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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前,奥申国的内陆有一座很受民众欢迎的山,被称为樱之山。山顶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樱花森林,樱花全部盛开之时,山上会飘起樱花雨,并且覆盖到整个山区,初春时分,白色的山坡也会被染成粉色。
每到这个时候,奥申国的民众便会聚集到樱之山的脚下,一座座小小的帐篷连成片,每个城市的人都带来自己家乡的特产,或是进行交换,或是进行分享,一场小型的集市交易也应运而生。这一年一度的聚会,也被喜爱的民众称之为春樱祭。
作为生活与存在于被樱花森林包围的村庄中的一员,橙花非常喜欢每年一度的春樱祭,每到这个时刻她都会悄悄溜出村子,从那些戒严村子的守卫眼皮底下溜走。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村子的长老不希望有人随意进出村子,所以她不会管。
从小就在村子里出生,橙花未被允许离开村子一步。村里规定避世,也就是未经允许不能到外面去,她曾经不止一次问过奶奶外面是什么样子,慈祥的奶奶给她讲了花,讲了海港,讲了能够看见太阳的大海,还有那些出海的渔船,高耸入云的楼阁,等等,等等她只能凭借想象才能够看到的地方。
“奶奶,为什么我们不能到外面生活?”刚刚结束本日躲藏训练的橙花坐到奶奶身边,帮忙处理晒好的萝卜干。
“因为啊,外面的人很坏,他们会骗你。”
“我都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啊?”橙花不明白。
“等你以后被允许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了。”奶奶摸摸她的头,然后半是严厉半是玩笑地立起了眼睛,“快翻萝卜干,不然晚上没饭吃。”
橙花吐吐舌头,不敢再多问什么。
穿过包围村子的樱花林,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村子周围的树林是一座会令人陷入其中的迷宫,她偷偷缠着被允许外出的师兄问过具体的安全路线。师兄本来不想告诉她这种绝密的事情,但耐不住她天天缠着,只好回答。
“你不要告诉师傅啊!不然我们都要受罚的。”
“放心!绝对不说!”橙花以手在嘴上做出一个封紧的动作,然后咯咯咯笑起来,转瞬跑走。
赶路的橙花动作很快,从小训练出来的灵活与敏锐感官让她很容易在快速前进中辨明方向,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人声,她悄悄钻出树林,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帐篷,惊呆了眼睛。
人,人,人,到处都是人,穿着各种颜色的奥仪之服,宽宽的袖子,颜色搭配的宽宽布制腰带,脚上或是草鞋,或是齿屐。人们有说有笑,手中提着大大的篮子,篮子中装着赏樱花时要吃的食物。
哗啦啦,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遍野的樱花瓣随风起舞,犹如一场突来的骤雨。花雨片片落在人们的身上,将点点粉色染上他们的衣服。
橙花在人群中漫步,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眼睛已经应接不暇,什么都想尝一尝,什么都想试一试。可惜的是,有些食物需要钱,而她没有钱。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太阳向山后转去。
糟了!橙花这才发觉自己需要赶快回去,说好了这时候要帮奶奶干活的,被发现可就糟了。她急匆匆向樱花林跑去,半路却发现自己有些头晕目眩,仿佛整座树林都在拦着她的路,让她不知道路径所在。
嗯?她心里有些疑惑,她的身上带着奶奶从小给的护符,在樱花林中应该不会受到什么阻碍。想至此处,她习惯性摸了摸挂在腰间的护符,却空无一物。
“…………糟了啊!”这一下她不禁叫出声来,只得选择折返人群聚集的地方。
天色渐黑,视野也没有那么清晰,但她必须要找到那个护符,否则绝对无法回到村子。
“要好好带着你奶奶给你的护符,才能够保证在村子外面的樱花林安然无恙。”这是师兄跟她重复了很多次的话语。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她的额头因焦急而沁出汗珠,但是护符还是毫无踪影。太阳落山以后,人们在这个地方燃起篝火,点燃灯笼。虽然人少了很多,但还是有很多人搬出了酒菜,在各自的帐篷前开怀畅饮。
“你需要帮助吗?”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橙花的身边。
“啊!!!”橙花被吓得尖叫起来,跳离原地两三步,引来周围人的目光。她看向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个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白花的奥仪之服。女孩子的皮肤稍白,脸上满是担心的表情。
“啊……对,对不起,把你吓到了。”
“没关系,没关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橙花连忙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请不要在意。”
“所以,你是需要帮助吗?”女孩子将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是,是的,我在找东西。”恢复冷静的橙花主动靠近那个女孩子,但也保持在礼貌的距离之内。
“是什么样的东西啊?我帮你找找吧。”
“是一朵樱花形状的护符……”橙花用手比划着,“上面刻着村子的标志,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村子的标志,就是一双平行的竹板,橙花不明白为什么,但村里人告诉她,这是久远留下来的护佑符号。
“樱花形状的护符……”女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啊!你等一下!”
“诶,诶?”这下子轮到橙花困惑了,她没敢跟着那个小女孩跑远,只是等在原地。几分钟之后,女孩重新跑了回来,手里似乎是拿着什么。
“如果没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你的吧?”女孩的手里拿着一个樱花形状的护符,护符的结绳是橙色的。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橙花很小心地接过护符,仔细查看,自己亲手编织的绳结没有散掉,护符本身也没有损坏,她才放心。而后笑着对那个小姑娘说到,“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这个护符,真的很重要。”
“没关系,没关系,”女孩连连摆手,“它物归原主就很好了。”
“我叫橙花!”橙花将护符挂在原处,“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啊……我,我叫樱子。”女孩似乎没想到会被问到名字,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回答。
“樱子,好名字!”橙花拉着樱子的手,“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再来找你!”留下了这句话之后,橙花一溜烟跑远不见了。
“诶?好……”樱子看着远去的橙花,慢了那么一秒才回答。
可是,你怎么找我啊?她的心里如此担心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些笑容,似乎是为了交到新的朋友而开心。
呼呼,呼呼……
从樱花森林中钻出,看到村中那颗古老而又茂盛的樱花树,粉色之雨同样飘散在村子之中。橙花的内心稍稍安稳一些,虽然距离她跟奶奶的约定早已过去了很久,但就要到达村子的安心感让她的脚步变得更加急促。
一路狂奔到家附近,月亮已经高高悬在空中很久。房子里的灯光透过窗外,厨房内有个身影正在忙碌,奶奶似乎在做晚饭。橙花从后门偷偷溜进房子,向自己的房间潜进。
“橙花……”奶奶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听上去似乎不那么愉快。
“奶…奶奶,晚上好啊!”橙花的脸上努力露出微笑,“晚饭好了吗?我的肚子饿扁了。”
“晚饭已经好了,但是迟一点再吃也无妨。”奶奶指了指家里的客厅,“我们去那边谈谈。”
“啊……是。”语气低落,橙花跟在奶奶的身后,走到了客厅。
“你这一天去哪里了?”奶奶坐在桌边,一只手搭在桌上,声音里没带着什么情绪。
“我在森林中训练。”橙花努力保持镇定,让自己的语气可信,“练到忘记了时间,没有及时回来帮你干活,真的很对不起。”
“训练?”奶奶的眼睛露出疑惑,“你的师傅白天来过,向我问你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橙花无法回答,只得低头不语。
“你没有训练,也没有帮我干活,所以这一天你去哪了?”奶奶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
“我……”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橙花才鼓起勇气回答,但是声音很小。
“先坐下吧。”
“是。”橙花听从奶奶的话,坐下后才继续开口,“我……我穿过樱花树林,去外面的祭典玩去了。”
“……你去了外面?”奶奶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有春樱祭,村里会提前警示村民不要去与那些外来的聚集者接触,“去参加春樱祭了吗?”
