老农愈发狠厉了起来,绝口不提钱财如何而来,而当有人在他面前起哄,叫着白先生的名号时,老农便冲上去狠狠的叫人滚。人们自是不知道为何从前带着一丝胆怯的老农如今是这般样子,只是那宅子愈发的亮堂了,带着点挥金如土的富丽,可门前却冷冷的,再也没人想来了。
后来人们发现老农则是再过了七天左右的事情了,那老农面色狰狞,丝毫不见事前再也不干瘦的样子,还温着的尸体惨白,带着点富人家的样貌体态,唯独心口那块开了个洞,看去却早已是空了。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乱想,有那么些个人动了动脑经想到了下棋的那位先生,却也不敢说出来。这老农突变成令人厌恶的富人家,活像是暴发户那样待人苛刻,到他死的时候竟没几个人感到伤心,留下的只有不解和悄然蔓延的恐惧。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这老农黑了心啦,被后山里的野狼叼了心吃去了,活该哦。
而人们半是哄着别乱说话,另一半则是暗自思忖,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唯独早早离去的一书生,在阴影里瞅见了白先生。他上前不着声色的瞥了眼似是白纸的扇,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他说,白先生,我和您下局棋,赢了请您让我升官发大财,可好?
老农的事儿一过,和棋有关的风头暗中增了不少,甚至有姑娘家家的凑在一起小声聊着,说是和白先生下了局,也不知怎么的就赢了,不管是要让夫君远离莺莺燕燕,还是想要和看上的小伙结成一段缘,总能实现了不少。姑娘家们倒是把白先生看成了月老,一个个面带羞容扭扭捏捏的说想和先生下一局,而白先生来者不拒,不知怎么的,大家伙儿都还没见白先生赢过。
这时候那高中榜上的书生回来了,人人都说书生当了县令了可了不得了。书生也只是淡淡一笑,寻了个没人的角落,不意外的找到了白先生,又下了一局棋。
于是他日再遇,书生已经进了宫。
那书生自这之后鲜少回到村里了,偶尔来也只是排场大着像什么门面一样,浩浩荡荡的沿着街走了一通,回了自个儿家便没了声息。书生以前的好友们,那几个一同上京的书生们红着脸不愿去问,最后还是有人沉不住气,敲了门便问里头,是不是书生同白先生下了棋,如今发达了。
半天没见回应,敲门的人是想退了开,但书生却将门一开,神色冷峻的靠在一旁。书生勒令着别乱说话,而面对更多随着其他书生们来的村人,则是面色更冷一分,将门狠狠地关上了。
于是夜深了,从宫里回来的书生进了白先生的屋子,而在这之后,那些个当时敲门询问的其他书生和零星的还缠着问怎么样才能进宫的人都悄然没了消息,或是面带惧色不敢再问,或是干脆消失了罢。
村里的姑娘悄悄找到白先生,姑娘面带一丝羞涩,扭捏了一番才说自己与那书生自幼青梅竹马,书生以前家境贫寒,惹得姑娘父母总是看不顺眼,两小无猜的感情始终得不到祝福,而现在发达了,这事有说法了,问一问白先生能否让书生回来,自己愿赌一局棋。
白先生不语,并未让姑娘与自己下棋,只是收起扇子敲了敲手心,直接告诉姑娘两日后即可见到书生,翩然离去。
两日后,轿子抬着那书生就回来了。
书生没有理站在白先生边上一脸羞怯的姑娘家,只是遣散了跟着来的人,瞥了一眼那姑娘,语气冰冷的对白先生道。
白先生,我想黄袍加身,您看如何?
城上的消息隔了一日才传来,而这一传就是起了轩然大波。
行脚商神神秘秘的凑在大家伙儿边上说,皇上的袍子被人偷啦!不知怎地就在宫里消失啦!依我看啊,和你们村儿里的事情有关咯!
行脚商说的就是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那进了宫的书生刚回到这就去找了白先生,随后再也没了声息,之后再见到的时候则也成了尸体。
说是跟来的随从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无奈之下喊了声有急事禀报,贸然开了门,那随从蹭的进去就跪了下来,小声说着主子您政变想要何时发动?那些个人都已经等急了,再不下令,怕是贵族们都要退了出去啊,主子您请三思,皇上快要发现您了啊!。
但许久也没等到书生开口。
随从战战兢兢的发着抖抬起了头,便被吓到失了声。
只见书生面色惨白躺在那儿,身披着绣着龙的黄色袍子,心口一滩红色,染脏了袍子。那随从一惊便向后倒了去,脚一勾将袍子给带了下去,那袍子下的身体,心间已经空了。
而书生的边上则躺着一位姑娘,面色沉静似是还带着微笑,姑娘依偎在书生的身边,像是寻获了什么至宝那样,紧紧的不愿松开。姑娘身着红色的嫁衣,上面绣着精细的花,而书生身上那黄袍掉了下去后,身上穿的竟然也是一身喜服,两人在烛火映照下泛着红的屋子里紧紧靠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只不过那书生也罢了,姑娘的心间也是空的,血染上红衣,看的并不真切。
又是一场闹剧。
毕竟是闹到皇城的事,不管是村里还是城里这消息久久不能平息。到处都是为了凑热闹进村子里的人,一时间人声鼎沸,那曾经的桃源乡瞬间就多了点世俗的味,没那么不可捉摸,也没什么新奇的了。
只是来的人再多,也没几个人问到了要领上。多半是好事之徒前来询问书生生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做了些什么事儿才发达了,那死的时候躺在一旁的姑娘又与他是什么关系,来的人问来问去也琢磨不到什么,只是一边叹息一边想着到底是哪有不对劲的,到头来还是叹着气散去了。倒是有几人问了问白先生的事,只是毕竟不是村子里的人,问是问了,也没能把两件事联系起来。而那村子里的人也遮遮掩掩不愿说清楚,故事前后总蒙着层纱,到最后反而像听个故事一样,啧啧称奇,听完就忘。
再隔几日的时候打从京城里来了一位姑娘,姑娘是城里相府的千金,那千金天生好命,也是难得爱任性。千金一来就打听可曾有人见过一位先生,大家都唤作白先生。千金说先生下的一手好棋,难得见到,想和他下上一局。
被问到那人神色一时有些不自然,但也老实回答了。他说白先生不太常出现在一众人面前,说来有点邪乎,但你若是要见到白先生,最好是想着白先生,寻一处僻静之地的转角处看看罢。但姑娘你若是听传闻觉得先生棋艺高超,怕是可能要失望了,这事有点邪乎。
那千金一听便精神了,奇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邪乎的,眉头只一皱便道了谢便朝着巷子里走去,唯独留下那被问到的人一声叹息。只想着怕又是个没能把两件事听个全的倔姑娘,只希望这姑娘能平安,别遇到什么事了。
不过当日千金小姐并未见到白先生,也不知是坏事还是好事。
小姐是在三日后再遇着白先生的,白先生甫一出现便难得开了口,他说“可真是稀奇,你大概是第一个因为这原因来找我的人。”
那千金小姐在三日之内闲来无事,除了看看风景逛来逛去之外,总瞧见人凑在一起惶恐不安的聊着什么,那是些村里人凑在一起背着外人聊着,语句之间能听见什么“白先生”“心间空了”“天降横财”,那千金是个聪慧极了的姑娘,这几天听了下来心里约莫也有了点掂量。于是今个见到白先生,倒是没了初见时的惊诧,只不过这白先生像是能通晓心声一样,倒真有些让人好奇。
“你知道我想找你干什么?”小姐脸上不见惊讶,只是奇道“我在这呆了三日,这村子里感觉不对,周围的村人也都在谈论你。”小姐顿了顿,似是在想措辞,而后还是不再细想,直接问了去“是不是你的问题?”
