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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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很长,长到我开始奔跑以来的数十年,没有看到尽头也没有跑到重复的地界。
停下来的人凿穿墙壁,有时会凿到另一条甬道。甬道和甬道之间就这样相连。这有点像开盲盒,你永远也不知道会凿到哪里去。
于是,甬道和甬道组成了一个城市。
在我刚开始奔跑的两年内,与其说奔跑,我更像是在一直求爷爷告奶奶让我“过去一下”。
“抱歉。”“不好意思~”“啊,这里在办庙会吗?”
人们摩肩擦踵,我缩脖锁肩。欢乐的气氛跳跃着,而我一直低着头。
我看见墙壁有微妙的曲度。那曲度一直存在。我靠着它一直走,然后它持续地回应着我。
“存在。”“存在”“存在!”“存在!!”
至今已有三十余年。
在奔跑的第五年,我逐渐失去了兴趣。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灯也变得稀少。我没法看清那该死的曲度,或许只是我不想看清。
然后我撞倒了一个老头。我本来就看不太清,他还老是越跑越慢。他翻转一圈倒在地上,从兜里掉出一个古怪的仪器。
他告诉我这叫量角器,并教会了我使用的方法。
他陪我跑了半年,最后被甬道里突出的一个台阶绊倒,摔了好大一跤。
“真,真破相了。”他在一片黑暗里这么说。我手摸着他的脸,想摸摸看他伤在哪里了。
“别,别摸了,你把血抹我眼睛里。”他大叫道。
他把量角器往我手里一塞,任凭我怎么问也不说话了。
走前我探了探他的鼻息,他睡得很安稳。
于是我就继续往前跑。
甬道不总是那么黑,我跑个几个月就能来到有光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能重现开始时人挤人的盛景。
我在人堆外傻眼,问坐在地上的小哥:
“这么多人都是从哪来的?”
他指了指墙上。墙上嵌着一个水龙头。
我点点头,继续向前跑去。
根据量角器的数据,我能算出我大概跑了多少圈。刚开始大概一个月就能跑完一圈,之后则越来越长。既然甬道和甬道能互相连通,我钻进去测了下数据,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是一个顺时针一圈接一圈旋转的螺旋。
我一边跑着,一边想着这个结论,几次差点被突然增高的台阶或者一颗石头绊倒。
得出这个结论后的我按照往常一样,每隔一段距离就测量一次墙壁的曲度。一圈的距离从一个月变成两年三年。
到现在已经是三十多年了。
人,并不少。只是烟火味少了,他们都跟我一起跑着。连最开始都那个老头都追了上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他生还的鼻息一直激励着我。
在黑暗之中。
突如其来的光照害得我眼睛痒痒的。眼泪流了下来,让我浑身发软。但我额头撞到了墙壁,我不得不停下来。
“挖!!!~~~”光芒在我身上摇晃。
光的一个源头挂在一个矮小的妖精身上,他蹦得很高,跳跃之间,光上上下下。
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直在响。我奇怪我为何一直听不见。两个相似的妖精拿着两把镐子敲着墙,敲了一会后,镐子从手中飞起,落到没事干,只是上窜下跳的那个妖精手里。
三位腰间都绑着光源。因此光就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打在我的脸上。
“你们,为什么?”
“为了祈福。”“为了祈福~”“为了祈福!”三位妖精的声音也像波浪一样传来。
“祈福?”
“你不知道?答案就在你来的地方。再往前一点点。”叮叮当当之间,传来的是三位的回音。
“我一路上测量了曲度,圈与圈之间的距离,我觉得,我们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我递出我在黑暗中一直涂涂画画的那张纸。光突兀地照在它的身上。有些地方是公式,有些地方是算数结果,有些地方是乱涂乱画。它们一层层地叠加,在摇摇晃晃的光下就是一团痕迹斑斑的黑色。
叮叮当当暂时沉默下来。
三位妖精凑过来看着那张黑黝黝的纸。
“你居然没划破它~”左边的那个妖精说道。
“但你算对了!”中间的妖精突然大叫起来。
“你算对了!”右边的妖精也蹦了起来。
“你算对了!”声音一直回荡着,“我们就是这样挖出来的!你是对的!”
