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雨
无声
没写完
尼克的后备箱还放着一瓶威士忌,但油箱已经空了。
阳光打在挡风玻璃上,漾起丝状的四溢的光迹。绿油油的玉米田在他的眼前铺展开来。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地面还泥泞一片。
他走下他的车,从后备箱拿出那瓶酒,准备与这里的农家交涉。
一瓶酒,可能再加上一些现金,换取一桶油,遇上好心的农场主,说不准还能吃顿晚饭。
尼克开始他在玉米地里的跋涉。日光盛大,焦灼地面。他能感受到那股蒸腾而起的温暖厚重的泥土气息。他想起在叔叔彼得家的农场度过的夏天,只是那时还多了更厚重的牛粪味道。
现在也是个夏天。他把脚从泥土里拔起又落下。
尼克最觉得骄傲的就是他的脚。在他做扫地机器人上门推销的那段时间,他曾一天走遍了四个街区。他竭力地想让刚有孩子的父母相信,这扁扁的精灵会是他们孩子的好朋友,会保护孩子的健康;让独居的中年男人相信,这家伙会完美替代他消失的老婆,让家里纤尘不染,还有单亲妈妈、新婚夫妇、独居老人......
他想让他们都相信,为此他帮助他们、理解他们,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死销售的。
尼克做得还不错。他成功地在那几个街区营造了一种风潮,直到他的产品被证明并非那么实用。他的收入开始下降,于是他只能离开。
“每到夏天,汽车坐垫都烫得快要烧熟我的屁股。”他在离开的酒桌上这么说到。他摇晃着酒杯里球形的冰块,将威士忌一饮而尽。
尼克已经看见了田地中央的红色屋顶。他转过一个路口。米黄色的墙壁痕迹斑斑,门廊的地板已经断了好几根,还躺着一只老头椅。
尼克走上门阶,不出意外地传来尖锐的吱呀声。
“有人在吗?”他大喊道。“有人吗?”
这里不像有人住。尼克顺着窗户望进去,里面是典型的乔治式风格的装修,不过也已经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绿油油的玉米田在他身后伸展。
“我不欢迎推销!”
“即便是威士忌的上门推销也不行吗?”尼克带着笑意大声喊到。
缓慢的脚步声伴着咿呀声从上方下来。
门被打开了。
一个秃顶的矮胖老头站在门口。
“我的车在那边抛锚了。”尼克晃着酒瓶,张开手臂。一个销售首先要足够自信,他不光要拥有对产品的自信,也要有对自己的自信。他尽可能打开他的肩膀,表现得积极而诚恳。
“我想用现金来换些油,这点酒就送给你。”
“这得看你的酒怎么样了。”那人嘟囔着。
“你这有冰箱吗?”
尼克站在门廊上,望着大片大片的玉米地。
“昨晚的雨下得真大,不是么?”
老人提出一只冰桶,把威士忌塞了进去。他躺在那张椅子上,摇晃着。
“我当时就躺在我的汽车里睡觉。车顶棚太响了。我就又开了一个晚上。”
“孩子,和我说说,你是从哪儿来的?”
“伊利诺伊,朋友。我从伊利诺伊州来。”
老人眯着眼,笑了。他舒适地窝在那张破破烂烂的椅子上。
尼克挑眉,这真是一把坚实的椅子。
“你的家人呢?”老人问,“我是说,你一直在外面......”
“不要见怪,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老人把手放在冰桶里,露出享受的表情,“大概有个二十年了。”
“我为一家大型酒厂工作。我跑到各样小镇的餐厅上,如果他们愿意要我的酒,我就赚到钱了。”尼克认真地说,“我会寄大部分钱回家,留着部分生活。”
“希望玛莎一切都好。”
“玛莎?”老人眨了眨眼,“她是你的妻子吗?”