白先生并没直接回答,只是拿折扇敲了敲手心笑了笑,语气温和道“不如姑娘赏脸来寒舍一叙如何?也可以来局棋,您若是赢了,我自然是知无不答,如何?”
那千金小姐歪了歪头,敛着水光的眼神灵动极了,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竟是笑了。
她说,好。
途中白先生对那千金的问话充耳不闻,只刚一进房便问道“姑娘近日可有烦恼?我猜也是该出嫁的年纪了,家父总叨扰您吧。”
“别说这个,还没轮到你问我问题呢。”这小姐有点不太服气的在屋里坐了下来,也没多想“说到这,人们都不知道你名字呢,告诉我这个总不用先赢你吧。”
“和大家一样叫我白先生就行了,名字什么的别太在意,称呼罢了。”白先生说着沏了壶热茶,笑眯眯的看着千金“若是您不嫌弃,我就唤您作相小姐了。”
“那,好了好了,先下起来吧。”相小姐也不见外,品了口茶便伸出手拿过了装着黑棋的器皿“白先生既然姓白,自然是执白子,没意见吧?”
白先生笑而不语,挽袖指了指棋盘,那意思是您请便。
“真是恭喜小姐了,那么和约好的一样,我定是知无不言……想问些什么呢?”
一局罢了,白先生笑眯眯,也不见有什么挫败之相。倒是小姐显得有点委屈的样子,半晌后才抬起头敲了敲棋盘“你为什么要故意输给我呢?”
“……这是您想问的吗?我可没——”
“不是!这不是我想问的!”小姐态度强硬的打断了白先生,那神情倔强,看起来满满的都是不服气。
“我虽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但这样让给我的,没意思。”相小姐语气里有点烦闷,似乎在小声说些什么,嘟嘟囔囔的,听起来倒像是在猜测白先生是不是也像这样故意输给了那些村人。
白先生一时之间不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少见的有点愣住,但半晌后便轻声笑了出来,那声音有些好听,里面透了点清冷的味道。
“相小姐当真有趣。”白先生鼓了鼓掌,开始收起了眼前的棋,相小姐见此,以一指顿住棋盘,眼神真切的看着白先生,一副不好好来一场不罢休的样子。这架势看起来倒有点偏要勉强的意思。
“先生,恕我冒昧了,但我真的只想靠实力赢先生一局,”这姑娘的眼睛里闪着光,机灵极了,让人不舍得将眼神移了去,只能受着。“我只想赢了之后安心得到想要的,不行吗?”
白先生只是摇了摇头,慢悠悠的收起了棋子,又从相小姐指尖抽出棋盘。
“相小姐,我见你不似常人那般所求,那作为礼物,告诉你一些事情吧。”
相小姐又要阻止,想说些什么关乎尊严的话。但白先生也只是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低垂了眼眸,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知道你,我若是说我没做,你是不信的。但你若是说我做了,也有可能我什么也没做。”
“去了的那两位是和我下过棋没错,我也和他们讲清楚了。”
“我和他们说,‘你说你想和我下局棋,那成。我也不要你别的……输了——’”
相小姐还在等着下半句,而白先生似是不准备继续说了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将话题扯了开来。
“相小姐,这里已经有点不太平了,您还是早日离开比较好。”
也不顾相小姐如何阻拦,白先生早已收了棋转身离去,相小姐意识到人想走了之后匆忙跟上,踱到拐角处房间里却看不到任何人。
而约莫只过了一日,继续呆在村里想查清楚事的小姐便被家里叫了回去,像是被什么人推着似的,怎地都得离开这个村子。临行前也没能见到白先生,却在车的窗间隐约瞥见了一袭白衣的身影。
似是能听到有人说,相小姐,有缘再见。
她忽然清醒一般取出香囊仔细摸索,果不其然有一之前没有的硬物,取出来一看,那却是一枚温润的棋子。
这时日间村里又陆陆续续的发生了许多事,有什么人家突然的富了起来飞黄腾达了,然后又有什么人突然死了。他们死前的表情或安详或恐惧,那些形形色色的心情都随着尸体心口的洞消失了,但村里仿佛着了魔一般陷入了狂热,所有人都在找白先生,所有人都想找到白先生。或是想要窥其真容,或者是想要实现愿望。而传闻像是瘟疫一样继续传着传着,行脚商开始不愿意往这儿来了,最后一次则是又带着最初的那一句“有位厉害的先生,和他下棋就能实现愿望。”走了,再也没回来。
村里的男人们眼神冷着,讨论着。姑娘们面容泛着光,也叽叽喳喳的说着,老人们或是抽着烟袋裁着布的交流,甚至小孩儿们都在谈论。
所有人都在叫着白先生,白先生。
而若是能定睛看着,就看见总有那么些人的后颈子上,似是有什么纹路,像是印着的符咒。
村子里已经稍显清冷了,看热闹的人走了不少,也有怕村里再出事想要逃出去的人,但不知怎么地最后都还是回来了。人一少,仿佛就连后山里都能有鬼魂在叫唤。
而鬼魂没有,却不是没有人。
那深夜幽暗的林间确确实实的是有一个人,嘴角似乎还带着血,他身后躺着一具不知死活的躯体,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人长得与白先生有些相似,只是夜色深了,看的并不真切,像是有什么雾绕在身上似的。他手上拿着枚棋子,棋子隐约泛着血色,还飘着些符在上面,与那交谈的人们后颈上的有些相似。
这人面色如常,也不知是在和什么人说话,还是单纯的自言自语,在寂静的夜里让人不寒而栗。
他开口道。
“要知道总有那么些人在死的时候才会被发现真正的一面。是不是想着这只是一场几率对半开的赌博而已,结果不一定是坏的,不是吗?”
“直到对神失了信仰,开始只看着我的那一刻为止,人都是怎么想的?”
