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称旁观者视角,有恶臭发言
★小蓝性转注意,没什么故事,当设定凑合看吧
★有非常规性行为和g向
哦……这该死的鬼天气。我就不该省那点儿住店的钱。现在好了,再多耽搁一会儿,我非得交代在这条泥路上不可。我淋雨倒不要紧,要是弄湿了大哥的这批进口的锦缎,死个十遍也不能抵消我的罪过!
但是,不是我说——这天气真邪门!我在这条马车道上赶了这么久的车,也没见过这样的状况。林子里看出去的天雾白雾白的,灰暗的颜色聚拢到地面周围,而那远处的路上,直连着天的地方,又像有只巨大乌鸦展开羽翼那样,把还能透出点儿光亮的白色一点点的遮上。地面上一丝风也没有,但我敢说,远在天上的那块地方风肯定大的很,因为乌鸦羽翼的最外沿,对,贵族赛鸽子时滚印上自己名字的地方,虚虚实实的飘摇着丝丝缕缕的东西。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眼睛这样好用过,我确信那是被风吹散了成了一丝丝的羽毛的纤维……不然还能是什么!
师父说,我们赶车这行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怕什么来什么。
我打了个寒颤,好吧,林子里确实阴森的有些……不,不能怕。我向远方看去,看看找个地方先落脚,车到山前必有路,无所谓了,只要即将到来的大雨别弄湿比我贵多了的这堆货就行。
接近天地的分界的不远的高处,小山丘上冒出个房子的尖。
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死活不肯往前动一步。好吃懒做的东西!等我有钱了就把你们丢给讨厌的家伙,去磋磨他吧!我踢了踢马肚子,马咴鸣着。好吧……连畜生都要我来伺候!
没耐心跟它们纠缠,我跳下车,拽着拉着马的缰绳往前面走。
好在那建筑只是被山体挡住,离我并不远,绕过一段围着沟渠的盘山路就到了。也许刚才太紧张误以为它是个大体型的建筑,走到门口看清全貌,确实是城堡样式的,却并不庞大。外墙灰白,用天蓝色木板做出类似教堂尖顶的造型,没有十字架在那上面,颜色清澈,磨坊主家的小姑娘铁定喜欢。这是个整洁干净的小城堡,约摸两层高,独立在小山丘上,显得宁静可爱,尤其在这黑压压的背景底下。
打理得好的房子一定有个会操持家事的女主人,希望这家的仆人或者女主人好说话…行个方便放我进去。
我敲响了门。
沉重的门扉晃了晃,落下点灰来,黑纱的裙摆先飘出门框,紧接着一张哀愁的美丽脸庞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我甚至忘了那车货物。
多么惹人怜爱的一张脸,那位夫人——后来我想起看这家的名牌,姓须弥,少有这样稀奇的姓氏——她金棕色的头发,像礼拜日黄昏在教堂门口的石阶投下的金光一样柔和,少女含情的粉色眼珠湿润,面庞柔嫩可爱,瑰色的下唇泛着水光,要说是初开的晨露选中的娇艳花朵也不为过。她丰满的胸脯,裹进黑纱中随她呼吸微微颤动,她吐出来的气都是香的!那黑纱层层叠叠的,她应该穿得十分的严实了,可她的肢体影影绰绰的透过布料散发着年轻的色香。我咽了口唾沫,在她关切的询问中向她求助能否借地歇脚直到风雨后。
她轻快地答应了,有如天使,她打开门扉,薄凉的日光恰好为她的秀发镶了光环。我猜她是位可怜的年轻寡妇,因为她全身除了身体以外找不到黑以外的其他一点颜色。过早的嫁人,多半嫁给了什么富有的可恨的老头,然后寂寞地等待生命结束或者另一个男人的到来。
她提着沉重的剪裁简约的长裙,领着我把两匹不听话的畜生栓进后院的马厩。它们听不懂人话倒是学了人的色胆,须弥夫人带路时,它们静悄悄跟在她的裙子后边,响鼻不打一个,城堡周围只有马蹄铁踩在土地上的声音。
我才把货物搬到门口,雨立马下起来了。
“真巧,我们赶上了呢。”须弥夫人轻快地说,小小的巧合能让她开心,不亏我一次多搬一点儿(抱着展示我有力手臂的心思,任谁也想在美丽的妇人面前表现表现)。她当然没帮上忙,但她说“我们”,哦……我从没想过有人能把短音节单词念得这样好听。她真优雅,从我身边经过带来冷调的体香,网纱手套下的纤细手指转动把手打开了门,动作轻柔的像爱抚,看得我喉头发烫。
我想我被她吸引了,忍不住想和她多说说话,听她轻柔的,不属于乡间的侬软语调,我能想象她温热口腔中贝齿和软舌怎样搅动着吐出字节,唾液晶莹地黏连。她让我把行李放到门厅,她说了两遍,其实我听见了,就想听她的声音,多听一遍也好。
她显得有些为难,但花盘一样的脸皱起眉头的模样可怜得动人。我问她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忙抬走箱子,其实也只是想知道房子里有没有别的人。她摇摇头,欠身向我道歉。须弥夫人单纯得像羔羊,轻易地把守寡独居的事情告诉了初次见面的我。——能不能算作一种暗示?答案显而易见,她的眼神闪躲,呵呵,她的羞怯在空旷的房子里根本无处遁形!
一个守寡的年轻女人能想的事情无非也就那些,尤其是她见到外来的男人。好吧,这点欲迎还拒的伎俩对我形同虚设,我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没有哪个发育正常的男人不懂。
显然她还是个纯情的,我注视着她,不多时她就主动转移了话题,要带我在城堡里转转,她说,如果今晚雨还没有停,要请我在这里住下。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我懂她们的意思!看起来圣洁、优雅甚至禁欲的女人,最懂得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她们淫荡的目的,这种故事我听多了,没想到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四角方窗外雨还在下,这个阵仗的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晚上要有好事发生。
我不急,好事急不来。我跟在须弥夫人身后,听她介绍她寡居的房子。外头看起来温馨的城堡,内部一样,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架子高处的花瓶里也插着几支鲜花。她应该喜欢古旧的东西,照明全靠蜡烛的微光。阴雨天的房间阴暗又湿气重,壁灯点不着,须弥夫人只好手持三叉的圣餐烛台照亮前路。
一层大厅和厨房,佣人房的门紧锁着也正常,这个家没雇佣人。也没什么好看的,我的注意力全在夫人身上。大门正对的玄关往上是占了大厅三分之一宽度的扶梯,走到中间的平台后分向两边,城里的老爷们也这么装修,显得贵气。
平台正中央挂着幅画像,不是我说,画像上的人甚至比须弥夫人还要美丽,那是种不存在世间的夺人心魄的感觉,如果你看到它,一瞬间你的眼睛就会像我一样离不开它,尤其画像上玫红的双眼,直勾勾地朝前看,和你对视,让你寒毛发颤,但控制不住地沉沦,像被漩涡吸进去似的。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和画像鼻尖贴着鼻尖,须弥夫人仍然优雅的微笑,并不介意我的失礼。
我尴尬的清喉咙咳嗽,掩饰自己为画像着迷的心慌。“这位是…?”
“他是我的丈夫,须弥久作,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垂下眉头回答,悲哀更甚。
妈的,是个死男人。我为刚才的沦陷反胃,却又欣喜:哦,已经死了、过世了、不存在了的亡夫!那没什么好在意的了。这次我避开了眼睛,依然觉得他的容貌令人震撼,画师一定润色过了,不然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而且他的肤色象牙样白,让美貌立于底色的死气上,一看就是个短命的病秧子,可惜了他老婆。
须弥夫人凑上去吻了下画像的嘴唇,便把我往楼上带。这里到处是房间,令人惊讶的,藏书的房间占了整整一排,书房的对面装修成夫人绣花的地方,大长桌子横陈着我看不懂的布片和字,缝纫机是带着大轮子的脚踩式旧款式,旁边摆架安乐椅。夫人说,从前她先生还在的时候,他们夫妇俩一个看书,一个做衣服。她先生,画像上挂着的那位,总拿着书就到缝纫间来坐在安乐椅上看,也不介意针线活的声响吵,就爱粘着她。
听起来他们很恩爱。那又怎样,反正她丈夫死了。我点点头,意思听见了,摸了把安乐椅,上面一粒灰没有,和书房一样。须弥夫人依然坚持打扫丈夫已经没法使用了的地方吗?女人真是多愁善感,明明放着也行。
房子应该有些年岁了,二楼的走道踩起来吱呀吱呀地响,须弥夫人让我放心,说地板不会掉下来。有钱人家的房子质量通常不会出大问题,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走动时发出声响岂不是容易被别人发现吗?我回头,视野里只有须弥夫人一个人,这才想起来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们孤男寡女,发出什么声音也不怕被发现,不如说还能暧昧的暗示,好让她做点准备。
想到这里,我问她的房间在哪里,她指向走廊最深处。问到能不能参观,却被她拒绝了。她让我挑一间中意的房间。这还要我挑?我反问她,想让我住在哪间。
她说,那就请住在走廊中间这间吧,走动起来方便。这间很明显是客房,窗明几净的,早就备好了的样子。
这不是准备好了要留人嘛。
须弥夫人说要准备晚餐,先下楼去了,留我在房间收拾随行的东西。这是个好机会,去探一探须弥夫人的消息。直接去他们的房间肯定会被发现,我先从住的这一间看起,果真在书桌抽屉找到了一张黑白的合影。男的坐着,女的站着,背景像在什么学校里,照片的背面签着两个名字,字迹娟秀一点的一边写着“染原蓝”。
染原蓝,染原小姐啊,真是个好名字……比须弥夫人好太多了。
我咀嚼着这个发音,它像甘蜜流淌进我的喉咙,把我的心染成她眼瞳的粉红颜色,浑身因夜晚进行即将度过的美妙兴奋地颤抖。啊啊…从身后看,染原小姐的纤细腰肢随她的小碎步扭动的倩影,她踩在上几层楼梯时,臀部隔着蓬松的布料堪堪与我的鼻尖接触,我几乎能闻到她被品尝过而熟透得滴出来的甜腻气味。她不知道吧?放外男进家门的事情,想来这位纯情又饥渴的小寡妇是第一次干。
车夫的东西能有多少,有什么好收拾的,我解开腰带,准备就这张照片尻枪。染原小姐完全符合我对情人的一切幻想,她还自带一座两层的城堡!这谁不心动啊!至于未婚妻什么,跟完美情人根本没法比。
手还没摸上我过激想象中越发膨大的小兄弟,门口先传来敲门声,我赶紧用被子盖住下半身。是染原小姐,还好她教养不错,没进房间。
“先生,不好意思,家里只有素菜了,不好招待您。我看您的马匹里头有只年幼的,还可以…那个,吃……不如我用十枚金币和您换马,您离开后到北边的集市换一匹更健壮的,好吗?”
她温声细语地询问。不就是一匹马,杀就杀了,有什么好可惜。而且市场上一匹好马最多也不超过六枚金币,女人不懂行情,让我白赚四个币!要不是有货要运,真想把两匹都卖了。我对外面应了声好,染原小姐的声音回了句谢谢就消失了。
门外那之后好一阵子没声音,我拉上裤子,推开半个门缝去看,走廊空荡荡的,她应该回去下楼做饭了。
有人在家做饭,躺着就能等吃,真爽。我嫉妒那个早死的家伙,有脸有钱,还有贤惠漂亮的老婆。活该他死的早,上天不可能对他处处好,这不就轮到我享福了吗!
我合上门,继续没做完的事情。
我踩着一路的地板吱呀声下了楼,染原小姐已经解下围裙备好了饭菜和碗筷,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坐在餐桌前开吃就可以了。
餐前的祷告之后,我的餐巾纸下什么闪着光,金灿灿的。掀开一看,不多不少十个金币。我赶紧赶紧把它们揣进口袋,生怕染原小姐反悔。
突然我的脚碰到了什么,紧接着那触感上升至小腿,像蛇一样魅惑缠人,线条匀称,体温暖和……我看向对面的染原小姐,她低垂着头,手打战地努力规范地使用刀叉切开炖的烂熟的马肉。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耳朵尖都红透了。
哦……!
我故意碰掉餐刀,俯下身去捡时掀开桌布。她是个要面子的女人,长裙盖住了她的腿脚,看起来一点也不曾对我挑逗着越界。不是她碰的,还能是谁呢?脸上倒是纯情。
她突然倒吸了口气,极力忍耐着什么,仪态端正的后背都弓了起来。末了她放下刀叉,往自己两腿之间的裙底下猛的一按,对我说了声抱歉,请用餐吧。
主食用欧包蘸马肉和土豆胡萝卜炖出来的酱汁,肉食和素菜分开在小碟子里装好,新鲜的西芹色拉满满一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那份加了苦瓜。真的会好吃吗……
她不怎么吃进东西,总对着眼前的东西发会儿呆,再继续做下一步事情。一块巴掌大小的马肉她切了六分多钟(我看挂钟的时间)。再这样汤汁就凉了,我给她打了勺新的。她柔弱地对我笑笑,表示感谢,脸上泛着玫瑰色的红晕。
不至于吧……这才几点呢。我想着她真是一刻也等不及,她却大声的喊了声失陪,突然姿势别扭的,像腰卡住了什么那样站起来,并紧了腿提裙跑了出去。
Shit……该不会这时候犯胃病?不要吧…
我跟到洗手间门口,问她是否需要拿纸巾或者药,正是展现我绅士风度的时刻!门后的细软声音支支吾吾,说是不用了,让我吃完早些休息,东西放着她来收拾。
那好吧,既然这么说。真坏兴致,妈的,偏偏这时候闹肚子。最好明天继续下雨,在这间房子里多留一留,反正离交货时间还早。自己走回餐厅,踹了一脚她的椅子撒气,又想起这儿好歹是个城堡,椅子想必也价值不菲。趁她还没回来,我悄悄把椅子扶好。皮质的坐垫和椅子下的木地板洇出湿痕,湿滑晶亮。我拿指头沾了点,不是尿液,更像什么……
凑近闻了闻,女人的味道。
我匆匆吃完,饭的味道不错,就是少了“正餐”让我有点不爽。她还没出来,我趁机在这间房子里走走看看,没几个字能看懂。
太无聊了,不如顺其自然,等她回房间再下手。我走回房间,嘎吱嘎吱的响声吵死了!我狠狠踩了一脚地板,恨不得一步一个脚印。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可能外边雨天,我本打算听到染原小姐的脚步声就起来陪她一晚,没想到格外好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里外的壁灯都点亮了,屋子里只有人的脚下有暗影那样的亮堂。我看向她的卧房,那里还暗着。
走廊的外侧隐约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久…久作……”
她好像在哭,声音听不真切,尖尖细细的,像子猫的嘤咛,被房子的空旷稀释得很淡很淡。我披上外套,脑袋里飘过许多话想对她说,让她从已经死了的男人那里得到解脱,然后转投进我的怀抱。旧的不走新的不来,顺理成章地我们会发生关系,可怜的寡妇就要因为她的单纯和色情落到我手里。
她叫着那个画像上的男人的名字,她哭得在喘,上气不接下气。她那么可怜,她该多思念她的亡夫啊!
她一定在她亡夫的画像前面。我想到了…或许我能在她亡夫的画像前占有她。
雨下的这么大,没人会发现的。
我脚步轻飘,来到向下的楼梯口。平台的画像之下,是……
是炼狱。
染原小姐贴在画像前,她被拉扯着脱离地面,胸腹紧贴在画像上被男人搂抱着一样几乎要嵌进去。她窄细的腰贴着画凹进去,长裙被堆叠起来卡在臀部,双腿和私处毫无保留地大开,影子中钻出黑色粘稠的扭曲实体托着她柔软的两瓣屁股,往她娇嫩的阴部进进出出。她抱住那副画,翘起臀部,整个人挂在画像上,狂乱的金棕色长发盖住袒露的乳房。
她在和亡夫的画像…那幅画像的影子想任何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侣一样激烈的交合。那姿态,我想起了折了翅膀的产卵的蝴蝶。
肉体拍击的湿濡声响充斥整座房子,她也许快乐也许难耐地聪喉咙挤出幼兽般勾人的吟哦声调,但那轻轻的。她从画像中听见什么,转过头来,看见我的一瞬间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可耻地硬得厉害,往台阶下的平台上半裸的女人走去。
但目光触及平台之下的一楼。
承重柱和家具都成了或红或黑的形似活肉的、蠕动的块状物,遍布血管青筋,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影子涌动着,像章鱼触肢那样的不明物体突兀的从房子角落探出来,朝向画像排布好,恶心的滴落浑浊的粘液。它们翻涌着,啊啊…
我来到这座房子之前,天边的黑影,也是这样的形状。
阴湿的气味和扭曲的场景扎进大脑反复刺激,在我能想到挪开视线之前本能一低头呕出来。太阳穴突突地刺痛,天灵盖像被生生剜了整块的空白。
画里的男人……不…他不是人!!!他玫红的鬼魅的眼睛朝我乜斜过来,白色的瞳孔外一圈亮色光环锁定般紧缩。我想逃,我动弹不得。触肢带着阴冷的雨水湿气扣住了我的腿脚,线条柔韧…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我拼死挣扎,试图挥舞双手,但在这房子里,那个男人是绝对的——
他是这座屋子,染原小姐的家,本身。
我的肢体没了知觉,只有眼球到处乱转。我看见四角窗另一侧的马厩,看似稻草搭成的棚子长出几条触手包裹住我的马,散开洒下一地血水。我被甩到平台前,被那个男人睥睨,侧脸几乎挨上女人的臀部,交合处的体液飞溅到我脸上,我下意识伸出舌头舔掉。
雨水的味道……死的味道。
「你不看吗。」他甚至能出声说话,他的声音直接在房子中心响起。「想看就看吧。」
我剧烈的颤抖,心中竟然出现了不应窥探的道德感,但眼球不受控制地转动,直面狰狞可怖的触肢扎进我渴望的甜蜜洞穴,把它撑得软肉向外嘟开,汁水四溢,腿根抽搐着夹紧又放松。腹部被捣弄得时而凸起,可见内部被凌虐抽打得多么凄惨!他可怜的妻子大口换气,发出无助的喉音,神色却是快乐的,单纯的为和丈夫的结合欣喜。她被顶的反胃,饱满的丰乳胡乱弹动,被挤在画像和她肉欲横流的身体间。
我朝那对没有依托的奶子伸出了手,天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我的脑袋感受不到任何想法,过载的电流在神经间爆闪。
我这么做了。
然后,藕一样的肢节飞了出去,好像是我的手臂。
耳内噼里啪啦作响,女人的尖叫成了底噪。她抱住他的脖子,用依恋的姿态埋进男人的胸膛。
我移不开眼。
「喜欢吗?想要吗?」
我注视着染原小姐被怪物侵犯的美丽身体,这幅图景里女人的生命力与男人的死气缠绕交媾,什么我未曾理解的东西从脑袋里破出。生理的燥热从脑部蔓延冲进我的腹腔,用于排泄的通道烧得麻痒,下身肿痛,非得得到什么缓解…
染原小姐的阴户正对着我,那可爱的地方啜泣着,洒下圣水。得到她似乎就能抱拥生命的活力。
我想…我想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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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完全报废掉了,我松开下颌,狂喜地笑出了声,涎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请…请……”我低下头,抬举双手,分开双腿,抬起臀部,像马【祭牲】那样下跪,迎接所能接受的一切。
“不要!!!!!”
