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互动就要自己制造灵异事件×
奇迹赫莉环游世界√
先把卡打了,撕掉自己的请假条!!!
阴雨天,赫莉站在廊下看着逐渐漫过自己鞋底的水,草地被浸泡地湿润而柔软,踩下去还会啪嗒啪嗒作响,这实在是称不上舒心,至少赫莉不想出门,她不想弄脏自己的裙子,也不想让自己的翅膀沉得飞不起来。
“还不如找些羊来把草吃了。”
“那要去找羊吗?”彼特站在门口,举着那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本书看,虽然他也没有眼睑让他眨,“街上有很多。”他顿了一顿,又翻过一页书,“书上讲羊太多了不好,土地会被吃地荒芜,所以我们还要找一头狼,这样才能达到自然的平衡。”
他似乎对自己能够记得这么多事情感到快乐,于是乎十分愉悦地摇头晃脑起来,断断续续地念着一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诗歌,“青青河边草,应是绿肥红瘦。”
连字数都没能对上。赫莉想着,没有开口打断,她觉得找头羊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如果要去找羊,势必要出门,要出门,就一定会弄脏自己。
“我们应该先去找一辆车或者轿子。”赫莉转过头,甩掉了自己发梢上沾上的一点点水珠,晶莹剔透的,她无视了彼特试图询问什么是轿子又什么是车的眼神,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帽子,“我们出门。”
“去找羊吗?”
“不。”赫莉说,“去找面包。”
魔女要不要吃东西这个问题实际上在很多人眼里都显得不太一样,愚昧的人觉得魔女一定是要吃小孩的,隔三差五就要来上一个,不管是吊起来晾干,还是放在火上烧烤,亦或者是和童话书上画的那般,把人捆起来放进颜色诡异的锅子里煮上一顿。
“我想吃芝士。”
赫莉戴上那顶帽子,把史莱姆挤干了水分,又或者是魔力,弄成一个一拳大的黑团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不行。”
对于自己主人的拒绝使魔并没有多大的想法,只是又一次提出了别的要求,“那我可以读书吗?”
赫莉看了看他最近正在读的书,又看了看自己口袋里眨巴着单眼的小球,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天,开口骂他,“不自量力。”恶狠狠地把书塞进了史莱姆嘴里。
而确实,史莱姆没办法在那个小口袋里展开书册,那样会把书页撕坏又或者自己会从赫莉的口袋里掉出去,啪嗒一声落进水坑。
那样不体面。不雅观。
彼特用着书上学来的,还没来得及忘记的词汇在口袋里滚了一圈,随即被赫莉一巴掌拍扁。
“别晃。”
好凶啊。
史莱姆想,但是他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对,赫莉收留自己,是个好人,自己又不怎么记事,不灵活,书上说被厌恶的人大多都这样,总会落得一个孤家寡人,呃….分……分尸八马的结局,所以现在有赫莉,有眼睛,自己很快乐!
赫莉不管口袋里那个安逸地仿佛入土为安了的家伙在想什么,她撑着一把伞,穿着一双鞋,只觉得自己是在泳池里走路。步步艰难,还不如在家里和史莱姆拌嘴。
她住在这个森林里已经多久了?她不记得,魔女们似乎是淡出了世界,又像是在做世界阴影里的眼睛,蠢蠢欲动地试图吞并能吞并的东西。
她不介意,与她无关,人类就像是蛆虫,从腐烂的树木里,从新鲜断肢里长出,只要有一个,就会有无穷无尽个,它们不知从哪来,却一定要找一个自己的去处,于是遍布了世界各地。
那是消耗不尽的,不用管束也不会被用竭,放着不管也会自己消耗。
所以,她为什么要去管蛆虫的死活和去处?
赫莉走着,听着背后被惊起的鸟雀声,又听见噗通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史莱姆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思考,总之无声无息地,赫莉伸手去碰也没有多大反应。
她的伞被风吹飞了,她的帽子被雨水打湿了,整个湿淋淋的罩在脑袋上,如同一朵乌云,就差轰隆隆地打雷。
噗通、噗通、噗通。
“赫莉?”史莱姆从口袋里爬出来,耷拉着两只细长的小手,“那是什么声音?”
“心跳。”赫莉说,摘下帽子来塞进了彼特的嘴里,又强行掏出一把伞,那把伞面是红色的,上面画着层叠的漂亮刺绣,赫莉转了转,一时间没能认出那是什么图案,乌木的手柄有些沉,但是很有质感,她很喜欢。
这把伞很大,很漂亮,也很没用。
赫莉转了两圈,又转了两圈。
“怎么了?”史莱姆想不起自己在书上看到过的形容词了,顾影自怜还是自作多情?矫揉造作还是搔首弄姿?他用细长的小手臂敲了敲脑袋瓜,终于糊涂了。
赫莉没有说,这其实是跃跃欲试。
她直觉这把伞不简单,或许可以称为自己从森林里走出去之后的第一个消遣。
史莱姆困了,乏了,于是缩了回去,安静地躺在女孩的口袋里,身体里包裹着那颗眼球,让自己看见一片黑暗。
书上说这就是睡觉。
赫莉走了很久,她没有钟表,也没有计时器,不介意日升日落,雨停了就飞,下雨了就走,累了就停在动物的头上,身上,角上。饿了就落在花上,草上,或者尸体上。
她没有叫醒彼特,不愿意听那个史莱姆啰啰嗦嗦,词不达意地聊天,也不想解释周围有什么,是什么,和无穷无尽的为什么。
那把伞被她拿在手里,渐渐地不再那么鲜艳华丽,变得有些旧。
森林里本就湿润,伞面会坏实在不是什么怪事。所以当她终于走出森林,看见街道和袅袅炊烟的时候,整个魔女都有种换个地方定居的想法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活脱脱是个热闹街区,她回望自己走来的地方,那是一座巨大的山林,郁郁葱葱地,十分神秘。
有人看见赫莉这个生面孔,明明是晴天手里还拎着一把伞,好奇地问她是不是走丢了,或者离家出走的小女孩。
赫莉扯扯裙摆,想着自己应该装作是孩子,还是装作生来就这么高。
她的犹豫和迟钝似乎是让人感觉到了无措与迷茫,那位先生好心地牵起了她的手,让她在一家朴素的饭馆里坐下,给她点了一份烤香肠和焗饭。
彼特闻见香味动了动。
“小姑娘你走丢了吗?怎么会一个人在那里?”那位先生长得很是普通,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只是伸出来的手有些粗糙。赫莉盯着看了半晌,先是吃了一口饭,差点没被咸得吐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才听那个人问,“你这把伞是哪里来的?”
赫莉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嘶哑,“是母亲给我的。”
那位先生很是犹豫了一会,又问她,“那我可以撑开看一眼吗?”
赫莉叉起烤香肠,“我不介意的,先生,谢谢您请我吃饭,如果您喜欢,我可以把伞送给您。”
那名先生没有推脱,在店里撑开了伞。
刺绣层层叠叠,即便被树枝刮破过几处线头,被雨水浸污了颜色也毫不影响它的贵重。
赫莉清楚看见了那位先生眼睛里闪过的光。
她捏了一口饭塞进了口袋里,彼特被咸地吐了本书出来。
完了,都还给作家了,白学了。
彼特没头没脑地想,捂着眼睛再不动弹了。
那位先生自称威廉,将赫莉领回了家。
他一手拿着乌木伞,一手拎着买来的几条裙子和日用品打开了一栋小洋房的门。
他的家里很干净,没有人,但是桌面上摆放着一张合影的相片,墙上也挂着一幅油画。从窗户里看出去还能瞧见院子里晾着几件衣服和一套工装裤。
都是金发碧眼的美人和这位威廉先生,赫莉实在是不怎么认脸,从昏暗的室内也看不清更多了,她有模有样地站在原地问道,“这位是您的夫人吗?”