“不能回答,便等血液凝结之时,用你的心来昭告天下如何。”
没人回答。但也就这么一会儿,从林间出来的人身上的雾散去的时候定睛一看,那样貌分明就是白先生。他回过头,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血,那血是新鲜的,白先生身上并无大碍,所以那血只能是从那具不知死活的躯体上来的。待到先生回头,见那躯体还在抽动着,只是心口空了,顺手就将手上的血蹭上了扇子,那雪白的扇子染上了殷红,却变成了把黑色的扇子。
“这就是被称为‘——’的感情吗……还真是有趣……”
他收敛起了笑,面露大概能被称为苦恼的神色看向山下的村子里,现在夜已深了,村子里早已没了灯火。村里有段时间没人再来了,更是没人能活着出去,那曾经的桃源乡,现在像是什么人培育养料的坟场,有人借着棋,在一步一步的将人推向死亡。
白先生盯着扇子,那血被蹭的干净,而缓缓合上后再度展开却又是成了原来那把雪白的扇,转念想了想,记起了什么,他又回头对着那还在抽动的躯体窃声道。
“你说你想和我下局棋,那成。我也不要你别的……输了,我就要走你的命。”
“你可是,说了‘好’的。”
而迎来又一个看似平常的清晨的时候,街上早早的人就出来开始交谈,街上充斥着窃窃私语的声音,谈论的无非又是白先生的事。但能瞧见更多的人后颈上开始有了符,像是神秘人那晚棋子上飘着的那个,这是不正常,但人们已经不会去在意了。
无关的人死是无关痛痒,而传闻却和瘟疫一样扩散,无一幸免。
在城里呆着的行脚商忽地就打了个喷嚏,然后灵光一闪地想起了那个愈发沉寂的村子,那村子前些日子闹了许多事,早就不如从前那般带着些灵气和温柔了。只是如今也不常去了还有点想念,却唯有走前村子里传来传去的话倒是记得真切。
行脚商忖度了会儿,摸了摸后颈就和此时远处村里的人们一样,神神秘秘的,扎起堆悄声说了开来。
“你知道吗,村里来了位先生,人都唤作白先生。白先生说不论男女老少,人人皆可。只要和他下棋,赢了便能拿到想要的一切,而输了——”
书院老先生家有一盘永远无解的棋局。
知府大人家的儿子闯祸了,那孩子本就是个小霸王,犯了事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楞着脑袋要他爹爹给压下去。
他爹爹凑上前笑嘻嘻的给孩子递了块温软的白玉,说小祖宗你今年犯太岁可要小心点,太张扬不好。转眼挥了挥手,把书院老先生家准备赶考的儿子送去替了死。
老先生这辈子为人清廉,哪经历过这事。带着留下的姑娘收拾收拾就上了府,府上那小霸王耀武扬威的坐着,把姑娘家流的眼泪和老爷子藏不住的叹息全当个笑话看了去,而知府大人和小霸王耳语了一番,姑娘家就被留下了。
老先生被赶回去忐忑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府里领人时,收到的就是自家姑娘失了温的躯体,那白玉似的腕上还有青紫的痕。小霸王难得理亏的躲在了知府大人身后,但他虽然心虚了,却也毫不在意的和知府大人说着悄悄话。
他说爹爹您给的玉哪有这玉好玩,性子烈着呢。
老先生苦啊恨啊。世仇也不过如此,但是他哪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好到处去讨个说法,白纸上镌刻一样的字迹似在泣血。知府大人家被这样弄的人心惶惶,指不定什么时候传到皇上那去了就得丢掉官帽子。
于是那一晚上老先生就在书院里能看到窗外古树的屋子里,在那永远无解的和孩子们下的棋局面前被人捅穿了胸膛咽了气。
那小霸王一早上就来书院子里搜刮民脂民膏了,经书之类的一概不感兴趣,画儿也只是当个趣味看了几眼草草收起。
而那溅了血的棋盘残局就在桌上摆着,小霸王说,我想试试人骨做的棋。
那取老先生身上骨造就的一枚棋,却怎么也上不上色。人说老先生生前清贫,怕是死了也只留得清白在人间,这玩意邪门,怕不是有什么东西护着,千万小心。
小霸王笑的猖狂,手一伸就将整副围棋带了回去。
他说,我知道这人生前见不得一点沙子,他家孩子也是一个个不听话的硬骨头,合着是随了老子。我就要把这东西带回去,看看在我的地盘上谁才是管事的,这黑子我是造定了。
隔日,府上大火。府里的佣人们只受了些微伤,而知府大人和他的儿子则烧成了焦炭。
屋里还摆着那副棋,贝类做的白子温润如玉,玛瑙造的黑子闪着微光,摆着一盘无解的棋局。
而整副棋里多了一枚白子,摸起来是光滑的绸缎,看起来白如白玉。但不知为何恍惚间总是隐约溅了点血色上去。
那是一枚骨棋。
早年随意看了些ABO写了点设定后拿来练手的一篇,没写完……(但结果还不短……
最后把想写的部分写完了就搁置了(。
<跗骨之白>
“大概是把体内黑色素转化为复生细胞之类的……大概是吧?但是和白化病完全不一样,我们没有其他多余的并发症……”他挑着眉毛有点疑惑的摩挲着下巴,那表情看起来像是不怎么确定自己说的话,见状我露出了近乎是震惊的表情。
“你都不看看你的体检单的吗?!”
“体检单?”伊格依旧维持着摩挲下巴的动作,但嘴角随意勾了起来,叼在嘴上的烟随着动作晃了两下“我从来不看那玩意,要知道上面写的每一项数据都显示N/A,我可看不懂。”
我有些脱力的扶住了额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
伊格的眼神从地板上虚无的某一点回到了我的脸上,他那双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紧盯着我,白色的发丝随着晃动从肩上滑了下来——该死的,这好看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既然是和黑色素有关的话,当时为什么不找些黑种人?我看了复生兵的资料,不管是预备役还是包括你在内被选中的三人,里面都没有黑种人。”我有些尴尬的回应着伊格打量的眼神,不自觉的咽了口水“那样不是可以获得更加多的复生细胞吗?至少体积可以大点。”
气氛有些诡异,在我问完之后一度降到了冰点,随后伊格吐了个烟圈,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复生兵最开始的研究不是作为军人,而是作为军妓。”
这消息简直像是晴天霹雳一样,我一下子有些失神,好在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说——”
“没错。”伊格眨了眨眼睛,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以毁掉任何一个向往军队的人内心的梦想“外貌出众,恢复能力强大。并且一直都能维持在十七八岁左右的年龄,不是很适合吗?”