破音的女声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已经看不到我想要的染原小姐的身体了。我放松身躯,平静地。
肮脏的灼烧的回路脱体而出。
大雨把室外冲刷得干干净净,稻草的马厩底下空空荡荡,散发青草湿软的味道。长期不用的木头石槽朽了,长出白净可爱的蘑菇来,还有青苔。
寡居在这里的,美丽而悲哀的黑衣的夫人拿着花锄自白墙蓝顶的小小城堡中走出来。她提着竹编的小篮子,下到山丘的原野里。
去哪里好呢?
风呜呜作响,把她往适合的方向吹。黑纱的裙摆拂过草叶,晴朗的天空底下安静又荒芜。
染原蓝在风止息的地方挖开一个小洞,把小篮子里零散干瘪的碎骨头倒进去。她的丈夫是个任性的家伙,喜欢吃苦味的东西,吃得了内脏,不吃骨头。
再怎么渣滓的东西,骨头也能发挥出点儿用处嘛。浪费不好……她是位持家的夫人,懂得物尽其用的。
再填上土,盖上草皮,放眼望去,尸骨养育的土壤开满了娇艳的花朵。她也因丈夫的爱意灌溉而出落得愈加楚楚动人。
她折下几支心仪的花朵回了她和丈夫的爱巢。丈夫永远不变的容颜在那里注视着她回家的脚步,后脚踏进玄关的一瞬,小屋的大门自行闭上,窗帘齐齐拉开,明媚的阳光充满了小夫妻的家。
染原蓝踩上楼梯,双唇含住平面画像中苍白的唇,她揉了揉酸胀的小腹,大腿根的嫩肉紧了紧,对她的伴侣说:
“下次别这么乱来了。”
*海飞丝月萤,架空设定,萤中心视角
*有小偶像对制作人的情感塑造
*可能有非海飞丝人物出现
留声电影-VIDIO-00|1
橙发的青年在模糊的近景中与许多背影谈天,脸上的笑容格外甜美——那是他的金字活招牌。毕业之后凭借偶像时期的势头与甜美活泼的个人形象,返回网红圈的绀谷萤偶尔也在影视中露面。发展稳步朝上,簇拥在他身边的人只会越围越多,将他层层裹挟。
“要去参加同学会了吗?”“能请到绀谷君,想必这次的梦之咲同学会下了重礼邀请吧?”
种种之类的画外音,模糊处理后划归底噪。留下绀谷清晰的回答:“没有那回事,萤酱一直很想念以前的同学呢!趁这个机会和大家再见见面,感觉……自己能找回年轻的感觉?”他捧起自己的脸,引得周围的演员打趣:“真是的,绀谷君明明是冻龄美人!你代言的精华我也在用哦!”
说说笑笑的氛围和闪光灯的咔嚓声响中,焦点逐渐偏向背景的甲壳虫汽车。后车窗打开一道缝隙,严肃的声音传来:“萤君,该出发了!”
“来啦来啦~那我先失陪哦?”
绀谷与周围的同事朋友们挨个握手或拥抱。“要想我哦!”和“一定会的!”的虚以委蛇中,也不乏真心相交的新朋友。绀谷对他们倒是实打实的坦诚:“Lize君记得回复line啦!不要错过萤酱发的真心告白!”
“喜欢的表情包快看腻了你倒是换一个啊?!”
“略——”地丢下一个鬼脸,绀谷几步跑下台阶,回身挥挥手钻进车里。只是参加同学会而已,他活力朝气得好像真的成为了19岁的小少年,辫子一甩一甩的,跳成跃动的亮色火焰。
流畅的一串钻进车里的动作,砰地合上车门,激动的蓬蓬发尾险些甩到御琴羽文枝的脸上。身着羽织的少年音色正是方才提醒绀谷的声音,他抬手挡了一下,把往他身上靠的绀谷一并拦住:“辞行那么久,以后不等你了。”
“抱歉抱歉~不要说这么绝情的话嘛!我们可是多少年的亲友了哦?”绀谷不依不饶地粘上。汽车慢悠悠地启动了。
今夜天气很好,因此街上霓虹灯格外清晰耀眼。路人不乏成双成对、成群结伴的,毕竟人是典型的群居动物嘛。
“我喜欢aya,aya也喜欢我,你不会把我丢在路边的,对吧?”
热闹的景象眼花缭乱地从窗外闪过,御琴羽别过头不面对他,却从窗户玻璃倒影中避无可避地对上他的眼睛,被杂志评选为“让人陷入恋爱的眼睛”的夜空蓝、状似无害的眼睛。
深吸气,呼气,皮质笔记本“咚!”地敲中绀谷的脑门。
“痛!暴力反对!”
捂住额头,绀谷委委屈屈地蜷成毛毛虫,翻了个身挪到后车座另一头,离御琴羽最最远。
御琴羽收起笔记本,端正地坐直,背后的软垫靠枕不存在似的,第不知道多少次提醒:“不要、轻易地、说喜欢什么的话!起码不要对我!”
一团绀谷不甘心地动了动:“只是说说嘛!aya自己也清楚我们是友人爱就没关系呀!”
制裁的笔记本再次掏了出来,御琴羽瞥了他一眼,打开内页书写起来。“你对每个看起来要好一点的都这么说,谁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他换了个腔调,用邻国的哀婉语气念道:“我就知道,别人不要的,也不会给我。”
“这又是哪一段?”
“《红楼梦》的,那位小姐分到首饰时问是只她一人有,还是别的小姐都有。知道每人都有一支之后她把挑到的扔了,说了这句话。”
“哈……好微妙。”绀谷仰起头来,路灯的光线穿过他的喉结。离终点越近,他的喉口更像被卡住了一样艰涩。
是光钉住了他吗?
他翘起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小皮鞋的尖头也摆来摆去的。绀谷视线追着鞋尖,瞳孔的焦不知道对上哪里,御琴羽看他像只玩尾巴的橘猫。
“怎么说?”他发问,未必需要答案。
“明明给她了,丢了首饰还说是别人不给,听起来怪无理取闹的。”
“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有的首饰比不上给她独一份啊。”御琴羽把笔记本递给他,绀谷看也不看,指尖点页数一样划过边边。御琴羽又拿回本子,哪舍得自己的宝贝本子给他消遣着无意识糟践。
心疼地抚平页边,道林纸微黄的色泽和顺滑质感瞬间治愈了御琴羽的疲惫。那边绀谷反而拿出认真的架势回答:“只有她一份是很好,但是有肯定比没有好啊!是我的话,分我一份簪子我也会高兴,怎么可能丢回去。”
御琴羽不予置否地点点头。
“你们是不同的人,思路不一样也正常。也许你看过全本故事就能理解她了……毕竟她叫做‘林妹妹’,你叫做‘萤妹妹’……”他愉悦地笑出声,即使绀谷不会中文也能听出他打趣自己,扑上去就要惩治乱说话的小说家一顿:“你刚刚说我了对吧!”
御琴羽没事人一样摊摊手:“谁知道呢。话说啊,你对那个人也说过……那个、喜欢、之类的话吗?”
收起攻击的挠痒痒手势,绀谷脱力倒上软垫:“当然了!你也知道我对‘要好一点’的人都说过的嘛,我跟他关系可不是一般好、特别好!”他抱走车上四四方方印着自己形象的松软抱枕,一个打滚又挪到窗边团成球。
“好、好,有进步。比在学校的时候勇敢多了。”
御琴羽哄孩子似的拍拍绀谷蓬松的发顶,不至于弄乱他为同学聚会做好的造型。
黑色的甲壳虫车载着一人一球,缓缓停在居酒屋门口。绀谷弓着腰,视线越过车窗,那里面人头攒动,轮廓隐约看得出曾为偶像的痕迹——同期的大家身材都保持的很好呢。毕业才三四年,大家的外貌改变得应该不大,他们应该认得出自己吧?
仿木质结构,纸窗内透出暖黄的灯光有如上世纪的传统美学,不得不说组织者会挑地方。梦之咲同学会人数众多,今天大概是包了场,酒水摆开到门口来,声势浩大得很。车里都能听到他们碰杯欢呼的声音。
绀谷萤扣上车门把手,迟迟不推开。话说回来,这套搭配会不会太刻意?翻箱倒柜找出了毕业前的私服,想着回忆往昔什么的就做个全套,现在想想好羞耻啊?!其他人的衣服都已经是社会人的风味了吧!
“aya,羽织能不能借我搭一下……”
“你披上羽衣可是会飞去月亮上的哦?”
非但不伸出援手,而且直接打开车门把自己拽了下来。御琴羽,好手段。绀谷萤的招牌笑脸差点被亲友封印,好在他已经养成了进入别人的视野就自行营业的被动技能。
过宽的灰蓝长灯笼袖衬衫,长袖的棉衬衫绑成肩部配饰,衬衫下摆刻意调整到宽松且显瘦的弧度扎进卡其色直筒裤。23岁的绀谷、19岁的绀谷,只是从外貌上看,似乎完全没有区别,岁月好像真的放了他一马。
“绀谷君发展得不错嘛,还是神采依旧~看起来比以前胖了一点?”
“是吗?萤酱很久没有量体重了,要是看起来健康一点就好了!”
居酒屋门口围了圈闲聊的同期生,意思意思打招呼过去吧。绀谷接过他们递来的清酒,“萤酱酒量不太好,抱歉抱歉啦!”地抿了一口,顿时辣得呛出泪花。
身价和流量在这个圈子里成了最好的挡箭牌,绀谷垂下双眉狠狠咳嗽,妆容把他的可怜放大得抢眼,这样便能无声地散开一波想灌自己的人。御琴羽往三年级的方向去了,同样陷入被包围的境地。对于那边投来的求助眼神,绀谷点了点自己。“一起演呗” 的讯号发出,收到御琴羽大作家的华丽丽一记白眼。
有只手轻轻拍自己的背,帮自己顺气。四周嘈杂,同样是人群簇拥的环境,为他顺气的人却什么声音也不出。
是他吗?绀谷心底揣测,不安地侧目,双眼找回注意的焦点。
注意过度集中于视野,杂乱的底噪被过滤掉。
是他。绀谷捶了捶心口的位置,收住咳嗽的熟练演技,在他面前演不下去呢。
背后伸出援手的人,正是他的同学兼好友,高月依定。
金灿灿的、澄澈透亮的、凉丝丝的,最上层的雪白气泡松软得棉花一样,呼吸的晃动中滋啦滋啦地消没了。最底下又涌上来新的气泡,贴附于浮沫之下形成新的雪花。玻璃杯里头的啤酒散发出发酵过的麦芽香气,绀谷萤盯着它好久,本该开怀畅饮豪爽举杯的喝法,他反而双手捧着杯子,喝热牛奶一样地啜饮。
止住咳嗽之后,不知怎么的就跟着高月到了2-A的桌位,自然而然地落座他的旁边。发生的一切与学生时代几乎没区别,高月走在前,他跟在后边,亦步亦趋地乖巧。他们当时那么要好,谁能想到他们毕业之后没再见过面?
高月的近况,他倒是从杂志上了解过一段。新秀在偶像发展的黄金期激流勇退,毅然转回自己原本的人生预设——考进了警察的编制,目前就职于刑警的岗位。旁的来人敬酒,高月轻松应对着碰杯,涌动的喉结依然色气……好像不该这么想!
趁没人来找自己,他挪一样地侧身背向高月,左臂支起来再加一层屏障,从高月的视角应该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后耳廓。
热热闹闹的多好,同届校友相处,熟悉的人堆在一起也能稍微坦诚一点点?工作应酬之类来往难免情感掺水,神无月和犬丸心扑进自己怀里时的温度实打实地真。高月呢?拉着他扯来扯去地聊生活聊近况,好像也不太合适。
“つきに实现梦想了呢!恭喜恭喜!”
总之先起个头看看。这么久没联系,已经快忘记自己面对他应该是什么样的声音了。声带深处震动嗡鸣,他又灌下一口啤酒。
“Congratulations!你也是,看起来发展得更好了。”
高月浅笑着举起酒杯。他们杯身相碰,绀谷放低杯子,杯口碰上高月杯中的液面。
噔、噔、咚,词穷了。接下来聊点什么话题?
啊啊…能想到的和高月相关的话题不多,而且消泡似的渐渐减少了!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反而退步了呢,面对喜欢的人竟会如此受限吗…!
偶像林立的大型集会,退出圈子的人更容易被敬酒,这也是社会的丛林法则呢,对与自己没有直接利益相关的人就可以随便对待了……呢。高月身边已经摆上了空的杯子,面色微微泛红。警察的职业生活让他晒黑了不少,酒气上脸更难看出来了。
“劳烦这边送两扎醒酒茶,谢谢哦。”悄悄在前台下了追加订单,之后再转账给组织者好了。绀谷萤回到座位,座位边围绕的人果真散去了不少。同班同学一搭一搭地聊着,高月在人堆里头沉默,像夜市之中高悬的明月,没有霓虹灯那样的亮,抬头看看他就能沉静下来。
脸上自然是不比偶像时期修饰的精致了,转变的职业与人生将他原本潜藏的一面显露出来。他的轮廓深邃,衬衫隐约透出肌肉线条,比以前还要紧实明显。他自斟自饮,酒液反光下绀谷看到他发青的眼眶。更累了呢,这份他心仪的工作。但是他的表情轻松了不少,也好。……眼神看起来有点凶,是受警察的气质影响吗?
一不小心,又盯着他的脸看了!与高月的视线对上,他垂下眼睛,笑脸相迎,自然得如同老友的打量。
“感觉你结实了不少,现在还在坚持健身吗?”
“我们队里有训练,早起要操练,就不用去健身房了。”
“这样啊,这么说,つきに住在统一的宿舍咯?该不会晚上还有门禁什么吧……”
“这倒没有,外出请假默认外宿,可以不急着走。”
高月上下打量绀谷,被盯住的人不自在地绷紧。面对高月,他总是有种瞒了对方的紧张感,可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话说回来,你好像瘦了不少啊……有在好好吃饭吗?”
他指尖推来配酒的肉菜,绀谷顺意捡起一签烤肉,递了一签给他。店家手艺不错,烤得表面焦脆,浸润肉香的油渗出,加上蜜汁,散发诱人的味道。饶是没什么胃口的绀谷也多吃了几串。磨出茧子的手指相触,意识过剩的一方直愣愣松开竹签,油滴落到他的手背。
另一方反应迅速地抽纸擦拭,烤肉搁置碗里,两只手包裹僵住的对方的那一只手。
“Sorry,刚才没拿稳。”
绀谷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好在没溅上油点子。高月找服务生拿围裙回来的时候,绀谷两手捂住耳朵,若有所思。
“耳朵怎么了,是醉了头晕吗?你今晚心不在焉的,是在担心御琴羽君吗?”
“不不不,萤酱……我!我只是在想,好多人说我胖起来了,只有つきに会说我瘦了呢?”