“是……是的。”
“有跟外面的人接触吗?”
橙花点点头,“外面的食物看上去很好吃,就…试吃了一点点。”
“……”奶奶叹了口气,沉默的看着橙花。
奶奶眼神很是平淡,没有预想中的怒气爆发,这反而让橙花很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蔓延在房间之内。
几分钟之后,奶奶终于叹了一口气,“你很想去春樱祭吗?”
“是……春樱祭很有意思。”
“那好吧,我们做个约定,你可以去春樱祭,但是在春樱祭之后,你就不能再跑出森林的外面,与外面的人接触。”奶奶盯着橙花的眼睛,露出了认真的神情,“并且以后的每一年,你的训练与帮我干活都要加倍,可以吗?”
“真的吗?”橙花的语气中满是震惊。
“强行把你关在屋子里,不是解决办法。”
“……”橙花反应了一阵,突然跳起来抱住奶奶,“谢谢奶奶!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行了,行了,”奶奶有些无奈的将橙花推开,“看看你高兴的样子,没大没小,没规矩。”
“嘿嘿,就知道奶奶最好了!”对于奶奶的这个决定,橙花是万万没想到的,在她的预计中,奶奶在知道之后,很可能会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门。
“别太夸了。”奶奶假装怒气,“你师傅那边,我明天会跟他讲的,等着被他惩罚吧。”
“嘿嘿,谢谢奶奶,那我明天可以继续去春樱祭吗?”
“它还没完,不是吗?”
“嗯嗯嗯!!!”橙花猛力点头,咕噜噜,她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一抹尴尬的红色爬上了她的脸。
“来帮我端饭。”奶奶听到这个声音,随即起身,“吃完饭之后,把你该干的活干完,不完成不许睡觉。”
“是是,谢谢奶奶!”满心欢喜的橙花快步跑去厨房,盛饭,拿碗,盘算着明天自己还能玩些什么。
次日一早,略带些黑眼圈的橙花睁眼,起床,穿好衣服。正打算出门,突然看到床边的柜子上放着几枚金色的小判,样子跟外面之人使用的一模一样。
谢谢奶奶!她收好这几枚钱币,欢快地向村边樱花森林跑去。穿过那片森林,她就可以见到刚刚认识的那个朋友——樱子。
“樱子!”
离开樱花森林之后,橙花花了一段时间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昨天刚刚交到的新朋友,樱子。她快速从人群中穿过,突然出现在这位友人的身旁。
“哇……”樱子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橙……橙花小姐!”
“上午好,樱子小姐。”橙花笑得很是灿烂。她看到樱子今日的衣服同昨日的样式很想,粉色绸子飘着白色樱花,白色宽布带整齐扎在腰间,胸前别着一朵橙色的花朵。
“上午好,橙花小姐。”樱子双手扶腿,躬身行礼。
“我们走吧,我想试试吃集市上的那些吃的……”
“嗯……好。”樱子点头,跟着脚步不停的橙花前往人来人往的那个集市。
集市上今天更加热闹,捞金鱼,叼苹果,各种各样的游戏令人应接不暇。这一次,橙花试了每一个她好奇的项目,吃到了一大堆没有见过的食物,甚至还小小地露了一下伸手。
嗖!嗖!嗖!
三声破空,纸靶的正中心钉着三根木钉,尖与尖对在一起,这些木钉全都是由摊位的老板提供。
“恭喜,恭喜这位小姐。”老板的脸上强颜欢笑,指着身旁的奖品堆,“有什么想要的吗?”
奖品堆里面有摆着钱币,摆着小小的草编玩具,摆着一篮子又一篮子的水果,还有整套的奥仪之服等等,属于三根木钉的分数不同,可以拿走的奖品也就不同。橙花在桌子前面挑了很久,最后拿起两张狐狸半脸型的面具,一个白色,一个黑色,上面都用红色的笔画着花纹。
“我可以两个都拿走吗?”她举着面具问向老板。
“当然,当然可以,请。”老板没有拦阻,“需要包起来吗?”
“不用了,谢谢老板!”橙花开心地拿着两个面具跑回樱子的身边,随后举着面具,“喜欢哪个?送你。”
“真的吗?”樱子倍感惊喜。
“当然!挑一个!”一手一个,橙花举着面具。
“那……”樱子左挑右挑,犹豫不定,半分钟之后,拿走了橙花右手中的那个黑色面具,“就这个好了。”
“诶?为什么啊?”橙花把白色的面具戴到头上,白色与她红色的头发反差很是强烈,但面具上的红色花纹也很配合她的发色,互相呼应。
“上面的花纹比较可爱,你看这里的圈圈,是不是很像你的眼睛?”
“诶?哪里哪里?”橙花睁大眼睛看着,却没有找到樱子说的图案,但她认真的样子却引起樱子小声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被戏耍了,不满地大叫,“樱子,你太过分了!”