威廉先生把伞收好,却依旧拿在手里,“是的,是我已故的妻子。”
赫莉点头,“她很漂亮。”
威廉先生笑答,“她会很开心的。”
魔女的眼睛转了转,没有问威廉先生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回来而不是带去别的,或许是叫做警署一类的地方,她戳了戳口袋里的彼特,拿出一小袋金币来,“先生,很感谢您给的午饭,我想我的家人一定已经在找我的路上了,可否请您收留我一阵呢?”
不论是小女孩因为不愿意一个人住,还是因为小姐脾气不想住那脏兮兮的旅店,威廉都显得十分诧异而开怀。
他先是犹豫了好一会,才接过那袋金子,“这…我只是举手之劳,不能收下,我先帮您收着,待您的家人哪天找到你了,我再把这代金币还给您。”
赫莉得到了一间阁楼的房间。
木楼梯吱呀一声关上之后彼特从她的口袋里跳出来啪叽一声拍在地上,依旧是一个小圆球的样子。
赫莉把手指伸给他。
“赫莉,赫莉,威廉先生是个好人。”
“……”赫莉没说话,但是彼特直觉觉得那种神色不对。赫莉从来没有这么对自己笑过。
“赫莉,你喜欢威廉先生吗?”
“为什么这么问?”赫莉说。
“因为你说他是个好人啊。”彼特攀着赫莉的手指,“但是你为什么说谎呢?”
赫莉:“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个蠢猪是好人了。”
彼特:“你谢谢他了啊?”
赫莉:“那我也谢谢你。”
彼特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一主一仆都住在阁楼里,他们没有再下过楼。
威廉先生每天都会按时地送来一日三餐,芝士、面包、煮豆子、咖啡或者是牛排。
赫莉不多做过问,只是每天就这样过着,既不问有没有家人的消息也不探听威廉先生的事情,她不急不躁,只是在阁楼里当一只小鸟。
赫莉划开自己的手指,给彼特喂了两滴血。
彼特藏在靠垫后面,把自己装成一个阴影,“赫莉,我想出去玩。”
赫莉把手上沾到的汤汁擦在彼特身上,又笑起来。
彼特怕她这样的笑,这应该叫怕吧?总之每每如此,彼特就闭上嘴什么都不说,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阴影。
“你今天在屋子里玩的不开心吗?”赫莉问他。
史莱姆使劲回忆了一下,除了那个很大的书房,他还看到了漂亮的卧室和一个地下室。
“你下去看了吗?”
史莱姆摇晃着身体,表达着没有。
又三天过去了,威廉先生放下楼梯,温柔地询问赫莉要不要下楼来。
“很抱歉,但是,您的家人始终没有消息。”
“没关系的威廉先生,是我自己不好偷跑出来,他们肯定是在生气,毕竟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孩。”
威廉先生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在烛光的噼啪声中缓慢地笑起来,“怎么会呢,您这么有教养,又淑女,您的家人一定很担心您。”
史莱姆躲在缝隙里,不敢说话。
“可是近期又没有什么危险的事,母亲怎么会还不来找我。”赫莉低着头,看着地板缝隙。
“最近外面确实危险。”威廉先生像是找到了什么可以自圆其说的故事,语调都高昂起来,“森林里发现了三具尸体,都是猎魔人。”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赫莉的反应,“可能有魔女出没。”他状似温柔地摸着赫莉的脑袋,手心里的茧子将她一头短发摸得有些乱。
隔天,史莱姆从缝隙里看见了有人敲响了威廉先生的门。
那是一群穿着统一又奇怪的人,其中一个绿头发的人类手里似乎捏着怀表似的东西,好奇地四处张望。
赫莉把他从缝隙里抠了起来。
“那是谁?”
“那是猎魔人。”赫莉说,“你看到了几个人?”
彼特没有手指没办法掰着数,但他回忆了一下说:“我看到了四个人。他们来和我们交朋友吗?”
“他们来杀我。”
彼特一时间不能理解,问道:“什么是杀。”他转而又问,“为什么要杀你。”
猎魔人的来访似乎打乱了威廉的计划,他说了好一会话,从对面人手里接下了一张传单。
当夜赫莉只是坐在餐桌前,就着烛光,一口一口地吃着饭。
血色从肌肉的纹理中透出,银色的刀光缓慢滑过视网膜。
威廉吞咽着口水,恍惚间分不清赫莉切开的是牛排还是别的什么。那把红色的雨伞立在墙角,和油画与照片一起,静悄悄地。
“您不吃饭吗威廉先生。”赫莉叉起那块牛排,滴着汁水,“您这两天都瘦了。”
“难免的,您不必介怀。”
赫莉一边说着是吗,一边嚼着不怎么鲜嫩的晚餐。
赫莉没能出门,她被允许在房间里走动,但是更多的时间还是在阁楼里,只有威廉先生回家的时候才被允许在客厅或者书房呆着。
彼特有时候会被赫莉揣在口袋里,有时候就藏在阴影里。
他依旧每天都在探险,有时候去翻看书架上的书本,有时候看卧室里成排的空盒子,有时候看看衣柜里一整排的男装。
彼特每天都把看到的东西和赫莉说,活像是个小孩子在说自己的经历,翻来覆去,颠来倒去。
“为什么不去地下室看看呢?”
彼特义正言辞地说道:“那是威廉先生的隐私,我不该去看。”
赫莉似乎不怎么开心,指了指天花板的缝隙,“去看看。”
威廉先生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他询问着是否有人丢了孩子,却总是一无所获地回来。
可当他看着门口放着的伞和那个一天天瘪下去的空袋子时又觉得自己一定没错。
威廉喘着粗气,拎着酒瓶又一次在太阳落山前就回到了家里。
昏暗的室内他看不清周围,桌面上的相框里那个女人正披散着长发与他对视,而当他瘫坐在油画前的时候,那名女子也在对他笑。
窗外晾着的衣服随风晃动,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今晚吃什么?”“水煮鱼。”
“今晚吃什么?”“牛排。”
“今晚吃什么?”“煮青豆。”
……
当他看见赫莉坐在楼梯上看书,手边是瓷花瓶的时候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家在很远的地方。”赫莉捧着书甚至没有抬头,“或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找到我。今晚吃什么呢威廉先生?”
啪的一声。威廉看见无数白色碎光在眼前浮现。
彼特滑进了地板的缝隙里,看见了地下室的全貌。赫莉说的没有错,他应该来地下室看一看的。这里有他熟悉的东西。
两具雪白漂亮的骨架躺在那里,和他记忆中的某个场景渐渐融合,喷洒的血液和晃动的烛光,尖锐刀刃穿过身体时的迷茫。
彼特不知道那痛不痛,因为那个人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倒在了原地。
“这是哪里啊。”
“这里哪都不是。”赫莉将那张相片扣好,又把油画费劲地拿了下来。
“她们是谁呢?”史莱姆搭了把手,绿色的眼睛漂浮在领口的液面上。
随后彼特又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威廉。
“他为什么不动了。”
赫莉拿走了那把红色的雨伞,时隔半个月走在了街道上,她看见了张贴在餐馆里的公告,写着一位撑着红伞的小姐走失,希望家人尽快来接走她。
彼特探头探脑,问道,“为什么没有你的画像呢?”
