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总会一天杀死你的,姐姐对名井纪悠说过。但她就是没办法,停不下对未知的探索。人们会喜欢未知,不就是因为想象不到展开嘛!光是把未知这个词语,让它在舌尖上打转,坐在列车座位的纪悠就像得到喜欢糖果的孩子般,忍不住嘴边绽放出欢乐的笑容,她穿着皮鞋的脚掌也忍不住一踢一踢。那怕其他人投过来注视的视线,她也依旧故我。
从今往后就能脱离这个生活圈,那怕被熟人指点也就只剩一天。她将只带着一个行李箱,在异地开始崭新的生活。她忍不住哼起那霸占许久一整年排行榜的名曲。「I'm just a woman……」。她将额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头,试图靠冰冷温度冷却发烧的脑袋。「Fall in love。」,随着脑海中的旋律摇头晃脑,任由一个中型行李箱安稳的放在她脚边,就算是尖峰时间的列车,只要善于等待就会有空位可以坐下。
笔友君会是长成什么模样呢?她撑着脑袋在空白的皮质笔记本,用色铅笔勾勒出一个约185的身高,还有健壮的体魄。接着试图替脸上空白的笔友--洋太君,构建出一张帅气的脸。会是像班上的男孩子一样有着雀斑,平凡的老实样。还是像电视上的的明星般,有一口磁性的嗓音,高挺的鼻梁。或者是像隔壁美玲的男友,有着一口整齐的牙齿,染着金发整天混游戏厅呢?。
说到男性的长相,那在不远处的前方座位,那位有个箱子的金发男性,长得还真好看。不过比起帅气,比较更像一种难分性别的美感呢?是不是哪里的大明星呢?男人脖子的黑色皮圈,配上金色的十字架。白衣服的下摆还有特别做造型的破烂处,这就是那个,叫做什么视觉系的风格,她无论在街上看到几次,都完全不明白它的美感在何处。。
黑发的小男孩手里抱着西洋的人偶,那张长得非常可爱的脸,跟手上的金发娃娃,倒是意外的和衬。果然长得好看不管怎么穿,都很可以撑起任何衣服!就是为什么,比她高了一点点呢?为什么这年头好看的人还长得高,这不公平!她每天努力运动跟喝牛奶,过了一学期也没有长高!
說到娃娃,在东京自由が丘有一間人形教室,那邊有位叫做吉田良一的人偶師,做出的那個….球狀人結玩偶,還是叫做球狀關節人偶,恍如真人的美麗姿態,在東京的評價挺兩極化。有人评价说这是玩物丧志,过于低俗不能被称为艺术。但大多数的人认同其之美丽。
那时候去看个人展的时候,她对此印象深刻。那不同于真人的质感,跟忧郁而迷离的眼神,还有繁杂跟真人穿的相似的服饰。无机质的眼睛,经过注胶便能倒映出看见的影像。跟他一起合作的天野可淡,走得是完全不同的路线,不过两个人的作品都有,那个啊,叫做恐怖谷效应之类的东西。。
不过比起这个,其他的事情更重要。譬如说她的心上人跟之后的幸福未来。她在空白的笔记本页,用彩色铅笔涂鸦出一个又一个的想象。纪悠最终将记载平日活动的本子盖在鼻尖,笑瞇了双眼。胸腔里鼓噪的心脏带动体温升高,让她的脸颊染上鲜艳的粉色。
就如同每个诗人所说,少女就该讴歌青春!青春就该是恋爱的颜色!纪悠用力握紧手里的笔,在发现这样做有失仪态后,连忙把它们好好收拾到铁盒里。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由林立的大楼开始变成掺进几分绿意。这让她察觉到胸腔的心脏更加跳得飞快。她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到冰凉的列车边上,稍微探出头就能感觉到强烈的风迎面吹拂,将她整理好的发丝往后吹去。
好期待啊!好期待啊,如同等待喜欢的报纸专栏更新。那等待的时间既难熬,却会加深最后品尝到果实的甜美。只要到下午五点与他会合后,她就可以跟小说里一样,得到幸福快乐的结局。没有脸孔的男人穿着西装跪下,接着握住她的手,套上象征婚姻的银戒。「我发誓会一辈子爱你,珍惜你,照顾你。」,洋太君会带着她走上缀着金边的红地毯,走出纯白的教堂,而空中有着飞翔的白鸽。
红毯旁会有祝福的大家,与一脸冷淡却没阻止的姐姐,还有笑容依旧看不透的姊夫,跟她说了恭喜,记得多回娘家看看。接着就该丢捧花了。啊!如果有结婚蛋糕,想要三层呢。一层可以做草莓奶油夹层,第二层可以做巧克力。第三层的话就看洋太君喜欢什么吧!