绀谷捻过耳垂,拢了几缕散发盖住耳尖。人还没醉,发型已经开始乱了。
“是吗?”高月的视线瞥过他的腰,绀谷疑惑地笑笑,其实吓得快跳起来。“我觉得挺明显的,跟你毕业的时候比。”
“不愧是つきに,还记得早几年的事情呢!我有时候翻相册都想不起是什么情况下拍的了。”
说到毕业和学生时代,话题一下子就打开了。他的记忆力真好呢,绀谷托着下巴,回应着,心里絮絮地生出乱麻。
大家一起度过的时光,与周围的人处于同样的环境,过去令他安心。谈笑之间记忆的碎片细细拼回,高月说,其实绀谷都记得的,对吧?绀谷弹弹自己的脑袋,总觉得对上的情节不够完整,有什么零碎的点滴被自己遗漏了。
“嘛,有的事情靠つきに提起,我才想起来是这么回事。”
他们的谈话吸引来熟悉的同伴,大家围绕桌边你一嘴我一嘴地追忆,知道的不知道的相互爆料,拼凑出学生时代的亮点。桌子的边长不够,他们坐近了些,挤挤挨挨,给其他人留出参与的位置。
高月敲敲玻璃杯,清脆响声拉回绀谷的注意力,镜头重新聚焦到他们身上:“绀谷自己回忆的时候,会想到什么?”
“我吗?不好说呢,见到类似的情景能想到相关的事情、大概?比如つきに捧饭盒的话,很难不想起给SANDGLAS5后勤的那天呢!”
“你们的照片我还存着呢!津九前辈那天发给我了,让我找找……”
“哎?!不是吧nana亲!好久远?!”
跑到神无月背后围观旧照片,真难得,是自己没存过的。绀谷的手机已经换过几代,即使有也不知道存在哪一部里面了。“能不能发给萤酱呀?我要把它当作一生的珍藏!”
“群发吧!给班群浇浇水!”有人起哄,呼声一片。酒精上头的校友兴致高涨,纷纷翻出手机里头的旧相片,一时消息提醒声不绝于耳,荒得长草的班级群校友群“叮咚叮咚”冒出各种……无拘束的照片,正常的漂亮影像也有,不过这时候就要来点丑照才对味。
身旁的高月也打开手机,在绀谷的视线下存下那两张最开始的照片,心情好得笑出了声,神情似乎有些怀念。
局势混乱,人堆歪来倒去。局促地为左右倒上刚端上的醒酒茶,“我、我去下洗手间哦!”绀谷萤选手迅速开溜,连补妆用的随身小包都不带。
隔间落锁,绀谷在不到一平米的小范围内来回踱步。刷两把照片,心情越发焦躁,还是不看手机好了!双手插进发间,把自己的刘海揉得乱七八糟。
都过去多久了啊绀谷萤!长长记性!他拍自己的脸,好像这样能拍散红热,拍开乱飞的心绪。坐在隔壁有肢体接触很正常,老同学叙旧怀念很正常,高月的行为都合情合理,不要自我陶醉了!他可是异性恋啊!
酒精限制大脑的控制能力,绀谷的心脏快到跳出来,跳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年轻鲜活。类似的心动持续过两个学年,再旺盛的火过个三五年也该灭了。
只是酒会的短暂碰面,怎么又再燃了呢?
他自嘲地弯起嘴角,笑脸的表情,眼中欣喜与忍耐交替。缓一缓,要不拍水冷静一下?
“话说啊,你见到绀谷了吗?那家伙不赖嘛,今年接到了好剧本,等播出肯定又一批粉丝。”
稀落的脚步声传来,他停下开门动作,屏息着听。
“我不喜欢他的风格……怎么说,像女孩子一样吧……不过人家演戏确实好,而且能一直不谈恋爱。偶像做到这份上已经很厉害了。”
“你上一个舞台跟他合作过,感觉怎么样?”
“哈……感觉他越来越像他妹妹了呢,那个‘天生的偶像’,该说不愧是兄妹俩吗?虽说不喜欢风格吧,但是他挺好说话的,要是合作的偶像都和他一样好相处就太棒了。”
凝重的眼神放松,绀谷萤长舒一口气,这样的评价算得上赞扬。对的,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一直都是追上妹妹,与天才持平的追逐战需要花费更多的努力。他说接近了、很像……
嗯,很好,理想的发展。
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了。
脚步声,然后是门合上的动静,他如梦方醒地出了隔间。简单洗过手,镜子里头是维持良好的偶像皮囊。多亏那两人,自己免了泼水冷静之后补妆的麻烦。整理过头发和表情,80分微醺状态的表演准备就绪。登上名为酒会的舞台前,他还想做点自己的事情。
走廊的拐角摆了台体重计,紧挨富贵竹的盆栽。他想久违地测一下体重,看看寒暄的看似关切的问题是不是真的反映了他的身体状态。
体重之类的数据算是偶像的隐私吧?直接在店里测是不是不太好……脑袋里冒出自我纠正想法的时候,体重计的读数闪了两下,稳定了示数。
53kg。
哈……果然其他人就是其他人呢。印象里自己的体重就没涨上去过,果然这次更低了嘛……
只有他看出自己的变化,不愧是他。
是不是有可能,他也注意着自己呢?
不,他是警察,这点观察力应该有的。
富贵竹的阴影挡住了显示屏上的示数。路过的校友探过来:“绀谷君,情况如何?”
上台时间提前了。绀谷转过身,双眼微眯,也不太清醒的样子。
“托这餐的福,萤酱荣幸地重了~”
“哈,明明是受人欢迎的幸福肥吧!不要推到烤肉上!”
“那就,谢谢您的喜欢?”
“多我一个不多啦!你还是去看看御琴羽吧,他快被喝趴下了。”
他回到地面,谢过提醒的校友,火急火燎回了座位。
“你要走了吗?这么急,小心跑快了头晕。”
嘈杂的长桌包围圈中,高月回头来问他。高月手里的……是醒酒茶。绀谷瞬间安心了不少,捞起自己的东西解释道:“一起来的御琴羽醉了,我先送他回去,之后有机会见啦?”
简单交代,迅速脱身,他甚至没去再看一眼高月是什么样的表情。反正同学会之后他们又会回到平行线的轨道上吧。也免得自己多生妄想。
只是,有一点儿微不足道的?
可惜。
把御琴羽放进车里,直到车子发动,绀谷才收回朝向居酒屋的视线。那儿一片光明。
也只是可惜。
留声电影-VIDIO-00|2
一个苹果。
为什么这里有一个下坠的苹果?
上通下达的隧道一片漆黑,面前的苹果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的模样。隧道幽深,看不见底,奇怪的预感告诉自己,最底下是柔和的水面,高月在那儿,一定会牢牢地接住他。
下坠的自己沉沦一般,神情越发满足。能陷进高月的怀抱,多么美好……
不行!!!!
高分贝的尖叫响彻隧道,没来由地,绀谷害怕了。他向往,心中呼喊阻拦着,千百种原因闪过,指向同一个不能继续接近的结果。
如果那里安了摄像机的话?高月的神情厌恶的话?琴椿桑也在那里目睹一切的话?高月收回手的话?自己把高月带下水的话?
绀谷萤太沉重了,高月只能看到他消瘦的身体,他增加的重量长在了看不见的感情上。
不行,不可以给他负担,不能把他拖下水。
视野中,弓箭对准了在幸福中不断坠落的“那个”自己。举起弓箭的手,正来自于观察着这一切的“这个”自己。
他感到冷静,只有一种做法是对的。
他拉满弓。
箭矢穿透那个自己的脖颈,把他死死钉在对面的崖壁上。他不会继续陷下去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隧道回荡起一个人的掌声。画面闪了闪,跳出马赛克的黑白斑点。
“呼…呼啊!!”
是梦啊。绀谷萤喘息着醒来,压制着自己原样定在床上,迅速调整回正常的呼吸频率。房间里昏暗依旧。天蒙蒙亮,他按亮手机屏幕,还不到闹铃设定的时间。
5点多钟的东京早晨,浓雾中的人们醒转,为了各自的生计而忙碌。不是夜晚所以没有霓虹灯,不是白天所以街上暗沉,窗口窥得的世界单调到剩下灰白色块。
他再次拉上窗帘,身子后仰摔回床上,整个人呈现“大”字的懒散。
肯定是睡不着了。现在起床会打扰爸妈,做早餐之前做些什么吧。
拉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里头四散堆放着几部旧手机。那是他搬到东京就读梦之咲之后开始用的手机们。手机无明显外伤,看得出主人保护得好。他们被闲置的原因无一例外:内存占满,机体本身和内存卡都填满了。
绀谷萤把它们按顺序排排好,捡起最早的一部接上充电线。屏幕亮起,彩色的光投进房间。
有点儿太刺眼了,绀谷萤熟练地操作,降低了屏幕亮度。
画面像是带了磨皮滤镜一样,颜色古旧,噪点也多。就像那时候看昭和产物一样,现在往回看也是朦胧的、更重于气氛的重播。
滋啦。滋啦。
短视频-剪辑-合集 CUT.夕阳
“嗨嗨~大家的萤酱回来了☆刚刚放学就打开直播,没想到吧?”
画面框选出他面容的局部,19岁的绀谷萤妆容精致,熟练地口播。这是他直播的录屏。
“今天为什么这么早播?大概是感应到你们想见到萤酱的心情了吧?嘿嘿,其实是……分享梦之咲的夕阳!”
金红色的光从他的发丝透出,蓬松松的,火烧云垂落在他肩头。
柔光滤镜显得他格外温柔。拉远手机,更多的画面给予作美的天色,屏幕右下角保留小小的一颗头:“嘛,萤酱把风景分享给大家,就不能自己拍照了。要帮萤酱记住今天的夕阳哦!”
“咔嚓。”
“这里是教室,刚刚拍照的……つきに,镜头可以给到你那边吗?”
随即画面转向,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光了,橙色光晕装满教室,勾出高月依定侧脸的轮廓。
“Say hi~?”绀谷的声音。
高月放下手机,转过正脸来。头发叠加了橙色的颜色,真漂亮啊。绀谷想,几年前的自己应该也这么觉得,追着他给了脸部特写。
“直播间的观众大家好,我是Breach的高月依定。”
他简短地介绍了自己,视线很快挪回窗外。绀谷记得,那时候琴椿小姐才走出教学楼——他跟着高月的视线找到的,看直播的人不知道的事。拍摄的内容回归景色。
“这里看得到梦之咲的花园,嗯,喷泉边上的小亭子特别适合开茶话会呢!不错的建议嘛,萤酱觉得你是热爱生活的人哦~”
高月打开窗户,体育社团喝彩的声浪灌进教室,他皱了皱眉:“绀谷准备回家了吗?”
“快啦,等那片云彩飘走,我再回家吧!”
画面中的自己指了指窗外的粉红霞彩,从橙色的夕烧中脱身落入靛蓝色的夜晚。
“大家陪萤酱一起看过晚霞,以后还要一起见证更多美好的事情哦!那么先到这里——!”
视频结束。
“つきに等等我!一起走吧!”
高月已经走到后门,闻声停了下来,“Come on,再迟天就黑了。”
一股脑地把整理好的书倒进背包,绀谷扯起挎带,三步并两步疾跑。
“来了哦!”
留声电影-VIDIO-00|3
天蒙蒙亮了,窗外呈现出胶着的乳白色。才第二部手机,看得好慢……翻看过去的音像,边角的过去浮现,渐渐地想起许多他当时玩笑着记录,现在却想回味一生的回忆。
感谢自己成为自媒体人,不然怎么会存下这么多的情节呢?之前的手机里,缤纷地充斥许多人的过去,自己原来生活那么丰富吗?简单重复的校园生活,咀嚼起来天天不重样,似乎每天都拥有独特的纪念意义,滤镜调整,叠加上透明水彩粉色调。
昨晚提起学生时代,自己回忆的是什么?除去纠缠自己一生的家庭问题,乍然跃现脑海的画面压都压不住:高月依定,高月依定,不为人知的自己的小心思……曾经相处时觉得短得可惜的时间,回忆中盘旋起来,连着前后因果,回味那么那么的长,长得好像青春的年岁里布满他们的故事。
绀谷萤扯扯嘴角,放弃了手头反复倒放的视频,打开另一个。
拍摄的视角随意,手机摄像头以微妙的角度记录料理台,拖鞋踢踏来踢踏去,料理台上逐渐堆满东西:鸡蛋,柠檬,奶油……
“摄入奶油会不会变胖啊…少加点?美式的柠檬塔少用黄油奶油的话,他能吃得下吗……”
录像中的自己嘟嘟囔囔,围着围裙的模样认真到傻气。普通地做点心怎么会录像记录?平常也没少做甜食,为了自己的人际,烘焙的兴趣爱好也纳入笼络他人的手段。起码做的时候能尝到完全属于自己的成果,自己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烘焙的直播吗?应该不是,要投放到平台的必定层层加工,自己没印象播过这样随意的作品。
进度条一点点向前挪动,双击暂停,时间竟有半小时那么长。绀谷萤调到二倍速,屏幕光几乎与朝阳同亮。
屏幕里的人走路蹦跳着,无视摄像头轻快哼歌:“现在是~五点半!再过半小时,再过半小时——”
熟练的手艺压实燕麦和香蕉泥的底座,刀尖细细碎碎削下柠檬皮,再剖开柠檬压出汁水,剩下的纤维留进冰箱祛杂味。
一颗柠檬用得彻底,什么都不剩。
绀谷萤皱了皱眉。屏幕内外四目相对,玻璃屏隔开时间和情绪。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
闹钟不合时宜地喧闹起来,截断了视频的声音。绀谷萤一惊,手机摔到地上,砸出好大声响。他探出房间门,还好,父母没被吵醒……可惜屏幕裂了点。
他如梦方醒,吸气,呼气,像溺水的人上了岸。
过去的事情早就过期,新的一天开始了。
马不停蹄地运转到中午,给父母发去“青花鱼煎好了,放在保险柜第二层,中午我不回家了。” 的留言,绀谷萤抬头,四周的工作人员散得差不多。
“绀谷君,快去吃饭吧,下午一点半准备拍摄LUNAR的封面。”助理小姐步伐匆匆,知会一声转头就走,“我们提前一小时接你。”
“好的,辛苦了!”
门沉闷地合上。他走到落地窗前,俯视东京街道的交织车流。当他投身于自己的工作,也将成为他人视野中虫蚁大小的存在。
绀谷萤熄灭工作用的手机,摁亮另一部连手机壳都没套上的朴素机体,这是他自己的私人用机。短讯的右侧头像画了颗绑着绀色丝带的小橘子,橘子留下短短的柄,嫩黄背景下似乎能嗅到清新气味,和自己喷的香水中调一样。
新消息提示的红点跃动,上下滑动,一般的消息跳出长长一串红点的清单,催促他快回复。
置顶最底下的一行跳上最顶层,强势占据他的视野焦点。
つきに:绀谷明晚有空吗?神无月君约我们来同学聚会。
明晚……绀谷倒吸一口气,两部手机对照着确定日程。明天中午参加电影试镜,剩下的时间待定。
长气呼出,悬着的心重重坠下,忐忑挣扎着,他的目光紧盯着那排邀约的文字。他拨通了电话。
“里美姐?我是绀谷,我想保留明天晚上的时间,对,是班级的同学会。”
“同学会的话,班上的大家都有所建树了哦?我想再去增进增进关系也好,可以吗?见面礼明早我自己去买。”
果然,用“笼络关系”的理由,上面还是会批准的呢。绀谷萤自嘲地勾勾嘴角,发送语音:“好的呀!我们不醉不归!和同学约会的机会好难得的,得谢谢nana亲才行!”
松开手指,语音消息离弦地弹出。
三分钟,绀谷萤沉默地等待。聊天窗口安安静静,比死水更无波。他点开私人账号的聊天,这部手机的账号只加了亲人和交心的好友,这里生活着偶像最低限度的自由。红点消息闪烁着,他想起警车上的警示灯,消息内容无非也邀请他参加同学会。
nana:萤酱,明晚的同学会如果有空就来吧!班上的大家几乎都会来!
Hotaru:太好了!为了nana亲萤酱就算请假也会来的!(兔兔飞扑)
挨个回复完,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十二点半。下楼买个饭团吧,拉面大概来不及了。
绀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缓慢而细致地,他收好自己的台本,调整自己的仪容,推开通向外界的门。
他的手上拿着第三部手机,屏幕边角碎裂,正是早上不幸滑落的回忆中的一片。
先去把它修好。绀谷目标明确地想。
■■■■■|烂橘子
蝉鸣作为背景音乐不显得聒噪,因为毕业季的学生无心听它们的吵闹。人和昆虫同时歌唱夏日的留念。
窗外正对夜樱掉下来的那棵砸出街拍活动的树,它已经长得比当时茂密,就算夜樱再次爬上去也未必能从绿中找出一点红。去年的这时候,同班的五人相聚海边。
橘子皮被指甲戳穿,剥开,苍白絮状的丝不知道自己要跟随皮一起袒露内里,还是黏着保护柔软多泪的内心。
“つきに!给你橘子~”
绀谷萤剥出一半,纤维晶莹剔透,果肉轻盈地落到高月手心。橘子很新鲜,剥开时开的口挥发甜香,空气中汁水的微粒逸散开。“谢谢。”
他拆下两瓣放进嘴里,清新的果味驱散开夏天的燥热。高月闭上眼细细品味,再睁眼,班上在场的人都得到了几瓣橘子。
“谢谢萤酱!甜甜的耶~”
“这些是亲戚送来的,刚摘下来的呢!萤酱想让大家都吃到,以后看到橘子能想到我哦?”绀谷给自己喂了几瓣,回头问他:“つきに不吃吗?”
