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章——发狂的真相?
快餐店开在街边的坏处就是,一直到警报拉响之前,我们都必须站在这里工作
但好处就是,我们能到最后一刻都还在赚钱
上午来闹事的客人已经离开好一阵子了,我从玛丽那里知道了一点关于他的事情,曾经为别人卖命,专门在杀戮夜抢人作为商品出来售卖,似乎销声匿迹了一阵子,在玛丽逃跑不干之后才开始蠢蠢欲动
我对他的事情并不了解,他似乎不在我居住的区域活动,在听到他的过去后我感觉大脑有些疼痛,不过或许是被他拍的几巴掌导致的,我也没太在意。
本来想今晚就把他解决干净,但似乎又有些事情在这之前发生了
按理说我是没有机会捕捉到这件事的,但是偏偏是被我捕捉到了
老板让我去收好门口支出去的特价宣传板,估计是上一次这东西支在门口被人砸坏了,对于老板来说是一笔有些困惑的损失,所以他叫我去提前收好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个板子十分有设计感,上面还有本店宣发用的一些贴纸和冰箱贴,老板说那是打样出来的样品,坏了好像还挺亏的
就是这样的机会,让我无意间看到了我认为我应该看到但又不该看到的东西
收好折叠板的时候,我瞥到了街头一位身着还算干净的青年
我并没有注意他的衣服,现在也想不起来那是怎样的颜色,但他的脸已经完全刻在我的瞳孔里了
白到反光的皮肤,就算是在店面的阴影下也无法掩盖的白
就算是在夜晚的漆黑中,就算是在废墟旁,被鲜血映衬的可怖的白
纯蓝的眼睛,好像十分干净似的折射着切割阴影的日光
即使眼角充满黑红的污浊,即使脸上挂着狰狞可怖的笑容,即使太阳照旧升起
依旧是那双似乎无辜的脸和纯洁的双眼
在光下逐渐清晰的发丝,比我印象中干净了很多,像刚做好的黄油,奶白色和浅黄在太阳光下彼此纠缠着
褪去了飞溅的污血和扬起来的尘土,比那天夜晚要干净好多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但我的脑子里对他的脸勾勒得格外的清晰
我还记得他的笑容,他的侧脸,他的背影,我甚至还模糊的记得他的声音
我清晰的记得在尖叫声和哭喊声中的那声轻笑
我握着广告牌目视他和周围人有说有笑的走远,那一刻牌子仿佛千钧重,就像人的头颅一样,有些坠得我动弹不得
“卢西亚,我来帮你吧,反正也要下班了”玛丽从我的手里拉走了牌子,也差点把我拉了一个趔趄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脸,真奇怪,我为什么对一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感觉仿佛见过无数次的老熟人一样印象深刻
头又疼了
“卢西亚,我们也该下班啦”玛丽在门外喊我,真奇怪,我今天不想离开
我总觉得有些事情该在今晚解决掉,我的大脑不断叫喊着危险,就像故障的电子屏幕闪着红光,反复无常的提示着那一串我不愿细看也看不懂的字符,嗡嗡作响
炸鸡的油锅噼里啪啦的作响,我沉默着旋停了按钮,收拾起来
“你先走吧,玛丽…”我看着店外,随着夕阳一起褪去的还有街上的行人,太阳收起了剪裁阴影的刀具,月亮借机缝缝补补,褪去的人潮即将如潮汐一般,伴随警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我本打算也跳入这片大海的
只是…夕阳下怎么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噫”玛丽很明显是被来人突然的出现吓了一激灵
我也被吓了一跳
“卢西亚?”斯塔哈小姐轻推开门,顺手推了一下在门口有些拦路的玛丽
斯塔哈小姐怎么会在这儿?她踏着步子走来,一点也没有杀戮日即将到来的恐慌和惊惧,她就是这样,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这样,即使所有人都惊慌逃窜,四散奔逃,她也永远踩着她那个坚实的步子一步步走来走去
只是这次怎么走向我?