“因为威廉没想要把我交出去。”
彼特又问道,“那他为什么天天往外跑?”
“因为想找到我的家人。”
彼特不明白其中缘由,他觉得‘威廉’很奇怪,把他们关在阁楼里,一边寻找赫莉撒谎说的家人,一边又不肯让赫莉见人。
赫莉撑起伞,在人群骚乱和议论中走出了小镇。
彼特听见有人在说死人了,有人说出了疫病,也有人说是魔女作祟。
——TBC
彼特闻到了香味。他睡了一整天了,重新从口袋里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半三更。
他看见赫莉正用手勾勒着一头鹿的身体,皮毛从指尖触碰过的地方裂开,完美地裂成了两半。
“赫莉?”
女孩子没有回头,在星光之下重新戴上了蕾丝手套,那是赫莉从前面一位……一位……
“你想不起来了?”
彼特只能点头。他看到赫莉将那对鹿角轻巧地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比划着什么。
“赫莉,我饿了。”
“你不是不会饿的吗?”
彼特的眼睛浮在其上,似乎是思考一样左右转了两圈,又说,“我想吃面包。”
“不行。”
“为什么?”
“因为这附近没有面包店。”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面包店?”
赫莉指着刚生好的火,“明天。”
彼特没有表,不知道明天还要几个小时。只好在赫莉身边一点点把那块厚重的鹿皮吞进了肚子里。
他的肚子里有一本书,一把伞和一块鹿皮。但是他觉得好饿。
赫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彼特吃了。严格来说是被包裹住了。
“我们可以去找面包店了吗?”
为什么这家伙已经一夜过去了还没有忘记面包的事情。
魔女不喜欢不聪明的东西,但是也不喜欢太聪明的东西,她把那团东西揉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她并没有撒谎,是真的在‘明天’找了面包店。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村里多数是农民,规模不大,最有钱的无非是村长,即便如此也完全达不到一般意义上的有钱。
赫莉先是问了村长,这里有没有面包店。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
史莱姆似乎有些失望,在口袋里滚了两圈,没再动弹。
“那……村子里有没有铁匠铺呢?”
村长搓着满是茧子的手指了指对面某一家关着门的店面。
“有是有的,但是两个月前因为换了疫病,大家都不敢靠近。”
“请过医生了吗?”
“还没有哩,村里大家都不敢靠近,铁匠也不敢出门,哪里来的机会请。”
赫莉指了指自己,“那村里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吗?”
村长没明白落脚地和请医生之间的联系,摇了摇头,“俺们这里可以租马车,最近的城镇只要一天一夜就能到。”
赫莉撑着下巴,弯着眼角,神态完全不是小孩子的模样,她弹了弹指尖的灰尘,“那为什么大家都还留在村子里呢?如果是谁都不愿意靠近的疫病难道不应该先离开这座村子么?最近的城镇也不过就是一天一夜的马车的距离,村长……”
那位老人浑浊的蓝眼睛里闪着光,“不,怎么会是有传染性的疫病呢?村里的大家伙只不过是害怕所以不靠近。”
彼特觉得不对劲,但是他忘了书里寥寥几笔带过的某些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
赫莉敲响了铁匠家的门。彼特在口袋里戳了戳赫莉,但是他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就只能一笔一划地试图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赫莉觉得痒,一把拍住了口袋里的史莱姆。
她偏过头,在正午的阳光下看见了贴在红砖瓦外的启示。
‘近日在伦敦发生了连环杀人案,请各位居民尽量不要在深夜独自出行,如有任何线索请通知警署。’
‘小心疫病。’
‘通缉——’
粗糙的印刷体和已经被淋湿过,边缘微微泛着黄色的纸张在风中扬起一个角。
“你认为魔女是什么呢?”
“魔女?那只是在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吧,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好奇而已,你看大家都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海上航行的时候你们船长不也——”
“那只是传闻和没有被研究出来的自然现象而已啊!赫莉你也太奇怪了,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呢?”
“人类。”赫莉围着房子转了两圈,“彼特认为人类是什么?”
“是朋友。”
“为什么。”
“好难得啊,赫莉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回答我。”赫莉看着紧闭的窗户,又转回了门口。
“没有为什么。人类就是人类,和我,和你都不一样吧,但是人类是朋友啊。”史莱姆从口袋里探出头来,看着赫莉敲了三下门,看到了背后角落里的村长,“大家都会收留赫莉,会给赫莉吃的,给赫莉讲故事。”
“哦?”
“赫莉也会给我吃的,给我住的地方,给我讲故事。”史莱姆掰着手指,“赫莉不是好魔女吗?”
史莱姆看见那个角落里的阴影动了一下。
赫莉对自己得到了好魔女这个称号毫不愧疚,单手敲了敲那扇紧闭的木门,跨入其内。
屋子里没有人,昏暗地很。
“赫莉,没有人给你开门。”
“我为什么要等人给我开门。”
“这样不礼貌的。”
赫莉看了看那条没有被关牢的缝隙,以及缓慢挤进来的史莱姆。
“村长在看我们。”史莱姆挥着细小的触手比划着,“赫莉,他为什么要躲起来看我们。”
“因为他也想找到我的家人。”
史莱姆不懂,史莱姆不明白,只是看着魔女随手将那顶帽子放在了桌面上,一步一步踏着楼梯往上走。
人类是什么?人类是一种会无限繁殖的,令人生厌的东西,只因为数量较多而认为自己有决定他人生死的奇怪生物,他们又凭什么决定魔女就应该被狩猎,又有什么权利将魔女当成不应该被传颂的存在呢?
二楼的卧室里散发出的是死亡的腐臭味,史莱姆打开门,走进去,扒拉了一下衣柜。
房间不大,也没有多少灰尘,看起来前两天还被打扫过,倒是角落里开着的箱子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尘。
露出来的衣服一角还有被织补过的痕迹。
“赫莉,我想换衣服。”
“你不为朋友们的死感到….”赫莉看了看正拿着一套裙子往身上比划的彼特闭了嘴,“好吧,你没有悲伤。”
“我为什么要悲伤?”史莱姆似乎很喜欢这套嫩黄色的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划了几下,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赫莉,并试图将裙子往自己身体里塞,“我不认识他们呀。”
一坨黑色物体举着裙子的场面实在是有些诡异,赫莉一时间看不下去扭过头去找别的活物。
二楼一共有三个卧室,散发着腐臭味和润滑油以及铁锈味道的房间里漂浮着一层很薄的灰尘,味道不能说令人作呕,但是用来当做书本里鬼屋的原型倒是十分合适。
“呀。这里有个活着的。”赫莉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小孩,嫩黄色的睡裙上沾着黑色的污渍,看来那条被彼特看中的裙子是母女装。
小孩抬起头,黑暗中,赫莉看不清那个小家伙的表情,露在外面的手指缠着绷带,双腿微微发着抖。
“艾希礼。”赫莉在小女孩震惊的目光中喊她,“艾希礼•布朗。”
小家伙在赫莉蹲下来的动作里又往角落里缩了一下。
“你是谁?”
“我是魔女。”赫莉笑起来,史莱姆从隔壁走来,穿着那套最常用的马甲和西裤,缓慢地从身体里掏出了一把伞,“来还东西的魔女。”
红色的伞微微泛着光泽。
小家伙顿了几秒,忽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是人类。人类是蝼蚁,你刚才压死了一只蚂蚁,蚂蚁会问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么?”