不过无论他长相,他应该都会称赞这头保养有加的黑色长发?毕竟他在信里说过,喜欢长发的女孩子!姐姐也喜欢这头长发,尽管她的喜欢比较隐蔽一点。如果彼此见面后不喜欢怎么办,这种问题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她跟洋太是命定之人,肯定心意相通。连她阴暗兴趣都能接纳的成熟男性,一定不可能在因为任何原因分开了。
姐姐说的那种不喜欢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洋太君也不可能是骗子,他可是足足写了十四张的情书给她。从春天的花朵到夏天的冰饮,秋天的落叶到冬天的暖阳,那些诗句的词汇既华丽又饱含感情。谁会给要骗人的对象写这么长的情书呢?怀才不遇的洋太,只需要一点钱就可以成为大老板。
毕竟现在就是这样的年代,人人只要努力都能赚大钱的这世间,他只是需要一点机遇还有钱!生性善良的他,肯定会对自己的帮助感激涕零,握祝自己的双手深情告白的!等到他由于自己帮助而成功后,就可以带他去给姐姐看,并光彩地介绍他是要共度一生的人。
只要先忍过这段艰苦的时期,纪悠,要加油啊!那怕接下来的日子,要吃不是超市买的白米,或者没办法吃缀满草莓的鲜奶油蛋糕,为了两人幸福得要好好忍耐才行。她用双手抱住画本,任由打开的列车窗户吹进的凉风,降低脸颊的热度。
接着不知为何昏昏欲睡了起来。纪悠高涨的情绪在列车的摇晃下逐渐沉淀,她的眼皮也莫名的变得沉重。奇怪……?不应该这么想睡的,为了不错过列车,她可是好好的喝了两杯咖啡。平时一杯就足够醒到天亮,而她特意喝了两大杯的黑咖啡。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才….对啊。就连质问的言词都在思考里模糊,她沉重的眼皮终究贴合到一起。
而她再度醒来时列车上的人明显少了不少,而有许多人闹烘烘的正在车窗旁边看向外头。而车窗外头的森林不知何时,茂密到像是什么,怪谈中即将要把列车吞没的怪物大嘴。啊如果,真的遇到那种会把吞掉的列车,里面的人到底会不会知情呢?会不会只是毫无所知的继续坐下去,直到被消化为止。
森林与列车紧密贴合,明明是白天却凭空生出几分诡异。平时会让她激动的可怕现象,如今却引不起她丝毫兴趣。反而只是更让她慌张。不、不对吧!她没有印象,会经过这么茂密的森林。明明据地图推敲,应该会维持右边都是海洋的状态,一路是这样直到到达目的地。
她伸手把行李箱里打开,在行李箱的左边格子里,将放在那格的地图拿出来对照,握住色铅笔试图在展开的地图定位,但凭借现在列车的位置。那怕想依靠地形跟打开车窗里的地形,却完全没有办法找到依据的地点。不如说越看地图就越能明白,这辆列车早已偏离了目的地。
她要去的地方是海边的港口,就算要换乘公交车,路线也不该有这么茂密的森林。得赶快下车转站才行,不然洋太君会因等不到她,而先行离去。这样得等到下个月,才有办法再约定一次出逃了。依姐姐的的个性,绝对不会在给予出逃的第二次机会。最大的可能是,直到夏天都没办法出逃,除了比赛跟祭拜仪式的场合,可能还稍微有点机会。
该怎么办,必须要赶快想个对策。对了,只要再下一个站马上下车的话,就能够马上转站。无论抵达到原站的时间多晚,只要在那等待的话,说不定洋太君就会来寻找她。如果找不到,她就在那边附近找地方住下。只要她等待的够久,洋太君一定会出现。纪悠默默用力的握紧双拳,替她自己打气。要追求真爱,怎么能够在这退缩。身为名井家的一员,不论怎么样的阻碍,都能一脚跨过去。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下一秒,意识又微妙地暧昧起来。眼前视线又开始随火车摇晃而染上噪声。在视线的一角,列车的门缓慢打开。而有些人站立起来下了车,看不清他们的脸。说到底最开始那个座位,到底坐得是女性还是男性。是小孩还是成人呢?不如说最开始,那边真的有坐过人吗?