“刚好,有事情需要你,陪我走一次吧”她的声音温和平静,就好像邀请我去为她伴奏一样,仿佛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可是,要做什么?我连她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更不清楚目的地在哪
我极少甚至从未离开这个街区,似乎从某天开始我就像生根发芽了一样长在这片土地上了,尽管从未开花也不曾结果,但我似乎就是不想离开这里
并不是这里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而是外面有什么我无法接受的东西
我恐惧外面的东西,每一次我想要离开,我的大脑就会制止我的行动
那些模糊的尖叫,绝望的嘶吼,看不真切的鲜血印,还有,我是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的来着?我的大脑拒绝告诉我答案,也禁止我寻找答案
我的身体和大脑在抵触,但我的心此刻砰砰乱跳,后颈一个劲的发烫,我想动起来
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需要我,也不知道将到达什么样的地方去,但如果是跟着斯塔哈小姐的话…
仿佛一个迷失的人看到启明星,我踏出了步子,头依旧传来种种阵痛,未知的声音依旧萦绕在耳边,我知道的,或许从某一刻开始,他们会成为引诱我的幽灵,会逼迫我纵身跳入万丈深渊,但我想着,如果是和她一起的话,或许她会在我的大脑蒙蔽我的内心的时候,彻底的唤醒我吧
我挠了挠后颈,炸鸡的油锅咕嘟咕嘟的冷下去了,店内没了油锅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
“…我明白了,斯塔哈小姐”
“我不明白…”我终于走不动一步了,斯塔哈小姐转过身来停下步子等我
我们走了相当长的时间,刚离开店内的时候太阳还没完全沉下去,而现在已经和月亮商量好了换班,漆黑吞噬了部分晴空,而我们一刻也不停地走着
穿梭着,前进着,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这只是我的感受,斯塔哈小姐的步速坚定得好像已然看到胜利的旗帜一般,她坚决地行进着
而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一路上我也想抬头看看四处的风景,称不上是旅行或者欣赏,我只是好奇,第一次或者说长久以来终于走出街区,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没有任何一件事刺痛我的神经,大门反锁,窗户紧闭,有些人家用上了什么安保系统,有些人家只是基础的布置了一些障碍物,一些贫富差距过于明显的地方也就这样格格不入的融合着彼此
我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只是如走马观花般经过,尽管我的心里一直有声音咚咚打鼓,但依旧没有找到刺激这段旋律的根本来源
随着越来越靠近港口区,血腥味越加严重起来,我有些不适的噤了噤鼻子
这里一向鱼龙混杂—————玛丽告诉我的
而现在,只比她说的更加混乱。杀戮日在这里无意义连续不断加班的白领突然得到了一天休息,情绪仿佛要爆破身体喷涌而出,带着血液和硝烟味,还有喷射迸溅的玻璃碎片
而就算是这样的宣泄,在太阳升起来之后,又会得到什么呢?我的心底空落落的
我对这样的日子从来都仿佛狂奔冲刺后跪趴在地上的胖子一样,不管这一天如何度过,留给我的只有尖叫喘息,肌肉的撕扯痛,骨头的旋挖般的痛感,还有就是一无所知的大脑,我试图在深夜探索点什么的思考和过去一年所牵连起来的丝丝缕缕似乎毫不相关的线索都会随着黑夜的褪去而离开
所以,到底能得到什么呢?要获得什么呢?
就这样忍受着体内的冰冷和茫然的跟着她走到现在,我实在是太困惑了
“…走不动了吗?”“我们到底要去哪做什么呢”我皱着眉提出了疑问
“咦?”斯塔哈小姐发出了我意外的声音
“我没告诉你吗”
………要是告诉了我就不会问了………
原来斯塔哈小姐也有有点迷糊的一面,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点开心,她看上去明显是出乎意料的愣了一下,之后手指摩擦了一下嘴唇似乎是要找补点什么,但她的性格并不是那样,于是干脆利落的承认自己确实没提及这件事的问题
“其实,我就是去送信的,你也知道这是我的本职”
我知道,我看着她,没有做声
斯塔哈小姐即使在这样的日子里,也不会停下来工作呢
就像知晓目的地的大雁,一旦认定她的目标,似乎就会毫不犹豫的前进
我就是被这样的她烫了一下
“只不过这次”我看到她微微用力的攥紧了指尖
“我知道收这封信的人”
“而她又有多么的令人厌恶,多么的恶趣味”我看到她细细的眉毛拧了起来
“至于要我今天送达这封信…或许是因为杀戮日”
这就是恶趣味吗?我也不禁跟着皱起了眉毛
我并不了解这封信的收件人,也不了解寄信人,但是,在这样危险的一天,如果对方真的把斯塔哈小姐放在心上,许是会贴心的取消这份信件的,至少,会取消今天送达
如果斯塔哈小姐因为这封信而遭遇不测…我盯着她的眼睛看,斯塔哈小姐的眉眼里没有什么过分的起伏,她只有在回忆这封信的来历的时候有些微微的动容,但是她眼神里的光没有削弱半分
如果斯塔哈小姐因为这封信而遭遇了什么,我不会原谅任何人的。
心底的声音挣扎着喊着
因为她,是我现在唯一的温度了。我摩挲着下巴想着
为什么是唯一的?我感觉头痛又开始敲打我的脑子了,太阳穴跳得有点厉害,就像不断作响的闹铃,好像要从头骨两侧飞出一样
“叫你来也是希望多个不会出事的保障”斯塔哈小姐依旧轻声讲述着“而且这封信…”
“老实点!!”