血腥味扑鼻而来。赫莉坐在床沿读着小家伙的日记本。彼特则一直在逗那个小孩。
“你看,这是花,这个是兔子。”彼特举着变形的手,满眼的善意,“你喜欢兔子吗?”
对于小孩来说这个场面似乎过于惊悚了。史莱姆本来就没有头,或许是为了更好地看清小家伙的样子,那只绿色的眼睛被托举在半空,一动不动地盯着。
史莱姆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吓人,小家伙似乎也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
赫莉举着日记,看着里面记录的每一天。小孩子的字总是大而松散,字母不怎么漂亮,偶尔把O写成P,b又有点像是6,想看懂实在是有些困难的。
史莱姆不知道为什么赫莉难得这么有耐心,似乎之前也有过类似的行为,但是那总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忘了,忘得一干二净,还不想去问。
“你叫什么名字呀?”
“艾希礼。”赫莉合上了日记本,似乎是终于看腻了,走到史莱姆背后单手穿过了它的‘脑袋。’小孩吓得一抖,“彼特。给我油灯。”
那只眼睛转了过来,“你应该先说的。”
“应该?”
史莱姆被笑得一抖。
小家伙眼睁睁看着魔女的手里多了一盏油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手指碾了碾那个灯芯,油灯就这样亮了起来。
史莱姆看清楚了‘艾希礼’的样子,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两只颜色迥异的眼睛。
“你好像波兰猫哦!”
“波斯猫。”
‘艾希礼’站不起来,也不说话,只是怯生生地看着两位客人。
“我找了你很久,‘艾希礼’。”赫莉说话的时候‘艾希礼’两只眼睛只顾着盯住窗外,一动不动,赫莉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你的父母没有机会交给你在魔女说话的时候要懂点礼貌么?”
彼特站在赫莉背后,没有动。
“你欠了我一条命‘艾希礼’,你的母亲就在楼下,不想下去看看吗?”
‘艾希礼’喊叫起来,活像是一条被踩住尾巴的老鼠。
“肮脏。”赫莉指着那条裙子。
“怪异。”赫莉按住了她的一只眼睛。
“懦弱。”赫莉掐住了她的手腕,那里缓慢地泛出了黑色,史莱姆此时才注意到自己主人的那副蕾丝手套已经被灼烧地破了洞。
“耻辱。”
彼特听见有人破门而入。
他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从自己身体里抽了一把不长不短的细剑,缓步下楼去了。
“魔女娶了一名人类,并缓慢与他一起变老。”赫莉笑着,似乎声音轻缓,似乎是在说一个哄孩子睡觉的睡前小故事,“人类贪婪而愚蠢,每天看着魔女逐渐老去的容颜,自以为是地认为魔女会就这么和自己一起老死,可他不甘心,不是说魔女都是不老不死的生物么?为什么自己的妻子不仅没有给他带来永生的好处,还在一天天老去?这可不行,这可不妙。”
锵——锵——锵——
铁匠不甘心,铁匠不想死。他打造了一把又一把的武器,他遇见了一位又一位的客人,他的剑是这么锋利,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可是为什么要老去,为什么魔女不为他……
他的野性不允许他就这么等待,他的年纪也不允许他就这么老去,时间不多了,他不爱魔女了,他恨极了,他不想死,他不想死,他想活。
他知道妻子是魔女,也知道猎魔人的存在。
那,凭什么自己不能求助猎魔人呢?
“彼特——!留他一条命!”赫莉喊起来,“别杀了。”
魔女被做成了猎魔武器,被封印在了伞里。
“实在可惜的是,附魔没有成功。”赫莉拖着那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女孩下了楼,小女孩的脚跟敲在楼梯上,咚咚作响,“魔女为铁匠生了个儿子,取名威廉,也不知道是因为母亲的怨念还是因为父亲实在不太…人道?威廉先生也对魔女情有独钟。”赫莉像是后知后觉般,将小女孩提了起来,“没弄伤吧…?我还不想被抓进去蹲大牢。”魔女看了看未成年同类身上的伤口和那种无所适从的眼神,“不过也已经分不清了。”
虐待,猎杀,羞辱,轮回往复,当他发现两任妻子都死去后再也没有人愿意与他结婚,他就开始诱捕魔女。
“当然了,这不能让猎魔人知道。圈养魔女怎么听都不光彩。”她继续说道,絮絮叨叨地,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啰嗦了。
魔女,是神明的造物,人类也是,但是神明给了魔女更长的寿命,更优秀的待遇和能力,为的就是让魔女可以奴役人类,说到底人类只不过是神明给魔女制造的仆人,人类又有什么道理将魔女的处境逼得一退再退呢?
彼特手里抓着村长的头发,指了指他的手指,“赫莉,他的手上有和那个,那个给我们吃住的人,一样的味道。”
“威廉不太喜欢打铁的生活,他也确实挺有出息的。不是吗?”‘艾希礼’盯着自己的爷爷,没有说话,赫莉替她补充道,“至少他长得挺不错的。”
猎魔人很快就会赶来吧,但是这不重要了。谁会注意一只蚂蚁会怎样招来族群。
赫莉一把火烧了那座屋子。
直到这一刻,也没有任何一个村民出门。他们只是透过窗口,静静地坐在那里,用半张脸贴在那满布污渍的玻璃上,一动不动。
‘艾希礼’被她好好地放置在原地,甚至好心的魔女从自己使魔那里要来了一个乌鸦玩偶塞进了她的手里。
小女孩就那样目睹着火堆炙烤她的家,她的爷爷,和那两具不知来历的客人的尸体。
“污秽、肮脏、耻辱。”赫莉叹了口气,“瘟疫本来没有名字,但是第一个感染者的名字总容易被人记住,不管是村东头的寡妇,还是点心铺的老板,具有指代性的名称总会更让人记忆深刻点。这很普遍。”
艾希礼,白蜡树的小树林。
她的孩子成了砍掉她的那柄斧头,而她的孙女则成为了瘟疫。
“赫莉,你杀了一个魔女。”
“我没有杀死魔女。彼特。”赫莉回过头来,在夕阳下朝他笑,“是猎魔人杀了魔女。”
“可是你把她那样放在那里,她会死的。”彼特说道,“就算没有猎魔人来,她会饿死的。”
“她确实会死,但是不是死于饥饿和虚脱。”赫莉像是个真正的医生那样说道,“瘟疫会使人类腐烂,枯朽,但是不会让人就像个木偶一样在原地不动弹。”
“他们为什么不动了?不应该救火吗?”史莱姆似乎是累了,不想走,正在试图将自己搓揉小一圈。
而毒会让人类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保持着死去前的样子。
赫莉翻动着那张被自己揭下来的告示。
‘近日在伦敦发生了连环杀人案,请各位居民尽量不要在深夜独自出行,如有任何线索请通知警署。’
“你想吃面包吗?”赫莉问彼特。
“想。”史莱姆不知道面包是什么,但是他依旧在纸张碎裂的声音里回答了是。
彼特看见在夕阳里燃起橙红色的村庄,看见了树林另一边提着水桶奔跑而过的人们,看见了白蜡树林。
他不清楚那个小女孩会不会死,会不会成为猎魔人刀刃下的亡魂,会不会成为赫莉说的瘟疫,但是他知道,那个村子已经毁了。
注:艾希礼——白蜡树小树林,住在小树林里的人。
——END
二百岁老太深夜跳桥,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
我找了十分钟没有诡异版本的伦敦桥那首歌,甚至萌生出了自己唱一个的想法,由于隔壁在装修遂作罢
感谢各位妈咪让我写,大家都是俊男靓女我跪倒,泪,拉了出来。
OC属于亲妈,OOC属于我,对我就是现代O!【什么奇怪的梗】
观看前如果愿意可以随便打开哪个《伦敦桥要倒了》的版本,会有很搞笑的效果←因为大多数都是童谣。
魔女、使魔、人类、猎魔人……所有生物的终点都是死亡。
“不,我并不认为谁可以决定对方的生死。”
“这其实很奇怪,我不否认啊,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认为?”