在开始旋转的视野里,纪悠试图在晕呼呼的视野里努力思考。但这对于维持清醒意识,一点帮助都没有。她又在外头窗户照进的冬阳中,又再度睡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又睡过去了!刚起床的黑发少女抱着脑袋,逃避似的将脸埋进膝盖,眼睛里满是混乱的蚊香状。这下不就完全没有办法挽回了嘛。姐姐现在肯定发现她不见了,如果她沿着火车一路找过来,什么私奔之旅马上就得画下句号。为什么总是可以搞到最糟糕的情况啊。这么晚的状态,不如说就算找到下一站也没有用,肯定没有末班车可以搭。
完蛋了,完蛋。而且以乡下地方的保守民风,肯定不会让一个拖着行李箱深夜上门的少女入住的。怎么办啊,这下子难道一出门就要开始睡在路边,她的行李箱里可没有应付这些状况的东西,在不济至少会有天花板跟墙壁,还有床,她慌乱地这么思考着,交叠在膝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不知道可不可以找到人家借宿,希望会有人不介意她一个人旅行的理由的旅店啊!
就在她仍处于混乱里时,列车黑色音箱响起制式的女声,述说着已到达终点站的残酷现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分站,连广播都录得不好。名井张开泛泪的眼睛,试图把眼泪给眨掉。她吸了下鼻子,试图听清广播的内容。「各位乘客,感谢您乘坐本次列车。现在是终点站,如……」,而广播后面的话由于大量噪声,而扭曲到完全听不清的程度。明明是对外的门面,好歹录制的好一点。这样哪听得清,这广播后头再讲些什么。不要当每个人都是听得到针落地声音的人好吗?她边碎碎念,边用力拉着很沈的行李箱,往即将开启的列车门边走。
金属制的列车车门在面前缓慢开启,门头只有被森林簇拥的电车站台。但不知为何,水泥制的站台没有任何正在等候的旅客,照理说,末班车要有个负责指挥的站务员之类的。纪悠。好像不只有自己坐过站,在一大群同样在茫然的人群里,还有几位同校的同学跟老师。纪悠用两手揉了下眼睛,想确认睡迷糊的她没有认错人。
首先是站立在门边的男人,是古井老师,隔壁班的班导。总是一脸无精打采并生无可恋的模样。在班上那群辣妹眼里,是个好说话又好欺负的老师。那怕总是跷他的课,也不会被罚写或罚站。光看着他就能感受到一种对什么都放弃的厌世感。
接着是隔壁班的飞火野佐知子,一头鲜艳的发色配上蝴蝶发饰很显眼,围巾也非常好看!眼眶下有着长年熬夜的黑眼圈,她熬夜追小说时也会有。记得家里好像是经营游戏厅。在她的班级,也常常是女孩子的谈资,主要是关于沉迷游戏很奇怪,其他太难听的话她实在复述不出。……为什么不喜欢化妆跟交男友,就要被当成异类。这样想的那些人,才是最不尊重别人。但她也没有勇气去跟那些女同学撕破脸。
在她身边的是小鸟游千穗,一头暖洋洋色调的短发,配上时髦的打扮,就连女孩子都觉得非常可爱。根据在同学间收集的印象,是隔壁班爱欺负人的小团体一员。好像就是那群辣妹份子的头头吧。但意外的不得要领,根据直觉应该不是坏人。她的直觉没有错过,这次也相信它吧。
这时候就该厚着脸皮去跟她们打招呼,但老师问拿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去哪……就说跟朋友约好要出去玩吧。好不容易想好说词的纪悠,却发现人群早已离她远去,他们已经浩浩荡荡到了检票口。别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种没有人的地方!那过重的行李在此时变成一种负担,下头的滑轮发出吱呀的声响。
最后跨出空无一人的车厢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反射着月台灯光的玻璃里,只有她自己惶惶不安的倒影。而在附近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注视这样的她。在她想象之中,那无边的黑暗朝她张开了大嘴。不敢再细想的纪悠往前跑去,长发飞舞在夜色里。往微弱的路灯照耀的那方跑去,尽管如此,不安还是不断地涌上。上次有这么害怕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如果真有八百万神明,请保佑她能平安离开镇子吧,并与洋太君见面。少女在内心这么祈求后,更加大步的往前奔跑,气喘吁吁地加入那同样迷路于此的人们。
Tbc?