在螺旋的暂时的尽头,我低头微笑起来。没过多久,叮叮当当再次响起。
我搞不懂这些妖精为什么要干这种事。随着时间过去,它们或许会想挖出别的样子。到时就是别人的难题。他们会算出一堆螺旋和几个三角,但到头都会变成一张黑黝黝的纸。
我祝福他们。
我还有能回去的地方。我要到“开始的地方的前面一点点”那里去。
就这样,又过了三十多年。
我回去的时候,人像波浪一样扩散开了。人散布得更远,时不时就有个很挤的地方,让我回忆起开始的时候。
最开始的地方反而不那么挤了。甚至没什么人。
我拿起镐子开始凿。
一点点的距离。镐子敲墙的声音在变化。最后终于变成“空空”的声音。
墙壁垮塌了。
里面是一个建筑,一座塔塞在了石头里。旁边有块板子,上面写着:
“绕佛,当如日月之由东,至南,至西,至北,不可由东,至北,至西,至南。以顺绕有功德,逆绕有罪过。”
“OK。”我说。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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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写完。)
“最近过得怎样?”
福根酒馆并非一直人声鼎沸。他坐落在下城最好的位置,我的意思是,没那么多毒气影响的地方。起初,一切似乎都要简单一点。河床的矿工们会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来到酒馆一起喝酒。他们喜欢的经典曲目一直都是这座酒馆的底色。人们会在酒馆里轻轻摇晃自己的身体,擦拭杯子的酒保也会来哼上几句。
采矿事故其实并不鲜见,但祖安的事故似乎会带来更大的影响。毒气,帮派,个个都在把事情搞得更糟。当然,还有上城。他们只是活得光鲜亮丽并且假装没对祖安造成任何影响。但实际他们高居在悬崖上方,向下倾泻着罪恶。
罪恶。
夜晚,最后一对客人。十分钟前,他们突然认出来对方,展开了一场看上去不会太短的对话。
爆爆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蔚奥莱也虚着眼睛。她自告奋勇想要帮上范德尔的忙,却忘记了她和爆爆都还是小孩。小孩就该早些上床睡觉。
“叮~”范德尔敲了下手中的玻璃杯,重重咳了一声。
两人如梦初醒,勾肩搭背地出门去了。
“蔚,把爆爆带去睡觉吧。”范德尔从吧台后面走出来,还有两桌等待他收拾,“你今天干得不错。只是,下次打人时得先看看我的指示。
“那人威胁我们!”蔚提起精神。
“哦,相信我,那人绝不敢威胁我,和你。你会把他打得哭鼻子的。”范德尔笑着把酒杯收回吧台。
蔚抱住实际上早就睡着的爆爆。爆爆很轻,蔚抱住她就像抱住一床被子,那种到了冬天会从柜子里放出来的又厚又软的被子。
妈妈会对她说“蔚,把那床被子放出来吧。”她就会从衣柜里拿出来,摊到床上,再扑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被子总是又蓬松又暖和。藏着一个太阳,妈妈这么和她说。
通往福根酒馆二楼的楼梯发出吱呀声。蔚为了不吵醒爆爆,走得很慢。她觉得这也是一种锻炼。她的拳头会挥得比范德尔更快。
爆爆睡得很香。蔚把她放在下层的床上,又给她铺上了被子。
换气扇沉默地旋转着。一些晶莹的,反射着氖气灯柱的光的小碎片正在缓缓飘落。
下雪了。
第二天,蔚醒来的时候,爆爆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蔚的身体。昨天下雪了。蔚久违地把被子从上铺拿了下来。两床被子,两个人的体温总好过一个。
蔚看着房间里的空气。今天似乎比平时更亮一些。灰尘清晰地在丁达尔光中起舞。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抱歉,蔚,把你吵醒了吗?”范德尔伸进来半个身子,小声地说,“我该早些修下这个门的。”
“今天比昨天冷很多。”范德尔从半开的门后溜进来,慢慢把箱子掀开。
“你们得穿上这个。”
“今天大概会很热闹。蔚你不必来帮忙了。”范德尔想了想,“今天带爆爆出去玩吧。”
衣服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范德尔出去了。
“爆爆?”蔚摇了摇肩膀。爆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灰尘在光中飞舞。
爆爆醒的时间比昨天晚了半小时。她们很快穿好衣服,穿过清晨椅子还摆在桌子上的福根酒店。
昨天的雪比蔚想象得更大。鞋子踩不到实地,脚感有些软乎乎的。
爆爆不知道有这么大惊喜。她很开心,脸红红地,在雪上蹦蹦跳跳.
“蔚奥莱,我们可以打雪仗!”爆爆的声音很高,是那种可以引发雪崩的声音。蔚奥莱微笑着。她看着兴奋的爆爆,故意表现得很正经,然后她说,
“那我们去去找找那样的地方吧!”