有什么不对。我潜意识地觉得自己也许要阻止伊格说下去,不然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我终究是没有这样做。
“然后——你知道的,时至今日虽然人种歧视好了不少,但我们那会儿可是二十一世纪。差不多2007年的时候吧,选拔刚开始,正在处于海选阶段……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什么节目?他们在孩子们十多岁的时候给他们注射药物,然后一直持续到他们差不多成年。再选个日子集体触发。”
伊格顿了顿,表情看起来有点迷茫,他有些局促的咬了咬下唇。于是我在这有些不正常的时机中不由自主的跟着咬了咬嘴唇,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现在这个不一样的他……希望他没发现我的不对劲。
“长官们不喜欢黑种人,自然是不愿意碰他们的……当时召集在一起的人们都是十七八岁出头的年纪,白种人居多,偶有几个长相清秀的黄种人。”
“他们在同一时间给我们注射血清,那是最后一剂了。之后触发了复生细胞转换的人们全部晕在了地上……包括我。等我醒来之后就看见那些人都变成干瘪惨白的木乃伊,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个人还活着,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呈现近乎透明的乳白色,而且不知为何细瘦了不少。”
我低头顺势看了看伊格的手,那确实是一双优美纤细的手。我知道这双手拿起武器的时候绝对令人感到恐惧——但也不可否认这双手把玩起漆黑匕首的时候性感的要命,这大概就是暴力美学?
伊格又开始了时间不短的沉默,但他依旧没有停止叙述“我看了下四周,第一个站起来的是莉莉妮亚,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我爬起来顺手拉了一把身边的娜塔莎。我们语言不通,但这阻止不了我们达成战线。”
“我们靠着本能击退了围上来的人,被激发的潜能帮了很大的忙。但是他们像是预料之中一样完全不顾同伴死活。一味的把我们当作目标。就算是复生兵,在刚转换完毕的时候也不能完全发挥出力量……然后我们就被抓了。”
我没有说话,伊格之前已经告诉我了他们最初的作用是什么,这真是一段可怕的历史。甚至比现在被当作工具还要可怕,过去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尊严。
伊格依旧叼着烟,用那种熟悉的,仿佛只是在描述久远到事不关己的传说一般的语气“那时候街上流传着一句话,复生兵和出来卖的人哪个更没有尊严?”
“只要有人问,大家就会安静下来。然后他们彼此哄笑着接上下一句,”烟头在不算完全黑暗的房间里明灭了一会,就像是有节奏一样随着伊格的话在应和“复生兵不算人,那是群长不大的怪物,哈哈哈。”
“我原本想着听不懂大概是没什么的,结果之后我们就被迫进行了大量的语言培训,为了应付世界各地过来的人们。强化后的学习力简直让人吃惊,他怎么就没出现在我的学生时代呢?”
我有点担忧的看着伊格,虽然我知道我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个傻逼,不过我还是特别关切的问了句“被那样对待……会痛吗?”
我简直要为我接受信息的速度点几根蜡烛,不知道这有没有让我看起来像个心不在焉的家伙。
伊格低着头停下了正在擦拭枪支的手,然后在重新开口说话的时候掐灭了烟,继续了手上的动作“很痛……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复生兵是不会对这点疼痛感到困扰的……我说的是另一层面上的。”
伊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似乎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愣了会然后将手转到了心脏的位置“心……大概是这里,有点难受的感觉。就像是做压力测试的时候将数据调到极限那样……不过你得知道那会儿这可是不被允许的,复生兵从不被这些所束缚。”
伊格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动作优雅且轻巧的将烟抖了出来。但他并没有点燃,而是用稍显含糊了的语句继续陈述“莉莉妮亚……我的战友。她那时候就躺在那里,穿着我偷偷给她新买的那件裙子,就是她喜欢的那种带着洋装范儿的冬大衣。配的袜子也是她最喜欢的那双,上面有她精心挑选的印花。”
“——不过挺可惜的,那件大衣的扣子在别人扯开她衣服的时候全部断了线掉在了地上。要知道我还仔细地为她选了那衣服上的扣子,上面雕了她最喜欢的山茶花的剪影。”
“莉莉妮亚是个好女孩,她的血液里流淌着在俄罗斯……你们现在叫A板块。流淌着在那寒冬中依旧无法浇灭的血性。她是个够让人敬佩的Alpha,不值得受那样的待遇。那时候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天花板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像是死了一样。她身上的人是叫阿波契夫还是阿波克斯?那是西区里的头头,没人知道他到底为何而来。他看着没什么表情的莉莉妮亚终究是发火了,一把抓起了莉莉妮亚的头发——他怎么可以这样?!”
伊格似乎有些失控,但我突然明白了他需要宣泄,他必须把这一切讲出來。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气氛好像缓和了点。
“他弄乱了莉莉妮亚扎着蝴蝶结的双马尾,那也是我早上才给她梳的……你不知道,她的头发垂在两旁特别好看,头绳也是我偷偷运出来的。为此我可没少受过罚。不过也没什么,那天是她生日,我想让她好过点。”
伊格少见的,发自内心的笑了,我看着他说不出来内心是什么感觉,或许和恋爱有点像。
“在这之后,她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张开嘴唱起了歌。那不是俄语,也不是什么其他国家的语言。像是单纯的发音一样,她那天早上还唱给我听过……就像是圣歌一样……那场面看着我很难受。他们这是在侮辱一个Alpha的尊严。”
“那你呢?”我有些不解的问“你不去救她吗?”
伊格又一次的沉默了,然后对着我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我那时……在她边上的床上……情况稍微有点糟,我被捆起来了。”
我一瞬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说错话真是太要命了。
“你知道的,”伊格无意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于是我的视线跟着快速的移开“有些人总爱攀比……包括这些地方。那时候我愣神太久了,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被恶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我的头发也被人揪了起来,然后我就看见在我身上那人盯着我的眼睛开始给我暗示。”
伊格的声音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淡定了,他几乎要咬不稳他的烟“他说你这个小杂种。你再也没可能有喜欢的人,你没那个权利,复生兵没资格享受什么附带关系。”
我又一次的安抚着伊格,他的状况看起来很糟,我觉得阻止他说下去比较好,但他根本没看见我的动作,脸色苍白的念叨着“他扑上来啃咬着我的嘴唇,我一下子就能感觉到皮肉被撕裂的危险讯号……不疼,血的味道甚至能让我安心。但那个人是我的教官,我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那时候我还有一天就开始接受反暗示训练了,他那时候的诱导我根本没法解除!……不过其实无所谓,复生兵是不可能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关系的,包括爱情……我知道,我只是、只是难以接受而已……”
伊格努力稳住了手将放在一边的打火机拿在手上,点燃了一直叼着的烟,然后镇定了下来。
“他们走了之后莉莉妮亚爬到我那边床上,她还穿着那件冬大衣……她真的很喜欢那件衣服,她握住我的手十指相交,于是我们两个在黑暗中躺在床上互相看着彼此。过了半晌她才开口告诉我说伊格我可能再也没法标记别人了,而我这才知道这是个赌约,或者说是一个玩笑……我的教官和西区的头头,只是为了个玩笑就把我们的一生轻易的毁了……”
伊格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恢复了原来那种事不关己的语调,可是听到这些残酷的故事我却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于是被安抚的人变成了我,伊格伸手揉了揉我的头,然后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但是莉莉妮娅看起来很伤心,我知道身为一个姑娘她还是很在意这些的,安慰她才是那时候的首要任务……我只能对她说没事你还有娜塔莎,最近她在接受军需适用化的培训,她不会有事的。而且她是个Beta,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你们不需要这个。但是她只是打断了我想要说的话,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她说你怎么办,伊格?我担心的是你。这样一来你身边可能就没有能陪你的人了。我那时候大概是笑了笑算作安慰吧?然后我尽量轻松的告诉她,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
“我又跟着加了句话,祝贺她生日快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也回了我一句生日快乐,然后12点的钟声响起,在莉莉妮娅结束了的第二次成年礼里,我们俩相拥着恨不得就这样死去,一起进入永眠。”
说实话这些残酷的历史太让人心碎了,但我看着算是平静的讲完了一切的伊格不知道需不需要安慰,也许这个时候给他一个拥抱会太唐突了——没等我纠结完,伊格径直的走向了外面阳台,我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幽灵一样鬼魅的从我眼前滑开。
“时候不早了,赫尔萨塔·伊迪斯士官长。”伊格有些难得的正经叫了次我的名字,但转眼间就变成平日里那副自诩为大人让人有点摸不清的语气“睡前故事讲完啦,小伙子。要我给你唱首安眠曲吗?”