熟悉的吼声刺穿我的耳膜
和斯塔哈小姐的柔声完全不同,它的出现就像海浪掀翻了帆船,折断了桅杆,砸碎了甲板一般,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我的全身都在抗拒着走出我一直以来居住的地方了
斯塔哈小姐拉着我躲在一堵墙的后面,透过她身后有些晃眼的灯光,我努力的辨认着,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端着枪的高个男人,我对他的背影有些熟悉,眼睛一直不断的重复播放着什么模糊的画面,我看不清,脑袋一直在拼命的掩盖着什么记忆,我找不出来
我感觉自己的头马上就要飞出自己的身体了
“都是一些民众啊…”斯塔哈小姐瞻望了片刻,往阴影处靠了靠“看来是在运输货物”
货物?我的身体里漂浮出两种声音
一种声音纯真无比的接住了斯塔哈小姐的话,天真的指着人群反复的对我发问
是什么货物需要这么多人去运输呢,那会是怎样的东西呢,有多么重要多么必要,多么有利于这片地区,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发展,居然需要如此多的普通民众搬运呢
而另一个声音则在背后不断尖叫着
是人啊
是人啊
是人啊
“是供有钱人消遣的货物”他的声音和她的回答合并在了一起
“或者说,猎杀的玩物”
而这个答案如同尖刺横贯了我的身体,我突然感觉到体内一阵翻江倒海,仿佛一下子周围又听得不真切了
和上午的感觉完全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的大脑并没有不断地擦除着什么东西,我只是恍惚中看到这些人从车里拽出来一群什么软趴趴的东西,然后又拉出来一些还在行动的东西
我看到沿途中有几个人撕扯着那些所谓的货物,我看到他们跪趴在地,苦苦哀求,模糊的哭泣和清晰的求饶在我的大脑内不断地编织,丝线一般将现实和虚幻反复重叠
我听到他们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从我后脑炸裂开的一枚炸弹,直冲我的头骨袭来
我感觉我的嘴唇在发抖,我拼不出来任何音节,但我想制止那不男不女的恐怖声音不要再说了
“不过这在杀戮日,也正常”那声音轻佻地说,底色的冷静逐渐远去,我感到四肢发冷
“有些人总有奇怪的癖好啦”“就像那些古代贵族喜欢狩猎”“只不过把动物换成人啦”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语句,仿佛刚刚听到过,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仿佛曾经听到过
我的目光循声落在两个抽烟交谈的人身上,他们一个扛着枪,另一个利落地抖着指尖的烟灰,脸我看不真切,但我或许在哪里见过他们
他们身边有的人啜泣着,有的人嗫嚅着,有的人的身边拖着什么东西,看上去没了气,布娃娃一样,只是棉花是稀疏的红色液体
我感觉那声音搭在我耳边轻声低语着,就像防空警报尖锐的响铃,从脚底笔直的响起,在头顶盘旋,从左耳到右耳,从过去到现在
我终于听清了那模糊的哭喊
“哥哥—————!”
“————卢西亚!”
我用力地推开了身边的声音,我没有办法停下来了
爸爸妈妈一定不在这里才对,一定是我幻听了才对,他们还在很远的地方治病,在遥远的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每天都幸福的生活着
妹妹也一定在好的大学读书才对,我明明每年都寄钱给她,她一定和同学们相处的很融洽才对,生活不需要担心才对,他们没有理由来这里才对
他们不该在这里才对
我的心疯狂的跳动着,好像稍有不慎就会从喉咙里吐出来一样
他们不该在这里才对,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面前,会是妹妹染满红色与黄色的脸庞呢
那是什么呢,卢娜,那是什么呢
鲜血和脑浆吗?会是什么呢,是什么让你失去了漂亮的左眼,是什么让你美丽的脸颊粘上肮脏的尘土,是什么样的玻璃贯穿了你的手臂,是什么样的钢铁切断了你的小腿呢
卢娜,怎么会呢,你应该在优秀的大学,用着双腿踏遍美丽繁华的都市,用这双手挑选你喜爱的衣物,这张美丽的脸应该化满漂亮的彩妆,这双亮晶晶的瞳孔应该倒映着美好的世界
卢娜…卢娜…卢娜
哥哥来救你
我看着那些人拉扯着卢娜,我没有办法坐视不理,爸爸,妈妈,还有不知道是谁的家伙们…
我看着跪地尖叫的人们
抱歉,等我把卢娜救出来就去帮你们