永山拓实正独自一人坐在咖啡馆的靠窗座位,他桌面放着是剩一半的冰咖啡跟几个标着Verus的试用品袋。而拿来遮阳的鸭舌帽也在那里。新一季的单品上市,是每季都需要分发的新品试用包。真倒霉,轮到他发却是个大热天──这就是运气不好吧。他将黑色的弹性绳捏在两侧,无聊地的拉扯。
随着拓实的动作,他那头引人注目的蓝色长发滑落在手臂上。他穿着黄白色调的条纹衬衣,搭配简单的纯黑长裤。而透气舒适的运动鞋,则是他街访的必备品。他的目光透过咖啡店的木质窗框,落到满头大汗的行人们身上。
上班族匆忙的脚步,就像他们停下就会被炙热的阳光灼伤。甚至路面都由于高温而在视线里扭曲。他细长的手指捏住塑料吸管,随着搅动撞击玻璃杯壁的透明冰块,发出清凉的喀啦声。冰块折射光线,变成木质桌面落下不时晃动的白点。
这是一间以复古的木头色调为主的咖啡馆,生铁与木头制成的座椅给整个空间带来沈稳感。特意挑高的天花板垂挂下的灯罩,从中透出鹅黄的光,给以暗色实木为主的氛围,添进温暖的光源。「拓实你不出去是找不到新客人的喔?」直到身穿深红制服的女店员将蛋糕放到桌面,用真诚的笑容与他攀谈。他松开握住杯身的右手,指尖早已冻得发痛。
这是纠缠许久的老问题了,他即使用另一手揉捏,指腹的血色仍消散得飞快。拓实倾听女店员关于客人稀少的抱怨,飞散的思绪却早已跑得没边。他的末稍神经总是流通不畅。手腕青紫的血管即使在暖色调的灯下,仍然衬得白皙的皮肤毫无血色。
拓实终在店员明显的疑惑目光里回神,脸上的笑容显得无奈。「我试用包发得差不多啦,这么热的天气进来偷个闲……。」他用大拇指指向外头的酷暑,语气无奈地补充说,「不然卖美妆的晒黑,这不是没办法说服客人了。」
当女店员还想在说些什么,他们身后的木门伴随着铃铛声开启,一位穿着碎花长洋装的女性跨进店门,米色的细跟凉鞋在磁砖上踩出轻响。「欢迎光临!」,她刚好坐在离拓实约两步的小桌,真多亏他们店长近乎挑剔的洁癖,让他面对玻璃也能看见那位女性的身影。那位女性很快就举起单手,女店员快步到她坐下的座位,之后拿点单去了柜台。
而那位女性则是摘下宽框的墨镜,底下倒是典型亚洲人的轮廓。她从斜背提包掏出看似化妆包的小包放在桌面。因为天气太热,感觉她下层的粉底稍微浮粉了啊。拓实仅是从玻璃的倒影瞥见她忙碌的卸妆身影,随即又把目光放到外头的人潮上头。
这天气真是变化不定,他看向天空中不知何时多出的几朵云。就算是有了几朵云也降不下高温,这云变化形状后好像兔子。他拿出手机朝天空拍摄一张照片,接着打开通讯软件,将这张照片发给名为萤的联络人。随即将手机放回到原木的桌面。
接着熟悉的门铃又响起,这次走过他身边的是一位深蓝色短发的男性。上半身搭纯白的内衬,跟外头橘色的外衣对比下更加抢眼了。不过最抢眼的可能是那双大长腿,被蓝色长裤包裹着。这彷佛模特儿的身高比例啊,真得是日本人吗?那人几个大步就跨到那位女性的对面坐下,没过一会听不清的聊天声就隐约从另一侧传来,原来是朋友啊。拓实低头按压手机的虚拟按键,给工作组发出一个可爱的贴图。
「报告老板。刚发了500多份。我今天直接发完,就可以下班吗?」,老板回他一个OK的可爱表情,接着发来下一条回复。「刚刚有客人拿你的名片来定两组套组~。」,看着老板的波浪号,拓实的脑海浮现出哼着歌的对方,忍不住嘴角失守地笑了出声。微笑着的他在对话框打出回复后送出。「这样不是很好。这个月业绩如果涨了,老板记得请大家吃饭啊。」,接着就把手机屏幕按暗,继续享受偷来的下午。
诺大的咖啡店里,只剩下他跟另一组客人,静谧的气氛充斥在空间里。拓实慢条斯理的啜饮那杯黑咖啡,被稀释而被强调出的酸味温和留在舌尖。店内古老的留声机播放着古典钢琴曲,几个简短的音调却不会让人听腻。控制刚好的交谈声,变成纯粹的背景音乐。
这一切安静的气氛,直到那桌的女性发出小声的惊呼,「都卸完妆才发现没带……。」。她低头翻找她的包,眉毛都皱成一团。「怎么就刚好没带到Verus家的防晒品。」男性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不然你先用其他家的试试?毕竟没带也没办法。」