“是的,我爱她。”尼克露出思考的神情,仿佛在思念远房的亲人。
“我的爱人也叫玛莎,二十年前死了。”老人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甚至带着些轻松。
一个怪老头,一个人住在破烂的接近倒塌的房子里。
“您一定很爱她。”
老人听了这句话后,露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可不知道。已经太久了,我早忘记了。”
“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老人从窗台拿下两个玻璃杯,“来陪我喝两杯吧。”
“我今天还要开车。”尼克摊了摊手。
“呃。”老人从冰桶里抽出那只威士忌,把酒杯摆在地上,“帮我拿下起子,就在屋里照片的边上。”
尼克走进屋子。他之前因为礼貌——或者是作为销售的技巧——他不太愿意走进别人的房子。
照片摆在很显眼的位置。相框因为年岁很久,又或者有人经常拿起来抚摸,花纹、甚至表皮也被磨坏,露出底下的木头质地。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女孩。因为阳光很大,她眯着眼睛,嗔怪地盯着拍照片的人,牵着的女孩也露出了烦躁的表情。
谁会把这样的照片用相框框起来呢。
尼克抓起起子,转身出了门。
“现在的情况是,我只有一桶油了。”老人倒了两杯威士忌,从冰桶里拿出几个冰块扔进去。
“你也知道,我们农人最近很忙。我必须要这些油来......嗯,做一些事情。”
尼克记起还未抽穗的玉米田地。
“如果你愿意和我喝酒,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愿意把这桶油送给你。”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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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一位远房叔叔寄来的信。”
“他死了?”说话毫不客气的女孩翘着二郎腿。她的手指甲涂着浅紫色的指甲油,还在风干中,显得油亮润泽。
男孩在柜子里翻找,找到一把细长的短柄开信刀。他轻轻划开信的封口。一张对折的信纸从里面掉了出来。
“除了这个什么也没有吗。”女孩把手指摊在桌面上。她有些不耐烦,但教程告诉她要等它自然风干。
“我的这位叔叔因为家里人走得早,工作也离家里远。”男孩展开信纸,“早就和家里没联系了。”
“也就和我还保持些书面联系。”
这张纸与其说是信纸,其实就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纸。被撕下的边缘崎岖,像是原野的剪影。
“他写了什么?”
“我看看。”男孩摊平信纸,放在桌上。
我现在拉着窗帘,在台灯下写信给你。这会给我带来些许慰藉。
自从我家人离世后,我便在世界上游荡。一有些奇异的发现,便写信告诉你,也是为我的旅行留些记忆与见证。
这次我遇见的比以往都不相同。我不会告诉你具体在哪,但请相信我,这不是信口胡诌。
我来的时候听说这是一座早已破落的矿业城市。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它的确这样回应我。高低不一的老式建筑延伸到天际。风穿梭在道路小巷,吹起阵阵黄烟。路面见不到车辆行驶,只有一个个路坑告诉我它曾经的繁盛与现在的落寞。
我来到我预定的酒店。这是在城镇最中心坐落的整个城镇最高的建筑——也不过十二层。酒店的领班分外殷勤,拖着我的行李箱,领我到顶楼为我开门。我想我多半是他最近见到的第一位顾客。
这个房间不大,但却有一面相当突兀的落地窗。我从窗户往外看,依旧是没什么人气。那些低矮的建筑不仅墙壳多半脱落,露出来的烟囱也坍塌了。灰黑的天空下,一缕烟也没飘起来。
我脱下背包甩在地上,脱下外套打算躺在床上休息一会。
此时,刚才的领班突然向我搭话。他问我待会有什么旅行计划。
我当时吓了一跳。因为我记得刚才开门进来后一晃眼他就不见了,我一直以为房间里只有我一人。
我与他说了我想去矿区看看。那个矿区似乎要比现在的街区都更荒芜。这边的城区是在矿产枯竭后试图转型旅游业后的产物。所有的旅客都会先来到这边住下,再去那个神秘的饱含历史味道的矿区。
他听了之后笑了笑。我又向他吐槽一路上人实在是太少了。
简直是个鬼城,我说。
他说,到了晚上就会好很多,在这个酒店附近会搭起夜市,到时卖什么的都有。
我终于看他离开并关上了门。