“我们正好戴了手套!”
爆爆伸出双手,那是一双蓝色的羊绒手套。蔚抓住她的手,她戴了一双粉色的。
底城的雪不适合用来打雪仗。它们大多数是灰色的,少数带点绿色,极端点的是红色的,有股金属的锈味。
底城小子在下雪之后最大的娱乐就是捡一些干燥的树枝——下雪之后很好找——把它们聚拢然后生火,烤一些从杰利克那搞来的肉,绝妙的风味。
但她们要去打雪仗。于是蔚和爆爆就在底城的街道上闲晃。清晨的时候这里很冷清,没什么人,更没什么摊位。杰利克的摊位也只是摆在那里,有几只昨天剩下的鱼躺在案板上,已经冻得像石头一样了。
“等我~”一只瘦猴飞快地跑过了蔚和爆爆,他手里拿着一捧树枝。后面跟着他的一个胖胖的孩子背后背了一整筐树枝,跟得很吃力。
“蔚,他们捡了好多树枝。”爆爆看着两人消失在街道。
“多,但大半都是湿的。”蔚说,“待会看哪里的烟最大最黑,就能找到他们了。”
“嘿嘿。”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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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需修改,之后补。谨慎,建议别看。写完了会求大伙看的。)
人像最潮湿的木头,点火后很快升起浓烟。
忽地一阵风吹来,安迪用手遮住眼睛,却从指缝间看到浓烟化作卡琳娜的形态向他扑来。
空气中弥散着焦糊的气味。
女巫会被火烧死吗?围观者们欣然享受着这火光与气味,围成一圈,露出安心的笑容。
一滴雨滴在安迪的唇上。他舔了舔嘴唇,却没有一滴再落下来。
木材或是人体的噼啪声都少了下去。浓烟后透出紫色的光芒。
围观者里出现了些许骚动,接着就变成恐慌。
浓郁的紫光很快把烟吞没。宛如实体的光芒在闪动,划出清晰的轨迹。本已微弱的噼啪声,突然就像暴雨时的屋顶一样盛大、连绵不绝。
人们在退后,人们在逃跑。
紫光微弱下去。天空真的下起了暴雨。
安迪站在雨里。头发和脸上雨水滑落。火被扑灭的地方,张着嘴的尸体焦黑的外壳被烧得脆裂,裂痕里的红色正在消退。
他鼻子一热,鼻血混着雨水滴落在地上。
大雨停后,这里发生的事被疯传,直至面目全非。安迪生了病,卧床数日,濒临死境,但又活转回来。卡琳娜附在他耳边对他说,希望他活下去,结婚生子构建家庭,因为她夺走他的一些东西,从而活了下去,这一切必须要有所了结。
活下去。那具焦尸吗?
安迪离开了故乡,从此再没回去过。
“这是个爱情故事?”面前的女生皱着眉头,“莱昂纳多,现在是理性的时代了。女巫没有人会信的。”
莱昂纳多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爱丽丝,它只是个故事。”
“你看那边。”莱昂纳多抱着双手,用下巴示意爱丽丝看向一个方向。
“那是亨利博士,对面的是法学会的秘书。”
“这怎么了?”
“我常常在论战里看见他们两个。”
“他们私下是朋友呢。”爱丽丝掰开面包,放进嘴里。
“大家就算意见不同,也能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又何况一个女巫故事呢?”
爱丽丝笑了,“那你又想说什么?”
“祖父说,女巫会再来,你说她会来干什么?”