“对不起,对不起。”樱子一边跑着,一边躲避橙花的拳头。两个女孩就怎么跑远,引起周围人的注视。
跑得累了,两个人各自买了一杯解渴的麦茶,坐在樱花林的边上。橙花抬头看看身边的大樱树,上面粗壮的树枝可以撑住自己的重量,索性几个窜起,跳到树枝上坐好,看着下面的樱子咯咯笑着。
“橙花!”橙花的动作又让樱子很是吃惊,她看着爬到树上的女孩呼唤着。
“怎么了?”橙花低头看向站在地面的樱子。
“我上不去,我也想坐在树枝上。”
“这样啊。”橙花盯着樱子看了一会,突然跳下树枝,轻轻落在地面上。她直接抱起樱子的身体,感受重量。
“诶?”
“还可以。”橙花小声说了一句,突然扛起樱子,重新爬上樱树,自己坐到树枝上之后,轻轻把樱子放在树枝上。
“哇!!!”樱子的尖叫声传到很远的地方,有很多人找了找源头,却没有找到尖叫的来源,也就作罢。她的叫声停止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刚刚抬头仰望的那根树枝之上,愣了几秒钟,才令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
“你还好吗?”旁边传来橙花关心的眼神。
“没……没事。”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的樱子用手抚摸胸口,转而抬头望向远处,“橙花,你看,那里很好看。”
樱子的手指向远方,成片成片的帐篷连在一起,它们变成拳头大小,形成一道彩色的风浪。穿梭在其中的人们也变得很小,密密麻麻,或聚合,或分散。停放在最外面的马车形成场地的边缘,小小形成了边界。
一阵轻微的旋风吹过,粉色的樱雪再次飘落在帐篷的顶面。
“好漂亮啊。”樱子不禁出声赞叹眼前的奇妙景色。
橙花没有回应,但她把眼睛大大睁着,尽量把所有的风景全都抄进大脑,即是为了留下美丽的回忆,还是为了给奶奶讲述这片美如画的景色。
“谢谢你,橙花。”
“诶?为什么?”橙花不解。
“谢谢你带给我这场美好的回忆,还有眼前这片美好的景色。”
“嗨,这没什么。”橙花笑起来,“说到谢谢,我也要谢谢你,樱子。有了你的陪伴,我才能玩的更开心,还有看见这片景色。”
“按照你的说法,这没什么,也不用放在心上。”
“不……对我来说,是更多的谢谢。”橙花盯着眼前不断落下的粉色樱花之雨,声音渐渐变小,“你知道吗?”近乎沉默的几分钟之后,橙花突然把目光转向樱子。
“嗯?知道什么?”
“你是我在外面的第一个朋友,现在来说,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啊……居然是这样吗?”樱子嘴角温柔翘起,“那可真是太开心了。”
“从小生活在村子里,我的朋友都是在村子中长大的小孩。虽然很多,但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新的朋友了。”
“听上去感觉你的朋友很多啊……”樱子沉默几秒,“但是……为什么我感觉很孤独?”
“…………”橙花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开朗地笑着,“我现在不感觉孤独了。”
“为什么?”
“因为有你啊,我亲爱的樱子。”
“啊啦啦,居然是这样吗?”被橙花影响,樱子也开心地笑着。
待笑声过后,樱子突然有些似乎心不在焉地问着,“橙花,说起你的村子,它在哪里啊?是什么地方嘞?”
“它叫绿竹,就在樱花森林里面,听奶奶说已经住了很多代了,但我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樱子了然的点点头,然后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坐在这根树杈中间,无声看着眼前的景色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橙花忍不住偷偷瞄了樱子几眼。
“怎么了吗?”樱子在第三次的时候显然注意到了对方的行为,面带微笑,转头问着。
“你在想什么啊?”橙花很好奇地问到。
“我啊……也没想什么,只是在想,能不能去你的村子看看……”
“啊……”没有预料到樱子会说这个问题,橙花瞬间愣住了,“去……去村子啊……”她挠了挠头。
“如果不行就算了……”不知道是不是橙花的错觉,樱子的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没没什么所谓,但其中好像隐藏着一点点失落。
“啊……可以,可以。”橙花突然猛猛点头,“樱子你想去的话,那是完全可以的!”
“真的可以吗?”
“当然,当然!”
“不要勉强哦?”
“不会的,不会的,相信我!”拍着自己的胸膛,橙花猛下保证。
“那什么时候可以去啊?”
“让我想想看……”橙花低头计算日子,她在回忆春樱祭还有几天,“明天或者后天吧,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带樱子进去。不过只能是樱子一个人哦,被奶奶知道的话,我会被狠狠骂的。”
“那太好了,谢谢橙花。”樱子看上去非常高兴。
“不用谢,不用谢。”
两个人结束这个话题之后,又看着景色过了一会,橙花带着樱子安全下树,落在地面。她们再此分别,同时也约定接下来的几天都在这棵樱花树下相见,时间也是相同的。
回去村子的路上,橙花奔跑的同时也在思考怎么带樱子进村,险些撞到树上。最后的最后,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偷偷去村子放置护符的祠堂拿出一个已经做好的护符,借一两天,让樱子进来逛逛,用完了之后再放回祠堂。
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脑海中都是这样的事情,橙花陷入了梦乡。
熊熊烈火,村中那颗巨大的樱花树作为柴薪,燃起冲天的热焰。人们惊恐的叫喊声,交替提水桶救火的声音不绝于耳。整座村子陷入火海,天空染成红色。
“啊……”橙花尖叫着从床上弹起,身上冷汗淋漓,不住喘着粗气。
“怎么了?橙花?”听到尖叫声的奶奶推开了橙花房间的门,看到孙女的状态,赶紧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抱住橙花,“奶奶在这,不怕。”
“奶奶……”感受到奶奶温柔的体温,橙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我梦见村子着火了,整个村子都在着火……人们在嚎叫……我很害怕……”
“……”奶奶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柔柔地轻抚橙花的后背,任凭孙女就这么哭着。几分钟之后,橙花的哭声才慢慢止住,她柔柔开口,“橙花乖,不怕,从小到大你做了那么多梦,也没见你哭的这么伤心。”
“这次不一样啊……”橙花的嗓音仍有些沙哑,“村子这次是被毁了。”
“安心,你师父他们会保护这个村子的安全。”
“嗯……嗯。”哭累了的橙花再次躺下睡着了,饶是体力充沛的她,经过白天的劳累也生出很多的困意。
替橙花盖好被子,奶奶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才离开,在门外轻声叹息。次日,睡醒的橙花仍有是有些心有余悸,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悄悄溜进无人看守的祠堂,似乎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村子里的大家也在忙着什么,而减弱了村子里面的守备。
带着另外的一枚护符,橙花与樱子见了面,并且很开心地带着自己的好朋友穿过樱花森林迷宫,来到自己的村子。她带着樱子偷偷在村外转了一圈,躲着村子里的大家。就这样小心翼翼,还险些被师傅撞破。
若不是樱子见机躲得快,恐怕就立刻被抓到。
确认师傅走远之后,橙花才重新与樱子汇合,两个人更加小心翼翼地转了转,而后她便把樱子送了出去。
“谢谢你,橙花,今天真的好开心,好刺激。”樱子晃着手中的护符,不住笑到,随后她把护符放到橙花的手心里,“护符还给你,别弄丢啦!”