“我过会儿再吃。”
“这样啊,不够的话萤酱这里还有哦,拿多少都没关系!”
他心里藏着事情。绀谷一眼就知道了,和高月相处两年,尤其他格外关注高月的时间里,小习惯小心思都有迹可循了起来。他在等谁?
琴椿亚美奈,他们的制作人。
同期毕业的制作人小姐熟练地走上讲台通知,请各位同学下楼拍摄毕业合影。欢呼的,不舍的同学涌上讲台,团团围住陪伴了他们学生时代的优秀女性。
“琴椿同学,拍完合影能到花园来吗?”
嘈杂声浪中,他的声音分外清晰。绀谷小心翼翼地抬眼,高月绅士地拥抱她,制作人礼貌回抱。临吹起哄国外礼仪占便宜,冲上台紧紧抱住制作人,像只护食小猫。里三层外三层,绀谷身处最外层,美其名曰“能抱住更多人”。
他都看见了,高月的抽屉里欲盖弥彰的玫瑰花。
毕业季啦!大家互相送花纪念纪念,自己也妄想着从谁的手里接过鲜花,自己也准备了呀!
脑内的劝解如果能发出声音,大概能把恼人的蝉鸣盖过去吧。绀谷回到座位上,心中一片空洞的了然。事到如今,自欺还蒙得住自己的眼睛吗?他的手探进抽屉,摸黑触碰细碎的花瓣,找到勒紧束缚在花束脖颈处的贺卡绑带,缓缓地解开。
呼吸急促起来,绀谷眼前的一切放映机似的动作变化,同学戴上胸花,走出教室,所有画面过胶片地机械变化,没有意义。他摸上自己的脖子,奇怪,缎带不在。
脑袋麻掉了,为什么,无法呼吸。
手指抽搐着,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他求生般扯掉贺卡绑带,塞进桌洞最深处。
“绀谷君?一起合影吧!”
被招呼的一瞬,脸部肌肉优先于大脑回路做出率先反应,招牌微笑露出八颗牙齿,甜度刚好:“来了哦!”
紧张,胆怯把花束拽进抽屉深处,除非探入,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有什么。绀谷逃也似的离开座位,贴上神无月和泽谷的中间。
如果有一天,つきに要告白,会声势浩大地让许多人见证,还是悄悄地…?
……我,私底下当面说吧。大张旗鼓地告白,被其他人起哄的话,被告白的她会感到为难,这样不好。
他是位绅士的人呢,他总能考虑周到,所以我喜欢他。当然,喜欢的原因不止这点。
正午耀阳下,镜头卡擦卡擦剪下他们作为梦之咲学生的最后模样。集体照一周后邮寄到家,剩下的时间,直到六点钟的放学铃声响起,他们仍能自由在学校留下各种纪念。临吹不知从哪拿了条纯白T恤,大手一挥,正中浩然正气临吹泽谷四大字。“签个名呗?它以后就是我一生的珍藏了!”隔壁班厄宙同学挨家挨户发放眼球纪念品,绀谷挑了个紫色眼球戴在头上,和他奇形怪状放飞自我,摆pose摆出拓扑学地合影。直到帮忙拍照的篠江呼哧呼哧冒汗被厄宙缠住,绀谷始觉此地不能久留。
太阳明媚过头了……
绀谷合影的势头恨不得连梦之咲的每棵树都合影一遍,和神无月的尤其多,对方打趣要专门做一本相册放他们俩的合影。
“相册我会做的啦…工作室里直接冲印相片好方便的。nana亲…”绀谷委屈巴巴地,神无月忍不住摸摸他蓬松的头顶发,“毕业了我们也是好朋友哦?要记得萤酱哦?”
“会的会的!”
“要和我保持联系哦!”
“是是!”神无月掏出手机,几秒后绀谷的私人手机响起来。他们举着手机面对面。“喂喂,绀谷君?”对方的声音一边直接传进左耳,一边从听筒传进右耳。
“喂喂nana亲,我想你啦!明天我们去学校后门吃黑森林蛋糕吧!”
“为什么不是今天?”
“今天晚上平台有直播任务,萤酱得和粉丝分享毕业典礼呀!”绀谷挂掉电话,蔫蔫地抱了抱神无月。
“刚毕业就忙活起来,萤酱以后一定能成为瞩目的偶像,前途无量呀!”
“哎嘿嘿,萤酱一直都是哦!”
认识的人都合影了一遍。除了高月。绀谷走走逛逛,拍照留下校园景象,除了花园。他不敢靠近,怕撞破什么事情。
一旦有人介入,“私下单独”的条件立刻不成立了呀!他坐回自己的座位,高月的位置上空荡荡,书包带走,抽屉里的玫瑰也不见了。他怅然地望着天花板,满溢进教室的阳光有点儿刺眼。
从教室前排的窗口眺望,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绀谷喜欢那扇窗,他在那里拍过许多夕阳。他固守在自己的座位,不愿朝那里迈出一步。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天,他割舍掉好多喜爱之物。
“就猜到你在教室。拍完了?”
“Aya——”听声识人,不是他。书包都带走了,他那样利落的人想必做完想做的就回家了吧。
御琴羽坐到他前面的位子上,笔记本扇扇,给他送点凉风:“怎么回事,拿纸戳自己眼睛?你想做戏剧假睫毛?”
“不是啦…我有点点想哭。”绀谷双手各捏一片叠好的纸巾,前端抵住眼皮之间的缝隙,纸巾湿了一半。
“直接哭出来比较舒服吧?”
“才不要,妆会花掉。”在表现出来之前先截断,能避免恒大的损失,他一直如此。
御琴羽凑过来转了几圈:“你化了妆?”
“……”
“没看出来你化了妆啊……状似不施粉黛的天然非常适合你的气质,不错。要和我合影吗?”
“好哦。”
忠实粉丝御琴羽无需引导,自动找到绀谷常拍的那片窗前,甫一凑近,立马顿住。
“还是在你的位置上拍吧,比较具有纪念意义。我荣幸地!”御琴羽敲敲他旁边的座位,“年轻一岁,来当你的同桌。”
取下纸巾,居高临下的视野中,绀谷的眼神说明一切,他早知道了,甚至不需要御琴羽特地的关照。
御琴羽打量他,再回顾窗子,摇了摇头,他问:“你把东西给他了吗?”
“没有哦,还没来得及。”
“那你还打算给他吗?”
“不给啦!”
绀谷一把搂过御琴羽,按照同桌构想,滑动手机挑滤镜。滤镜,神奇的魔法,冷色调的阴影在它作用下竟能粉红出少女漫画的氛围,假得好看。
御琴羽瞄了眼绀谷的抽屉,看不到什么。高年级的毕业生端正地坐好,满分学生的状态,语重心长地:
“你呀…在喜欢上他人之前,能先喜欢上自己吗?”
御琴羽也走了,他陪津九逛梦之咲去了。教室空荡荡的,推门又进了新的人。
“琴椿小姐——毕业快乐!”
制作人还是原来的样子,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她一贯是个镇定的人,大家都信任她,我也一样。绀谷想。她为什么没拿玫瑰?哦,制作人科的教室不在这里,她一定先放了玫瑰再过来。
“来找什么东西吗?”
“不,我来找你,关于「fox party」的洗牌活动,你的安排还没有确定过。”
即使将近毕业,她也一样地负责呢。
琴椿打开文件夹,抬头对上绀谷舒展的笑颜:“绀谷君心情不错?”
“是呀!想到琴椿小姐不会因为毕业而改变,感觉……感觉好安心!”抽屉中无主的花束放进琴椿怀中,“萤酱做不到去年初鹿野前辈玫瑰摆阵的大——场面,小小的心意请收下啦!”
琴椿的表情一丝错愕,很快扭转回来:“勿忘我……谢谢绀谷君,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忘记你的。制作人与偶像密不可分,更何况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吧?”
“琴椿小姐的朋友!呜哇,萤酱好荣幸!这算是毕业赠礼吗?”
“很早以前开始,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我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琴椿点点头,给予他肯定的回答。
阳光的色盘转向暖色,熟悉的夕阳回到教室。同班的人来来回回,书包各自回家。夕阳落下,差不多到离开的时候了。绀谷找出扫帚,细细密密扫过教室的地板,课桌椅的阴影覆盖大面积地板,礼炮彩纸和花瓣堆了两簸箕。气氛宣泄过,漂亮的装饰物就没用啦!
他静默地收拾书包,独处时,他总是寡言的。合上拉链,翻翻抽屉,取出一片精致的纸质。
他曾为要不要写它辗转反侧,又为如何抒情焦头烂额,纠结青涩的少年恋心写就它。现在它没有用了。就放在这吧,让它和这一届的教室待得久一点,自己的一部分心寄上,也算自己多陪陪他们的班级。
好后悔,为日复一日的工作忙碌,而不在初来乍到的第一学期多听几堂课,和同学多相处呢?工作没有做完的一天,他的学生时代却已经结束了。
等到班级不属于他们,清洁工自然会把他们留下的遗物清扫。那时候不至于太遗憾。
它回到抽屉,开始它未尽使命的等候。
顺便收拾收拾吧,剩下的橘子。绀谷走向高月的课桌,清空得剩下几瓣橘子。走廊空空,风悄悄经过,四下无人。绀谷掐下一点儿品尝。
好酸,快要腐烂的味道。
它和自己最开始吃的真的是同一颗橘子吗?
作祟的高热阳光降了温,暑热和日光渐渐熄灭。
它已经坏掉了…不能吃了。
绀谷拣起被剩下的橘子。他给高月的多,自然剩的多,也不乏其他收下但不吃,放坏了的橘子。
烂橘子丢进垃圾箱。绀谷萤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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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在吗?我要锁门了?”
神无月七夜提着书包回到教室,地板打扫过了,干干净净,桌椅摆放整齐,新生如果来报道,擦掉黑板上的涂鸦粉笔画,这样的环境立刻能上课。
当一天班长锁一天门。整理好讲台,他又挨个查过课桌抽屉,确保没有遗漏。毕业后要返校拿遗失物品可就难了。
“哦,临吹君的马克笔,签过名忘记带走了。”
“这是……”
他停在绀谷座位旁,拿出遗留的纸制品——那是一封信。信封沾着香气,橘子汁的味道。
“没有寄件人,收件人写的是高月君啊……写信的人放错了位置吧?这里可是萤酱的座位…”
“之后交给高月君吧。他没收到心意…该多可惜啊。”
信封连带着贺卡绑带一并装进神无月的小袋子,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要送到注定的地方。
留声电影-VIDIO-00|4
他醉了。
真是的!真的以为要不醉不归吗!怎么越长越笨蛋啊!
绀谷愤愤地轻拍高月大腿,喝醉的人蹭蹭手臂,继续趴桌。
“つきに——喂喂~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结实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险些把绀谷压个趔趄。
“谁灌的高月君,自罚一~~~杯!”
“临吹你和他碰杯最多,你碰几次罚几杯如何?”
“临吹君已经醉了!不要劝他酒了!”
“班长!给拱火的那位来杯草莓牛奶!”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按理来说班里同学互相知道酒量,出门应酬互相拦着,不至于喝太多。今晚所有同学碰面,反而互劝,猛灌,恨不得互相往喝倒了灌!
楼上就是酒店房间。多周到啊!楼下餐厅喝酒吃饭,醉了上楼歇息,想娱乐娱乐,再顶上还设置了洗浴和吧台,一条龙服务。
感谢酒店的贴心设计,不至于送身上这位喝醉的顶流前偶像去休息时被转接娱乐报道。作为COSPRO模范员工,不给老板增加公关工作量一直是他的座右铭,虽然如果出现了那样的报道也算不上造谣就是了。
一圈人坐得挤挤挨挨,另一边的神无月凑来,关切地问:“还好吗高月君,会觉得不舒服吗?”
高月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话却不说了。
“他喝太多,耳朵都红了……麻烦萤酱送他上楼休息可以吗?高月君订了房间,说是请了假。”
“哦哦!好呀,nana亲好客气~”绀谷托起自己的脸,酒气上头蒸得发烫,“能不能叫客房服务送点醒酒汤之类的来,喝完好睡点儿。”
比划了个ok,突然挨了临吹狠狠一拱,神无月戳戳他:“醒醒!你也喝醒酒汤去!”
和高月这样大面积紧贴着的情况还是头一回。绀谷自己脑袋快掉线,靠天生巨力晃晃悠悠把人扛上电梯。房卡好找,问高月他还能指指地方。从裤兜里摸出来解锁房门,室内几乎没动过,高月的背包随意丢在矮柜上。
“到了哦,小心一点!”
揽住他的腰,背部先着床,斜斜放下高月,搭着自己的手臂滑落下去。绀谷给他脱了鞋袜,放回廊下,自己的包挂上衣帽架,再折回来帮他调整到睡觉适合的姿势,盖上软软蓬蓬的白被。
“会反胃吗?”高月摇摇头。
“想喝水吗?”还是摇摇头。
哦,好吧,微醺。上次聚会怎么不见他喝得这么上脸。等绀谷拧了热毛巾从洗手间出来,床上的人陷进枕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绀谷踮起脚尖,静静地绕过床尾。窗帘被缓缓拉上,月亮也看不见房间内的故事。莫名的心虚发作,他露出一条缝,扫视楼下,以及对面的楼房,好在没什么可疑的人。
被褥摩擦的声音。窗帘落下,绀谷回头,高月原本平躺的姿势翻身转向窗户。“太热了想吹吹风?”高月没有动静,只是窝着。
好可爱。
撩开他的刘海,热毛巾点上高月的额头。触碰到的眉心抗拒地皱起,很快又舒展开来。轻一点,再轻一点,擦过脸他能睡得更好。
数得清睫毛的暧昧距离,睫毛阴影下似开非开,狡黠的紫色捉不住,希望没把他弄醒。毛巾掠过高月的唇,微微张开,形状美妙。均匀的鼻息渐渐明显……
叮咚!
绀谷猛退一步,警戒地扫视周围。好险!差一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抹了抹未遂的嘴唇,开门接过约好的醒酒汤。酒店的客房服务不错,幸亏服务生没有按完门铃直接送餐进来!
安全起见,先锁好门吧。
旋转锁扣,挂上防盗链,双重保险。门设下重重的锁,从房间内解开都需要一段时间,十分令人安心。
等高月醒来,自己要离开的时候,要提醒他上好房门锁,外面的人进不来。他现在不是偶像,但是保不准有谁和自己一样暗中留意呢?自己不会对他做不好的事情,刚才纯属意外,他人就不一定了。
偶像不允许有污点,大家都一样。
“つきに?来喝了汤再睡。这样明天不会头晕,状态比较好哦!”
扶起高月,吹凉了汤喂给他。第一口让他露出了吃酸橘子的表情,意外地没有抵抗。安静地配合下,一碗汤进肚,绀谷为他掖好被子,照顾无微不至。
校同学会过去,班级会结束,之后应该很难再见到他了。演艺人和上班族的生活区块界限分明,下一次见面恐怕得依托明年的同学会吧。
他搬来椅子,坐在高月面对的窗前,凝视他睡颜平静。两天内翻腾的旧事浮上酒液,啤酒的平凡在名为绀谷萤的高脚杯内,观色,闻香,舍不得品味。
暗恋会和酒一样越陈越醇香吗?
不尽然吧。
仔细想想,两年时间才占人生的多长时间呢?自己脑海里纷繁喧嚣的想法,雪泡一样浮现的爱意,做了许多的事情,在尽力的藏匿下。因为自己是偶像,不想让他人知道,自保着送出心意后抽身,思念着他做出的事情,他能够得知吗?他能回想起未必留意过的注视着他的人吗?更何况,许多许多话语和赠礼,付出之前先被自己拦截,传到他那里的经过层层自我过滤,最后留下看不出原状的星沙。他什么都做了,却又什么都没做。
你最好永远别知道。
细腻如制作人和神无月,他们都不知道呢。萤酱的能力值得一朵小红花!他自我宽慰。
打字,发送。
Hotaru:nana亲,萤酱有点累了,先回家了哦?提前晚安desu♪
nana:好,注意安全~(兔兔盖被子.gif)
原本打算坐在床边,就这样相对着,看这张心爱面容到满足,充够一年份的量,然后明年再见。果然,还是算了吧。
强烈的酸楚涌上,双眼间积下苦水,心口重重地沉下。绀谷抽抽鼻子,嘴唇张了张,咬住。即使面对睡着的高月,他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粉红的故事到这里即将结束,夕阳落下后他们早该分道扬镳。
留声电影记录现在,今天的剧目没有台词。录下的声音里杯盏碰撞,旁人热闹,主人公的专用麦克收录的内容,是负重依然搏动的心跳。
没有爱情故事会是默剧。
矿泉水倒进玻璃杯,贴心地准备在床头。该走了。
他起身,眼角滑落一滴泪。踮起脚尖绕过床尾,静悄悄的,房间像没有人来过,背向他的床,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股力量拽住了他的左手腕。
从这里开始仿佛坠入梦境。绀谷下意识要抽出手臂,高月却抓得紧。他朦胧的眼睛中构造出绀谷的幻梦,酒气熏红的眼眶产生一种虚像——他需要我,他一定不清醒了。
窗帘关好,门也落锁,现在他们独处,构成秘密的空间。他未必能记得现在的情境,这样好的机会再没有了!鬼使神差地,背离安全原则的勇气冲上大脑,绀谷搭上高月的肩膀,每分钟微米的速度,唇尖点上高月的脸颊。
随即分开。
高月恍惚地捂住自己被亲吻的侧脸,神情没有绀谷意料之中的惊讶。他在赌,绀谷猜,他在赌会不会继续?