趁那两个人得意洋洋的时候,我撞开了面前挡路的身影,似乎她还在喊着什么,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我想这些人应该不能留在这世上了,我从袖口转出匕首,对准面前人的动脉,果断地切了下去
鲜血四溅,但并没有沾到我的眼睛,只是这个程度的出血量,他还得在地上挣扎几分钟,伴随着他消失的嚎叫,子弹擦过我的脚边,而这并不是什么有用的恐吓手段,因为我早就习惯和子弹擦肩而过了,我看着朝我举起的枪口,反手将匕首扔出,一声不偏不倚的闷哼后,我从身侧抽出了手枪
我看到他们似乎都愣了一下,这正是突破的绝佳机会
沙漠之鹰,我对枪械了解不多,只知道这把枪的型号似乎可以被称为这个名字,只是它和其他的有点不一样,上面刻着什么字,或许这群人就是被它吸引了注意力吧
我趁机摁下了扳机,但也只能堪堪射倒两个人
这群混蛋人多势众,我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和他们纠缠,而是卢娜
只要能把卢娜从这片混乱中带走,这群人如何也无所谓了
好像还有什么事来着,我来这里本来不是为了做这些事的,但是现在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先救卢娜,我从淅淅沥沥的子弹雨中闪身躲过,三步并作两步,我跳上了他们拖着那个软趴趴的身影丢进去的车子
车厢的黑暗有些恐怖,甚至有点阴冷,就像快餐店常年用于储存鸡肉的冷冻柜,似乎不注意都会蹭到一身的冰霜,我在里面仔细的摸索着
突然我感觉到一个身体颤抖着触碰了我的指尖,我回过头去,借着箱门外灰蒙蒙的光,似乎是一个低着头黑色头发的身影,一定是卢娜,我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她的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只是幅度有些奇怪,并不算大,但也不小,我的手臂和肩膀也在跟着她一起抖动
“没事的…”我轻声对她说,她一动不动,我想她大概是被吓坏了
也是,卢娜还是个小孩子,而且也从来没有经历过杀戮日这种疯狂的夜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一定被吓坏了吧
“哥哥带你出去“我顺着肩膀下去,牵起她的手,她的手抖得也过分,我的手臂没有办法停下来的和她一起颤抖着,但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转过身来,把卢娜的手臂搭在肩上,伸手去托住她的大腿,好像有什么黏糊糊,又有点生涩的东西顺着她的身体滴下来,粘在我的手套上,洇湿了大半
她轻飘飘的,也有点凉,我感觉脖颈处有点冷气,好像还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滑入了我的后脖颈,但这都不算什么。港口会感觉到寒冷是正常的,我掂了掂卢娜,希望她能够借此抓紧我的脖子,但她的手依旧没了力气似的垂在我的肩膀上,这也是难免的事,她为了活下去,一定已经拼尽全力了吧
“没事的,卢娜…没事的”我机械般地开口,仿佛这句话在心里被排练过无数次
哥哥带你出去,哥哥接你走,跟哥哥离开这
我说不出话了,我只是背着她蹲在那,陌生的温度和陌生的重量让我无法再继续开口做些什么
也许是她真的没力气搂着我吧,我伸手攥着她的手腕
没有温度,也没有脉搏,也没有动静
是因为港口本来就冷
我在心底反复暗示自己
港口很冷,车里很冷,周围的人体温很冷
她是谁,她是卢娜,是我胆小的妹妹,可怜的妹妹,想要活下去的妹妹
我要带她离开这儿
无数的杂音在冰冷的温度的引诱下扑簌而出,包裹着我的耳朵,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我只能死死地攥紧这双没有一点温度的手腕,硬是拖着,把她从这里拖拽了出去
我不知道怎么跑完的这条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从一片混乱的地方脱身而出,背靠着卢娜贴着巷子的墙艰难的喘着粗气
卢娜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呢?我不由得在心里发问,而这就像是一个被疯狂摇动的碳酸饮料罐,我知道打开之后一定会有什么喷涌而出,但我就是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而拿起这个铁罐
我看着铁罐的拉环发愣,那是一双冰凉的小手,皮肤有些发灰,甚至手指开始僵硬,在我的掌心一点点向她自己的手心收缩着
为什么不张开双手呢?为什么我捏不动这双手呢?