“会来帮你写论文吧。你的论文已经拖很久了。”
爱丽丝很快走了。她并不喝酒,只是好奇这家店的食物。
莱昂纳多感受餐厅内的气氛变得活跃。喝下酒的男人脸泛红,声音洪亮,开始高谈阔论,或者开始大唱家乡的歌曲。
他也很快喝得微醺,然后结账打算离开。
他推开门,寒风迅速灌了进来。他忙出门将门关上。
北极星是镶在冰冷天上冷酷的钻石。
莱昂纳多沿着油灯走回家里。与其说沿着路灯,不如说在朝着路灯行走。就像海上的船长望着北极星,他知道只有第五大街有三盏路灯。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只知道寒风不断冲击着他的身体。四下都是黑暗,莱昂纳多不觉得可怕,他觉得自己是海上的孤舟。这是饱食与微醺为他带来的安全感。
安迪,他的祖父,今年已经是高龄。莱昂纳多从小听祖父说的女巫故事,在今天被爱丽丝一语道破,这好像真是一个隐晦的爱情故事。所以后面一段都是幻想吗?紫色的,爆炸,恰到好处的下雨。
莱昂纳多正怀想着小时候,祖父为他讲故事的场景。一团黑影突然才从拐角撞了上来。
莱昂纳多自己一动不动,那团黑影倒是飞了出去,从地上爬起来,随即跑得无影无踪。
那小东西跑得飞快,浑身似乎裹着黑布,看不出是男是女。但从撞击的触感,是位小孩子。
莱昂纳多奇怪地看着那孩子跑进一个小巷,越跑越远。
紫色的火焰燃烧起来。在那个小孩跑走的道路中央,一团紫色的火焰凭空出现,悬在空中。
小孩的脚步声突然消失。此时只有那团火焰在安静地燃烧着。
莱昂纳多揉揉眼睛,那似乎并不是他喝醉的幻觉。
一个人走进火光中。紫色的火光勾勒出他的形体。他穿着长靴,披着披风,顶着一顶巫师帽。
他原地站定,似乎要莱昂纳多看清他的样子。然后他迈步走来。靴子扣响石板,回荡在巷子中。
莱昂纳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夜晚,他和朋友去酒馆喝完酒,然后他就回到家睡觉。应该就是一个仅此而已的夜晚。
“你就是莱昂纳多?”一个女声从宽大的帽檐下传出来。
“你即使装神弄鬼骗我,我也没有一分钱能被骗啊?!”莱昂纳多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声窃笑像幽灵从地面飘过。
“你的祖父是安迪对吧?”
那人斜过声,露出身后的紫色火焰,“那天的火焰,也是像这火一样放着紫色的光吧。”
夸张的大帽子盖在那人头上。最初的时候还看得不太真切,等那人转过身,莱昂纳多才发现,那帽子足足有一米宽,帽檐遮挡下,那人连一个下巴也没露出来。
“那天的雨还在我心里下着。下周末,到天文馆来。”
那人转身离去,披风一裹,连那紫色的火光也没入黑夜,消失不见。
最后一丝酒意也随着冷汗消失在了风中。
莱昂纳多呆立着,四下又是一片黑暗。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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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拂,江面上泛起薄雾。
桑轲垂手按在生锈的栏杆上,顺着楼梯缓缓走下。锈蚀的栏杆外皮鼓胀脆裂,翘起一片片红色的铁锈。两侧灰白的墙壁把这段阶梯挤得十分狭窄。桑轲伸手去触摸墙壁,也是如锈蚀的栏杆一样脆弱易碎。
虽然是有雾的夜晚,但对岸的霓虹光彩还是清晰可辩。腥臭的江风灌进鼻腔,桑轲站在江边,在这能望见北岸繁杂富丽的全息影像与其后矗立的熟悉的建筑,还有他今天的目标。
江水诡异地聚集,逆流而上。那是南岸奇闻之一,逆流河。有人说那只是全息投影,这也解释了为何它只能在南岸见到。
桑轲朝左右看去。方形房间重重叠叠,像一座巨大的蜂巢。近百年这里经过无数次增修改建,每个住人都在尊重周围建筑风格的同时自我发挥,只不过由于江边的恶臭,住人减少。面向江面的一千多个窗户现在只有一两扇还亮着。
传闻其中狭窄曲折走进去很容易便会失去方向感,在这之中的某处有通往地下的秘道,走到尽头是不容于世的人体改造实验场。这也是南岸奇闻之一。
北岸的霓虹倒映在江面,南岸的建筑也倒映在江面,只是太黑太淡。
桑轲在江边伫立。不知为何,所有建筑都与江之间留了两米宽平整的地面,每隔几十米就有一段楼梯通向内部。他开始奔跑,为之后的活动热身。
桑轲的身体很快暖和起来。他向上跃起,能攀住二楼的窗沿。他感到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流淌。
桑轲助跑,再一次跃起。他握住三楼的边缘,向上爬去。爬至五楼,他踩在栏杆上,张开双臂,深深吸气。
然后他跳下,从灰白的蜂巢中跃出黑色的影子,没入了更深的黑暗。