我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伊格一直在抽烟而不是选择抽那些电子管一样的替代品了。
然后有个小小的疑问在我的内心升腾起来,复生细胞对人体的改造可能涉及到性别,而这些资料并没有被写到复生兵的档案里。这是为了防止敌方对此进行部署。
我有看过莉莉妮娅“生前”的资料,上面并没有显示关于性别方面的具体条目,但隐晦的表达了她可能是个强势的Beta,在强化后成为了Alpha,娜塔莎的性别也没有改变,但是实验报告称在初期不稳定的时候有弱化倾向……
刚刚叙述过程中伊格似乎没有提及到自己的性别,但他之前一直信任着我,不可能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的……
他到底在害怕着什么?
(按照设定过了很长时间到结尾的时候(<ゝω·)~☆)
“……新任监察官?”
我看见伊格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而我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我知道这看起来就像是慈善家一样,亲切随和富有教养。说话风趣幽默,有条理有原则,而且深受人爱戴。
但这只是表面,我相信伊格绝对能在我身上嗅到同类的味道,那是青草的芳香,但在这气味之下,还有不能被掩盖掉的腐朽的泥土气息。
我们长久的对视着,直到伊格再度开口。他并没有像第一次刚苏醒那样问我是养生仓外他的名字是什么,他皱了皱眉向我个人提问“你是不是曾经是我的学生?”
他没有关注他的名字是什么,这很好,因为要不然就是他还记得,要不然就是他被我所吸引了,就像第一次那样。
“为什么这么说?”我稍稍抬高了嘴角的弧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兴奋,我能压制得住,这可是伊格亲自训练的。
“……”伊格看着我,似乎也很疑惑的样子,但是他并没有思考太久时间“……举动,非常像我。”
“哦?你是说你的举动……是吗。”
“从和你目前交流所获得的信息来看,虽然给人的印象符合表面,但是依旧有违和的地方,按理来说有这样的疑问是被允许在范围之内的,可不同的是你几乎找不出破绽。”伊格看起来很迷茫,大概是没想到一苏醒就要考虑这么超现实的事情,我可以理解。
“而且你刚刚用于打消我疑虑的小动作里面,似乎是掺杂了我的一些个人习惯。”伊格顿了顿,眼神开始游移“如果不是我亲自培训了很长时间的人,一定不知道。”
真是太精彩了,不愧是我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在现在的状况之下都能如此清醒的推论,我发誓我简直要第二次爱上他了。
我单膝跪地,握住了伊格垂在养生仓一旁的手,他看起来有点惊慌,这可太难得了。
“是的……”我虔诚的吻上那只手,贴近伊格有点冰凉且湿漉漉的皮肤,近乎贪婪的的用嘴唇感受着,我就这么贴着伊格的手背抬头看着他,说出了迟到多年的话。
“是的,您是我的教官。”
“也是我的夫人,我亲爱的伊格。”
<认知偏差>
大约是20°左右,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些微的风可以从窗户吹进室内来,有点惬意。
浅川凛看了看手上的档案,盯着上面的学生照片研究了起来,高二A班的皆本京介,成绩优良但是出勤率令人着急,并且据观察有隐藏的反社会型人格。面相清秀不失帅气,是现今小姑娘最喜欢的类型。意外的没有染过头发,刘海倒是长的有些遮住眼睛。
不过,说到底如今的校草级人物正蹲在自己办公室的窗户上实在是有点超现实主义。
“下午好浅川老师(<ゝω·)~☆”
很明显翘了一上午的课学着什么男主角式天台午觉的皆本同学从窗户上轻盈的跳了下来,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是三楼随意的在窗框上行动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下午好,皆本同学。”浅川稍稍的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把手上的档案合上放在一边之后他又仔细的咀嚼了一番皆本京介这个名字,说实话念起来确实太过于像了,而此时仔细打量起来也愈发的契合了记忆中的友人的样子。
“说起来找我有什么……”
“呐,凛。”
被突然改变的称呼惊的稍稍有些不在状态的浅川凛挑起了眉毛疑惑的看着对方,皆本同学双手插兜直起身子走向浅川凛,在间隔还有半步距离的时候弯下身子直接对上坐在椅子上的浅川凛雾蒙蒙的双眼。
“凛酱,还没有谈过恋爱吧?”
“哈?”
这句话简直是莫名其妙啊。浅川凛还没怎么仔细想就看到皆本的背后似乎有什么红色的影子,而皆本似乎是注意到了浅川的视线,轻笑了一声让那影子更加清晰了起来。
出现在皆本背后的是足以让日常系社会人吃惊的东西,当然前提是他们能看得见。赤红色的雾一样的物质组成了像是鸟类的形状,也许是因为能力尚且不足的形状不是特别清楚,但这也足够了,足够让浅川凛感到无比的熟悉。
从名字,样貌,到那疑似式神的物质。这三个要素让浅川凛无可避免的想到一个人。
“我说,凛酱?”