我看着拉环发愣
“喔,还活着”
什么声音,像一声鹰啸一样扯开我满身的线团,我看到充满血色的人朝我走来
她的皮肤是正常的肉色,淡淡的黄和干净的白,完全没有蒙上名为死的阴翳,在明晃晃的月光下也显得像树叶缝隙的阳光一样,生的气息
还有那双眼睛,那双火焰一般的眼睛,此刻在寂静的密林里熊熊燃烧的瞳孔
是…斯塔哈小姐
我就像熬了个通宵刚准备小睡一会儿但是被猛然拉起的人一样困惑且发懵的看着她,我不知道那怒火从何而来,但我有一件想要和她分享的喜事
“斯塔哈小姐,我救了一个孩子!”我兴奋地朝她大叫着,也像是在对我自己大喊着
是一个孩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孩,但她是…
我感觉就像被丢了几斤沙袋筑起的堤口堵住了的洪水一样,突然感到十分的阻塞,我的喉咙紧闭着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说不出来,明明喊出她的名字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就像每天接她回家一样,每天送她上学一样,就像在生日贺卡上写下她的名字那样,就像在短信开头打上她的昵称一样
就像每次拿到工资与支票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名字那样
为什么我发不出声音呢
走了调的声音挤压着我的胸口和嗓子,横冲直撞的冲得我试图扣开我的喉咙
斯塔哈小姐突然蹲下抓住了我的手,在被这股温度包裹的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温度低得有多吓人
我又一次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和从指尖传来的火苗,她的手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掌,我才发现,我的手臂一直在发抖,从刚才就没有停止,不如说,一直都在抖,直到被她握住,才像一个被尖叫裹挟,被迫共振的高脚杯停下了颤抖的旋律,从即将碎裂的危险中堪堪脱身,安定的停留在桌面上
“咳…”我的身体停下颤抖的片刻,体内似乎依旧躁动不安,我感觉口水撞了一下我的舌根,忍不住咳了一声
“卢西亚…”她的声音里极力压抑着什么,依旧用那张平静的脸耐心的开口
“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经历了什么…”
“但现在冷静下来”
我的指头抖了一下,扣住了她的手指
真奇怪,我皱着眉看着她,我有什么不够冷静的呢?
或许是我刚才拼命奔跑的样子让她误会了,我感觉我自己还在做着无用的辩驳,明明从握住她的手那一刻,我都开始有些不相信我自己了
“这样子可活不下去,实在做不到的话,我会一拳把你打醒”
为什么?我的心底不满的叫嚷着,不应该是这样的吧,斯塔哈小姐,我挪了挪身子,感觉肩膀上的孩子也跟着动了动身子
对了,这个孩子,她是…她是…
我张了张口,依旧说不出一个音节,我想要把她给斯塔哈小姐看一看,但我抬不起胳膊
我终于回过头,借着斯塔哈小姐带来的月光,我的眼睛终于看得真切了一点
那个孩子顺着我的动作滑倒,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噗的一声滚落在地
浑身已经布满了凝固干涸的血迹,她的后脑开了一个巨大的洞,还有点流干的液体混着血滴出
手臂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立在地面上,而头发歪歪斜斜的划过面庞,我不由得感到一股彻头彻尾的冰冷
她
她是
她是谁?
一具尸体
不知道是谁回复了我,我愣愣的看着她
卢娜在哪?我的心底突然升腾起无数的疑问,仿佛突然落幕戛然而止的喜剧电影,诡异可笑的音乐萦绕在我的身边,我哽咽着,跟不上舞动的音符与节拍,只是无力的看着尸体发愣
卢娜在哪?我的脑袋撕扯着那些拼凑的记忆,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它们扯去
从踏上这片地界开始,我的心底一直颤动的不安仿佛在此刻,如同低音鼓和贝斯交织的沉重拍子一样在我的手上不断地捶打着
我再一次低头看向发抖的双手
卢娜在哪?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血雾,那个我自以为被菜刀划破手指的夜晚悄然降临,伴随着鬼魂的哭泣和幽灵的尖啸,一幕幕清晰地在我面前上演,好像万圣节的恶作剧,愚人节的恶劣玩笑,我叫嚷着不愿去信任这些可恶的怪奇故事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不在这里,我看到的那被鲜血覆盖的尸体又是谁
如果他们真的不在这里,那么他们在哪里
如果他们真的不在这里,那么他们在做什么
我无法给出答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那具尸体
她是谁?
卢娜在哪?
尸体是什么人?
“卢西亚”我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扯过我的领子,狠狠地扭过了我的头
后脑勺磕在墙上相当的痛,但多亏这份带着酸楚的疼痛,雷霆一般震醒了我的大脑
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我倒吸一口冷气,被迫又从墙上拉起
“别再发疯了!”就像巨石砸入水中,我被斯塔哈小姐死死地钳住领口
“你为了一具尸体,差点搭上自己的命!”
就像细针刺破气球,就像木刺穿过指尖,就像斧头劈断木柴,就像刀刃挥展肉体
一瞬间的刺痛扎进我的脊椎,像有电流穿过我的身体一样,我才算醒来
“我不希望我的搭档是个不长脑子的…可你这样跟赌博的疯子没什么两样!”她也嘶吼着,只是并不模糊,无比清晰,并不让我恐惧,而像清早的闹铃,把我这个早已入夜的人拼命叫醒
“甚至是毫无胜算的冒险!”