两人关系的纸屏障薄得透亮,初次接触的试探强化绀谷放肆的情感。反正错误全部归咎于酒精,自己抽身及时依然安全。
“嘘。”食指点住高月的唇,绀谷凑到他解开的领子里。唇珠抵住脖颈上生命的脉动,放松地吸气。“我好像还是,比喜欢更喜欢你,怎么办呢……”
后颈被把握住,对方化被动为主动,避开重点的嘴唇被坚定的一边含住吮吸。如果这是他的回应就好了。绀谷闭上眼睛,自嘲地笑笑,替他解开腰带袒露欲望。
这里和高月订的房间一样,黑白色调。黑与白之间的分界线隔开晨昏,绀谷想,上面也许有个太阳一样的东西。它往上升,自己藏身的地方便少一块。
它快切到自己身上了。分界线旋转着,触及的高脚杯连带红酒碎成一地玫瑰花瓣。
与其等待太阳久远地下落,不如自己选择结束,起码还能知道自己的尽头在哪里。绀谷向分界线的转轴靠近,路上洒满了勿忘我的碎花。
脚下突然失重,他被悬空提起,安全地放到白色的块面里。
他惊醒了。
高月散乱刘海下坦诚的睡颜离得这样近,绀谷动了动身。难怪梦里自己被拎脖子提起来,原来高月的手支在自己的颈后,枕头压着他的手臂,一种环抱的姿态。
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手机掉在床头,现在早晨五点多。再三确定高月睡得香沉,绀谷松了口气,关掉原定的闹钟,从地上捡起散落的衣物穿上。
发生得太突然,昨天晚上的事情。
从挽手逛街飞跃到肢体关系,一夜之间发生了质的突破。进行时多么满足,现在就有多么的空洞。他心里慌得厉害,纸糊的自我满足底下好深一块坑。
什么东西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改变了。
茫然让他更加害怕,甚至不敢留下来清理身体,套上裤子的手不住地发抖。他不敢再靠近那张床,如果高月醒过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发生关系好说,可他为什么会回应自己…这说不通的展开!
“早安。”
天不遂人愿,绀谷萤吓得脸色惨白,面朝高月,步步后退。一米开外的距离让他具备了底线的安全感。他捻了捻散乱的头发,要命,缎带还落在床头,没有缎带他算什么绀谷萤。
“早…早安。”
得赶紧离开这里!出到外面去。不想听他的话,不想面对任何问题。一直以来都是逃避的姿态,这次也一定能不被发觉地躲过去的!
“你背后藏着什么?”
高月定定地看向他下意识藏在身后的手。
周围的场景虚化,画面再对焦。
“没什么啦!既然つきに起床,萤酱也该回去了!”
绀谷的背后,右手圈住左手腕,遮掩不完全的指缝间透出手腕的青紫淤痕——那里烙下的完全形状像死死扣住的一只手,多用力的拉扯能留下这样深刻的痕迹。
“Wait,你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绀谷!”也许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急切得凶了,他放缓了语气,神色诚恳:“我也有想要、必须告诉你的…”
不能再留下了!强烈的恐慌席卷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的行动为何冒失,不愿面对高月可能的“回答”?无所谓了!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不用面对所有的问题!!!
绀谷朝房间的门冲去,他夺门而出——
*海飞丝月萤,架空背景吸血鬼pa
昼-饭食
没进门就远远闻到了,属于人类的食物香气。
高月依定解下血猎标志性的披风,挂上门边的立式衣架。同个衣架挂了明显两种风格的衣服,一侧干净利落,线条笔挺得接近制服,另一侧则是保暖软和的高领毛线衫,尺寸大到有种oversize的设计感。
很明显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同住于此。
唯一一双不属于自己的室外鞋……哦,在鞋柜里。看来他没离开家。正推断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就往这里来了。
“つきに——欢迎回来!”
沾满咖喱香气的绀谷小跑到自己面前,手上还握着长柄勺子,围着围裙的样子和家庭主妇没什么区别,虽说把一个高挑的男人比作女性好像有些失礼。但是他的气质确实适合待在安稳地地方过上居家的好日子。全副居家的打扮中,绀谷立领衬衫中若隐若现的绷带尤为扎眼。
解下手套,“我回来了。”这么应道,一般的日本人家都使用的标准对话,令绀谷肉眼可见地脸红了起来。
他向绀谷走近过去,粉色的气氛在他碰上绀谷脖颈的刹那同绀谷的脸色一样煞白。
他还是害怕啊。高月稍稍后退,安慰地拍拍缩起脖子的少年:“吃饭吧,营养够了伤也能好得快点。”
“对…对不起……明明つきに是关心我的。我还……啊啊。”他缩得更厉害了,上身几乎蜷撑一团,边“对不起对不起”地蚊子叫边从厨房端出饭菜。
咖喱呈现熬得恰到好处的金黄色,为了适应高月而没有放入洋葱和蒜,好在绀谷补了其他的香辛料,依然咕嘟咕嘟地煮出浓重的香味。靠近绀谷的碟子里另外盛了些菠菜和红薯叶。饭菜的量刚刚好对上他们的食量。
最开始一起住的时候,还发生过因为煮得太多而一整天都吃同样的事物的事情……他应该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吧。刚刚才发生过那样的乌龙,今天的餐桌上格外安静。高月习惯自己思考,咀嚼思路便能有所发展,也没有特别必要从绀谷那里问什么。像他这样直白的人,多数时候看到的已经足够得出判断了。
饭菜的安心香气变成了酸腐怪味——仅仅一瞬间,视野中的美好全部覆上暗红的阴影,形状扭曲着成为抽象画般扭动的诡异颜色。
恶心!反胃的生理反应涌上他的喉咙。高月拧过头,背对绀谷掐住自己的脖子干呕。眼前的血色迷雾聚了又散反反复复,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神智半混沌之中,有谁轻轻拍自己的背。
“离我远点…!”反手推开他,高月捂住额头不去看,俯下身以意志对抗本能。全身的血液沸腾一样地发烫发热,耳朵、眼睛,对应着虎牙位置的那颗牙齿……又麻又痒的知觉无不告诉他身体发生的变化。停下来啊——!!身体与意志背道而驰,剧烈的神经痛刺激得他渐渐清醒。他抬头寻找绀谷的身影,绀谷的眼底倒映出他的模样:瞳孔中的红光渐渐褪去,属于吸血鬼的獠牙缩回唇后,青筋暴起的自己终于恢复了人类应有的样子。
身体变化消耗的不只是体力,更重的是精神的创伤。大口喘着粗气,高月仰躺着倒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平稳呼吸,眉头紧锁。从吸血鬼状态脱离出来的耳朵依旧敏感,细弱轻微的、沙拉沙拉的声响钻进他的神经。
绀谷衬衫的上边扣子全打开了,绷带扯落,露出愈合的齿孔,不偏不倚扎在他的血管上。他瘦得苍白,亮出来的脸庞、肩颈和胸口骨相清晰,竟只有齿孔周围薄薄一层皮肉透出血色地红亮。整具身体的生命力都汇在那块地方似的。
抱住高月的肩膀,撩开长发送到他的嘴边。“喝吧,不要发狂伤到其他人。”绀谷轻声劝他,一句话便够了。“没事的つきに,只要是你的话,我愿意的呀。”
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用餐场面,因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居然镀了点儿温情气氛。正午的阳光把自己身前的人照射得越发苍白透明,像教堂里大理石的圣母像成了真的人。高月从他低垂的眸子里读不出什么情绪,大概也在为他们身份使然的关系叹息。
接受他的好意。为了不伤害其他人,这是最好的办法。
“对不起。”
獠牙受到引诱自发生长而出,扎穿了食物的血管。
夜-血色
绀谷是一切发生转变的那一天,他从那个地方带回来的,人类。
和往常一样作为血猎执行任务,没想到会碰上元祖级别的吸血鬼。活的太久的怪物似乎做什么都只是为了自己的趣味,随随便便地扭转别人的生命……啧。
转化,是吸血鬼延续自己的种族,强行改变别人的身体和生命的卑劣行为。被注入怪物的血,变得不人不鬼地丢进地下的血奴住处…在逐渐染红的视野里看到曾经想要解救的同类奔逃四散着退后,发狂的自己却控制不住地想抓住他们啃食时,自尽的念头前所未有地膨胀——
最后的印象,是指向额头的自己的爱枪。
……可惜还是没能死成。中间发生过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结果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一点,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伤亡。醒来的时候身体恢复如常,甚至更加强大有力,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需要去想了。其他的血奴依然离自己远远的,一步也不肯靠近,周围形成一块凝滞的空白区域。只有自己的腿上横躺着的衣衫褴褛的少年虚握住自己的手指,满身血污地求救:“血猎的…大人,救救……我们。”
那只手骨节分明,抚过自己的脸后沾上更多血色,随即便垂落下去了。
四周爆发出惨叫或哀泣的声音,试图冲出来的孩子被年长者拦住,“绀谷君让我们一定不要过去…听话,你也不想跟他一样吧?”。被告诫的孩子于是哭得更凄惨。感官的强化似乎完成了,大面积的血的腥甜气味直钻大脑。躺着的他应该就是“绀谷”,自愿献身的那位血奴。试探了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还保留着生命体征,大概只是昏过去了。
“他没死,我带你们出去。”高月对那孩子说,随即抹去自己皮肤上的血迹。他抱起静得塑像一样的绀谷,飞起一脚踹开关着血奴的沉重大门。
已然接近黎明,天色由夜晚的血色调和至浅淡的乳白,吸血鬼宅邸周边也显得明亮起来。其他的血奴被组织带走检查和收容,只有绀谷沉静地在怀里安睡。
队友递来毯子,高月替他擦掉血迹,毯子又围在了绀谷身上。“怎么回事,单独拎着这个?”队友不无好奇地问。
转化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他们,否则自己就会被就地处决……清剿吸血鬼的目标还没有完成,何况现在多了一位必须报恩的人,还不可以交代在这里。
高月顿了顿,才开口:“他替我挡了吸血鬼的袭击,我想先带他回去养伤。”
“长得好看就是好啊!出任务都有陌生人愿意抗伤害。”队友调笑道,见高月显然不把这件事当玩笑,悻悻闭了嘴。“那你记得写一下收容报告。”
血猎的立领制服巧妙地掩去了自己被转化的痕迹,内部的审批非常迅速,还不等离开战场,批准的文书又传回到高月手里。
能够做出献祭给半吸血鬼的壮举,高月一度以为绀谷会是个胆气十足的角色,没想到醒来的绀谷是个温声细语的人。他向自己投来的眼神雏鸟一样依赖,将他从地底带出来的恩情盖过被猎食过的恐惧,谈话中了解到,他被圈禁饲养的时间将近十年了。
“以前生活的村庄被吸血鬼破坏,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高月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留在这里吗?洗衣做饭之类的家事我都会,不会给高月先生添麻烦的。”
问到将来的去处,绀谷纠结着双手,仰视自己的模样十分可怜。“想要报答救命之恩”什么的,明明被拯救的是自己才对。
两人的同居生活自那天开始。相遇的那次进食几乎榨干了绀谷的身体,当事人自己不说,却在脖子上一直缠着厚厚的绷带。白色的纱网联结上他们不那么美好的相遇,即使互生好感,触碰之时,绷带便化作白墙一般阻隔他们,无时不刻提醒着他们食物链上的身份。
即使如此,绀谷对自己依然拼尽全力地好。
某天的夜晚,下班的小憩之后,抬眼映入昏黄的烛光。绀谷微微低头的身影投射到墙上,虚幻而巨大,手上动作着。“你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问话也会吓到他,他手上的针险些掉落,左手捻着的正是自己的衬衫,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破开的口子被缝得如同新制衬衫一样细致紧密。
“啊,我想着趁你睡觉,可以补一补你的制服。缝补之类的小事,我姑且还是可以做的。”绀谷浅笑着回应,脸庞在晃动的烛光中恢复了人的柔软轮廓。“家里一般都会有人专长于手工活的人吧,母亲或者妻子之类的……高月先生要是愿意把这方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他眼神闪烁,甚至脸颊飘红,想让人不意识到其中的情感都难。
高月拍了拍他的肩,“那就拜托你了。”余光扫过桌上散落的几根针,多少生锈了。这时他才想起家里的针线都是很久很久之前买的,绀谷要找能用的针大概很不容易。心底记下采买的需求,第二天去血猎组织报到的路上就买好了新的针和线。
“买了不像你风格的东西呢,高月君。”小队的队长神无月七夜好奇地凑过来。“如果要做针线活,还缺了纺锤、改锥和剪刀。你要学点这方面的技能吗?”
“不,是绀谷要用。”
神无月很快反应过来:“是上次你带出来的那位吗?你的制服也是他补的吧,手艺真不错。他应该很喜欢你吧。”
这么明显吗?高月连脖子都僵住了,他依然不太擅长回应别人对于情感方面的问题。他喜欢我吗,可是他被我咬过,但他的反应……会等着自己回家亲切地称呼,让家里充满人和人之间的氛围,可以认为是喜欢的吗?我平常怎么对待他?
……考量过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自己对他萌生出了最基本的情感。
“还在和吸血鬼战斗,没必要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他扭回自己的想法,以标准的血猎立场给出回答。
神无月摇头:“高月君,不要这么想。因为种族之间的斗争,对于人类来说幸福才更加可贵。和平时代存在的阶级划分和同性恋审判在今天都无关紧要,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了,要抓住自己的幸福啊。”
其他的同僚发出愉快的声音,间或和神无月来来往往地开点口头玩笑。同处血猎组织,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生命指不定哪天就会葬送在吸血鬼獠牙之下,与其伤春悲秋不如尽力去救人、去生活。
自己一开始就抱着杀光所有吸血鬼的目标入队,和人来往的时间全部投入训练。如果不是绀谷突然出现,填充他生活中本该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陪伴他度过日常的生活,也许自己真的会成为猎杀机器也说不定。
纺锤、改锥、剪刀……还有没有可以带给他的东西?高月把它们记上清单,准备傍晚下班再采购完回家。绀谷今天应该也待在家里等着自己一起吃饭,不出门也更安全些,需要的东西尽可能地多带一些给他吧。
“高月君积极的变化很大呢,谢谢那位绀谷君了。”神无月递给他一方小盒子,高月打开,里头包好了银制的匕首。“这个送给绀谷君,希望他能够保护好自己,你们都可以获得幸福。”
最大的隐患,其实是自己。心情复杂地垂下眼眸,高月愧疚中收下了礼物,“谢谢队长。”
昼-雏菊
“早呀,つきに~”厚重的维多利亚花纹窗帘唰地拉开,清晨的清新空气涌入房间。和绀谷的关系日益亲近,已经到了互用昵称的程度。“早啊,萤。”高月利落地翻身下床。客厅和昨天略有不同,茶几上多了束玻璃瓶中的雏菊,花瓣带着露水,很是新鲜。
绀谷端出两个餐盘,今天的早餐是法式吐司加上培根煎蛋,黄澄澄的煎蛋保留了蛋黄的形状,像小太阳一样讨人喜欢。两人落座餐桌,绀谷又分享起零碎琐事,什么书架上找到了两本一模一样的书,什么打扫时在高月床下掏出好多皮筋,已经拿去洗了,让他不要再费钱买……高月静静听,偶尔回应两句,问起那束雏菊,绀谷回忆道:“是楼下花店的小姐送的,大概是知道你的工作,想表示一下感谢之情?我特别能理解哦,因为つきに一直是可靠的人呢!”
“是吗,谢谢。”高月端起花茶,杯面浮起朵小小的雏菊。高温烹煮过的花朵逐渐支离破碎,绀谷说,花还很新鲜,香气浓重,恐怕摆在高月房间里会让他不适,于是煮成花茶分享。
越是相处,就越难以分开。和绀谷一起生活的小细节里,察觉到他对自己的体贴总让高月尝到甜味。
现在的生活固然可贵……他不舍地想道,绀谷的幸福应当落在安全的地方。自己给不了人类的一般幸福,就先保证远离自己之处的安全吧。
悄无声息地接近绀谷的背后,观察他洗刷碗筷时也轻松愉快的模样。再一次意识到,差不多应该放开自己与普通人类的唯一一处联系了。
“萤,要不要考虑到王城生活?”王城拥有教会的庇护,吸血鬼的数量少而弱,民众起码能免于吸血鬼的危险。
绀谷擦了擦手,转过来期待地望着他:“和つきに一起吗?好呀~终于打算休息休息了吗?”
“不,只有你去。”
他愣住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等高月继续剖白,绀谷抢先问道:“つきに是察觉到我的心意了,才觉得不能留下我吗?”