江水莫名有些粘稠感。这或许是心理作用。桑轲在江面下十米的地方往前游去。这和他平时在干净的泳池中游泳大相径庭。皮肤有些刺痛,有些灼烧。划水时也有些迟缓。腥臭的味道堵在他的鼻腔,但桑轲的思考越发清醒。
沉重的罪恶,人类的罪恶包裹着他,反而让他游得更快。
头顶开始发出光亮,他向上浮去。突破水面的一刻,好像烟花炸响,眼前如繁花锦簇砸在你的眼前,鱼龙共舞,光华流转。
这已经到北岸了。
桑轲向四方看,之前在南岸看到的逆流河已经看不见。他在江中漂了一会,还是没能看见。
他往回游去,在再次跨越那条线时,他重新见到了逆流河。
它比之前都更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比起在南岸蜂巢看见时,它仿佛落入江面的瀑布,却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水花。水流像一只军队,违逆天性绞在一起向上爬去。
然而,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向前游去。同样的“欢迎”出现在他眼前。然后逆流河再次消失不见。
这不应该!桑轲瞪大了眼睛,再次退出北岸。
逆流河再次出现。
水流仿佛在嘲笑他,旋转着上升。桑轲的心中涌起怒火,他绝不相信,绝不承认。
逆流河就在那里。桑轲认准那个方向游去。
鱼龙在天上游荡。他们就像以前传说中的煌煌神圣在天空温和地嬉戏。在他们身边,美丽的娇艳的女人在空中做出pose,她比楼房更大,腰肢却那么轻盈,绽放出笑容后又缓缓消失。
桑轲无视这一切,朝那个方向游去。
眼前的水似乎变得清澈,桑轲知道,他从四肢百骸都涌出力量。眼前的光芒开始盛起,鱼龙的声音开始远去。一些其他的,一些平日里听惯的机械音开始响起。
“今天,是八月二十号。是——进站的时间到了——注意,您的”
它们越来越扭曲,最终化成长长的高昂的鸣叫。桑轲的眼前,白光好像要融化一切。不是一切,而是他的生活。桑轲有些恐惧地想。
他闭上眼,白光依旧穿过眼帘。他只有挥臂。在深沉的恐惧中,连记忆也被抛掷一旁。一瞬间,又或很久之后,桑轲意识到他在上浮。他已乘在逆流河上。
水流卷着他,托着他,好像他们是亲密的伙伴。桑轲不断向上浮去,光芒包裹着他。耳畔的噪音不知何时消失了,转而是一段似曾相识的圣歌。
“上帝就在,上帝就在。”
他全身进入水中。水托不起他了。
他漂浮在水中,这里的水没有腥臭味。它冲刷着桑轲的身体,甚至是他的灵魂。
接下来要去干嘛呢?桑轲垂下手臂,下沉。他睁开眼。无穷无尽的白光。
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上都要比同体积的水重上很多。桑轲不再挣扎后,沉下去的速度就像石块。
白光消散的时候,他已落入江底。
桑轲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但奇怪的是,他脑海里没有死的景象 。他似乎觉得自己是躺在床上,然后他翻了个身。
旁边是一具尸体。
噗嗤。桑轲有点想笑。他实在有些好奇了。只是江底太暗,不然他真像看看这是如何一位好朋友。
旋转的江水透出光,像是时空隧道。
他抱住那具尸体,睡着了。
“八月二十日,x市出现死者七位,失踪者一百一十二位,请市民注意,小心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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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节奏有点不对!)
秋风萧瑟,吹乱雨丝,天地间雾气朦胧。连山的枫林下开着一家旅店。
“您......?”店小二扫了一眼店里,突然看见一幕,瞪大了眼睛。他急急向前,或许是想要弄个清楚。
“止步!”
“别靠过去,此人或许已成非人。”有一位抱剑侠客喝止住了店小二。
在两人面前,有一位长人,神情惶惶不安,泪涕横流,手在空中胡乱地舞动。他哭声呜咽,不大能让人听清,只觉得忽远忽近,凄惨无比。
抱剑侠客仍然抱剑,神情肃穆却又不见紧张,站定说道:“此......人必然是孤心入体了。”
“孤心,意味着古往今来独一的心。它究竟从何来,至今还无人得知。我们只知道,但凡孤心入体的人,都会绝情断义,不仅从此往后再不与朋友交往,甚至连自己父母也要抛弃。”剑客似乎是想要与店小二解释,自顾自说了一长串,“若是从此遁入山林,倒还好了。他们喜怒无常,但又喜欢流连市井说些胡话,像个疯子,倒是比乞丐还不如了。”
店小二还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孤心入体,可这位客官昨夜还是好好的呀?”