称呼的问题已经不想管了,强行把自己从回忆中拉扯出来,浅川凛微眯着眼睛盯着将式神化为刀靠过来的皆本看,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刀迅速而又用力的插入自己正在坐着的椅子的靠背,锋利的刀刃划破了高领毛衣,连带着皮肤也开始渗血,刀身散发着不可思议的热量。
“和我谈恋爱吧,老师。”
浅川脸上展现的则是和平常无异的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的周身开始缠绕着温度极低的雾气,从烟雾中具象化的笼雀就在他身旁呆着,他看向皆本的眼神充满了许多不知名的情绪,过了许久才挥发开来。
“好啊。”
至此开始的,是不知名的荒诞的恋爱故事。
是循环往复的众多结局中有些差异的一个。
不过非常可惜,这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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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有机会再让他见见光吧。
<连环操作>
自从0.3秒的蝴蝶效应之后,源雅介的人生开始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残党频出,而最近又出现了比魍魉之匣更为强势的敌人,就连源雅介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思考起来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就像是他自己的精神世界一样,破败不堪。
似乎是应验了他的想法,一瞬间源雅介的头疼了起来,他回想起了很多事情,像是浅川凛死亡后,魍魉之匣虽被击破,却没有完全被封印。这些年来当初的战友一个个都死于这件事的后续,宫本先生也好濑户小姐也好,甚至是他在孤儿院认识的孩子们,全部无一幸免,就像是全部的一切都在针对着源雅介,最后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走马灯一样,在疼痛和无限的眩晕中他看到了怀念的人影。
浅川凛穿着沾染着血迹的校服,扣子一丝不苟的直至领口全部扣上,胸前却是超现实般的血洞,苍白的发丝也沾染着血迹,左眼有着深可见骨的伤痕,而眼眶下面似乎是一片漆黑的空洞。
他说,好久不见,源君。
等源雅介觉得事情不对头的时候已经晚了,记忆全部变成了胶片围绕在身边,强迫着他重复一幕幕的悲剧。
而在这之中唯独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则是逝去的友人虽然残破却依旧能证明他存在的身躯,那是冒牌货所不能比拟的虚假中的真实。
人们常说死后总能见到从前的一幕幕,这种现象被称为走马灯,死神看完全部的人生后会决定你的去路。
我这样的人一定会下地狱的吧,源雅介自嘲的想了想,伸手握住了自己逝去的友人递过来的手。
也只是一瞬间,友人的手突然消失了,周身只剩下漂浮着的胶片,源雅介有些惊恐的回过头,却看到无尽的黑色长廊的尽头,唯一透露着光芒的玻璃墙壁后友人年轻时的身影,以及身边站着的像是自己的人。
他再度扭过身子,看到的则是血潭里漂浮着的战友们的尸体,他们都没有闭上眼睛,,死不瞑目。
源雅介最后抬头看向并不存在的天空,双眼却被一双苍白的手掩盖住了,那上面有着自己曾经想送给浅川凛的指轮,有些温热的金属却被自己的脸衬托的冰冷。
他突然明白了,身边无限循环着的所有和自己有关,和浅川凛有关,和其它人们有关的,或许都是许许多多个平行世界里幸福的不幸福的自己。
就像是在之前曾经听到过的一样“辛苦了这么久,也让你过一次幸福的日子吧。”
他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有没有实现,他只知道一件事。
他,源雅介,现在正在只属于他自己的,死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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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失控>
源雅介确定自己现在很清醒,清醒的不得了。
而眼前的景象就像是做梦一样,全身上下完好无损的浅川凛正面带微笑的坐在他的床边低头盯着他看,有一瞬间源雅介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答案是否定的,力量暴走事件后经过一年以来的训练源雅介对自己的精神力很清楚,这不是做梦也不是什么没睡醒的。
这情况他很清楚,和力量暴走的时候是一个概念,他的精神力量,正在“暴走”。
“你到底是谁?”
“嗯?连我都不记得了还真是过分呢。”
拥有着和浅川凛完全一样的外貌声线——或者说他就是浅川凛。这样的家伙微微的扯起了嘴角,摆出了源雅介熟悉无比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可能,浅川凛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没有被友人的“投影”所迷惑,源雅介冷静的坐起身,绕过对方撑在自己枕头边上的手,熟练的拿过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打火机和烟盒,手一抖顺出一条烟来点燃,动作流畅无比。
“……源君?”
“别骗我了你个冒牌货。”源雅介叼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暂且是又一次的冷静了下来“那场战争我经历的比谁都清楚,不可能忘记的。”
“啊啦,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安慰你一下呢。”
拥有浅川凛外貌的冒牌货——姑且还称之为浅川凛。收起了那副刻意营造出熟悉气息的笑容,恢复了自身的和浅川完全不同的充满了嘲讽和看好戏性质的恶劣笑容。
“真亏你也能发现啊,要知道你的精神可还一直困在一年前的那段时间里呢。”
还来不及对浅川凛说的话感到吃惊,对方就已经爬上了床,手撑在身侧,整个人骑坐在源雅介的身上摆出极为暧昧的神色。
“就算把我给弄出来,也不愿意相信浅川凛死亡的事实吗?你这家伙某种意义上还真是纯情呐。”
从“浅川凛”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于非日常,但更加微妙的还是凑近的脸庞和弥漫在耳间的鼻息,浅川凛贴在源雅介的脖颈上慢慢的磨蹭着,过了一会才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音。
源雅介皱了皱眉,抬起手想是要推开对方的样子,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喂,我说你,适可而止啊。”
“哈哈,要适可而止的是你吧,要知道我可是完全听从于你的命令的啊,要是你从一开始就意志坚定的话,我可是不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哟?”
“啧。”短暂的发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源雅介拿下嘴边的烟按到烟灰缸里狠狠的捻着,抬手按着浅川凛的肩膀就压了下去,浅川凛被压的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床上,主动权重新回到源雅介手上。
“噗,哈哈哈。所以你还是忍不住下手了吗?”浅川凛看着源雅介压在他身上背光后看不真切的脸,尖利的笑着,等笑够了才重新开口“但是,这样也是可以的啊,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都和浅川凛一模一样啊……不,是和你记忆中的‘浅川凛’一模一样……”
源雅介加深了眉头间的褶皱,看起来很不爽,但看到这样的源雅介浅川凛反而露出了更为放肆的笑容,他把手按在自己的校服纽扣上作势就要解开——当然他确实这样做了,不一会儿白皙的胸口肌肤就暴露在源雅介的视野里面,浅川凛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富有暗示意义的眯起眼睛盯着源雅介看“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哦,和那个时候还活着的,健全的,你所认可的那个浅川凛一模一样。连这里都一模一样——”
浅川凛将绑在校裤上的皮带解开,手则搭在摇摇欲坠的校裤边沿有意无意的掀起来又放下去“所以说,将我当成那个浅川凛也是完全可以的,只要你愿意的话,我随时都能完全的变成他。记忆啊性格啊这些怎么样都行。”
“够了!”