“这是对我的偏见哦。”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你觉得我决定了你的生死吗?”
“不,不,你错了。我说的是不可以决定‘对方’的生死,但是决定你自己生死的,难道不是……”
“史莱姆会死吗?”
“会哦。”
“是吗。”
“赫莉你怎么了嘛?”史莱姆趴在少女的床边,像是一只巨大的狗,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小孩。它看上去并不怎么聪明,但是那只求知欲旺盛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主人,“赫莉你做噩梦了吗?”
彼特见自己的主人不回话,只是静静地睡在床铺里,还十分奇怪地摆了个双手交叠在胸前的姿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他在血腥味里小声地问她:“亚历山大说你唱歌了,我也想听……赫莉会唱歌给我听吗?”
“歌是唱给死者听的。”赫莉似乎睡着了,她沉默了很久,“你想听吗?”
魔女从夜间醒来,看见的是头戴巨大礼帽的魔女。夜色中那个身影拖着黄昏的尾巴,在星河的闪烁之中缓慢地坐了下来,将那座即将熄灭的小火堆从新点燃。
“.…..史莱姆?”
彼特没有回话,在口袋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在有意识地逃避与赫莉讨论火堆的问题还是真的已经睡着了。
“他们看上去只是睡着了。”黄昏指着那些躺在原地的人类,缓慢地开了口,“这很美。”
赫莉没有动弹,只是看着那位魔女,看着星河洒满她的帽檐,在夜风之中沉浸在火堆的炙烤与草叶的清香里。
“看上这些猎魔人了吗?”赫莉伸了个懒腰,捞回了即将掉落的帽子,“就当做是给好久不见的…”
“我知道,同类。”黄昏笑起来,似乎对这位魔女的态度有些好奇,“困了就继续睡吧,我并不介意。”
“你会坐在我的身边是有事要问我。”赫莉拨弄着手边的草丛,不知道从哪里抓住了一只昏昏沉沉的松鼠,“真可怜。”
“说说看,你怎么杀死他们的,他们是如此地,完整。”黄昏用指尖描绘着那些人类的轮廓,至少没有从露出的地方找到任何死亡的痕迹。当风拂过草叶,缓缓摇晃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人还像是活着一般。
“睡眠可以杀人。”赫莉伸出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透着美与诡异的器官,指尖有些锐利但是并不能伤人,从那里衍生出的黑让它看上去像是没有指甲,那种颜色逐渐往着手肘延伸,就像是什么黑色颜料正缓慢滑落,逐渐沁入皮肤的潮湿感。
她动了动手指,将指尖微微分开,又缓慢弯起几个指节让双手的手指关节交叉,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被袭击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赫莉吸了吸鼻子,看向那几个死去的人类,“或许吧。”
“或许。”黄昏托着下巴,微微前倾,将手肘搁在了膝盖上。
“他们该死吗,在袭击我之前。”赫莉转过头,红色的虹膜映照出远处的月亮。
“没有什么该与不该,不是吗,人类会死,我会死,你也会。”黄昏夫人缓慢转动着手腕,指向双方,“早晚的事情罢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望向远处的城镇,“就我所知你并不是看见人类就会将他们送去沉眠的魔女,不如说,比较……”
“照你这么说,猎魔人就是专杀魔女的偏执狂了,不是吗。”
黄昏没有答话,只是看着那个令人难毛骨悚然的笑容,缓慢地向后靠去。
执着、高傲、执拗。
“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像个小孩。”
“像个小孩有什么不好的吗?”赫莉半低着头,专注于手上没有什么意义和技巧的游戏,完全没有抬头去看黄昏的意思,“魔女本就长寿甚至被人类认为不死,哈哈哈,他们可真有趣,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定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却编造出那么多的灵异志怪,将我们描述成可怕又邪恶的东西。”
“他们只是人类,对于你我来说,都只能算是幼童。”黄昏抬了抬帽子,示意了一下那些一动不动的尸体,“我是说,你确实愿意转让给我吗?”
这或许有些像野兽将猎物拱手送人。
“当然,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如果想要,我还有更多,呃…立体拼图!”赫莉说着拍了拍口袋,彼特依旧没有动静。
“不了。比起这个。”黄昏若有所思地看着赫莉,在月光的笼罩下将她从头打量到脚踝。
赫莉由此打了个冷战,抱住手臂,微微后仰,“你做什么。”
“不,只是有点别的事想问。”
“怪恶心的。”
“我只不过是想给我生在远处的女儿一份成年礼。”黄昏夫人微微抬了抬帽檐,露出一个友善地微笑,“你看,你也是个孩子。”
赫莉皱着眉头,似乎并不像承认自己是个孩子的形容,她扭过头看着火堆里跳动的光团,透过那些颜色看着远处。
“送朵花吧,简单又好看。”赫莉转着脑袋,过了一会又补充道,“沿途看见的花就不错。”
黄昏夫人总不会缺少保鲜的方法。
“花,确实是个好主意,是你的话会选择哪一种,比如……”
铃兰在夜风中,躲在树荫下,微微颤动。
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了叮铃的响动,魔女围着火堆,不知正在密谋什么。
“赫莉觉得杰克是人类吗?”
对于终于愿意开口说话的使魔,魔女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她拎着一个细巧的手提包缓慢地走在街头,随处可见的是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到处巡逻的警队以及急剧减少的女性人数。
“可是会杀魔女的不仅仅是人类吧?”史莱姆使劲地想着,似乎是想要将自己脑中的所有知识都挖出来摆在面前,清点一遍才愿意确定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觉得魔女似乎是在生气,又似乎不是。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虽然赫莉本人一直就有些奇奇怪怪的,但是只要赫莉还是那个赫莉……这似乎也不对。
“只要有能力,魔女可以被烧死,可以被砍头,更容易做到这件事的难道不是使魔吗?”
“闭嘴。”
史莱姆不明白,史莱姆不懂,史莱姆不说话。
……
“赫莉,你在生气吗?”
……
“赫莉,我错了。”
……
“赫莉,我真的错了。可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了。你能告诉我吗?”
……
“赫莉?”
……
史莱姆不见了。
魔女摸着口袋如此想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对于赫莉而言使魔的存在与否实际上只是自己的一件饰品,一个好用的仆人,或者一条狗的存在,是一种可以用来炫耀或者昭示自己地位的存在。
弄丢了的后果并不严重,最多就是丢了一样有些贵重的东西。
更重要的并不是彼特。而是现在她想要调查的事情。
“用妓女做掩盖。人类总是这样。就没有更好的说法了吗?”