像沉睡已久的人终于睁开眼,我看着她,不知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出眼眶,湿漉漉的
我听到她也吸了一口冷气,晃神似的,我看到即将窜出的火舌熄灭在她眼睛里
“…不,是我错了,你并不适合这里”她松开手
“等下我会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到时候就分开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我就像坠楼的人,感觉身子一轻,明明坐在地上,却仿佛要掉落下去
去哪?我撑住身体好像才不能陷到土地里,看着她起身,我的嗓子终于是恢复了一点劲头
她是我唯一的……牵索柱了
我无处可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无法离开那片街区
因为我的归处已经被毁得千疮百孔,以至于我甚至无法开口描述出来它在哪
它真的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如果真的存在,究竟在哪呢
到底哪里才是真相,哪里才是谎言呢
拼命相信的一定是正确的吗,还是说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并非梦境呢
我踏出这一步后,应该意识到这些事情吗,我离开那块熟悉的异地,来到这片陌生的故乡,是正确的决定吗
我不想再去思考了,就像过去数年,我总是会在这个夜晚溺毙自己,在太阳升起时再重新呼吸,但此刻,日光的温暖短暂的停留在我的指尖过,而她现在要离开了
如果一味地纠结于这些事情,或许真的会被斯塔哈小姐丢下吧
如果一直被这些东西填充着身体,完全没有办法移动一步吧
如果连她的脚步都跟不上,那么我跟着她出来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我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不久之前还想着如果她遭遇了不测怎么办,现在似乎反倒要成为她的拖累了
我撑着地起身,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有如此强烈的念头
“我…”清了清嗓子,我终于发得出字节
“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快餐店也关门了,我过不去”“需要救助的人也……不需要我了”
我知道地底下有什么东西拼命地拉住我的四肢,我知道我终归有一天会陷下去,我知道我或早或晚会面对一切的杂音
我知道那具尸体已经给过我一个答案,而我现在还需要把答案填写在答题纸上
但那都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我起身踉跄了一步
我想跟着斯塔哈小姐继续走下去
如果正确的答案会是我知道的最后的一件事的话,至少现在,我想先和她呆在一起
这或许也会是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也说不定,我不想就这样简单的沉溺在冰冷的黑夜中
今天我不想溺死了
也许明天会吧,也许下周会吧,但是不是现在呢
我踌躇着不知道怎么措词,想要对她说点什么,但想说的一时间有点多,好不容易发出声音的喉咙有被堵住了
“…你误会了”我听到她长舒一口气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再陷入刚才的疯狂中”她的声音像清风吹过风铃叮当作响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去哪”她转过来,一如那天冰冷的雨夜下闪闪发光的萤火
“那就继续跟着我吧”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比浪花还要轻柔的,她的声音轻轻细腻地拂过我的心跳
我不由得感到浑身轻松,冰冷的肩膀与打颤的身体逐渐安定下来,我动动手指松了松领子
“嗯…!”
如果这是我最后的一件事的话,我希望和你一起
我希望写好答案后走出考场,你会在外面等着我
我希望黑夜褪去,阳光爬满城市的时候,你在身边
我希望霓虹灯重新亮起的时候,能够看到你的脸庞
我希望可以短暂的栖息在你的身边,我希望可以贪心的把你当做我临时的依靠
我希望在故事的终局能够和你一起画上句号
哪怕是在这个疯狂的日子里,就当作是我发狂之前最后的一场闹剧吧
我不再去回望那具尸体
因为我早晚会成为他们的一员,对吧?卢娜
你到底在哪,哥哥一定会找到你的,只是,再允许哥哥踏出几步无用的脚步吧
在彻底撕碎虚伪的真相之前,让我再多走几步吧
我快步跟上斯塔哈小姐,继续和她奔走在肃杀恐怖的黑夜中
“Vengeance…”
“嗯?”