“放心吧!”橙花稳稳收好,“你开心就好,我会把它送回去的,不会露馅的!”
“嗯,那就好。那么,明天见?”
“好!明天见!”橙花也挥了挥手。
明天是春樱祭的最后一天,橙花找到机会,把护符放回了原位,又瞧瞧四周,似乎无人发现,也就意味着没人会找她麻烦。
给樱子带些纪念品去吧,毕竟最后一天了。对于明天即将于樱子分别这件事,橙花也有些无可奈何,她会牢记这几天的美好,期待下一年春樱祭的到来。
浓烈的烟味将橙花从睡梦中呛醒,当她穿好衣服跑到外面时,彷如身在梦中,眼前是一片烈焰冲天的火海,村中的房屋燃烧着,木头碎裂的声音哔哔啵啵,倒塌声不断。与梦中有所不同的是,村里的人并没有救火,而是同什么人在战斗。
她掏出自己的短刀,想去附近找到人,也好帮忙,却被突然落在面前的奶奶拦住,“橙花,快跟我走。”奶奶拉着她的手一路向村外跑去。
“可是……”一抹细微的红色滑入她的眼睛,那抹红色是那么熟悉,让她不禁摸了摸头上的面具。虽然她很想追过去,但却没有办法,她不能丢下自己的奶奶不管,“奶奶,他们是谁?”
“黑忍,忍者世界的混乱部队,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行动。”奶奶只简短的回答,同时塞给橙花一个卷轴,“这里面写了黑忍可能在的地点,你要收好。”
“为什么……”虽然橙花问了这个问题,但却没有得到答案,奶奶此时已经将她推出村外,并且命令她快跑。
橙花无法,只能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远离还在燃烧的村子。突然,一阵骤雨从天而降,渐渐浇熄村子内的火焰。随着黑暗降临,村里的人也不再恋战,各自寻找方法脱离战场,他们相信,日后一定会再聚首。
樱子,那真的是你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了,至少现在无法知晓。
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一个人浮在空中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红色的火光在金黄色的瞳孔中慢慢消逝。他停下手中施展的法术,任凭自己召唤的大雨继续奔腾。转头看着跑远的橙花,他一声叹息,他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至于日后,橙花及其培养的徒弟和后人一直在追查黑忍,并与这些敌人的作战,则是另外的一些故事了。
现在,能够告诉你们的,只有……绿竹村内所住的乃是一群隐姓埋名的忍者,他们为了实现避世的目标,选择住在樱花森林之内。他们利用远古流转下来的忍法,在村子周围设置了范围很广的樱花林迷宫。
只有带着村子中制作的护符才能够不被迷宫内的樱花所困,找到特定的路径。
如今,一切归于烈火与狂风暴雨。
作者:【十二招】飛龍
铲子插进泥土中,掀起土块,带出,倒入身旁的筐子。两三次就填满了筐子,肌肉结实的胳膊提着筐子走出长长的甬道,把土倒在了外面。正在外面闲聊的两个人听到这个身体结实的工匠从里面钻出来,其中一个人转头递过水袋,“喝口?今天就歇了吧。”
那个人结果水袋大口喝着,而后擦擦嘴,哑着嗓子,“不了,早点挖通,我们可以早点回去镇子。”
“怎么?想你老婆啦?”
“你不想吗?”钻出来的男人向旁边一撇,向旁边的伙伴翻着白眼。
“哈哈哈,当然想了。”刚刚递过水袋的男人站起身,他的脑子中浮现出了自己女人的身材,当然他不会告诉其他人,她的美妙之处。来这里挖了几个月,都没有时间回到镇里去看看。
“走了,走了,接着去做事。”闲谈的两个人拍拍手上的土,跟着那名一直挖土的男人钻进甬道,继续挖掘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挖通的洞道。
他们三个都是附近镇子的人,被镇长派到这个遗迹工作。他们并不清楚这个遗迹是什么时候建造好的,镇长告诉他们遗迹的内部需要维护,年头太久,砌在通道中的石砖已经老化,需要更换成新的石砖。
同时,镇长也交给他们另外一个任务,挖通一条地下甬道,一路到镇子上。
“拿着这个。”镇长放在罗恰克,也就是这次任务的头,他的体格在这次的队伍中最壮,就成了这个队伍的领头者,“在你们开始挖那条新甬道之时,按下它的按钮,它可以给你们指引方向和宽度。”
罗恰克看着手掌中的这个小盒子,他认出了是什么作用。这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上面有个按钮,可以帮助人更好的进行甬道挖掘工作。“好的。”他回答到。
那个遗迹虽然就在镇子的西北方,但却几乎没什么人会去那个地方。
在人们的口中,那是个可怕的地方,经常被描述成阴风阵阵,怪物横行。曾经的经历者说看到过没有血肉的骷髅,手上拿着锈迹斑斑的武器,破碎的盔甲晃悠悠挂在骨头上。
还有的人看到说曾经遇到过一种灰色的,软乎乎的胶质怪物,遭遇它的时候,他们是两个人。这个怪物伸出触手卷住其中一个人,拉进那个有些透明的身体里。那个人没过多久就吐出一个个细小的泡泡,溺毙其中。再过一段时间,包裹在这个胶质怪物身体里的尸体就会被消解殆尽,成为养料,而那些不会被腐蚀的物品以及衣物则留在了怪物的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排出去了。
看到了这一切的那个人趁着同伴被卷进去之时,逃出了遗迹,只是因惊骇过度,不久之后就归于天际,与他那名死在怪物体内的好友汇合了。
等等,一类的传说还有很多。但是,并没有人实际看到这些事,全都是道听途说,很多年了,也就有人并不怎么在意,这几个在遗迹中挖掘通道的工匠就是其中几个。
镇长跟这三名工匠一起来到遗迹之中,一路带他们下到最底层的房间,告诉他们需要挖掘的位置。同时还告诉他们,通道两旁的门要严格按照他所设计的图纸来制作。
房间内放着一座看上去像是金子打造的雕像,大胡子偷偷看了几眼,却发现镇长也在盯着他,赶紧转头看向别处。
“一丝一毫都不能有修改,知道吗?”镇长讲解图纸过后,很是严肃的确认。
“是,镇长先生。”几个人点点头,其中一人问到,“那我们的工钱……”
承接这项活计之前,镇长承诺他们每个人五十金币,虽然要挖几个月,但已经足够他们支撑家里生活好一阵子了。
“一分都不会少。”
通道一英尺一英尺的向前延伸,一块又一块石头被镶嵌在墙上,距离完工的日子越来越近,工匠们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咔嚓。
罗恰克的铲子穿过土层,险些因用力过猛飞出去。“到终点了。”他啐了一口口水,又用铲子戳了几下土层,略有些昏暗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
“真的吗?”跟在罗恰克身后的大胡子挤到前面,用手扒住出口的边沿,撑出半个身子向外看着。外面是一间窗户被封死的屋子,有几堆箱子码在角落。他钻出通道,走到门那里拽了拽,门外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动,听上去像是挂了锁。