高月注视对方的眼睛,他眼里原本盈满的柔光破碎了,显得发暗,高月心疼之余,又感到一丝陌生。“和那没关系……”
“那,那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吗?”绀谷环抱住自己,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洗碗池边上。他怯生生的样子又回到了刚到自己家的时候那样,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动,活脱脱一只惊弓之鸟。得和他说清楚,不是他的问题,高月瞬间决定了想法。
步步接近绀谷,在他往后缩之前抓住他的手臂,逼他面对自己:“你什么都没做错,萤。你是个很好的人,好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分别宣言之前的告白格外直接,绀谷瞪大了眼睛,仿佛自己得到喜爱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也许是离得太近,丝丝缕缕的带有血液意味的异香渗进他的鼻腔。
高月自觉地后退一些,以免被刺激发狂后再伤害到绀谷。“你也知道,我不是完整的人类了,和我待在一起,可能哪天就会死在我手里。我身边不安全,所以你——”
“你还是,自己到王城去生活,离吸血鬼和战斗远远的。这样对我们都好。”从胸前的口袋拿出前往王城的车票,日期写上了后天的数字。
安定的生活,只剩下两天的倒计时。
“谢谢你的喜欢,萤。”
“就这么分开什么的,我不要啊!——”绀谷难以置信得声音发抖,名为车票的判决书压断他的脊梁。他背靠洗碗池,无力地瘫坐下去。“为什么、为什么呀……继续下去不好吗?”
高月不做声,他也蹲下,车票递到绀谷面前。沉重的无奈蔓延滋生,小厨房里充斥着绀谷的抽泣。
他猛地向前一扑,环抱住高月的脖颈,双膝着地,整个人钻进高月的怀里。熟悉的气息灌入高月的呼吸中。除了吸血,独独此刻他们离得这样近。高月拍拍他的背,绀谷哭得更厉害了。人类颤抖的躯体温度逐渐过渡给了体温偏低的半吸血鬼,高月珍惜地对待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眼泪、他的震颤,岁月长久之后,人类的这些体征也会渐渐从他们的身上消失,不过绀谷走向的是死亡,自己则是变成怪物。
终究还是成为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成为吸血鬼也是,肆意安排别人的人生也是。
“我不明白,明明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分开不可……”他喃喃道,“你看,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半年了呀。”
不可以回复,一旦动摇了,就保证不了他的安全。只是轻轻地捋顺他的气息,为他提供怀抱和他需要的安全感。
“つきに才是,自己的工作那么危险,不也在坚持吗?我能做的就…只有在家帮忙。”
“我能平安地生活多亏了つきに,和我一起被关在地下的孩子们也是。”
“变成什么样子都好,你一直都是拯救别人的高洁的人哦。”
头脑开始有点昏昏沉沉,绀谷的声音低沉沙哑,吊着强忍下来的哭腔。“つきに可能不需要我,但是…但是我只有你了啊…”
新的滚烫的泪浸湿高月的肩膀,收到的情感如此炙热。肩上的触感过电一般流过全身,温暖的混沌中,他的头脑好像找到了一点清明,呼之欲出的情感涌上天灵盖突突地跳动。想做的事情、应该做的事情清楚地摆在眼前,先前考虑的条条框框减淡模糊。
抓住……人应有的幸福。
绀谷的手臂渐渐收紧,生怕自己离开般地执着。高月松开了那张车票,圈住怀里的人。自己说的什么,小声到自己也将要听不见。
记忆点定格在自己吻上他的时刻,绀谷重新凝聚焕发生机的眼睛。
“你家的那位现在怎么样了?没有被收容的话我不能很清楚他的状态。”古川津九浅皱眉头,无奈地告诉他。“那天和他一起被解救出来的人里没有几个是被吸过血的,身体机能都很稳定。只是……”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有圣职者特有的怜悯:“不见天日地关了太久,其中部分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孤独症和幽闭恐惧的比较多,有的也表现出类吸血鬼的攻击倾向。”
血奴多是被一层层地献祭上到贵族吸血鬼的城堡里的,当做即取即用的食物关在地下。门打开可能会被吸干而死,门紧闭则与世隔绝。成为血奴意味着人生悲剧的开始。津九的说明更加证实了这点。好在绀谷他们活着等到了被解救的一天。
“他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开始还容易受惊吓,现在好很多了。”面对医疗小队的专业人员,高月放心地坦诚交代。
古川闻言松了口气:“容易受惊是正常现象,刚摆脱恶劣环境的人容易应激,在日常环境中恢复就可以了。”末了,他和高月相对击拳。“要小心啊。”
高月抵上他的拳头,中指上崭新的铜制戒指沉静地盘绕着:“知道了,我会保护他的。”
熟悉的眩晕再一次传来,“我去巡逻。”高月简单报告过,走出了组织的大门。
夜-暗香
逃出被吸血鬼屠杀的村落,真的是好事吗?
还不具备独立生活能力的孩子,在种族斗争的背景里不是成为人类的储备粮,就是直接成为吸血鬼的食物。
被打上血奴的烙印,推进地牢的时候,脑袋里回荡的那句话是将他当做食物进贡的吸血鬼的评价。
“血的味道说实话一般,但是喝过一次就会想再喝第二次第三次……就像会成瘾一样。”
“练练讨好人的本事,去取悦那位大人吧,小鬼。指不定你能被转化为他的亲眷,哈哈,到时候别忘了说是我送你过来的。”
那时候自己回复的是什么?
陷入恐惧的绀谷总是小兽一样瑟瑟发抖,像临终之前做无用功消耗掉剩余的能量。他捂着自己快折断的脖子,磕磕巴巴地问:“转化是…是什么?”
卑贱的食物柔弱的模样最能讨虚荣者欢心,与吸血鬼有关的知识从那时候刻进了绀谷的脑海里。
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格外消磨人的心神,远远传来又疯掉的某人的狂笑。上次还是上上次,另一个人听说是活生生哭到岔气死掉了。他捂住旁边更小的孩子的耳朵,适应黑暗的眼睛紧紧闭上,用黑的视野来隔绝自己。
好想出去啊,十二岁的绀谷萤想。他细细嚼碎地面上的生活,那些美好的回忆,曾掌握的知识,以它们当做养料滋养干涸的精神。他把故事讲给周围人听,互相支撑着度过了几年。关押血奴的牢门闭得死紧。他想起家里养的金毛大狗,自家给它吃的,所以成为了它的主人;人类给吸血鬼提供食物,吸血鬼却是人的主人。真是没有道理。
好想出去啊,十五岁的绀谷萤想。地下增添越来越多的孩童,叫他“哥哥”的样子和自己死去的妹妹好像啊。兄长的担当迸发出来,他温和的气质吸引孩子们来到自己身边,用地下的破旧东西做游戏保住他们的童年,起码不至于没有一点儿好的回忆。没有人会傻到靠近牢门,想浑水摸鱼偷跑出去的血奴众目睽睽下被刺了个对穿。要是有人能来救救我们就好了,来到这里之后没被吸过血,自己还是正常的人类,他努力使自己保持希望。
好想出去啊,十九岁的绀谷萤想,他已经是同一批血奴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老死、病死、自杀……忍不下去的人消失得差不多了,源源不断的新血奴继续被关进这里。还会有血猎的人找到这里救出我们吗?没有的话,那位吸血鬼大人来这里也好。八个冬天过去了,他没有到地下来用餐过。如果自己被食用了,就拜托他把自己转化成吸血鬼吧。漫长的年轻生命消耗在无人知晓的地下,他未来的人生还能再分出几个八年?倒不如成为怪物长久地活下去。
上天怜悯,终于等到了——一个非血奴的生物被丢进地下。看衣服是血猎的人。背部不自然地涌动,整个人看起来痛苦不堪,时而发出野兽的低吼……“他是半吸血鬼!”绀谷护着几个孩子往后退,眼里却久违地燃起了光。
众人听见来人的种族纷纷向角落逃窜,避无可避的几个惨叫着往后挤,不免有几个被踩在地上的倒霉鬼。绀谷贴在人群的外围,离那个半人半鬼、还没转化完成的生物仅隔数米的空气。
人类被吸血后注入吸血鬼的血液,就能被转化,然后成为半吸血鬼。刚刚成形的半吸血鬼食欲强且冲动,发狂的状态一定持续到初次进食完毕才能结束。通常初次进食都是由转化他们的吸血鬼提供血液,这样能保证亲子之间的联系,半吸血鬼的能力同时得到提升。面前的这位显然没进食就被丢了进来。
屯了近十年的粮食,却放了自己不上心的子代进来享用,那位吸血鬼的恶趣味把粮仓变成斗兽场一样的存在,想看的大概是身为血猎的这位猎杀人类后的神情吧?不知为什么,绀谷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可能习惯暗处之后理解起恶趣味就变得格外简单。
漫长的等待换一个希望,发狂的半吸血鬼只要有血就能平息下来吧?根本不需要权衡,那人的身影在绀谷眼中烨烨生辉。
雏鸟见到壳外的第一个生物,就算它长得和自己不像,甚至不是同种族,雏鸟都会坚定地认为面前的就是它的母亲。
绀谷松开孩子们,以眷恋的姿态抱住了发狂的血猎。獠牙瞬间刺穿了他的脖子,喷溅的红色落在地上标出警戒线。
“别怕。”他对孩子们说,气若游丝,血洞因他的动作溢出更多的血液,被半吸血鬼贪婪地舔掉,“等他恢复,我们就能出去了。……出去之后不要说他吸过血。”
“我们会得救的。”绀谷闭上眼睛,热的吐息喷吐在他的脖颈,尖牙又一次扎下。
轻轻哼着歌,绀谷挥动针线,悠然地回忆从前的事情。和高月在一起的生活安稳平静,完全符合他预期中的结果,甚至还要更好。能和救命恩人成为伴侣,连血液都联结在一起,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的幸福了。
夕日的余晖无声地投进玻璃窗,身旁雏菊又换了新的,绀谷折下其中一朵,与布料上细细比对图案,岁月静好的模样。只是直到天黑,高月都没有回家。
清晨出勤,中午回家吃饭,然后再回到组织,夕阳落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高月到家的时间。高月的生活简单到两点一线,执行任务前也会托人带话告诉他可以不用准备自己的饭。一旦不按平时的作息到家……
窗外响起翅膀扇动的气流声。
来了。绀谷打开阳台,夜色中恋人的高大身影由背后的漆黑肉翅撑起,熟练平稳落地。尖耳朵长獠牙的高月似乎嗅着什么,双目通红地靠近。绀谷拉住他的手,邀舞一样把他带进房间,反手闸上阳台的门。
“最近发狂的症状有所缓解,不用太担心我。”之前的闲聊中,高月揉乱绀谷的头发,体贴地劝慰:“发作的时候避开人群独处一段时间,渴血的症状就会消退了。虽然之后会头晕想不起一些事情,但是总归不会伤人。”
“太好了呢!つきに果然是受到眷顾的人!”绀谷笑嘻嘻地回答。
怎么会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呢,你才是天真的那一个哦。绀谷解开绷带,绷带下的伤口从未完全愈合过。循着气味,高月埋进绀谷的肩膀,依恋地蹭了蹭。
绀谷圈住高月的腰身,满脸幸福:“つきに——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高月喉咙里咕哝出模糊的音节,伸手抚摸绀谷脖子上的血痂。
爱欲和食欲都是可以被定义为人最原始的欲望,没有什么联系能比两者的结合更强。
按照回家的习惯,找到恋人的嘴唇,印上代表“平安到家”的亲吻。遵循本能行动的高月格外令人喜爱,绀谷愉悦地眯起眼睛,投身于被爱情驯化的嗜血怪物齿间。
肯定身为人类的你、喂养身为吸血鬼的你,如此就能得到完整的你。恋人之间的幸福就是相互依赖不是吗?
爱、依赖、帮助、喂养、被喂养、猎食、被猎食,抽象的概念细细嚼碎,拼凑成绀谷隐藏起的情感。
“我爱你哦,つきに。”
“你也一样,把我(被我)饲养一生到死吧!”
半吸血鬼的翅膀张开,遮蔽两人周身残存的月光。暗香袭人,他伸颈,他张开方才吻过爱人的嘴唇,血液的红线再次联系。
收束的巨大翅膀裹住了他的食物。
*海飞丝月萤,与主线无关的时间线捏造
*儿子见色忘队友,给队友先说声对不起(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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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栀子于水面浮沉。适合夏季的清爽活动呢,不觉得很不错吗,这个宣传活动。趁大家需要清凉的时候用水和玩乐吸引目光,投放到地铁上想必能吸引不少游客。”
星谷莫拾敲了敲手上的一打文件,eternity hope的三人松散地散落分布在会议室里。外头的烈日晒得,光斑下的桌面足能烤一桌子大阪烧。
蝉鸣……好吵哦。
面对甲方提出的企划案封面,泳池加刨冰,看起来太阳也很大的水上乐园在蓝色调的造景下温度起码比房间内低……要是现在能泡进水里就好了。绀谷萤吃不到刨冰,望梅止渴地猛灌,矿泉水甜丝丝的虚无味道慰藉了他即将被烤干的精神。
“我自己对水上乐园倒是有点兴趣,能借工作机会去玩一把……嗯嗯,不错——!我看看游玩项目:激流勇进,啊,好多滑梯——!”
五十岚霞按宣传册上的图片一一翻过去。这是座未开放水上乐园的宣传片,工作内容包君满意,不像工作反而像度假了:包场体验各个项目,小吃摊位的烤肠饮料也一应俱全。
“我们三个去的话,人是不是不太够——?”五十岚霞把册子翻过来,“你们看,回旋大喇叭这个项目,一张皮艇得四个人坐。”
“我在国内玩过,三个人也可以,如果体重足够的话。需要四人是出于安全考虑,太轻了容易飞出去。”
星谷莫拾轻描淡写,话一说完他也察觉到不对,三人面面相觑。
偶像的体重,怎么能压制住想飞的皮艇啊!!!
况且这里还有个BMI低到让人怀疑不吃饭的家伙……五十岚霞的目光幽幽转到绀谷萤身上。莫名的罪恶感袭来,后背发凉,绀谷萤搓搓手,分出一只来弱弱举起:
“如果,那个,我是说,对方同意的话,能带家属一起去吗?大家也都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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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虚焦,对回缅栀子花瓣映出的粼粼波光。故弄玄虚地闪闪左右,模糊的四个人影进入画面。
哗——!
半透明的弧度袭来,摄影师避开飞溅的水花,只镜头恰好沾上水珠,一仰对上澄澈的天空。那边水雾喷洒,投出一弯斜虹。
“呜哇,抱歉抱歉,玩得太嗨了!”
绀谷从虹彩的角落突然出现!抹去镜头外玻璃上的水珠,摄影师向他们比划。
好的,就这么接下去。
摄影机被扳动似的,从仰视的角度变到平视,直直给了高月依定的脸一个大特写——“看着我”的镜头语言,强势地撞进收录画面。
“这个角度ok吗?”他转头,沾湿的侧发贴在脸上,勾出他明朗的线条。
“ok哟!”绀谷的声音从画面外传进来。
橙绿色交织的编织手链一晃闪开,视角落到高月身后正对的星谷和五十岚身上。
“つきに,你看他们!”
Eh的另外两名成员正有条不紊地解说,节目安排如此。好看的人在崭新的乐园背景下怎么拍都好看,他们的拍摄流程一条龙安排好,除去泼水开场和游玩之前的轮番介绍,剩下的自由发挥即可。
三个机位一齐对准目前的焦点,他们身处观众的盲区。高月随绀谷的话音望去,冷不丁地什么东西别上了他的侧包子头。
“你放了什么东西?”他捉住作乱的那只手。
“不告诉你!”
不用绀谷告诉,高月也能知道。他们站在eternity hope的代表花树下。团队的三人把花早早绣上防晒的薄外套,只有自己欠了一朵。
甜蜜的花香气从耳后绕来,以他们的默契,高月难有猜错的时候。
有只橙毛狐狸捣蛋,笑得神神秘秘。他放下原打算取下那朵头饰的手:“All right。就放着吧,等回去看成片就知道是什么了。”
他们还没毕业的时候,绀谷该自己把恶作剧坦白了。画面外的只有他们,镜头转回来,自己头上却多了点颜色,脚指头猜也知道是绀谷弄上去的。到时候还得去澄清绯闻,多麻烦。
摘下胸前装饰的卡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咔哒一下固定住高月的新头饰!绀谷拍拍手,大功告成。
“好~的!保持得久一点,回去看个够!”
他拨弄拨弄那朵黄蕊的花,再三确定不会掉下来,再离远一点打量。
“噗嗤…”绀谷捂着嘴,尽量笑得很小声。
也许自己不适合戴花之类可爱的东西吧。高月转移视线到水枪战场的方向,对绀谷手机狂闪的闪光灯视而不见。
展开乐园地图,所有的项目用缩略图一览无余地标注其上。放眼环视一周,设施外的彩灯串闪闪发亮,中心广场挖了个海滩样式的池子,大屏幕舞台赫然其上,两边的音响藏在棕榈中。夏日特色的舞台氛围,周围的热度集中在舞台之上。
绀谷按方位找到它:“音乐…浪潮?”
星谷做足了功课,对项目熟悉得像是对待自己家的产业:“是的,音乐浪潮,晚上六点开始造浪,上面……”他指指舞台,“会请来专业DJ出演,名副其实的水上音乐节。”
“哇……”
“不是自己站上舞台而是台下参与——久违的体验——!”五十岚霞兴致高涨,左拉星谷右扯绀谷,夹在队友之间:“六点开始我们就到时候再来,现在先去玩大喇叭怎么样?”