魔女站在红砖瓦墙后,侧头静听,酒馆内的警察们刚完成交班,正在喝酒。讨论着哪一家的女士不检点,哪家妓院的姑娘更加放浪。
“总的来说,他们是警察,某种意义上难道不应该是较为高层次的人吗。就这么喜欢讨论下半身么。”
“唔?啊,抱歉抱歉,你已经烂了。”
赫莉扔掉了手中已经开始融化的东西,拍了拍指尖的灰尘。
人类的差异性和地位某些时候似乎并不代表着他们更加高尚或者智慧,可能只是更加会耍小聪明和有钱罢了。
“我教过史莱姆这些么?”她想着,目送两个奇怪的人影走进了酒馆。
那似乎是魔女和使魔?这可不太妙,至少他们影响了我去酒馆坐一会的想法。
赫莉看见了那位一身绅士打扮的魔女,或许这在他人眼中确实是一个十分成功的便装,但是在魔女的眼里,就像是芝士上的孔洞。
世界上总是存在着一些奇怪的人或者事物,至少在赫莉的眼中现在坐在酒馆里的那对主仆就挺不正常的。
和猎魔人交流并不是什么值得去批判的但是至少也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情,毕竟这比和人类结婚还要稀有。
在赫莉的眼中杀死一个人类实际上和杀死一只蚂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猎魔人似乎又是另外一种东西了,他们更像是一种令人生厌的害虫或者蛇鼠,这并非是指他们会到魔女面前来偷灯油,只是看着就恶心罢了。
“我们在沿途的路上看见了可疑的黑影。”
“确实,我和弟弟都不应该成为被跟踪的对象,但是我们的确看见了。”
“杰克在那里!”
机簧弹起的声音,四散而来的各种东西,赫莉眼前的光亮在一瞬间消失,几乎是一种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
她已经无暇顾及对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指认自己是杰克,先不去猜测对方是真的试图致自己于死地还是单纯的想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好让她自己脱身,赫莉此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那些飞溅起来的小道具就像魔术表演中的烟花或是别的什么,看上去绚烂夺目实际上没有半点用处。
赫莉还来不及感叹于这种陷阱居然可以没用到这种地步,下一秒扑克牌如同一场骤雨,从小巷的远处飞来,只是不知怎么的,魔女身边的木板忽地瘫倒下来,捆扎用的麻绳像是在一瞬间腐烂了,木屑四溅。
碍于视野,克劳德能看见的只有倒下来的木板和烟尘,几乎看不清在夜色里那个魔女的样貌和表情。
他只在朦胧间看到那似乎是一个比自己还要矮小许多的轮廓。
随着身边掠过的风声,克劳德终于在散尽的灰尘中看清了小巷中的情况,木板将自己飞出的扑克牌几乎挡了个干净,只有寥寥几张飞过那些障碍物钉在了魔女背后的墙壁上。
尤兰达挥开木屑与机簧的残渣看清了对面魔女的样貌。那是一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外表甚至更像是未成年,一双眼睛闪烁着水光,似乎还有些不明情况的慌张。
这都是假象。
魔女不应该被饶恕,她们总是欺骗他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只是被表面所迷惑那么得到的结局就只会是痛苦与悲伤。
少女皱着眉,挥舞起手上的利剑。
“在这种地方挥剑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不是吗。”魔女抬手捂住帽檐,那双手从指尖开始就弥漫着的黑色似乎在月光下透着一点点奇异的光,尤兰达看不清那是手套的反光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觉得在挥下剑尖的瞬间砍中的并不是肉体,而是别的什么坚硬的东西。
“魔女!”
不知是谁的嘶吼声响彻夜空。
“真奇怪,明明我还什么都没有做。”赫莉着实说不上是什么战斗的好手,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会一点草药知识的普通魔女,“比起拼力气,还不如让你们原地倒下来的方便。”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尤兰达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她甚至没有看清那个魔女是怎样从那条逼仄,又没有出路的小巷里,越过她和克劳德两人逃出的。
伦敦街头的路灯几乎快要熄灭了,在这弥漫着白雾和夜色的街巷里,他们追逐着那个身影,迷茫间似乎听见了什么。
…falling down…
“在那里!”
“捂住耳朵!或许是一个擅长用语言催眠的魔女!”
“情报部从来没有见过她吗!”
“没有她的记录,小心她可能有使魔!”
质问声中那断续的声音依旧在回荡。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clay……
利剑从背后砍来的瞬间,赫莉随手抄起一块被堆放在街边的建筑材料,那根钢筋似乎有些沉,魔女的手腕一压,过长的钢铁从另一头翘起,从一个诡异的角度擦着剑刃,将其偏开了一个方向。
“淑女的问好方式已经从握手行礼改换成刀剑相向了吗?”
尤兰达似乎是没有听明白赫莉其中几个词语的表达方式,但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毫无畏惧的表情却清楚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仔细看你还是个漂亮的姑娘呢。”魔女笑起来,似乎正在用视线描摹着尤兰达的面部轮廓,“把你做成人偶一定很漂亮吧。”
魔女的面庞几乎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受到喷在脸上的吐息,和从背后绕来的温度。愤怒几乎要将她吞没了,那些仿若依旧在眼前的过往与自己曾经见过的惨状,都令尤兰达变得焦躁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
“尤兰达!蹲下!”
克劳德的扑克随着尤兰达迅捷的反应扑面而来,这确实是躲不开的。
那根钢筋应声落地,扑克划开血肉的声音也随之传来,赫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疼过了,她与猎魔人活着别的什么想要伤害她的东西正面冲突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这也造成了她反应不及时并且缺乏抵御手段。
明明使魔应该在这个时候起到关键作用的。
在心中叹气的同时,赫莉用双手挡在面前和胸前,任由鲜血泼洒。
这样也好。她想,至少方便自己了。
尤兰达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泼洒在了脸上,不多,但是是腥热的。
就在她即将抬手试着反手挥剑的同时,自己的手腕已经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从皮肤刺入骨髓的疼痛。
Iron and steel will bend and bow…
bend and bow……
“与其和你们比力气,还不如让你们睡下,来的更方便。”
魔女的脚步声却不像她的语气那么笃定,皮鞋和地砖的碰撞声中,还夹杂着各种杂物与钢铁落地的声音。
那种疼痛并不绵长,似乎只是一瞬而过,但是尤兰达却觉得被血液泼洒到的地方逐渐开始失去知觉,有些麻痹感,且正在不断扩大,困乏和脱力感也随之涌现。
一闪而过的灯光与电流声中,克劳德和安妮看到的是鲜血溅出的一条痕迹,正横亘在尤兰达的手臂与面庞上。
“你们全都来追我真的好吗?”
Build it up with silver and gold……
“魔女可不止我一个呀。”
……will be stolen away……my fair lady……
“你别想骗我!魔女!”尤兰达的怒吼穿破夜空,但是下一秒她却用剑尖示意另外二人沿原路返回,用衣袖抹干净那些血迹之后疼痛的余韵与麻痹的感觉也正在不断消退,“她是对的,我们或许被骗了。魔女都是邪恶且无耻的,鲁本斯或许有危险。”
安妮随之停住脚步,似乎是在身上摸索了一番,但是没能找到什么可以帮助自己同伴的小道具,随之克劳德更为坚定的动作打断了她的搜寻,那只手紧紧抓住了安妮的肩膀,将她拽走。
“你别追得太凶!”
回答他们二人的只有迅速离去的脚步声了。
Set a man to watch all night,watch all night
watch all night——
“人类残杀我的同伴,将魔女视为邪恶与不详,我又为何不能将你们视为眼中钉,为何不能报复。”
“魔女杀害人类取乐,欺骗我们,将我们当做蝼蚁践踏而过!你们才是该死的,不应该存在于世的东西!”