我躺在床上,升起一股正在被什么盯着看的诡异感觉,好像有只手指一直戳着我的后背,但我却一直躺在床上。
天色逐渐暗下来。我坐起来朝下看去。果然看到了领班说的周围支起的夜市。
我也有些饿了,遂往楼下走去。
这与白天完全是两个样子!摊子一个接一个,每个都点着刺眼的灯,比阴沉沉的白天要明亮百倍。这简直是光的海洋。有几个摊子在脚边也布了灯,好像这灯有驱蚊作用。
这些店似乎都只在夜晚营业。白天我都没见他们拉起门帘。现在却看到一个个百无聊赖的店主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等顾客上门。
这里虽然楼房低矮,巷子也窄。但他们很乐意把桌椅摆出来,营造出一个繁华的氛围。
几个打扮艳丽,衣着暴露的女性靠在墙上抽着烟。这就是领班说的卖什么都都有。
我从小卖部里买了瓶水,挑了个小炒摊子坐下开始吃饭。
写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一切还好?但是,这或许是个主观想法。我仍然感觉到正被人盯着。这些店主,靠墙的妓女,几个食客。即使这里比白天要繁华,但是人还是太少了。
吃完饭后,我装作寻花问柳的嫖客,牵着一位妓女往阴暗处走去。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地方,另外的地方可以说是与荒野无异。
那位妓女拉住我的手,不愿前进,然后将我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我与她调笑了一会,然后故意找了件事,骂了她让她滚蛋了。
我走回灯火繁盛处。避开人的视线,我钻进了一处楼房。那里面每一门都是开着的。
我打着手机的灯,在楼里转着。既有叠了几百层灰的床垫,也有着刚抽完的烟头。
这里绝对不正常。
我回到酒店。大厅的领班冲着我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我回到房间,写下这些,希望明天能寄给你。
我不知道我还要不要去矿区。
我或许应该先绕到别的城镇,再来考虑这里的事。
希望你能收到。
如果要回信,就请寄到xxxx。我三月份会回去一趟。
男孩重新把信折好收起。
“似乎是有些奇怪呢?”女孩还是张着双手。
“你?”男孩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指甲油不会那么难干啊?”
“这是甲油胶,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干。笨。”女孩骂到,“我不小心买错了。”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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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了上世纪有名的螺旋台阶。它围绕着一座直上直下的电梯,天井直落的阳光把空中的灰尘照得闪亮,向四周望去,排列的是一家家商铺,能透过灰蒙蒙的玻璃墙面看见它们内里的装修,大多数的家具都已经被搬走,大多数的墙纸都玩笑似的被撕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燃烧后的痕迹。
我回想起第一层茂密的树木以及环绕台阶仿佛溶于自然的防雨布搭成的帐篷。之前,似乎有段时间这里也曾被没钱没势的难民占领。只是现在已经见不到了。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昨天?
耳边仿佛传来导弹发射的呼啸声。
越往高处走,所见的人类活动痕迹就越少。灰尘积压在地板和未能搬走的沉重桌椅上。没有风,它们就是永恒不变的玻璃景观。窗门禁闭,看不见任何打开的迹象。
我来到顶楼,这里的空气也有一股厚重的尘埃的味道。地上的灰已经黏住,用脚碾也不见分离。我踮起脚,似乎再高十五厘米就有清醒的空气。
用来满足,我这个过时的落后的奇葩的“古迹”爱好者的妄想。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城区倒了一大半。我见过他们的规划设计图。按照时间排列,一层层叠加的立体地图是我在图书馆里最喜欢的东西。只需要滑动,就能看到建筑在几十年里变化。我喜欢调快时间,然后跳舞似的躲避那些新长出来的建筑。我记得住这个城市每一个变化。
甚至我记得它最后也其实没有现在看起来那么拥挤,只是楼房的倒塌让它乱成一团。这些建筑甚至衍生到了天边。