没想到同家店的客人,居然是自家品牌的顾客,这得多巧啊。拓实瞥眼横在桌面上的试用品包,剩下几包里头刚好有防晒。毕竟是去年卖得最好的主力,今年主推也是理所当然。可以帮上别人,说不定还能拉到客户去店内消费。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试用包,走近还在交谈的两人。在两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后,他熟练地扯出和善的笑容,并站在离桌椅大约一步的位置。「你不是刚坐那边的那位……。」,先发现他的男性微笑着跟他对望,眼神里带着打量跟好奇。「我是白石蓝之。」,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拓实笑着向他点头。「你好,我是永山拓实,是Verus的员工。」他把眼神落到桌面上的各式化妆品,凌乱地占据三分之一的桌面。化妆镜则是往女性的方向打开,用过的抽取式卸妆棉胡乱地揉成一团。
盯着他的女性脸上则是常见的戒备,至少比直接叫他滚的客人好多了。身为专业推销的,可不会因为这样退却。他不在意的露出更加灿烂的微笑。向前一步靠近两人,从随身带的卡夹抽出一张名片,把几份试用包放在桌面,用左右手的食指捏住边角推过去。白色的名片上只有简单的Verus的店名,以及他们那间店的电话。
拓实朝他们客气的微笑,用缓和的语调温柔说着,「刚在那边听到小姐需要防晒,手里还有点试用包,就冒昧打扰你们了。」那位女性在看见名片的瞬间,就放下了戒心。她瞪大双眼,用左手摀住嘴唇。一脸不可相信的模样,用右手兴奋地拍着白石的肩膀。「我今天太幸运了!」。
坐在她左侧的白石,侧身躲闪着女性的拍打,那张帅气的脸因疼痛扭曲。「你高兴也别打我,痛、痛痛!」,但微笑的女性听到这话,却只是更用力的拍打他。「男人哪有那么怕痛的!」,他看着嬉闹的两人身影,忍不住低头笑了出声。在两人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时,他只是笑着朝他们摆手。「没事,只是你们相处很有趣。」接下来他就仅是跟白石闲聊关于天气,以及一些最近的新闻。对方是个很健谈的人,几乎什么话题都能聊。
直到她打算一次把防晒全部抹到脸上时,安静看着的拓实才出声制止她,露出有些歉意却坚定的神情。「抱歉,可以让我示范怎么涂抹吗?」没反应过来的女性反射性的点了下头,接着将水滴状海绵递给他。拓实接过她手上的海绵,几步走到女性身边,在仍仰头的她额头及脸颊各点几下。
「这么多一次抹上去,容易推不开,可以先涂一半。」,靠近女性的他俯下身接过海绵,在女性掌心再沾了几下,尖端沿着鼻梁熟练且轻柔地推开。在要到眼睛下方时,他提前提醒仍张开眼睛的对方。「请先闭上眼睛……。」对方才慌张地闭上。海绵尖端轻柔地沿着泪沟往外,女性眼睛下方比较黯淡的肤色,在涂抹完防晒明显提亮了些。
「分次涂抹或等2-3分钟后再推另一半,最后上妆也会比较服贴。」他边说着这些话,边将海绵递回女性的手中。「妆最好在涂抹最后一次防晒的2-3分钟再上。」拓实认真地教学着,原本还因为过近距离而发楞的女性,连忙拿小本子记下他所说的事。
「那你们品牌有男性可以用的防晒吗?」原本旁静静看着的白石,看着认真教学的拓实发出提问。他用右手撑着下巴,一副虚心求教的神情。拓实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石身边的椅子被拉开。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最终妥协的拓实回去座位,拿来随身带的物品,在明显就是为了留给他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的白石,立刻抛出新的问题。拓实只是不急不忙地回大着。「平时不常抹的人,这款比较合适?是夏日香氛的系列。」,他从包里再拿出一些试用包,翻找出浅黄色递给对方。白石感兴趣地翻看试用包的文字,看完才撕开一点包装,凑过去闻下味道。「不仔细闻感觉没什么味道。」对方低头用手沾点抹开在手背,「真的有提亮的效果……永山你也有擦吗?」。