“哈哈哈,你要将我定罪吗小姑娘!但是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路过那里,你们就要杀我吗?”
“只是路过?那你要怎么解释那滩…那滩…”
“那还是人类吗?看看你自己,连你都不愿意去叫它‘人’,你又怎么确认不是那个东西先来招惹我,人类也有律法,我难道就不是遵从你们的律令给予他死刑吗?”
“你有什么权利来审判人类!”
“那你们又有什么权利来判决我们。”
Suppose the man should fall sleep……
give him a pipe to somke……
魔女的身材过于娇小,却灵活轻便,她更像一片随风飘过的叶子,轻巧地躲避着尤兰达的剑刃,甚至在间隙触碰对方的手臂与指尖,让刀刃割破自己的皮肤,将那些无法劈砍的液体甩在猎魔人的面前。
“Lo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
“你在唱什么!”
悠远空旷的环境之中,白雾弥漫,晨光微熹的时刻,尤兰达看见一只红色的蝴蝶翩翩起舞,落在了伦敦塔桥还未完工的断口处,钢筋铁骨的残垣断壁之间,那抹红色的影子正在微微晃荡。细小的伤口遍布了她的身体,那条轻盈的裙子更像是破了洞的翅膀,正透着呼呼的风声。
鼻腔里充满着对方的血腥气,周身弥漫的不仅仅是工业的气息,还有无法忽视的难闻气味与疼痛。
剑刃割破了蝴蝶的翅膀,魔女的眼神中映照出了她的微笑与即将成功杀死异类的喜悦。
“falling down——”
歌声在坠落感与划破天空的尖啸之中戛然而止,尤兰达从那双眼睛一身而过的笑与憎恶之中看见了自己近乎癫狂的恨意。鲜血浸染了她的衣服,喜悦被强风吹散,一片混乱中,尤兰达没能抓到那只该死的蝴蝶。
狮鹫听见背上的魔女手中正在把玩着什么东西,在风中将其弹起又接住。
“打扰你约会了吗?”魔女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半点愧疚,“可真抱歉呐。”
“在找人帮忙之后难道不应该说一句谢谢吗,小屁孩。”
“我找你帮忙了吗?”赫莉将手上的血污糊在了狮鹫背上的羽毛里,“是你自己飞来救我的啊?”
叮——
赫莉稳稳接住那个被自己弹起的小物件,说道:“我和你的契约可不是我召唤你,你就得来。”
虽然说的好像不是那么霸王条款一样。
“我可以现在就把你甩下去。”狮鹫扇动着翅膀,倾斜身体拐了个弯。
赫莉顺势在他身上打了个滚,将血污均匀涂好。
“你有点像面包。”
“玩够了吗果酱小姐。”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clay,
用木头和粘土建起来
Wood and clay, wood and clay,
木头和粘土木头和粘土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clay,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仙女
Wood and clay will wash away……
木头和土会被冲垮……”
——END
手动调整居中格式,我真的尽力了。。。。
铲上了!铲上了!!虽然但是!!!
小女孩旅游记x
远渡重洋,未见归途。
有说蝴蝶扇动翅膀能给远处带去一场风暴,那么她扇动一下眼睫,是否能带来一个物种的灭亡?
船只晃动之中她将手中的针管整个推到了底,露出一个笑来看着烂了牙齿和皮肤的生物。
两脚羊。她想,为什么会这么多呢?已经没有别的生物吃他们为生了吗?如果食人魔出现了,那么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是一座巨大的食品库,而这艘船是一个自助餐厅。
“谢谢你小姑娘。”那个人笑起来打招呼,长久没有清洗过的棕色短发很凌乱,“你很可爱。”
“不客气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于是赫莉也笑起来,摘了帽子微微躬身,“您的女儿一定也很可爱。”
她看着那个男人脖子上的金项链,可以打开的设计里贴着两张照片,女人微微笑着侧头看过来,黑白的颜色中都能看出她眼中的欣喜,而那个小女孩则是被放在一张高脚凳上,七八岁的年级,稚气未脱已然充满傲气,仰着下巴,用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看向她。
赫莉戴上了自己的帽子,理了理自己手臂上的白手套。踩着轻快的脚步走了。
人类是个好东西。他们劳动,他们思考,他们动手,他们发明。
人类是个坏东西。他们繁衍,他们占领,他们驱赶,他们抹杀。
针管噗通一声沉入海面,被看不见的巨口吞噬。
赫莉踮着脚尖,将双手交叠,放在船沿,海面微微摇晃,老旧的木地板也吱呀作响。
不远处的商人正在谈论货舱里藏着的几箱黄金,甲板上的贵妇人在讨论见到的蝴蝶。
红色的翅膀,黑色的触手,成群结队地飞过了平原和荒野,微微抖动着触须落在骷髅上。成群结队地来,又成群结队地去。
人类做不到飞翔,也无法那么美丽,于是只能仰望它们飞舞的样子,它们漂亮的外表,并对其研究,到底是什么致使蝴蝶是蝴蝶,红是红,黑是黑?
人类做不到拥有力量,于是它们就开始研究,杀戮,抢夺。毕竟人类是那么弱小,那么无知,它们不知道世界的很多秘密,有太多的东西值得研究,但是它们为何不仔细思考,人类从一开始就不拥有力量的原因?
生来就没有,那就不配拥有。
她将船舱里的哭嚎抛之耳后,对着忧心忡忡的老船长歉意一笑。
“自从鼠疫和坏血病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这样大规模的…不幸。”老船长留着一下巴的白色胡须,卷曲浓密,帽子下的头发也一样只是稍显稀少,他很高,以至于赫莉需要仰起头看他,但是船长是个不错的人类,她想,因为船长会给她高椅子,将她称作医生,好好地询问需要什么东西帮忙,而不是大呼小叫着让她滚开,“辛苦您了医生,如果没有您,或许这艘船的情况会糟糕太多。”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先生。现在这样的情况是谁都不愿看到的,我也很感谢您放过了弄丢船票的我,向神明祈愿,我相信这些事很快就会过去的,您看,港口近在眼前了,您也依旧精神奕奕。我是说,您老当益壮。”
那位船长笑起来,脱下帽子行了一个绅士礼。
“感谢主,感谢您。”
死亡。新生。缥缈而去的灵魂。
赫莉是最后一个下船的,她拿到了来自一位船员的鲜花,也收到了船长的鸣笛。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跨过遍地白布,冲入了呜咽与欢呼的潮水中。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赫莉回头看去,那是一个金色短发的年轻人,面色微红,有一些雀斑,看上去是在港口工作了一段时间的样子,但是赫莉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你好小姐。”
赫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名青年似乎有些踌躇,又有些紧张,赫莉看见了那双蓝眼睛里的局促。
“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我想……”
蝴蝶扇动了翅膀。轻轻地,优雅地,毫不在意地。
“我想看看这个国家。”
青年似乎是一名水手,从很远的山野中的小镇来到的这里,想要看一看海洋,看一看更远的世界。
“我也是,想看看自己长久以来居住的地方之外,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青年帮她提着包,走起路来有些晃。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船上遇到的各种事,初来乍到时因为有些晕船而吐得昏天黑地的情形,同事们看见的海怪和钓上来的奇怪鱼类。
他们之间的相处是愉快的,至少一开始是的。
后来呢?赫莉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依旧是青年提着她的包,帮她整理衣裙,说着山里的各种故事。
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呢?