我把脸抵着玻璃幕墙,模仿我在电视剧里看见的人们。他们看的倒是夜景居多,只是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夜景好看了。外面黏着灰尘,世界一副破落的样子。
我或许就是喜欢这份破落,才喜欢上了这段历史。相比可以在虚拟世界自由体验的更古老的历史,真实地分布在这个世界上,由人类所制造的垃圾堆,或许更符合我的审美。
天上的云悠悠飘荡,一如几万年前。
我双脚起跳,蹬在墙上,反身攀向高处,双臂用力把自己拉了上上去。上面是个方块型的建筑,以前似乎会用来作为小型展览的场地。现在并不开门,我也懒得破门而入,只是一味爬向高处。
我站在最高处,张开双臂,这里总算是风原本的味道了。我仿佛被自由的风填满,在这块一米见方的地方摇摇晃晃地跳起“舞”来。
与其说“舞”,倒不如说我的小小游戏。
“高楼窜起来啦!”我脚尖一点,移开原来的位置,仿佛有座高楼突然拔地而起。
“小心!”我不断移动,因为这时有着满地的建筑“生长”出来。我就好像地上有无数钉子,急忙躲避着。
城市延伸,我也与其一同延伸。哪里又被开发了,哪里又有拆迁了。一百年的历史在我的身边匆匆变化。
终于到结束的时候,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躺了下去。我的腿垂在外面晃动着。
已经没有任何人了。我想着。从这里往外探索十公里,五十公里,都不会有人存在。这里是拾荒者们最先存在的地方。而他们也在一两年前在此销声匿迹。
作为一个城市,它已经到了死的时候。我聆听着风声,这不是它的呼吸,这是它死后的肿胀。
“咚”“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是旧制式的导弹在摧毁旧日的城市。
“还城为林”,或许是为了消耗那些多而无用的古老导弹,人选择把它们倾射向过去自己曾生存的城市。城市庞大的尸体横亘在大地上,虽然受到自然消解,但那毕竟还是太慢。
连续的震动从大地上传来,离我越来越近。
我缓慢的爬起身,带来巨大破坏的导弹在我的视线里也不过是几个线条。
它们弯出好看的形状,然后“咚”地砸在地上,爆出些许火花,仅此而已。
连串的灰雾从地面腾起。这几十年,说实话这些地方早就被植物占领了。只是专家说,炸了后几年就能长得更茂密。
眼中有些绿油油的建筑也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震波不仅把树干炸断炸飞,也把种子炸到了很远的地方。
或许诺贝尔会感到高兴,人有天会以这种形式参与到生命的繁衍中。
直下传来了震动。有导弹打到这里了。
我站在最高处,站得笔挺。导弹还在飞来,摇晃越来越剧烈。
承重的柱子被炸断了。整个建筑开始向一侧倾斜。
螺旋的楼梯被楼房撞断,落向地面。中间的电梯间却非常坚韧,随着楼房一同倒向一头。
我蹲下。楼房托着我朝地面撞去。
又是几枚飞弹飞来。从中段,高段分别进行打击,终于让建筑断成三截,砸入地面。
一切都结束了。
导弹洗地持续了两天。
我在地底听着连续不断的震动。在第三天爬出地面。
城市的形状已经不再。它现在更像一座巨型土堆。
城市已经不在了。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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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不好,又是滑铲)(改改或许会好点)
我的脑子里空空荡荡,没有痛苦,但却有着无处着地的恐惧抓着我的心下沉。大风灌进我的衣袖,我好像要漂浮起来。气温是3℃,我迟缓地移动着。
空旷的平原上没有信息柱。信息柱是信息时代的基础设施,它提供本地区最基本的信息共享。AI载入新知识,更新旧知识,用以指引你,激发你的状态。信息如洪水在人脑中泛滥,会带来阵阵欣快感。而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像来到高原发生高原反应的人,头脑昏沉。
在高空的水汽开始结冰时,我发现了不对。
雨下得太早。按原本的计算,这片平原下雨要等到明天的清晨七点十七分。
我听着头顶一连串水汽结冰融化的声音。骤雨将至。天空半灰半白,云像挥毫泼墨后的产物,张牙舞爪,层次分明。
在分明偏白的天空中,一道青色的闪电陡然出现,慢动作一般清晰地四处延伸,然后野草低伏,雷声轰然炸裂。
我不再观赏天上的情况,转头开始逃跑。经过了十多天的干旱,地面并不湿软。灰尘腾飞,野草一触便断裂抛向高空。我宛如在低空飞行。