“孤心入体,就是这么突然,又没有来由的事情。”剑客轻叹,怜悯的眼神扫过那个长人,又故作轻松地笑道,“这孤心入体倒也有几分好处,首先是身高会再长,你看这人手长脚长,就是没啥肌肉。”
一旁的身高只有五尺的店小二懵懵懂懂地听着,似乎没想明白怎么就聊到了身高的事情。
“呜呜呜——我靠!”长人突然从椅子上掉落,四肢立在地上,头在空中不停甩动。
“妈的妈的,我的黑神话悟空还没玩完就TM来到了这个鬼地方,卧槽我冤啊,我冤啊。我没被大卡车撞啊!”
“大卡车大卡车大卡车......”
那长人状若疯狂地抖动脑袋,一直重复着相同的几个音节。
秋风穿堂过,给本就穿着薄衣的店小二更带了一丝凉意。屋外正在落雨,仿佛从天落下的巨幕,让他感到恐惧。掌柜的今日也不在店里,本以为只要应付几个行脚客,怎生碰到这事!
“呃~呃~曼~波~”长人手一撑,从地上浮起来。
这人身这么长,居然又这么轻,定是有妖物附身了!店小二两腿战战,转头看向剑客,发现剑客的眉头也越聚越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人......”剑客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过于兴奋了。”
“大,大爷,这话又怎么说啊?”
“我从前也见过孤心入体的人,倒也没像这个这么闹腾的。难道是孤心不适,又要另寻他人?”
“啊?大爷,师傅,道爷,您就不能收了这啥孤心吗?”店小二连退几步,害怕下一秒就看见神魔妖怪透体而出,向他扑来。
“孤心是心,而非妖怪。”像是知道了店小二的想法,剑客轻描淡写地补充着设定。他张口一吐,舌下飞出一柄小剑,在屋内绕转,“我们修道之人自有修持,倒是不怕这孤心,只是你......”
“我......”店小二心中本就慌乱,现在就更不知道要干嘛了。
长人突然开始自转,两手伸直像两杆木桩,两腿倒是乱甩,把桌子也踢倒了。
“我,我不干了,我回家去了!”店小二把肩上的毛巾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朝屋外雨幕奔去。
长人转动一停,趴倒在地,嘴上又开始说些奇怪的话:“Tik Tok,哔哩哔哩,老婆......”越说声音越低,直至无声。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风雨声。
“唉,那店小二错过了一次仙缘呢。”剑客说。
“错过了毛线。你最多也搓点老泥给他吧。”长人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说到。
“老泥也是仙缘。”剑客把剑一提。剑瞬时变小,纳入他的耳朵里,“倒是你,胡话说得挺有水平。”
“我......”长人眯起眼睛,“我自然也有我的仙缘。”
“呀,那倒不错。那师弟,既然你疯病已解。我们不若上路?”
“师兄,你奶奶的。”长人表情不变,骂得畅快,“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为啥要演这一出疯戏。”
“怎么?”
“还不是全怪你和师姐装逼说学会了子母钱,又被她顺走盘缠只剩五百文,我们至于一路餐风露宿,不敢入城,只敢在这荒郊野岭招摇撞骗?”
“还有这事?”剑客佯装讶异。
长人闭上眼,深深叹气,“真有。”
剑客走向柜台,开始翻找。有几个带锁的,也被他伸手一抹撬开。
“师弟,这里就我们两人的钱。”
“原本也没打算拿走别人的钱,你不是会子母钱吗?”
“原来如此,这便是子母钱,那我也不算骗人。”剑客拿着钱笑嘻嘻地走回来,“我已大成了。”
屋外风雨还在下。剑客拖了两把椅子放在门口,两人坐在椅子上,微寒的秋风吹在脸上,好不惬意。
“等等雨停?”剑客说道。
“师兄,若是那位店小二冒雨回家,得了病,那算不算是你的因果。”
“我掐诀避了他的雨。”
“那你生生骗走他的五百文,算不算你的因果?”
“我自然有仙缘留给他,远胜五百文。”
长人问完,摊开手脚,心中快意。
“师弟,装逼是什么意思?”
虽说秋雨连绵,但今次的倒还停歇得早。两人生怕那店小二再回头,不顾泥泞,冒着傍晚的夕阳出门了。
说那店小二也没一路奔回家,找个凉亭躲了下雨。当时亭里有位姑娘也同在此避雨,他说了今天的经历,又突然发现自己雨里奔来,竟是滴雨未沾,故事便更说得起劲。两人交流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