“出不去。”他转身走回通道,摇摇头,又重新跳了下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嗨,管他呢,把两边的门装好,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跟在最后面的那名年轻工匠蛮不在乎地接话,“这趟活总算搞完了,我可得回家歇几个月。”
“你小子,我看回家腰要酸几天了吧。”
“你别胡扯。”
两个人在下面吵吵闹闹,罗恰克并没有参与其中,他钻出通道,在房间内仔细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办法看到房子外面的情况,只能听到外面偶尔有脚步声经过。他紧紧趴在地上,透过那一点点门缝隐隐看向外面, 石板砖的地面,看上去很熟悉的鞋子式样,感觉像是镇子上的人会穿的那种。
他试着向外喊了两声,却没有引起任何回音。
返回通道之内的时候,另外两个人已经坐在地上,彼此不说话。
“我们走吧,先回睡觉小屋去。”罗恰克拎起一些工具,沿着来路返回通道的中段,那里有一个他们为了能好好休息而费力挖出来的小屋,同时,这也是镇长所要求的一项。
小屋内有一张床,两个凌乱的铺盖卷,还有一些补给品和工具。罗恰克打牌赢了,今晚可以睡床,其他两个人只能睡地板铺盖。
“我去看看通道的情况。”这是大胡子工作的习惯,在睡觉前检查,确保无事,也是罗恰克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小心点,这鬼地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油灯的光芒照在大胡子的脸上,也照在崭新的木门表面,上面的清漆刚刚变干,“不会太久的。”他拉开了木门,又再次从外面关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罗恰克写完当天的记录,准备上床好好大睡一觉的时候,才发觉大胡子并没有按时回来。
“胡德还没回来吗?”
“不知道,别是出了什么事吧?”年轻的工匠早已钻进睡袋,不知在想什么,听到罗恰克的问话也坐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稍做准备,提着油灯到了通道之内,他们慢慢向通向遗迹的那一侧走着。通道内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静悄悄,却让人感觉无法呼吸。年轻工匠不时回头看看罗恰克的位置,确认他还跟着自己才敢继续向前前进。
似乎幸运还光顾着他们,一路到通道的尽头,看到了那个安置着样子可怕的金质雕像的房间,“胡德?”年轻工匠将半个身子探出,看着那个房间,用很小的声音喊着。没有得到回答,他转身看向罗恰克,“怎么办?要出去吗?”
“出去看看吧。”罗恰克用油灯向外面晃了晃,看到不远处雕像的附近似乎趴着一个人,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指了指那个方向,然后带头走了过去。
“罗恰克!等等我。”年轻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脚步也稍微慢了一些,走过那段并不长的距离也用了很久。
年轻人接近罗恰克与那个趴着的人之时,罗恰克已经完成了检查的工作。他将那个人翻过来,很轻易就认出了是大胡子胡德。胡德的眼睛圆睁,脸上五官扭曲,左手紧紧抓着心脏的位置。
“他怎么了?”年轻人颤抖的声音从罗恰克背后传来。
“死了。”简单而干脆的回答。
“我们要把他拖回去吗?”显然,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年轻工匠有些慌了手脚,他反复确认大胡子胡德的皮肤温度,冰凉冰凉,仿佛一座冰块雕像。
“先放在这吧,明天我们完成工作,就把他放到另一侧的那间仓库去。现在,我们先回去。”
“也……也好。”听到可以返回小屋,年轻工匠显然松一口气。
小屋内的空气此时也变得静悄悄的,虽然油灯早已吹熄,但罗恰克仍然可以听到年轻工匠翻身的声音,每过几秒钟就会响起一次。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是从小屋门口那边来的。
“什么声音……”几乎就是瞬间,年轻工匠的睡袋猛地弹起。
“不知道。”罗恰克回答,他还醒着。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门口的声音仍在继续,咔嚓咔嚓,那是骨头与木头摩擦的响声。咔嚓,咔嚓……声音响了很久,突然停下了。年轻工匠一直盯着那扇木门,好在木门很是结实,没有任何晃动。
年轻工匠想起了自己的老娘,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妻,想起了家中那头有些上了年级的驴子。他用手猛的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手掌沾满额角的汗珠。他的眼睛重新盯着那扇木门,一直盯着,一直盯着,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我……我要出……出去看看。”他的声音略带颤抖,似乎在强压心中的那些恐惧。
“你别去,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罗恰克也坐起来,被点亮的油灯让他的眼睛有些一时无法适应。
油灯被提在年轻工匠的手中,微微有些晃动,他没有回答罗恰克的话,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拉开门走了出去。
罗恰克等了很久,很久,没有等到什么人回来。他睡不着,却又不想出去,就这么僵持着,最终终于没有抵抗住不断袭来的困倦,睡了过去。
砰,木门终于被从外面打破,木头的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镇子上从此又多了一则传说,三个无法归家的工匠,游荡在那个本就诡异的遗迹之中。而镇子上的人再也没有敢去那个遗迹的了,他们都说那个遗迹受到了诅咒,再后来他们发现自己无法找到那个遗迹的入口,也都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过了几百年,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已经被命名为奥林镇的镇子中来到了遗迹,并且带回去了一些消息。她穿过遗迹的密门,在那个位于通道拐角处的小屋里找到一具饿死的尸体,还有一本日记——
一个叫乔森·简森的建筑维护工死在了那个小屋里面,他被一群骷髅困死在那个小屋这种,没有了食物,也没有了水。
mode:笑语/求知
老街区·街路
飘飘洒洒的雪花徐徐落下,这个天气开车上街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菲尼克斯手握着方向盘,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他感觉脖子有些僵硬。大概没睡好吧?他用手摸了摸脖子。
硬邦邦的,还有些角质层突起的粗糙感,摸起来就像动物的甲壳。
动物的甲壳?CDS的症状也是这个,难道说?