永山看着他那处提亮后更白皙的皮肤,回应地点了下点头。难怪老板说化妆对人会是魔术,他仅是在心里暗想,好看的人仅需要打个基础都很好看。「我也有用,毕竟这可以让气色好点……。」,一般男人再听到这里就该露出无趣的表情,结果白石却如同发现新奇事物的猫般,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连旁边的小姐都露出同样的神情。
「只需要打亮的话,其他产品比这合适。」,拓实为脑内的想法而失笑,拿出包里的基础上妆教学的纸递给那两位,这下估计得在多好几个小时了。「光底妆就有这些选择。」,毕竟遇到愿意听的客人,对于他也是种享受。带薪休假什么的,之后在跟老板要吧。拓实边讲解粉底跟粉底液的差别,边分神的思考。
从基础保养到彩妆,以及经验都讲过一轮。拓实才注意到洒落的阳光变得细碎。墙壁上的时针来到3点20,已经算是下午时分,跟某人的约定时间即将到来。在聊得如何开心,也该主动结束话题。「那么我晚点有事,就先离开了。再见。」他朝还在消化知识的两人示意的点头,拿起包就这么站起身。「等等!」,叫住他的白石晃了下他手上的手机。
「不来交换一下sns吗?」白石的手机上是刚生成的二维码。座位另一边的女性手上的手机也有着同样的东西。他无奈地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好啊,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后悔加了我。」拓实晃了下手里的手机,语气温和的提醒。「加一个容易推坑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简单交换过手机号,又聊了几句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他跨出凉爽的店内瞬间,下午未散的热气扑在冰凉的脸庞上,让他习惯性地顿住脚步一会。原本刺耳的蝉鸣终于变成稳定的频率,而每个穿越身边的行人匆忙的往前,不曾朝其他人投上一眼。再转一个路口,大概就会到约好的咖啡厅。他踩踏着行道树的树影,闪躲仍然过于刺目的太阳。
却在下一步踏出的同时,轰鸣的耳鸣猛然在耳膜深处炸开。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刮搔着耳膜,他能听见一个男性的声音不断地再说着些什么,努力想听清却只是让杂讯更加严重。他痛苦地抱头蹲坐在路旁的长椅,婉拒任何路人担心的慰问。「是的我没事,很好。不必,谢谢你的好心。」如同每一次,他大口呼吸让肺部不致于缺氧,每个从嘴里吐出的字词都彷佛被层层挤压。终于围绕身边的路人都已远离,只剩下几个探究的目光好奇地往这瞧。
但他又怎么有时间去关心那些。在彷佛无尽的痛苦里,杂乱复数的男声突地合而为一,说出听不懂的话语。接着无止尽的痛苦便变得安静且顺服,从全身每寸喊着疼痛的神经消失,晕眩而重影的视野也逐渐恢复了原样。他在路人害怕的目光再度站起身来,不管被冷汗浸透的衬衣,摇摇晃晃地坐到路边的长椅。
摇晃的视线馀光里,担忧目光的主人在不远处看着他,只存在残影里的幻象温柔的凝视他。那么这次是不幸将至,还是幸运将眷顾他呢。他闭上仍在旋转的视野,嘶哑的嗓音带着自嘲,一遍又一遍的呢喃。
「无论哪种都是。」
「足够把人类逼疯的。」
「无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