青年的名字叫什么呢?似乎是叫凯文,还是叫做托尼?那个读音不怎么拗口因此也不怎么好记,他们穿过成群的牛羊,穿过无人的旷野,路过红砖瓦砌成的小巷。
她试图回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路上他介绍着每一处的风土人情,像是个热情好客又学识渊博的本地人,到哪里都是本地人,他帮她提着包,拿着购物袋,整理行李甚至会买一些不有趣也不怎么好看的小东西给她。
赫莉事后回想起来只能记得那一头金发和雀斑了。咸腥的海风和冰冷的雪山似乎都不合适回忆这段过往。
明明是那个年轻人自己提出的同行,自己选择的行动,到最后还要责备她?这是怎样一件荒谬好笑的事情。
她甚至记不得那人死的时候是震惊还是怨恨。
那是一个很,很……
赫莉提着头颅看着半白骨化的躯体,终于想起了一个形容词。
自以为是。
她对着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下了定义。
“他想卖了我,所以我卖了他。这很公平对不对?”她说,“我是这么宽容,没有杀光那群,抱歉,那个村镇,而只是烧了一栋房子。里面甚至没有活物了。”
“你确定里面没有活物了吗?”
赫莉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你觉得他们还算活着吗?”
她提上了自己空无一物的行李箱,带上黑丝绒的帽子,再一次启程了。
蝴蝶飞过了羊群,飞过了雪原,越过了群山,她看着人类生活劳作,大喜大悲,大彻大悟,在教堂出生在教堂死亡,甚至看见了所谓神父背弃他们神的旨意,结婚、生子、犯戒、堕落。
人类的一生实在是太短了,以至于他们就像是一个被加满了碳和水的机器,火永远烧得那么旺,燃料又烧得那么快,所有悲喜都被压缩在了一起,无法细细地,深入地分开品味。
往往一个决定之后就要做出下一个。
她就这样慢慢地绕着城市田野和山峦旅行。
直到落在了另一栋小屋前。
鲜血飞溅的小屋,一只奇怪的生物静静地躺在那,看着另一个魔女就那样死去。猎魔人的刀刃是雪亮的,进出自如,明明按照他们的理论,那个魔女应当是无害的,他们依旧杀死了这位魔女。
太可怜了。太悲哀了。
被愚蠢洗脑被傲慢淬炼的猎魔人,只是向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理念前行,排除异己,甚至妄图挑战更高一级的生物,将那些友善的,甚至天真的魔女做成武器去残害屠戮更多她们的同族。
怜悯、悲哀、憎恨、愤怒。
赫莉坐在桌沿,看着楼下那位魔女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潺潺流出,汇聚起来,逐渐的成型,一点点地变成了一滩奇怪的东西。
赫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冷掉的红茶有些难喝,混合着腥味,还有一种难言的苦涩。
她看见了那滩东西缓慢蠕动起来,捡走了一样东西。
那似乎是一枚眼球。
哦,她觉得她需要修正一下。那坨史莱姆看不到魔女的死亡,因为它没有眼睛。
即便是获得了魔女的其中一只眼睛那也显得它很怪异。
赫莉看着手里那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眼球,红血丝和粘液混在一起,泪水已经化成了血液滴落在红茶杯里。
人类是有些酸涩而苦的,那么魔女呢?魔女是什么味道呢?
她吞下了同类。就像是践行一场无声的葬礼。
那是咸的。有些难以下咽,或许是因为魔女的寿命,又或许是因为魔女的知识。
她看着满屋子的藏书,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哭了。
她再一次出发,路过沙滩,越过湖泊和森林,找到了一栋木屋。
那似乎是一个伐木工人的屋子,因为她看见了被熊啃得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尸体。
小木屋很干净,只有一个妇人居住,当她看见自己的时候有些激动又有些奇怪。
“小姑娘,你怎么来这里的?”
赫莉看见了微微仰起的下巴和微微上挑的眼尾。
于是木屋后面多出了一个小小的鼓包。
她又想起了那座满是藏书的房子,那个惨死的魔女和无知无觉的史莱姆。
我还缺一个使魔。她想。小木屋还有空着的房间和仓库,甚至一个地下酒窖。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偶尔路过的动物,冬天需要铲雪,夏天需要降温。
于是赫莉去找那只史莱姆。
他看见那一大滩东西靠着白骨晒太阳,一动不动,只有一只绿色的眼球漂浮着,四处打量。
赫莉站在原地迟疑两秒,还是进了已经结满蛛丝和灰尘的屋子找出了纸笔。奇怪的是书架上的书很干净,也没有任何灰尘。
可是史莱姆不认识字。
她有些无措地举着纸张,四处张望,这里已经不复当时的宁静优雅,满地杂草,踩下去甚至有一点厚实的腐败植物的感觉。
她又想起在很久之前看到一名学者教授的手语。
于是她站在原地对着史莱姆比划了好半天。
那实在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会说话的,小姐。”那只绿眼睛被咖啡色的液体遮住又露出,竟然营造出了眨眼睛的动作效果。
“.……”赫莉有一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什么?”
“为什么 不动了。”
史莱姆大约是很久没说过话,又或者在今天之前没有说过,他的语调有些奇怪,话语也有点含糊不清,他似乎叫了一个名字,但是赫莉听不清。
“你是说,她?”
史莱姆又靠近了一点那堆白骨,“是的。”
“因为她死了啊,你看见了……好吧,在你看见之前。”
“为什么?”
“因为她是魔女。”
“魔女是什么?”
对啊,魔女是什么呢?
赫莉坐下来,坐在草地上,背对着夕阳思考,在漫天星光中沉默。
魔女就是魔女,拥有力量,比人类高上一级的生物,是世界创造的宠儿,寿命悠久,难以杀害。甚至不允许互相残杀。
魔女是世界的珍宝,是世界的杰作,一种艺术品,一种成功的代名词。
但是,为什么呢?魔女究竟是什么?
“魔女就是魔女。”赫莉说,将一本半个巴掌厚的书塞进了史莱姆的身体,“起来,做事了。”
史莱姆将那只眼球挪开了一点,免得书角砸到,他将那本精装书吞进了身体里。
“这本我还没看过。”
一只史莱姆,居然看书。
“为什么?”赫莉反问。
“看不懂。”史莱姆回答,“和别的书不一样。”
“那你看过几本?”
史莱姆噗噗吐出两三本书,谦虚道,“不多,就这点。”
赫莉反手将另一本历史书塞回了史莱姆身体里。
她给那坨东西找了件衣服,似乎是这家的管家曾经穿过的一套衬衫马甲。套在史莱姆身上倒是意外的合适。只是没有头看起来有些奇怪罢了。
她试图将那个巨大书架上的藏书全部塞进史莱姆身体里,史莱姆就敞着几颗下面一点的扣子。场面看起来稍显奇怪。
直到史莱姆迈步的时候魔女才发现事情不太对。
因为它沉下去了。
常年不修缮的老旧地板吱呀作响,最后发出了噼啪一声尖鸣裂开了。
魔女只好让史莱姆站在原地别动,又将书一本一本拿出来在书架上重新摆好,找来长而厚实的窗帘挡住它,先带着史莱姆离开了。
“我想要那个茶壶。”
“做什么?”
“当头。”他说,“没有头很奇怪。”
赫莉有些不解。
“书上写的,没有头脑是一件坏事。”
赫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