我尽可能地伏底身子。在我的背后,头顶,虽然我不能看见,但ai已经从刚才看到的景象里分析出了一些东西。在天云的背后飞舞着的是“龙”。他从北方飞来,驱使着冷空气南下时生成的云。云覆压大地,同时也掩盖了他的行踪。
雨滴滴在了我的头上。一阵阵雷声撵着我向前奔跑。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落在我前方十米的位置。
这是一场狙杀。“龙”从云中探出巨爪,运用着天象的力量将雷电指引到我的位置。下一刻,大雨终于纷纷而下。
我将一只侧眼——摄像机扔向空中,继续奔跑。它很快便将机体平稳下来,转动羽翼朝更高处飞去,同时将视野同步到我眼前。
龙尾垂在遥远的北方,低到似乎要触及远山的雪顶。剩余的龙身还躲在云的后面,只露出几截曲线与青色的龙爪。
它离得太远,虽然雨已经落到了我头上,但只要它没到我千米之内,它就不可能伤到我。在闪电真正击中我之前,我的ai便能算出闪电真正的落点。即便它能操云控雾,算力是我数倍。时间仍然是无法超越的。
得到这个信息后,我不免放松了下来。甚至能转过身来背着跑,只为亲眼看到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龙身。AI所传来的信息与我所见的奇景相互映衬,知识变成真实的感觉让我浑身震颤。
未证实的知识中,云层之上有着由人转化而成的龙。它们是种族主义者,知识保管主义者,某种意义上的信息霸权主义者。它们自诩神圣,实际上一言一行都显尽卑劣。传言中,它们栖息在宇宙中,依靠永不停歇的大气获得能源,搅动风雨的同时对人类宜居的生态造成了破坏,并意图通过捕获先进人类来为它们那早已落后的数据库更新换代。
“废物东西。”我啐了一口。在我这种人类至上,知识至上主义者眼里,化为龙型是自甘堕落,不符合人脑的龙头龙爪龙身会腐蚀作为人类的灵魂。它们那种似乎出自古文化的审美需求,除却对古代知识的爱来说,完全是反动倒退的。
闪电依旧在不停落下,但威力已经渐次降低了。龙似乎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龙尾逐渐升起,收回到云后。现在我看的见的也只有隐约的形状而已。
它已经走了吗?我不知道。侧眼加速转动,冲向高空。
我的ai没有示警。AI与我有着相同的权限,它与我能看到同样的东西。与龙那样人与AI意识不分彼此的情况不同,AI更像是我深入骨髓的本能。我用我人类的灵魂驾驭着它。
侧眼突破云层。与阴暗的下界完全不同,金色的阳光把云层照得洁白发亮。硕大的龙头飘浮在云层之上,它闭着眼,身体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
从侧眼的视角切出来,天空中的云也变得稀薄了。雨还在下,但云层已经变得那样白,好像下一秒阳光就会穿透它。
保险起见,我向远处跑了四千米,而从侧眼反馈的视野来看,龙依旧一动不动。
似乎一切都结束了。这只是个随机事件,并不是什么针对我的刺杀。愚蠢的传统的龙类试图偷取我们的知识,仅此而已。
云层之上,侧眼静静地飘浮着,旋转的羽翼轻柔得仿佛风都要饶过它。
然后,龙的眼睛睁开了。
那是一双燃烧的眼睛。诡异的光直射侧眼,随即以光速同步到我的眼前。我的心,我的灵魂都如风中残烛飘摇。
本能沸腾了。那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我的骨头伸出了皮肤,说它想要变化。任何计算都显示可以达成。
雨终于停了。阳光照了出来。
云逐渐散开,背后的龙却不见了身影。所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我呆立在原地,草原上阳光照下像一片片龙鳞。
作者: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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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很长,长到我开始奔跑以来的数十年,没有看到尽头也没有跑到重复的地界。
停下来的人凿穿墙壁,有时会凿到另一条甬道。甬道和甬道之间就这样相连。这有点像开盲盒,你永远也不知道会凿到哪里去。
于是,甬道和甬道组成了一个城市。
在我刚开始奔跑的两年内,与其说奔跑,我更像是在一直求爷爷告奶奶让我“过去一下”。
“抱歉。”“不好意思~”“啊,这里在办庙会吗?”
人们摩肩擦踵,我缩脖锁肩。欢乐的气氛跳跃着,而我一直低着头。
我看见墙壁有微妙的曲度。那曲度一直存在。我靠着它一直走,然后它持续地回应着我。
“存在。”“存在”“存在!”“存在!!”