“回旋大喇叭。”星谷善意提醒。
“哦,回旋大喇叭。”
叫简称应该也没错,大喇叭的标志格外显眼,一定是园内的明星项目。高月进场就发现了,那个像卫星锅一样直指烈阳的炫彩超巨大格纹喇叭,以恨不得霸占游客视野的气势跨坐于入口左侧,排队的栏杆弯弯绕绕留出足够三十人左右的长度,未来人气爆棚,队伍多半能超出栏杆。
“四人一起玩就是为了这个,大……回旋大喇叭——!”五十岚首当其冲,气势汹汹地杀到进场处。
抬望眼,高楼耸立,悬泉瀑布飞漱其间……要想玩,首先得把四人的皮艇抬到五层楼高的滑道顶端、那边的小楼去。工作人员把皮艇斜斜地靠上五十岚的背部,那皮艇上五个洞镂空着,加装了八个把手,一眼能看懂应该坐在哪里。他自信地抓住把手往上抬。
皮艇和空间像是固定住了,一动不动。
“加油哦霞くん,我这就来帮忙!”
绀谷和高月抓紧两步上前,一前一后找到对角把皮艇托上肩膀。五十岚与皮艇悬空,左右其他人没发现身高问题,体贴地归回星谷身边。
“呵呵,这里可以友情提示一下,可以约几个力气足的玩伴,或者求助工作人员。”完全没有掺和一把的意思呢,星谷先生。如果在综艺,一定会配上这样的字样。
二人组步伐悠闲地跟上,早有工作人员在楼上等候。
“请入座,坐到四角的洞里之后腿伸直交叠摆放。”
“哇啊……这么高。”绀谷站到一旁,眺望园内风景。五颜六色的缤纷色块把设施分成好几部分,水上滑道交错,不同的项目途中也许能打个招呼?大喇叭的粉蓝方格让人目眩,滑道又高又陡,从这里溜到喇叭里头几乎可以直线下坠……联想起之前游乐园跳楼机那种失重的感觉,他不安地靠向高月。
“绀谷さん,脸都吓白了呢——”
“我这是防晒涂多了哦?”
喷泉样的水流自皮艇下的滑道涌出,托得皮艇一颤一颤抖动,没有工作人员拉着很快就会进滑道先行体验一番。
这是工作、是工作就没办法了!!!
绀谷萤一咬牙一闭眼,表情凝重视死如归,四人终于登上皮艇。
“请抓紧扶手,过程中不要松开。……也不要牵手。”
摄像机角度完美地避开绯闻画面,被迫松开手的两位交换眼神,他点点头,他也点点头。
“他们准备好了,我们走吧。”此乃过度解读。
工作人员答应一声,松开了手。皮艇随着水流慢慢提速,进到滑道里。
“开始好像挺慢的哦——?”
“呵呵,是呢。”
“……什么东西掉了。”
“不会是花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艇飞快地旋转!漂移!过弯!冲刺!一往无前地往出口冲去!四个人跟着挤来挤去,手抓得紧紧,没一只多余的来安抚他人。
飞出滑道迎来光明,然后落到喇叭里头!皮艇狠狠反弹,借势能冲到另一端的最高!
“不会要翻过来了吧啊啊啊啊——”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转啊啊啊!!”
“五十岚加油,很快你就能突破高音了。”
高月睁开眼睛,出滑道的一瞬间水溅到他的脸,希望没有相机对着自己拍,抹不掉水的面容肯定非常尴尬!左右两位尖叫与皮艇高度成正比,对面的星谷时不时出言打趣,好一副其乐融融好队友场景。
五十岚紧闭双眼,抿紧嘴唇,强行将叫喊憋进喉咙里,绀谷却睁大眼睛,叫得惊心动魄,表情却格外兴奋。
“啊啊啊啊啊啊啊飞出去了啊啊啊!!”
“绀谷さ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艇在喇叭里画着摆线,几次高得飞过高度的一半,绀谷起初呐喊发自内心。自打睁眼看清周围,恐惧感反而消失了。
撕心裂肺的惨叫为的是吓唬吓唬唯一沉浸式体验的霞~他朝高月眨眨眼,发去狡黠的消息。
荡得比秋千更高,不安分地往上旋,四叶草形状的皮艇扑通!地弹射入水。
漂浮漂浮……地转起了圈圈。
星谷揉了揉生疼的耳朵,被五十岚顺手勾住。
“绀谷さん高月さん,故意的吧!最后完全已经在笑了!”
“高月先生最后几圈才开始,被谁撺掇了吧?”
高月摊摊手:“Hmm,谁知道呢?”目光飘向唆使他的罪魁祸首,那人却藏到摄像机外,往水里摸着什么。蓬蓬松松的天然卷沾了水,粘嗒嗒地垂着。
“在找什么?”高月手势告诉两人自己离开画面,蹲到绀谷身后的台阶上,掬两捧水又一大没一搭地往他小腿泼。开机泼水玩儿还是小打小闹地,身上没湿多少,大喇叭下来一趟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要不叫水上乐园呢!
“奇怪,怎么找不到……つきに看到我的缎带了吗?白色印雏菊那条。”
“你早上出门不是捎上了吗?”
绀谷指了指自己披散的卷发:“我换掉啦,刚刚绑的就是白色的,它好像掉了。”
说起来刚才确实什么东西落下来了……高月看向大喇叭出口,那儿也找不见缎带的踪影,大概吸饱了水沉底了?高月下意识摘下泳镜,手下摸了个空。哦,今天没带出来。
余光观察周围,他走下水:“相机过来了,先等等。”
脱离录制画面,工作人员送来毛巾。星谷抹了把脸:“他们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他们综艺上的多了,不用担心他们啦——。”五十岚抱膝坐下休息,眼睛离不开皮艇。
“那两个人自然而然就会走到一起去呢。之后的录制要分组行动,我本来还在想高月先生会不会独自行动。”
感受到五十岚狐疑而“原来如此”意味的眼神,“怎么了吗?”星谷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星谷さん没看出来吧,他们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五十岚高深莫测摆摆食指。
“他们关系好,整个梦之咲都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等吧——他们公开的时候你就知道来了——~”
那边两个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台阶上,背对摄影机说些什么。绀谷用手捋了捋一头乱发,高月递去自己的编绳手链,或者说,编绳的发圈。
“锵锵~辫子复活!”
拨弄两下自己的侧马尾,确定发圈比原本的缎带坚固,绀谷放心地接过毛巾,抛条新的干爽的往高月那边。“つきに——!”
另一头牢牢接住,水汽覆盖下皮肤柔化般,呈现出阳光的色泽。“谢谢。”高月对工作人员低声说道,接过捞上的白缎带,护腕一样缠上左臂。
“走吧走吧——还有好多项目呢——!”
Eternity hope的三人走在前头,长腿的反而走到后边来了,真怪。高月依定抓紧几步,超过了欲盖弥彰等待自己的人。
他马上追上来了,马上。
余光里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肩头与自己并在一块,他们顶着艳阳走向以后的好时光。
✧
“Hey yo everybody!Welcome to music fes——”
暮色四合,红霞散去,七彩的激光穿透绀色天空,音响全力释放!星谷和五十岚拖来双人皮艇,一路推进音乐浪潮的浅滩。下午还平静的水面里头零零落落地散开许多人,宣传活动的夜场,也是水上音乐节的首映,人群的聚集构成热烈氛围的组分。
“Let’s Party!!!Put your hands up——!!!”
人群的欢呼盖过造景的浪潮,星谷坐上皮艇,任由五十岚推他往前冲!赶在下一波大浪之前,五十岚一个箭步跨上皮艇。
“哦呼——!”他跟随台上DJ挥动双手,“星谷さん,台上主持那位不会是高月さん吧——”
一道细流击中他的太阳穴。
“噗噗,答错了哦霞霞弟弟!”
像什么综艺选秀落选了一样,另一艘皮艇施施然转过来。高月肩头扛水枪,指着天空扣下扳机,细流融合灯球变换的光色抛物线地打到他们的皮艇上。绀谷划拉水面调转方向,面对他们时双臂交叉,模仿五十岚的语气:“高月さん在我这里哟——”
宣告胜利地再开两枪,两艘艇上的偶像们对视一眼,人工海浪里玩起了激流勇进,锐不可当地冲出两条道占据最前方的黄金位置。
“萤,我们往那边一点,那里浪大。”
“好哎,浪大点才刺激!”
手臂作船桨,水花甩到后头去,他们的皮艇摇摇晃晃地拐到浪尖,沐浴在炫彩灯球之下。夜色下的人们陷入狂欢,大分贝音乐敲击鼓膜,浪的频率好比心跳雀跃。音响的振动传达到皮艇之上,激情挥动手臂,跟着音乐摇摆!
躁动的氛围中工作的概念抛之脑后,今晚成为四人独享的毕业旅行。
“——?”轰鸣的音浪盖过人声,星谷戳戳五十岚,指向高月和绀谷的方向。
“别去啦——”五十岚贴近他的耳朵大喊,“录制都结束了…给他们留点二人世界吧——!”
和他们约会的海滩不同呢。
头顶彩色激光飞射,置身浪潮中沉浮。DJ打碟配合大屏幕上动感剪辑,气氛推动直达高潮——
双手高举!彻夜狂欢!!!
偶像舞蹈的本能被节奏唤醒,身体不由自主地律动。他也一样吗?
绀谷萤回身,高月的瞳孔中倒映出舞台光辉,轮转闪烁。昏暗光线下贴近了,皮肤真实的质地、兴奋汗湿,微微潮气。周围越是暗沉,他越是发亮。
他也一样。
他注视着,一滴汗自额头落上肩膀,吸纳周围的光景,缓缓地诱人地滑进高月胸肌的沟壑。他咽下唾沫,心脏咚跳比鼓点还快。夜空一样蓝的双眼幽深,摄下另一半的纪念。
热舞的女郎卖力煽动气氛,海洋球像游行的花一般,肆意丢出,所到吸来周围人哄抢。挥舞双手的人更多,为音乐浪潮,也为好彩头的球球。身着牛仔短裙的女郎卖关子转了一圈,球往这儿投来。
他们面对面,脚挨脚,发丝过渡为水面的绚烂颜色。
“你也想要球吗?”高月贴着他的耳朵发问。
“唔姆!”
圈住的对方的腿忽的收起,一个翻身钻进粼粼水面。橙色的脑袋藏进水里,不一会儿游没了踪影。
去哪了呢?去找球了吗?还是为避嫌找队友去了?今天避嫌得足够多了吧。高月划划水,往他的方向漂去。
“别动呀。”
修长手臂破水而出,搭上他们的皮艇。另一只手神神秘秘地背后亮出来——正捏着颗粉色的海洋球。
“给~你!”
绀谷萤两条光洁手臂勾住皮艇,上身懒洋洋探出水面,笑容得意洋洋。海洋球轻轻放进高月手心,画面如同小美人鱼找来夜明珠,好让王子黑暗中看清自己的容颜。
哪需要夜明珠呢。
他反手将海洋球送上皮艇,侧身翻下来,水花之下洇开泡沫,碰到脸上破开,些微地痒。他们很近,展臂就能搂抱到一起。水上声色依旧,隔层亮色的水面,模糊的亲吻湿乎乎地凑到一块去。
呼吸之间的水泡点点溢出,他们闭上眼,空空的皮艇阴影下发酵不为人知的关系。
青春是一场盛大的逃亡,毕业时逃过青春的懵懂,现在他们手拉手背离人群狂奔。
他们急切地跑向情欲。
背向那片绚烂,往阴影下疾走。对于他们的爱情,灯光也太过刺眼。沿途滴落的水珠形成特殊轨迹,莹白月色见证过它,那是人鱼回归海洋落下的鳞。
更衣室的帘子拉上,隔离一切可能的视线,僻静也成了两个人的僻静。
“你该不会想…?”
“你不想?”
被直白攻势击沉,绀谷萤——或者用身份信息上的名字,应该叫做松高萤——顿了顿,除去脸上红晕,神色和皮艇上望着高月时别无二致。高月摩挲他的下颌线,嗅出这神色叫暧昧。
“想,从你系上我的缎带就想。”
隐忍的唇吻高月的下巴,贴着他的侧脸一路延伸到眼角。揭开泡水的薄薄外披,瘦削的白T恤靠上结实的黑背心。水上乐园的体感和家里的浴室完全不一样呢。
就着深入的姿势,绀谷埋进高月的颈窝,安心而舒适。
“啊,水枪和海洋球忘了拿。”
“Who care,之后再说吧。”
缎带从高月手中以束缚的姿态归还原主。外头的热闹还久,不差一晌的偷欢。
今日摘下的缅栀子掉到散落的衣物之上,被水流冲走之前,戴回摘下他的人汗湿的额发间。
偕芳
*架空古风双性转萤na,后宫背景,不贴和实际请多包涵。
*神无月七夜=申七夜,绀谷萤=甘谷萤,类似这样改名,一眼就看得出
*赶时间没写完整真的抱歉!希望有机会写后续!
*纯爱小情侣萤na七夕快乐!
1.
缀着金饰的双手毫不心疼地并用着刨开土块,缝隙中露出一角儿红布。翻开上头遮掩用的碎石,申七夜掏出里头的东西——一大个坛子,坛肚子上红纸黑字写了个“梅”。
她拍拍坛子,手臂上珠链摇晃。酒液跳动,叮咚作响。分量真足哪,沉甸甸的。再张望,四下无人,她匆匆把那坑埋了,抱个坛子赤脚跑进卧房。
“葡萄,石榴!拿碗来我们分酒喝!”
偌大的宫内只她一位嫔妃居住,其他下人都走了,只留两名贴身的宫女。一宫主位除了不短缺东西外,过得和冷宫里头差不多。
“拿碗还是拿杯盏?”厨房里烧水的叫石榴的问。
“叫你拿碗就拿碗,多话。”庭院里头扫洒的葡萄回答。
石榴应了声,找来三个小碗,往沸水里滚了滚才送到卧房。申七夜揭开红布,寒梅一样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倒了满满三碗,一碗赏给石榴,还一碗等葡萄来一块儿喝。
“娘娘您又不穿鞋,咱们这儿不比大漠里头,全是石板路呢。您仔细着凉。”
石榴找来绣鞋,因为申七夜至今没学会踩花盆底。七夜还踢脚打发时间玩儿呢,看腿环脚链,金灿灿的晃眼睛。她身上穿着戴着的,一应仍是故乡风情的缎布纱绒,与朱墙黄瓦的皇宫格格不入。
如同只凤尾蝶扑进关金丝雀的笼子里,算不上拘束,不过仍置身笼内。
七夜正喝酒呢,石榴蹲下身子,轻巧地帮她套上鞋。绣鞋才挂上脚尖,七夜一口酒水没咽下去,翻身单脚跳跳,和石榴拉开老远。
“咕咚。”她吞下含着那口酒,“放着就好,我自己会穿…哎……你们中原人怎么穿个鞋还要人伺候,规律真多。”
石榴提鞋走近一步,七夜就后退一步。僵持的局面从桌前对到了梳妆台。
“哎呀娘娘,我们俩留在这不就为了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嘛!您不让我们伺候,奴婢们手脚都发懒了不是?”
“呃呃,可是,不穿鞋就会着凉也太夸张了。”七夜双手胸前交叉,满脸抗拒,肢体动作生动诠释无声的语言。“留着你们只是想有人做个伴,一个人天天窝在这里哪都不能去,多无聊啊!”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主仆博弈最后应了这句。七夜接过绣鞋和罗袜,规规矩矩套上。边套,还边瞧石榴神色,穿整齐了才满意。
腿环配鞋袜,不伦不类的。
“这样可以吗?”
“娘娘真棒,都会自己穿鞋了!”
“呀你这丫头!奴大欺主了!”酒碗满上,七夜豪迈地把其中一个塞进石榴手里,“自罚一碗,喝吧!”
七夜带来的风俗被两个宫女学了个七七八八,石榴端起碗,不无恭敬地提醒:“娘娘,倒酒六分满八分满即可。”
一仰脖子,酒液灌进口中,直入胸怀,爽快!
这坛子酒乃是她和亲来时,龙椅上那位赏的。那时候皇上借着见她的由头,赏的酒十有三四又进了他的肚子。可不便宜了他嘛!于是找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七夜刨开宫内榕树下边的土,藏进几坛。皇帝再来,告诉他没酒喝了,果不其然来的次数骤减!七夜一举两得,有酒喝,乐得清闲。
“——娘娘,皇后宫里的人来了。”葡萄叫喊着通传。
不好!可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私藏好酒!
石榴和葡萄手脚麻利地收拾桌面,碗来不及放回,酒坛子也没正经位置存着。情急之下,七夜抱起坛子放到自己身后,斜斜靠上,好让身体遮住坛子。
“姑姑有什么事情吗?”
来人宫女打扮,衣料显然比石榴葡萄她们的好上许多,她扫了眼宫室内的布局,对桌上几个白瓷的海碗更是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来:“圣上南巡,带了位新嫔妃回来,正殿上吃茶呢。圣上和皇后娘娘有请萱贵妃娘娘同去。”
“哦,这就来。”
那人福了福身,便不多停留地离开,大概还要通传其他的嫔妃吧。又到了和不熟的所谓“姐妹”聚在一起的时间,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烦。
“一个和我一起去,一个留下来看门吧?”