“不,斯塔哈小姐不必在意…”
“…是吗”
“嗯……”
“如果是说枪管上的刻字的话,那人刻的还算可以入眼”
“…是啊”
*本来序章就该写的东西....原谅我的懒惰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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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因: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740526/
后果: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740884/
【201x年8月29日 PM7:14 明尼苏达州 探险家国家公园】
她重重地砸下去,以那个东西不会再动弹的力度。一击毙命。
她反复叙述这件事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她对整件事的记忆变得脱水干燥,像是她夹在绘本里用来当做书签的叶子一样。这是莱卡四年级唯一的一个夏天,她把满满的两个星期都用在了在森林步道间奔跑上,用铁盒关住从没见过的飞虫,乘着皮划艇把袖子卷到手肘,用胳膊搅动多雨湖镜面一样的水波,像她用她姐姐吃早餐麦片的专用勺子搅和手工黏土一样用力;然而广阔的蓝天之下,她在水面卷起的小小波纹无法和穿过边境的夏风匹敌,眼前的世界广阔到令人心跳加速,而令她心醉神迷的探险家国家公园只不过是广阔世界的小小一角。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夏令营,而当八月走到尾声的时候,她已经收获了手机通讯簿都装不下的十多个朋友,外套上别满了亮闪闪的样式各异的小小护林员徽章。一切都热情洋溢、闪闪发光,一切都令人愉快到晕头转向,莱卡喜欢她经历过的每一个夏天,但从来还没有过什么能比这个夏天更让她喜欢——
一张水獭的尸体照片,被放在她和老师之间的桌子上。
照片上的生物看上去脆弱得不可思议,它歪倒在河岸边的一块巨石上,短短的毛皮毛绒绒地被风吹动,各自歪向不同的方向,除了被砸裂的头骨之外,它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睡觉的水獭会直挺挺地躺着吗?莱卡被这个好奇的想法迷住了,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她的指导老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莱卡感到同等的奇怪,直到被叫进这间办公室之前,她还是她最喜欢的学生呢。她往左转动眼珠,约翰坐在她旁边的缎面椅子上,比她还要不知所措;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看的时候,他稍微偏过头,朝她咧开嘴笑了,轻轻地眨了眨眼,一个他们之间“一切都好”的信号,虽然充满犹豫,看上去甚至没她自信。
你可是大人啊!莱卡用力地想,用鞋尖悄悄地敲他的大腿。
“约翰·道格拉斯先生。”指导老师拿起那张照片,“您女儿今天下午擅自离队,并且——”
“拜托,”约翰语速极快地打断了她,“拜托别说那个词。”
“——杀害了这只水獭,并且在另一个同龄女孩面前。我并不是在问责您......但是我们认为,莱卡的行为——”
这个词让莱卡瑟缩了。像是有人捏住她的胳膊,在上面重重掐了一下,让她困惑的刺痛顺着血管流动着,心脏咚咚地跳动起来。
约翰严肃地反驳。“她只是想帮忙,老师。”
“先生,我理解你认为她的意图是好的,我们都看到了她保护朋友的渴望。但是,出于教育从业者,我必须提醒您,”她把手指按在那张照片上,“这种过度的、不加思索的残忍,在我们看来,是需要专业心理疏导的信号。我们担心她对生命的价值缺乏……最起码的尊重。”
“她看见那个女孩被吓到了,她想帮忙,她用她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我不觉得有什么不恰当的。”
“那是一只无害的水獭,先生。”
“是,我知道。完全能吓哭一个十岁小女孩的野生动物,对吗?”约翰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来,疲倦地用手揉眼睛。“我们不能苛求一个孩子在这种时候有什么对危险的恰当判断。她只是想救人。”
莱卡低着头,看着自己沾了泥的裤腿下方同样脏兮兮的运动鞋。护林员小屋改造的办公室灯光很暗,她把脑袋乱糟糟的影子投下去,从这样昏暗的角度看过来,鞋面上褐色的斑块和照片上干涸的血迹真的有点像。她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那只水獭吓坏了那个女孩,她本来就在森林里迷路了,尖叫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莱卡只想让一切安静下来,让那个女孩笑起来。她恰好站在那里,而她的手边又恰好有一块石头,圆润光滑,被水流和河岸打磨掉几百年上千年她没法想象的漫长时光,简直像魔法的武器一样。她高高地把它举起来——如果和动画里演得一样的话,事情应该结束在那的,可是大人们总能从结尾里掏出一个更长的故事。
“莱卡,”老师审视地看着她,“我希望你知道那只水獭并不是要伤害人。”
莱卡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把头认真地抬起来。
“我知道它是动物。”她说,“但它把那个女孩吓到了。我当时想,如果我让它闭上嘴,它就不会再吓人了。”
房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默。
约翰在这沉默中站起身,把手轻轻搭在莱卡的肩膀上。“老师,如果您没有其他想问的,我就要带莱卡回家了。我想她今天已经够受教育了。”
“约翰先生——”
约翰打断她。“如果您见过莱卡试着把受伤的小鸟放在毛巾里,用滴管喂它喝水,您就会知道,莱卡一直都是关心一切生命的好孩子。关于这件事情如果您还有异议,可以电话联络我,我不想再把莱卡卷进这件事里了。”
“先生,我们在谈论的不是莱卡的动机,而是她实际做出的行为——”
“我认为我们已经结束这个话题了。”
约翰拉着她往外走,莱卡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朝门口挪。她还有一万个问题要问老师,那个女孩之后怎么样了?她也会待在夏令营吗?明天,在营地的正中心,他们要举行一个从白天开到夜晚的舞会,她和朋友们用捡来的塑料瓶粘了一只小狗,夏令营一共有二十五个孩子,为了它不会落单,莱卡想邀请它做自己的舞伴,但如果那个女孩也会来的话.......