他脑海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差点让车误闯了一个红灯。
还是找人看看吧,他这么想着,继续往埃罗伊特和菲奥娜的家开过去。
远处的烂尾楼影影绰绰,那里已经没有人住很久了,但真的没有人住吗?菲尼克斯可不这么想,他的眼角瞟了两下烂尾楼的所在地,想到了自己曾经还去过那里,眼睁睁看着一个宝贵实验体的结束。不过似乎,他感觉隐隐约约看到了走过去的人影,但仔细看了看却没有,大概是自己眼花了。
一路开到两个人住的地方,刚刚停下车,就看到早已经等了很久的埃罗伊特和菲奥娜走了出来。
“怎么来的这么慢?”埃罗伊特抱着肩膀从车窗外看着菲尼克斯。
“……”面对这种人,菲尼克斯不想解释,“稍微绕了点路,办了点事。”
“哦,那走吧!”埃罗伊特没有多问,打开了车后座的车门让菲奥娜先上去,而后左右看了看,才跟着钻进车内。
“为什么菲尼克斯医生会主动想要送我们?”菲奥娜在后座悄声与埃罗伊特咬着耳朵。
“谁知道呢,不过既然他想送,那我们何乐而不为。”埃罗伊特随意的往车后座一靠,看起来似乎要睡着的样子。
“看上去有些奇怪。”菲奥娜不放心的看了看菲尼克斯。
“不要想太多了,小子,至少他现在不会让我们死掉。”
埃罗伊特说的没错,他不会轻易让自己的病人死掉,毕竟,那是宝贵的资源,他不是那个霸道的研究所,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去招募可以进行实验的病人,而且受到很多的约束,不能按照自己最想去做的事情来。
菲尼克斯偶尔从后视镜看两眼后面坐着的那两个人,恰好跟埃罗伊特的目光对上,对方还眨了眨眼。
切诺基缓缓开过横跨河流的桥梁,穿过看起来不那么混乱的新城区,抵达研究所的门前。
研究所仍旧是那面白色的高墙矗立在原地,菲尼克斯一直想要进去看看,但始终没有办法。此时,有几个人陆续走进研究所,从身上的绷带还有其他迹象来看,应该是跟埃罗伊特和菲奥娜一样的病人。
“那两位,进去时候请小心,我在外面等你们的消息。”
“放心吧!”埃罗伊特点点头,满不在乎的开始向研究所的大门走过去。
“谢谢您医生。”菲奥娜很礼貌的向送自己来这里的人鞠躬,而后去追已然走了一段距离的埃罗伊特。
“不客气。”菲尼克斯轻声回答。
目送着两个人慢慢走进研究所的大门,门口的守门人就像两尊不苟言笑的雕像,冷漠的看着发生在研究所前面发生的事情。
重新上了车,他回忆了一下约好的医生所在地,老城区医院,那是他一直没怎么去过的地方,甚至连医院的样子在他脑中都没有任何的反映。
奎迪医生,戴着眼镜,有些不常见的浅粉发色,阳光一打,竟有些偏橘,看上去一本正经。菲尼克斯与这位医生算是初次见面,以前倒是偶尔在网络上会遇到,聊一些关于CDS的话题。印象中这位医生很认真负责,而且医术也没有什么问题。
“您好。”菲尼克斯同对方握手之后,便坐在了桌子前面的凳子上。
他进来时打量了奎迪所在的办公室,摆着一个书架,上面摆着一些工作用的书籍。在书架的旁边还有一个锁着的柜子,根据他的经验,那里面应该是奎迪医生存放的病人病例。
“您好,菲尼克斯先生。”奎迪起身,迎接他,而后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请问您今天来是?”
“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我想让您帮我检查一下,早上我好像感觉自己得了CDS解体综合征。”
“……CDS吗?”奎迪陷入了沉思,“那请您把衣服脱了吧?”
“…………”虽然知道这只是例行检查,但菲尼克斯还是露出了一丝犹豫的情绪。
“如果不好好检查的话,我想您也明白的。”
“恩,我明白。”菲尼克斯点了点头,“请让我想一想。”
过了半分钟之后,他才重新开口,“我接受,但一会看到的情景,请奎迪医生你不要外传,可以吗?”
“好。”奎迪点了点头。
菲尼克斯轻轻脱下身上的衬衫,,外衣在刚刚进来时就已经脱掉。衬衣褪下,露出常年隐藏在下面的躯体,皮肤紧致而有弹性,色泽白皙,薄的地方还会看到有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动,腹部有六块明显的肌肉,还有漂亮的马甲曲线。
而最让奎迪医生感到震惊的大概是身上数不清的伤疤,横着的,纵向的,有些还叠在了一起,看不出最初到底是什么造成的伤痕。
“腿上我自己检查过,应该没有病变的部位,所以不用检查了。”菲尼克斯淡然的站在原地,他此时能看到胸前有部分溃烂的皮肉正在随着他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明白了。”奎迪点了点头,他站起来,开始仔细检查。
肩头,没有病变,
背部,心脏部位存在病变组织,
脖子,靠近脑干部位存在病变组织,
胸,心脏部位存在病变组织,
腹部,存在病变组织,
病变期大概在四到五周左右,没有发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病变的部位发展缓慢,没有被触碰到。
奎迪医生在菲尼克斯的病历上不停地写着,仔仔细细记录下所有的症状。
“我检查完了,请您穿好衣服吧。”他重新走回桌后,坐在椅子上。
“结果如何?”轻轻穿好了衬衫的菲尼克斯也坐了回来,他心里大概判断了一部分情况,但鉴于背后看不见,所以他想听听其他医生的诊断。
“发病时间大概在四到五周,背部、脖子后面靠近脑干的位置、胸和腹部都有病变组织。”奎迪的眉头紧皱,“我给你开些药,注意事项的话……”
“注意事项您就不用说了,我自己会小心的。”菲尼克斯礼貌的打断了对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嗯,那就好,请在您觉得恰当的时候前来复诊,进行检查。”本来奎迪想要说让对方每天都来,但他感觉对方自己也是个医生,恐怕会有自己的判断。
“明白了,谢谢您医生。”菲尼克斯站起来行礼致谢,然后带着自己的东西转身出了门。
“不客气。”虽然语气如常,但奎迪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些担心的情绪,显然对方没有看到。
我得了CDS,而且是五周?