源雅介终于是受不了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手上的力度也不由自主的加重,痛的浅川凛立刻叫出了声。然后源雅介毫不犹豫的掐住了浅川凛的脖子。
“……”
“……咳、咳咳!你还真是心急啊,没想到你有这种爱好…………”
浅川凛抬起手捧着源雅介一直面色不善的脸轻轻抚摸着,像是在对待珍惜的艺术品一样“但是这样也可以啊,把我弄坏也可以啊,像你心里所想的那样做就可以了。”手开始慢慢地往下滑,浅川凛抱住源雅介的腰扬起自己的脖颈,腿晃荡着蹭了过去,像是在发出邀请。不知为何,也许是被虐待后能获得快感一样,浅川凛的语气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恐惧和明显的兴奋,甚至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而与此同时源雅介就像是出现幻觉一样发现浅川凛的头发缓缓的正在变白,校服渗出血迹,左眼上浮现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哈啊……就算弄的破破烂烂也没关系,甚至是杀了我也没有关系,我是你一个人的,用你喜欢的方式对待我就可以了……”
最后的最后,不知道是浅川凛这个个人人格在说话,还是单纯的源雅介精神暴走的产物在干扰着他,像是破坏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浅川凛再度开口了
“——是的,就像是你那时候,‘亲手’杀死我一样。”
源雅介的世界,真正的,开始走向了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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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效应>
再微小的时间循环都可以引起巨大的变化,例如仅仅是蝴蝶的一次振翅就可能引起龙卷风。
而0.3秒的时间,说不定会将一切改变。
源雅介正在经历着这种改变。
从被选中之后召唤出式神焰鸩开始他就不可避免的经历着一种强烈的既视感,熟悉的但是与平日不同的进教室的方式,熟悉的老师意外的突击方式,熟悉的被浅川凛攻击的方式。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但惟独有一点的“违和感”。
他的时间慢了0.3秒,不知为何他就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从这0.3秒开始他的世界一步步的正在走向不可控的地步,0.3秒的停顿让他在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偏离了一毫米,在被点名的时候迟疑了半秒钟,随即是在被袭击的时候没有及时躲过增加了一小道划伤。
而最后0.3秒的蝴蝶开始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振翅,引发了一场平行世界之间才有的最为巨大的差异——焰鸩操纵者源雅介,在最后时刻火焰暴走失控,没有能成功的救下浅川凛。
至此,这个世界线的变动就是从这里开始,脱缰野马一般的走向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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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入侵>
滴答滴答的声音缓缓的传进源雅介的耳朵里,像是无限接近的电波讯号那样富有规律且让人无法忽视。
但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水边湿地这些能产生水的地方,而他也是刚刚反应过来而已。
是的,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虚无,虚浮的地面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实感,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而现在源雅介才意识到水滴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的视野一片血红,像是盖上了红色滤镜那样,怎么都去不掉。而滴答声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出意外的摸到了一片粘稠,还有一个口径不小的洞。
尚未反应过来的源雅介却在下一个瞬间视野恢复清晰,而他眼前突然出现的是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穿着吊带裤男孩子。男孩子有着黑色的短发,稍长的刘海服帖的垂在脸上,脸侧的头发随着男孩的步伐不规律的晃动着。
在浓重的阴影下他看不清男孩的表情,而此时终于走到他面前的男孩则伸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捧起源雅介的脸,轻柔的撩开了刘海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有些呆愣的看着,退出一步的男孩终于在微弱的光线下显露出他的脸,那是和源雅介颇为重要的友人有几分相似的年幼的脸。
然后他看见挂着平淡表情的那张脸突然被血沾满,左眼部分更像是被破坏一样被血糊不能分辨清楚。男孩胸口的衣物也沾满了血迹,胸口则像是有空洞一样往外泊泊的冒着血迹。
男孩在这个瞬间咧开了嘴角,摆出了极为偏执的疯狂的微笑,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用颤抖着的,伴随着无止境的压抑不了的笑意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出了不符合他年龄层次的话。
他说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源雅介。”
“你已经死了啊。”
他听到高亢尖利的笑声像是病毒那样入侵他的大脑在脑海中烙印着可怕的痕迹,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死前的伤口重新刻在他的身上。
早些年某个原创硬盘文<他最终还是没有参加毕业典礼。>的片段灭文梗段子。
等有机会再让他见见光吧。
*我打上卡了哈哈哈哈哈
*其实基本上是个吹水聊天撸串的故事
*哎本质演戏最为致命
*岑姐是00小朋友的女神不敢约出来撸串串_(:3
《当一个后期去试镜时他都在想些什么》
-AM 6:30-
早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不得不说对于天天对着电脑干活的这帮人而言,是早是晚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能给人生带来紧迫感的只有不断逼近的死线以及临近结束的文件导出倒计时,还有可恨的未响应附带一条精确到分钟的文本日期。这些条条框框的数字带给了夜黑不知天的白的人们真切活着的感觉,生命在数字之间不断的流走,留下的只有黑眼圈和颈椎压迫神经。
万千电脑就是我的命电脑就是我老婆成员之一的林凛身为失恋协会荣誉会员,几乎是毫无抵抗的就进入了宿醉最难受的那个时期,他说不上头痛欲裂但好歹快神志不清了,等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被自己外套缠住的时候终于惊醒——当然不是因为被外套缠住让他想起了什么先生您好请留步我想给您讲讲伟大的克苏鲁,仅仅是因为此刻的他想起了昨晚的一场梦。
那梦异常真实迫使林凛不由得拿起手机点进最近通话栏,上面第一栏如梦中一样标着一个熟悉的号码,说不上是因为酒没醒还是因为紧张颤抖着拨通了电话,屏幕上瞬间跳出友人的名字。
电话顺利接通了——
“喂……”对面好像也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按照电话被接通的时间来看估计也纠结了不少时间。
“喂……介……咳介道啊,”林凛刚应了一声就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可怕,稍微清了清嗓子才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狼狈“我有件事情想确认一下……”
“林哥你说……我听着……”介道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的可信度,但就林凛对于介道人格的了解来看这句话还是可以相信的。
“我昨天……呃……做了一个梦,”林凛坐起身,头痛就和海啸一样来势汹汹逼得他又躺了回去“梦到我们好像去试了个什么镜是吧……”
介道那边穿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声沉闷的布料和重物相撞的声音,想必也是遇到了一样的情况“是的吧?我似乎也梦到了去试镜……然后还成功了是不是?”
“好像是?我们是不是还庆祝了一下……”
“记得是有吧……”介道的声音从之前的模糊不清稍微清楚了点,差不多是睡醒了的样子“我梦到我们好像个傻子一样抱在一起蹦了蛮久的?”
林凛先是有点无语的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发现确实记忆有点印象才接下了话“有的吧……然后我们是不是出去喝酒了?”细细想来两人的酒量都不算好,说不定真的会有喝断片的事情发生。
“是这样没错——等等,林哥,这么说你和我梦到的一样?”
介道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说两个人都梦到一样的事情……这感觉太过真实好像不太像是个梦的样子……
林凛也一瞬间反应过来了,毕竟做梦梦的和真的一样又不能算多见,再加上喝断片,很大几率是自己没记住发生了什么。
“……介道,我们两个是不是昨天试镜完了立刻收到消息说成功了,然后就庆祝去了。”
电话里传来介道啪的一声捂住脸的声音“林哥别说了……那个试镜的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
两个酒量差的不行的人一起喝断片不算太难得,难得的是一鼓作气还把之前干的大事给忘了,真是往事如梦啊。
-PM 22:00-
“所以你大晚上黄金时间把我约出来撸串就是因为这事?就因为你三天前瞎喝酒发酒疯现在和我说你后怕了这事?”