至今已有三十余年。
在奔跑的第五年,我逐渐失去了兴趣。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灯也变得稀少。我没法看清那该死的曲度,或许只是我不想看清。
然后我撞倒了一个老头。我本来就看不太清,他还老是越跑越慢。他翻转一圈倒在地上,从兜里掉出一个古怪的仪器。
他告诉我这叫量角器,并教会了我使用的方法。
他陪我跑了半年,最后被甬道里突出的一个台阶绊倒,摔了好大一跤。
“真,真破相了。”他在一片黑暗里这么说。我手摸着他的脸,想摸摸看他伤在哪里了。
“别,别摸了,你把血抹我眼睛里。”他大叫道。
他把量角器往我手里一塞,任凭我怎么问也不说话了。
走前我探了探他的鼻息,他睡得很安稳。
于是我就继续往前跑。
甬道不总是那么黑,我跑个几个月就能来到有光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能重现开始时人挤人的盛景。
我在人堆外傻眼,问坐在地上的小哥:
“这么多人都是从哪来的?”
他指了指墙上。墙上嵌着一个水龙头。
我点点头,继续向前跑去。
根据量角器的数据,我能算出我大概跑了多少圈。刚开始大概一个月就能跑完一圈,之后则越来越长。既然甬道和甬道能互相连通,我钻进去测了下数据,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是一个顺时针一圈接一圈旋转的螺旋。
我一边跑着,一边想着这个结论,几次差点被突然增高的台阶或者一颗石头绊倒。
得出这个结论后的我按照往常一样,每隔一段距离就测量一次墙壁的曲度。一圈的距离从一个月变成两年三年。
到现在已经是三十多年了。
人,并不少。只是烟火味少了,他们都跟我一起跑着。连最开始都那个老头都追了上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他生还的鼻息一直激励着我。
在黑暗之中。
突如其来的光照害得我眼睛痒痒的。眼泪流了下来,让我浑身发软。但我额头撞到了墙壁,我不得不停下来。
“挖!!!~~~”光芒在我身上摇晃。
光的一个源头挂在一个矮小的妖精身上,他蹦得很高,跳跃之间,光上上下下。
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直在响。我奇怪我为何一直听不见。两个相似的妖精拿着两把镐子敲着墙,敲了一会后,镐子从手中飞起,落到没事干,只是上窜下跳的那个妖精手里。
三位腰间都绑着光源。因此光就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打在我的脸上。
“你们,为什么?”
“为了祈福。”“为了祈福~”“为了祈福!”三位妖精的声音也像波浪一样传来。
“祈福?”
“你不知道?答案就在你来的地方。再往前一点点。”叮叮当当之间,传来的是三位的回音。
“我一路上测量了曲度,圈与圈之间的距离,我觉得,我们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我递出我在黑暗中一直涂涂画画的那张纸。光突兀地照在它的身上。有些地方是公式,有些地方是算数结果,有些地方是乱涂乱画。它们一层层地叠加,在摇摇晃晃的光下就是一团痕迹斑斑的黑色。
叮叮当当暂时沉默下来。
三位妖精凑过来看着那张黑黝黝的纸。
“你居然没划破它~”左边的那个妖精说道。
“但你算对了!”中间的妖精突然大叫起来。
“你算对了!”右边的妖精也蹦了起来。
“你算对了!”声音一直回荡着,“我们就是这样挖出来的!你是对的!”
在螺旋的暂时的尽头,我低头微笑起来。没过多久,叮叮当当再次响起。
我搞不懂这些妖精为什么要干这种事。随着时间过去,它们或许会想挖出别的样子。到时就是别人的难题。他们会算出一堆螺旋和几个三角,但到头都会变成一张黑黝黝的纸。
我祝福他们。
我还有能回去的地方。我要到“开始的地方的前面一点点”那里去。
就这样,又过了三十多年。
我回去的时候,人像波浪一样扩散开了。人散布得更远,时不时就有个很挤的地方,让我回忆起开始的时候。
最开始的地方反而不那么挤了。甚至没什么人。
我拿起镐子开始凿。
一点点的距离。镐子敲墙的声音在变化。最后终于变成“空空”的声音。
墙壁垮塌了。
里面是一个建筑,一座塔塞在了石头里。旁边有块板子,上面写着:
“绕佛,当如日月之由东,至南,至西,至北,不可由东,至北,至西,至南。以顺绕有功德,逆绕有罪过。”
“OK。”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