一边走向自己车子的菲尼克斯一边思考着刚刚确认的事情,他现在很认真的在计划后面。
如果是CDS,那么有没有可能用我自己来研究?会有什么后果?五星期,可以看到比较多的病变。脑部吗?那应该是跟玛莉亚差不多的部位。
思考间,车子启动,灰色的机械咆哮着离开了医院的停车场,返回了菲尼克斯自己的老巢,车上的他眼中放着光,是在他眼中久违的色彩。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计划着什么,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两周后,菲尼克斯诊所。
“菲尼克斯,在吗?”诊所门前来了一个男人,穿着有些邋遢,身上的长衣随风轻轻飘动。听见屋子里没有动静,将叼在嘴边的烟卷扔在地上踩了踩才推门进去。
门并没有锁,开诊的牌子在门关上后轻轻摇晃着。
诊所并不大,都找一遍也没花费什么时间。
男人在诊所的地下室找到了菲尼克斯,但却什么都晚了。半推开地下室门,率先进入视野的那些瓶瓶罐罐把让他有些疑惑,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之后只是觉得这位医生大概平时做的事情还挺危险的。
将门完全推开之后,他深深怀疑这里是不是被什么恶魔诅咒过。
位于房间中间手术台的上方,明晃晃的无影灯立在上方,打开着,将下面的手术台照的如同白昼,没有一丝影子。在手术台旁边还有一面非常大的镜子,正对着手术台,冷漠看着发生的一切。
而在手术台之上,是被开膛破肚的菲尼克斯医生,手术刀就掉在地上,他的胸腔被整个剖开,部分肾脏散落在手术台上,肠子大部分露在外面,大部分器官虽然都完好的留在胸腔里面,但在此时也全都停止了跳动。
鲜血从身体中漫到手术台上,又从手术台溜达到地面上。
滴答,滴答,血液低落的声音持续的传来,缓慢而有间隔,那是半干不干的红色水滴。
血量很多,差不多是成人体内二分之一的了,男人大概估算了一下,但也不敢过于确定。
他收到菲尼克斯的消息,消息有些混乱,但大概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就让男人替自己料理后事和帮忙照顾儿子。
而男人在忙完了手中的事情之后,才有空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还是给你埋到墓地去吧,你大概会喜欢那里。”男人思考了一下,转身出门,去为菲尼克斯处理留下来的麻烦事。
两个小时前,菲尼克斯诊所。
罗谢尔吃过了下午茶,而后将手术用的器具准备好,黑森林小块蛋糕配伯爵红茶,松软配醇香,倒是也不坏,回味无穷。
给那个男人留过信息之后,他便给自己进行了局部麻醉,就在腹部那里,他准备将那里的病变组织刮下来供研究之用,这个做法虽然有点痛,但是也许能找到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总之样本越多越好,他这么想着,至于这个做法是不是恰当,他似乎并没有考虑过。
十五分钟之后,麻药的效果产生,他用刀尖戳了戳腹部的病变部分以及周围健康的皮肤,没有任何感觉,达到了手术的要求。
刀锋轻轻划过白皙的皮肤,就像一只极细的画笔在白色的画布上游走,红色的线条顺从的显现。
一朵一朵的彼岸花出现在他的眼中,如同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又见到你们了,实在是太漂亮了。”
他伸手抚摸着那些鲜艳的花朵,惊讶的发现自己可以碰到它们。
而在他的眼中,还有赤裸着上半身的自己,为了手术方便而脱掉了外面的衣服。此时他的手中拿着手术刀,正准备打开自己的胸腔看看。
这个感觉真是很奇妙,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同样是赤裸上身。手术台旁边的大镜子如实反映出它眼前的一切,包括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这面镜子是他为了能够方便手术而特意设置的。
不过现在既然能够像平时那样进行着手术,他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运刀如飞,他再度变身一位画家,手执画笔,创作绘卷,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
白光中,玛莉亚化身的天使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来迎接他了。
“罗尼,一切都没事了。”她慢慢走向他,脸上带着他熟悉的微笑。
“玛莉亚,我不是在做梦吧?”他有些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吗?不是格瑞假扮的吗?”
看着警戒的他,玛莉亚温柔的笑了笑,而后挽起了他的手臂,就像他们结婚那天一样,温柔而坚定。
“当然不是,我就是我啊,我来接你了。”
“去哪里?”
“去一个我们可以一起生活的地方,那里还有阿莱斯。”
“好,只要你在,哪里都好。”
他丢下了手术刀,毫不理会微弱的叮当声。
他与她缓缓走进白光,在房间中消失,只留下他曾经被困着的躯壳。
后日谈:
黑夜中,一个男人慢慢走到墓地中菲尼克斯的墓前,他低声抽泣,却拿起了手中的铁锹,一铲又一铲,声音微小,但黑夜中却清晰可闻。
“罗尼,你怎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死了,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我一定要让你复活。”
覆盖在棺材上面的土被慢慢挖走,露出了底下黑色的棺材。
“罗尼。”红发的男人跳下深坑,用力打开棺材的盖子,里面躺着安详微笑的罗谢尔·索多玛·菲尼克斯,他心中一直都想得到的男人。
“格瑞。”躺在棺材中的菲尼克斯突然开口说话,还睁开了他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
“罗尼,你回来了,你要跟我走吗?”