李雪面无表情的一口闷了杯啤酒,挥挥手言语间净是潇洒“姐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你要是自己都觉得没办法解决那姐帮不了你,给姐满上。”
“李姐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的好吧……”林凛深深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给李雪又倒上一杯,但他自己的酒倒是没怎么动,看来是对自己酒量极度不自信了。“李姐你要晓得我好久没演戏了呀,再说我都不是学这个的呀。”
“那又怎么样啦你说是不是?”李雪抄起一串牛肉迅速优雅的解决掉,酒过三巡逐渐说起了方言,还叼了根签子没事晃晃“旁友帮帮忙好伐啦?侬试镜过了的呀那肯定么的问题的呀,讲讲他让你干了啥?”
“我也是刚拿到剧本的,但是之前试镜那个我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喝多了不记得了啊。”林凛闻言再次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他就和我说来一段伏案工作太久快饿死了的计算机工作者什么样,我一听那不是很常见吗我就把我通宵熬夜那套拿出来了,没想到立马就过了……”
“噗——”李雪感觉自己无法用普通的微笑来应对,意思意思平淡的念了个拟声词,“我希望你理解一件事情,我们女演员的命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是和体重紧密相连的,我现在夜晚陪你撸串已经是犯了体重的大忌,希望你看在我的命上认真对待此事。”
“别别别李姐,别了……”
“别哭丧个脸好吧,没意思的!”李雪冷哼一声拿起签子严肃的指着林凛,目光冷峻“哭了也没用,侬额なみだ(涙)阿拉不care的。好吧?有那时间不如认认真真研究下要怎么演,接下来了就是你的活了不许推。”
“成吧……我也努力下试试看好了……”
李雪瞅见林凛那一脸郁闷的模样先是觉得不争气,然后才止不住的想笑,笑完了突然想起个什么事一语道破梦中人“你是不是因为那部剧岑小姐说要出演你才去试镜的?”
“啊???”
“哎呦你小子可以的,你做出这事算你胆子大有突破了啊。”李雪一脸兴奋的把自己的酒一口闷完,没有再倒上的意思“你嘴上说着人家岑小姐是女神不是你敢追的类型结果还挺主动的。”
“不是——我——”
“行了吧你!”
李雪最后啪叽一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敲宣布散会,也不管林凛隐约还有点透露出求助的模样直接在眼神攻势下收包走人,末了还还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小朋友长大咯。”
“哎……”林凛看着车尾灯都不见了的李雪,一个人晃着半杯没喝完的啤酒唉声叹气“岑小姐啊……”
-PM 15:00-
时间回到之前。
刚刚清醒过来意识到真的试镜成功的林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毕竟你让一个偶像去客串一个演员勉强可以,最多是镜头感的问题,但是你让一个后期去当一个演员,那是真的没有什么优势。
最大的优势可能只是想想自己这里可以怎么演比较好抠像了吧。
但与此同时比较幸运的是,林凛并不是没有演出经验,在大学失恋的那段时间确实是有个损友把林凛拉去演了电影,虽然是个出场率不高的剧情线角色,不过反响意外的不错。
林凛饰演的角色是主角队伍里面的小配角,在保护大家撤退的时候牺牲,赚取了队友和观众的一点点眼泪。但这个角色的精髓在于电影最后,异形的皮囊中开始孵化出一个个人类破茧而出,结尾定格在原本大家以为死去的小配角从皮囊中孵化,对着镜头睁开了一直闭上的眼睛露出了一个不算友善的微笑。
看到这里有许多人认为小配角演的很好,有人说能体现出影片意犹未尽的危机感,也有人说能让人感受到细思恐极,一想到队伍中不起眼的人说不定是幕后黑手就觉得有了紧张感。朋友也曾问过林凛要不要就这样踏入演员行列算了,但林凛想了想决定还是拒绝比较好。
因为在这个方面只有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林凛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有天赋的演员,这一切真的只是被镜头抓住的一瞬间的表情流露,加上先天因素罢了,并不是值得称赞的演技。
演技……吗?
林凛的书柜上还摆着那本常见的《演员的自我修养》,这书还是当初为了演戏一时兴起拿出来看的,结果真赶鸭子上架的时候上面讲的都没想起来。于是他转而拿起用来拿捏角色的初版剧本看了起来,角色算是隐藏角色,说实话让他演个幽灵还是有点难度的……
按照剧本来看要营造出一种反差,那么这个幽灵在最后就不会是面目狰狞的类型,有必要让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于是林凛对着镜子呲牙咧嘴了许久,都没觉得自己有多温柔哪怕半点,还是一脸熬到虚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火的阴郁表情。
他想了想还是睡觉算了。
-AM 9:00-
总算是迎来了一个作息正常且清醒的睡眠,这是非常难得的,而难得的好睡眠也会带来不少的灵感。
林凛再一次面对镜子试图摆出人畜无害的表情时顺利了不少,而当他摘下眼镜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睛的时候——
什么也没发生。
又不是动画片里面的眯眯眼,睁眼就能毁灭世界,在现实中的眯眯眼睁开眼睛并不会发生什么好吧。但是好好地睁开眼睛后确实能得到不一样的气质以便做出更多的表情,这一点在角色塑造上面会有不少的帮助,至少可以暂且记住有这么一个用法吧。
稍稍整理了表情之后翻找书柜意外的找到了以前演的那部电影,那次演完了之后还收获了导演的签名版光碟,林凛看着职员表上面自己没出现在后期而是出现在演员那里还是倍感唏嘘,一是感叹自己年轻的时候胆子大二是感叹自己出名居然不是干本职工作干出名的真是可恨啊——想到这里林凛捂住了脸,面对自己的黑历史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特别是当他现在正盯着屏幕里自己的时候。
身为非影评业界人士他是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认为那演出是优秀的演技,但是林凛承认确实是自然的流露,因为没学过表演的他只能用真切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理解的角色。
不过,岑小姐好像就是因为看了这部片子才认识我的吧……
“……啊啊啊啊!”
不小心思绪飞到天边的林凛放弃了思考。
-AM 3:00-
时间跳回到现在。
刚和李雪约谈过的林凛已经冷静了不少,暂且把别的东西放到一边,不管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接下了这部片子,也不管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参加这份工作,既然得到任务就要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这才是不辜负所有人的想法。
“不过说起来,天天闷在屋子里工作之后还能遇到这种能燃烧斗志的事情还真是难得啊。”
把看了一小半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往床头柜上一丢,林凛还是压制了一下有点小激动的心情准备继续维持有点走歪了的良好作息轨迹,并向新的一天努力前进。
于是被斗志燃烧的林凛忘记了自己身为一个闷在屋子里的后期要去演一个闷在屋子里闷死的幽灵这件事,毕竟这两个角色设定挺贴近得嘛就算是初学者转换起来也比较没难度,多好啊是吧。
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