“她杀了一只水獭,并且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触情绪。”
“这什么都说明不了。”
“这恰恰能说明最严重的问题!”
“问题?”约翰尖刻地回答,“问题在于你看见的全都是问题。”
“莱卡才十岁。”他说,“你要她在别的小孩大哭大叫的时候思考伦理学?!”
“但她应该知道——”
“她在帮人!”
“她在杀生!”
莱卡没有办法继续想下去了,不管是舞会的事还是那个女孩的事。那两个词太尖锐又太吵闹,水獭冰冷的鲜红尸体像是从水面上浮起一般,从她的回忆里迟钝地跳了出来——是啊,原来是这样,那只水獭已经不会呼吸,也不能动弹,它的孩子也等不到父母的喂养——
“不要说了。”她小声说。
他们没有听见。
老师的脸涨得通红:“你不能这样溺爱她。这也是出于对莱卡自己的关怀,今后她面对整个社会——”
约翰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说,“我每天都在教她该怎样做,但她学得太快了——快到我真的很害怕,你不是她的父母,你怎么会懂?她看到哭的人,她就想让他们的眼泪停下来;她看到别人在痛苦,她就要上来帮忙——可你嘴里的那个狗屁社会太脆弱了,碰一下就要碎掉,你希望我告诉她别去碰吗?别去做她觉得对的事情吗?让她对心里的正义麻木不仁无动于衷吗?”
“不要说了!”莱卡大声说。
老师和约翰都停住了。
“我没有想杀它,我不想杀它,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死......”
她语无伦次地说,奇怪的感情堵在她的胸口,只有眼睛里滑出眼泪的时候,她好像才能呼吸一样。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能用袖子胡乱地抹着眼睛。
“到此为止吧。”约翰说,蹲下来抱住了她,“对不起,亲爱的。”
老师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约翰已经拉着莱卡的手往外走。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砰的一声。屋内的灯光被关在里面,外头的暮色又冷又轻。
他们穿过营地空荡的草坪,走到停车场时,约翰忽然弯下腰,双手撑在车门上,肩膀剧烈起伏。莱卡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比刚刚哭过的她还要喘不过气。
“我是很坏的人吗?”莱卡轻声问。
她的养父因为这个提问沉默了,他没有看莱卡的眼睛。但在他能继续说出什么之前,从树林那端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那声源朝着她跑过来,最后又撞到她怀里。
出于本能,出于未经思考的冲动——莱卡扶住了她。
和她在森林里玩了一天的女孩,在河岸边和她一起为石头取名字的女孩,对她的按键手机大为好奇的女孩,答应了和她做朋友的女孩,她为了保护所以夺走一条无辜的野兽的性命的女孩抬起头,紧紧扯住莱卡的袖子。
“你为什么哭了?”她天真地问道。
【202x年3月21日 PM7:14 得克萨斯州 瑟柏林 工业区】
莱卡挥动扳手,重重地砸下去。
空气里充斥着尖叫、燃烧的焦糊气息,以及她再熟悉不过的汽油味道。集体性的狂乱引燃了空气,这条公路上的每一个人,不管脸上有没有带着面具,全都沉醉在迷幻的恐惧感中,肾上腺素是唯一的燃油,追逐的人和被追逐的人的脸模糊成一条扭曲的色带,掀起腥锈的热风,又一个高大的影子在她面前倒下去,莱卡喘息着,紧握住温热的扳手,在被火焰的热浪弯折的视线远处,公路尽头的警戒线上,排成一列的冲锋枪口成了杀戮夜的幕布上唯一闪耀的银星。
现在避难所没得去了,再次挥下扳手的瞬间,莱卡心不在焉地想。本来还想着到了有钱人家当保安没准还能找一份工作......
你其实不是这样想的,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伴着她再一次把钝器砸到别人身体上感受到的,温热厚重的金属传来的颤抖,那是在求助的尖叫声中,夺去一个恶徒性命的美妙的重量。还剩一个,莱卡拉开半掩的车门,再一次挥动手上的扳手、杀人的钝器、拯救别人的血红色的魔法——简直就像动画的主人公一样!
她重重地砸下去,以那个东西不会再动弹的力度。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