“当然不,我回来是为了……”菲尼克斯缓缓从棺材中坐了起来,“为了将你带去见路西法。”
路西法,众所周知的地狱之王,只有在那座充满了混乱的地狱之中才能见到他。
“不!”男人尖叫着挥舞双手。
他从自己的床上惊醒,身上出了很多的汗,床单也湿了一大片。
原来是一场梦,他思考着下了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柔和的白兰地缓解情绪。
这个男人就是一直想要得到菲尼克斯的格瑞·兰斯,在听说到心爱之人死的消息时,他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三天,不理会任何人。他只是喝着酒,任凭眼泪流下也不去擦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就是不肯接受自己,无论他做了什么。
不过现在,他没有空去想这件事了,有一件麻烦事开始缠上了他。
有一个黑客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不断给他寄来电子邮件,那是他在其他地方收受贿赂的照片,还有他曾经和菲尼克斯会面的录音,他假扮玛莉亚时的照片,署名R·R。
他不明白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只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要尽快处理才行。
虽然他不知道,但已经死去的菲尼克斯却清楚明白,因为这正是他进行的委托,给那个一周只接三单的杀手。
一封莫名的披萨饼广告出现在他的邮箱中,其中一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如果有什么坏披萨想要被处理,也可以找我,只要您付得起酬金。”
面对这封没头没尾的广告,菲尼克斯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他得了CDS。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只是在死前他不打算放过格瑞,于是他给那封披萨广告回了一封信。
“请帮我处理掉这块坏披萨。”邮件的正文只有这行字,而附件中则带着格瑞·兰斯的照片,详细资料文档,以及一些听起来很私人的录音文件。
“收到,请将酬金打到如下账户。”邮件回的很快,还附上了一个银行账号和要求报酬的数字。
“明白了,报酬会及时奉上。”在按下发送键的后一秒,他便将酬金打给了对方。
“已确认收到,请耐心等待结果。”
“谢谢。”菲尼克斯并没有打算等待什么结果,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这个结果。
乌鸦于天空破碎,奔向太阳,终会燃烧自己。
·全文完
“麦蒂,别对着他哭。”
已经忘记了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曾经的曾经,玛莉亚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罗尼,别哭,我在。
我没有哭,我当然没有哭,我怎么会哭呢?
但那天我……
那天,父亲不见了。
我带着跟玛莉亚结婚的消息回家,想要告诉父亲,却发现父亲不知去向,他的年纪大了,不应该会乱跑才对,但他现在就是不见了。
父亲退休了,公司交到了我的手上。现在想想,我辜负了他的期待,我只想当我的医生,跟玛莉亚和他一起生活,逃离那栋舒适的大宅,逃离那栋地狱旋涡。
他们相处的很好,我是指玛莉亚和父亲。彼此没有吵架,没有不和,只是会打压我,让我做这做那,但这又如何,这是甜蜜的负担啊,不是吗?
找遍了父亲可能会去的地方,酒吧,图书馆,公园,商场,最后的最后,我想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我有很多年没去了,但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那个地方。
母亲斯卡莉的墓,被擦的很干净的墓碑,拔下的杂草放在土堆旁,那里的空气很好,光线柔和,平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棵苹果树安静陪伴。
今天除外,父亲坐在墓碑前面,抽着烟。
“父亲,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你啊,坐吧。”
今天的父亲,没有了平时的绅士风度,却让人感觉亲切。
“找了你好久,还好你没出什么事。”
“我昨天,梦到了卡莉,今天就想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我轻轻抚摸了一下母亲的墓碑,“原来如此。”
“很久没来看她了,也不知道她在上帝那边如何,会不会再见到他。”
“一定可以的,母亲会保佑着你。”
“嗯,也保佑着你。”父亲咳嗽了两声,他的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我,我跟玛莉亚,要结婚了,你会来吧?”
“当然,如果那个时候我还能走得动。”他点点头,脸上笑的很温柔,我能看出来他真的为我们而感到高兴。
“现在要回去吗?”我看着母亲的墓,在我出生的时候她就去世了,而父亲从没有用这件事对我流露过任何的不满,我还挺想他的。
“再呆一会吧,跟你母亲说说话。”他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已经这么大了,我本该拒绝的,但不知为什么,我没有。
“要抽一根吗?”他转头,拿出了一支烟,笑着问我。
“不了。”我摇了摇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也不要抽了。”
“老毛病了……咳……咳……”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烟都掉在了地上,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前的父亲,是我的保护伞,他拼命保护我,才让我能够等到玛莉亚,在他们的帮助下获得重生。
那一天,风清日丽,山风吹奏叶子,带来欢快的乐章,苹果花随风而摆。
他们说这种苹果很酥,结果埃尔斯的门牙嵌在上面,他怎么会想吃苹果呢?
是啊,他怎么会想吃苹果呢?我看着眼前的苹果冒出了疑问。他的牙齿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不应该也不能被允许吃稍有硬度的食物才对。
我看着一动不动的父亲,又看了看手中的苹果。突然我明白了,这不是苹果的错,只是母亲来接父亲了,就像那天他说的一样,他在等待,等待母亲的到来。
就像他说的,母亲来了,来将他带去她生活的地方,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嚓,火石轻响,黑暗中火苗跳动。
烟,味道好差啊,父亲为什么会喜欢?
要抽一根吗?那天为什么我会拒绝。
也许不拒绝,父亲就能看到今天的我跟今天的玛莉亚,迈入教堂的那一瞬间。
上帝,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我知道我这是迁怒,但为什么不呢?上帝偏偏在这一天将父亲带走,偏偏是这一天。
我没有哭,只是烟熏湿了眼睛。
“神啊,请看到我的祷告,请饶恕过错,我们会献上更多的祭品。”
神,我冷眼看着画面里的人,他们在祭祀,他们在祈祷,他们在等待,等待虚无缥缈的回应,真是可笑,愚昧!
我已经不记得是在哪个地方看见的他们,但他们的行为让我觉得可笑。玛莉亚走后,我就没有见过神,也没有去过教堂。
那种不真实的地方,为什么要去,这个世界就应该毁灭,什么上帝,什么仁慈,什么家庭,什么友爱,通通都是放屁,是最最荒唐的事情。
这场病来的真是太好了,以前的以前,我曾经做过一场梦,梦里我变成了乌鸦,而阿斯塔特变成了废墟,那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愿这美梦可以成真。
最近的状况越来越差,研究毫无进展,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染病,所以看起来要抓紧时间,抓紧脚步了。
我睁开了眼,我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将刚刚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嘴角挂上了坚定的笑容,那是疯狂,是理智,也是我自己。
让我们来比一比,上帝。
看是我先实现杀死全人类,还是你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