石榴兴冲冲地跑来,被葡萄伸手一拦:“你刚喝了酒,冲动容易误事,还是我去吧。”
潦草披了件大袖衫,七夜带上宫门,散步一样不紧不慢地向人群拢去。
“萱贵妃娘娘到——”
七夜到位时,人总算齐了。室内嫔妃各有各的座儿,独独中间跪着的那位美人,不像是进了宫里当主子认姐妹,倒是蹲大牢前候审扣押似的。
上头的男声发话:“来见过你萱姐姐。”
那新的美人徐徐转身过来,原从背后见得她橙发及肩,卷卷弹弹像夕阳下的绵羊毛毛,猜想她是个松软可爱的。不料对上大漠夜空颜色的一对招子,竟然柔柔的,烟波里漂出来那样。
七夜心里一动,对方双目含笑,弯着眼瞧自己,小绵羊变作小狐狸。自己似乎能理解为什么皇上要把她带回来册封。
谁也不愿错过个灵巧的美人不是?
“赐座吧。这位是新来的甘答应,今后大家都是姐妹了,不必太拘着礼。”
她轻轻提着裙摆站起来,落地的每一步小心翼翼,屏气凝神走钢丝似的。举手投足怯生生的,七夜也曾度过这样的时候——刚学着踩花盆底的她也是这样的步态。想来这位新来的甘答应不是贵族小姐出身。
把她看作狐狸,大概是自己眼花?她还什么都不懂吧。七夜好奇地盯着她多看了几眼,视线相交那瞬间,对方含了含唇,悄然移开视线,双颊红扑扑,好比外头盛开着的美人面。
回头问问她的宫女,如果缺了绣鞋,自己能送双给她。
那头落了坐,皇后宫里的侍女奉上杯茶来。甘答应朝侍女点点头,低头啜饮,眼睛还抬起来张望着。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巴眨巴眨,绽开个笑颜来。
妃嫔们原都正坐着,被她这一笑,好似暖阳晒了进来,室内凝重的氛围化开,不少娘娘捻起手帕掩去嘴角。七夜侧过头去,假咳两声,手腕碰上脸颊,察觉到微热的羞意和勾起的弧度。
上位金黄衣饰的贵人也为之感染,皇后开了金口:
“甘答应还没有宫室吧?看你与萱贵妃亲近,不如就到她的长虹宫去住,如何?”
2.
她来自己这已有个把月了,甘答应,现在应叫做甘常在了。短短一月内晋升,礼物一茬茬地往宫里头送,显然得了恩宠。
申七夜横躺在榕树枝上,这株榕树生得好,枝繁叶茂,最妙在它粗壮些的枝条连着扎地的气根,在上面跳都不怕折了。
她原本住的宫室比如今的长虹宫要小,皇后娘娘忽有一天,安排她到了离皇帝寝殿更近的长虹宫居住。皇后握住她的手,“安排你来用意为何,便藏在宫室中了。你且体会着,悟到了也该开始行动了。”点了点榕树,这样说道。
为什么呢,七夜体会着。她不常与其他嫔妃多走动,熟悉些的也就一个爱书画胜过爱男人的于文枝于妃。
“开枝散叶,皇后娘娘多半是这个意思。你进宫比我早,膝下还无一儿半女的,坐着贵妃的位分,只凭母家的关系,终究不安全。”当年的于贵妃长叹一声,“要我看,四方围墙中间一株巨木,是为‘困’字。我们哪儿也去不得。落花归土,落叶归根,我们死后一抷黄土,还送不回故乡呢。既困于囹圄,不如认清现实。”
再然后,这番话不知被谁传了去,于贵妃成了如今的于妃。
自己外乡而来,触碰规矩尚且可以用不知搪塞,再有的勾心斗角她实在不愿参与——这门亲事不是她自个儿定的,她还不想来呢!无宠无子虽说日子过得不如她在家时候华贵自在,但没有性命之忧。
皇后送的这棵树,就当作是她体恤自己喜欢玩耍,让自己在宫中多个玩法消遣好了。为身上华服放弃高处视角岂不可惜嘛。
左右见不到人,石榴葡萄这个点准备饭菜去了吧。七夜单手吊住树枝,身上金饰晃荡晃荡,整个人一跃而下。
“当心——!”
一团罗裙飞来,脚没落地呢,就蜷成一团掉进来人怀里。来人发髻跑乱,自己落下时打掉她两根钗子,可不正是她宫里见影不见人的甘常在嘛!每天大早按规矩给主位请安,之后便不知去哪位娘娘宫里头坐了,日头快落了才回来。
怎么抱着还不撒手了呢,她哪来这么大力气。七夜戳戳她锁骨,倏忽凑到她脸前:“甘答应?”
“哎?嗷!”她赶紧松开手,仔细打量起七夜来:“贵妃娘娘安,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我跳着玩呢,你才是,我没把你压坏吧?”
拉来她双臂一瞧,果然肘子臂膀红了片。“我好爬树玩儿,不会有事的,别太担心。下次看到就躲远点吧,我怕砸到你。”七夜揉她红肿的皮肤,免得之后淤血发青,时不时抬头嘱咐她。“你怎么不看我?”
“这个……这个……”甘常在收回手,测过脸,目光轻扫:“娘娘平日里都这么穿着吗?”
低头瞧瞧自己,纱丽已然松开些,小麦色的丰满袒露近一半,腿侧布料半合不合的,一双手臂叮叮当当除了镯子链子外全露着,对他们中原裹粽子的穿法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七夜若无其事地提了提衣服:“我们那儿都这么穿,动作起来方便。”
这下甘答应总算肯正眼对自己了,七夜释然,想起还没和她好好坐下来说上话呢。
“是呀,宫里衣裳华丽,臣妾也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裙子又沉又长。”她左右张望,见没旁的人了,便靠近七夜,七夜附耳过去。“像笤帚,走过一圈,地都扫干净了。”
“噗哈!可不是嘛!”
顺她的话,七夜朝她下摆看去,许是刚才跑动,内里的纱扯开了一块。
她像个实诚的人,和其他嫔妃也相处得不错,挺受欢迎的呀。之前还见于妃送她回来,应该没长那么七八十个心眼子吧?
“你的衣服乱了,不如先回去梳洗一番,晚上到我这儿坐坐吧?”
早于七夜心中明白,嘴巴先发出邀约。甘常在眼神一下儿亮起来:“好呀!那我先回去收拾收拾!”
提裙摆跑走的身影远去,七夜嘴角噙点儿笑意,她抬头,先见着宫墙再见着天。
哀叹涌上心头,笑意也散去了。
用过晚饭,各宫院里头灯笼挂起,来去的路上昏黄的光照着,甘谷萤循七夜给她留的门透出烛光赴约而来。
“怎么来的这样晚,我还想约你喝碗茶呢!”
“实在不好意思……臣妾想见贵妃娘娘前还是梳洗打扮好了,才敢来见,不自觉耽搁了时辰。”
她换了身更素净的衣裙,两根银钗挽着,手上拿个茶饼。远远地,茶叶芳香,沁人心脾。“这是内务府送来的,臣妾家乡产的新茶。恰逢饭后,想着和娘娘一齐尝尝。”
她说着,身边宫女就要拆开那封茶饼。葡萄大声叫住她:“且慢!”
甘常在浑身一抖,双肩内扣恨不得包住自己,显然吓得不轻。石榴立马投去怀疑的眼神。七夜见着竟一丝心疼。
葡萄从盒子里拿出根银针来,插入茶饼里头。过了片刻拔出来,银针光亮如新。石榴松口气,甘答应的宫女忙着给她顺气,那茶饼搁置到桌上。
“失礼了,凡是进娘娘嘴里的东西,我们都得先验一验的。”
甘常在摇摇头:“没……没事,要不,它送给贵妃娘娘吧,今夜我们喝别的茶?臣妾听贵妃娘娘安排。”
甘常在眉眼如常,她的宫女倒是义愤填膺地:“我们还没验过你们的点心呢,倒怀疑我们小主!”
“沉璧!”她拉拉宫女的手,示意她住口,“你先回去吧,两步路的距离而已。贵妃娘娘人善,不会为难我的。”
自觉失言,沉璧只好听话回去了。房间里剩甘常在一个外人。
“沉璧,是叫这个名字吧?她好维护你啊,是你家里带来的吗?”葡萄沏茶,石榴端上绿豆糕,七夜先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你也吃吧,没毒,挺香的。”
“娘娘见笑了,臣妾家贫,养不起奴婢的。沉璧为人正直爽快,进宫后也是她一路帮衬。”
甘常在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将糕饼放入口中:“哇,化了。”
“对吧!你们中原的糕饼入口即化,好吃是好吃,就是分量有点儿小。”七夜直接把碟子推给对方。“真好啊——我们石榴和葡萄也是爽快人,所以我才留他们在身边。她们三个应该能相处得来吧!”
甘常在还没发话,石榴先嚷开了:“我跟着娘娘,谁也不好!我不和暴脾气一块儿玩!”
葡萄捂住她的嘴:“常在娘娘还没说话,就你多嘴!”
“下去吧你们俩!打架别让别人看见啊!”七夜站起来,又吓对面一跳。把那两个活宝推走再坐下来讲话。
“我们这儿……没什么规矩,让你见笑了。”
“臣妾才是,许多规矩都不懂,还请娘娘海涵了。”甘常在站起来行了个礼,七夜拉她起身,一拽就起。
两人大眼瞪大眼。拉着手相顾无言,烛火都沉默地不跳灯花了。
“石榴和葡萄,娘娘起名好、好自然啊!是有什么典故吗?”甘常在急忙开口。
七夜回了座位,漫不经心地答她:“我家盛产石榴和葡萄,所以就这么叫他们了,比较好记,我也喜欢。”
就、就这样?甘谷萤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愣愣呆呆。
“如果你是宫女,我就叫你橘子!”七夜摆摆手,“别娘娘来臣妾去的啦,看你也不习惯。姐妹相称也行,叫我本名也行。我的名字用你们的话讲,叫申七夜。”
“哦哦!橘子见过七夜娘娘!”
“你的名字呢?”她刚刚口误了!多紧张啊!七夜心中窃笑,觉得好玩得紧,又不希望她太拘束。直觉眼前的姑娘日后能成为说得上话的体己人儿。“听说你和其他姐妹玩得好,怎么到了我这就磕巴了呀?”
“我一见贵妃娘娘,脸上不知怎么就烫得厉害。臣妾容貌一般,也不识几个字,自知不足,不知道和娘娘说什么好……每每相望,脑袋里有什么想到的想说的一应忘了,呀……”她挥挥帕子,“光顾着说我的事儿了。真不好意思。”
看来让她全放下那些虚礼是不成了。听她直白地说这些,怪不好意思的,更何况她热切地注视。要不是早知自己容貌不符合中原的审美,恐怕真要被她哄了去!
“娘娘给他们起名因家乡特产。日日呼唤,娘娘会不会想家?”
“想呀,怎么不想,家里自由自在的。我们大漠里头也算得上富饶,一点儿不比这边差。”
她说起飞鹰,说起尖顶的宫殿,金碧辉煌,廊下绕纱;说起骆驼,说起出外带柄弯刀带壶水,不日可出王城;说起她睡着,水果甜香催人醒,舞女阶下踏鼓而舞,她兴起了也跃入人群中,披上面纱且歌且行。
“真是自由的地方,娘娘的故乡子民也过得安泰幸福吧?我这辈子怕是不能去了,多行些善事,指不定来世能投在娘娘的故乡做个自由人。”甘常在难掩向往。
“你呢?我也想听听你的事情。听你说穿不惯长裙,想来也和寻常妃嫔不同吧?”七夜握住她的手,甘谷萤反拉住。“我还没听过你是怎么进宫的呢!”
“娘娘真想听吗?您不嫌我身份低微的话。”
七夜豪气云天地拍拍她:“哎,说的什么话呀。哪有天生的王呀官呀,大家最早不都是一样的嘛……!”话没说完,对方手指抵住自己的嘴,不让说了。
“娘娘慎言呀!规矩说不可议论前朝的!”
“哈,没事,规矩对我没用,你看。”七夜摊手,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饰。“他们还不敢对我说什么。该你啦!”
从哪里说起呢?真要从头来讲,前朝,市井可是样样相关。女人的命运不由己,可因为环境的缘由太大,这大的影响往往被略去了。不如不讲的好。
她软声讲,七夜听她说话细声,更觉可爱:“我姓甘,家里种稻,名字带个谷字,叫谷萤。”
“好名字啊!夜中谷场飞流萤,有粮有景呢!”
“谢谢娘娘抬爱。娘娘如不嫌弃,喊我一声小萤就好……”
七夜嘟起嘴来:“那你也叫我的名字。”
“那不合规矩……岂不玷污娘娘美名?”
“我们私底下叫,不碍事的。也没有其他人听见呀。”
甘常在点点头,七夜以为她要叫自己了,她却接下去说。“小萤我家原在南边的乡下,家中父母年迈,我和父母种地,收成了卖些米面过活。家中小弟声音好,身段也好,小时候送去学唱戏了,现如今当个伶人。”
“哦哦!家中四口人?”
“是,父母姐弟一共四人。”
七夜拍起手来:“我家也是,除了个八杆子远的叔父,就剩我的父母和兄长。”
甘常在的声音呿嚅下去:“娘娘,我们这儿少打听家中亲眷,提亲的时候才问呢。”
“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娘娘问的话,没关系啦!”
“那你和那位怎么认识的呀?”七夜拱手,“那位。”
甘常在面色为难,迟疑地开了口:“那天我照常给弟弟的剧目捧场去,我那时回家,见月色正好,四下无人,情不自禁唱起弟弟教我的一段儿,不想圣上也在,实在献丑……再后,圣旨就到了家里。”
“中原的曲子我听过,过节时候宫里也会情伶人搭台子唱戏。”七夜托着脸,目光灼灼,“那你唱的一定很好吧!”
甘常在退开一些:“不敢当,皮毛而已。我一直觉得是景色宜人,借天机有的这段缘。”
她面色泛红,目光躲闪。可怜的姑娘,恐怕丢了真心抛给无情郎。“相遇别致,情也怡人。不过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句,你可不要不高兴啊!”
“您说吧。”
“后宫吃人,除了我之外每个妃子和皇上都有那么一段情,她们……除了皇后和于妃早看开了,其他都暗自较劲呢。大家都想美好长久些,感情永不变,可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你要想过得好些,就不要为个老……咳咳,不要为虚无的东西拼死拼活的,多不值呀。”
她们的宫外不远,就是荷花盛开的锦鲤池,七夜早些年进宫最爱去那儿玩。大漠少水,也没有鱼,活鱼往来翕乎,别有意趣。
可她现在不去了。
那池子里沉着的冤魂可不知比活鱼多还是少呢?
她似乎害怕,手都在抖,却比七夜想象的更平静些。七夜凝神,忐忑地回忆自己刚才的话是否传达到自己的意思,手上一暖,那甘常在反而包住了她的手。如她所说,农家的女儿力气大,手大,指头和掌内生着粗茧子,令七夜生出她牢靠的错觉来。
“七夜的用心,我明白。”
她眼眶微红,进来之前她的眼妆也这样的艳吗?七夜想不起来,她心中描摹昏黄烛光下,对面人柔和的轮廓,任她握住自己的手。她说什么我都愿意信的,突兀的想法从心底冒出,七夜竟不排斥直觉,听之。任之。
“话说到这份上,我才觉察七夜待人真心……惭愧呀!”她抬起手腕,拭去眼角泪花。“我笨嘴拙舌的,表不了情。七夜愿意听的话,不如我唱一段儿给你……?”
“好呀好呀!今晚你唱给我听,明天我给你表演个吹叶子!还没人知道我会这招呢。”
甘常在清了清嗓子,眸色沉沉,指尖离七夜脸庞不到一寸,描边一样掠过:“唱点什么呢?什么适合呢?我也只和弟弟偷学了几段……”
“此情此景,应唱什么呢?”七夜掩面而笑,“随心就是了!”
良贾深藏不露奇,乔妆却似贫儿。
那知石崇步障开成锦,把我王恺珊瑚碎作泥。
似小姐这等诗,真有雪胎梅骨,冷韵幽香。
暗中但觉香浮动,认处难分影是非。
真佳会,谩道是——
伊能怜我,我更怜伊。
3.
若动情,何须朝朝暮暮,一眼足矣。
进宫前早做好面对各家贵女的准备,心态放平……自己进宫,从不是为争宠。所图不过一家人的日子安稳好过,上天弄人,偏给她落下一段缘。
她从市井来,感受过的一生嚼在娘娘们嘴里,轻飘飘的。富贵人家以为,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汗滴禾下土,那汗和他们一样,都是香的么。
心中难受,腹诽,说不出口。
从今往后,家里就可以不再拮据,弟弟也不必每日含石子吊嗓子,留得好身子带父母安定一生。进宫好啊,好就好在一朝麻雀变凤凰,鸡犬升天。
“谢娘娘赏赐。”
皇后的凤冠千斤沉吧,不然她为什么那样疲惫。
“免礼,甘贵人。本宫喜欢你,看你欢欣,本宫也欢欣……真像本宫初入潜邸的模样啊。”
皇后人善,是个尽职尽责的皇后,她对正妻的名头似乎不那么在乎,更像辅佐皇帝家务的女官。于妃教自己看书,使自己混在妃嫔中不至于太俗,没有格调。她们好,甘谷萤铭记于心。
虽如此,只有一处她可以不加修饰地行事。
“娘娘,保险起见我拿了去太医院,说是这饼茶没问题,确是今年的白芽奇兰。”
“早跟你们说了小萤不是那样的人嘛,我看人不差吧。她过会儿来,你先把茶泡好。”
葡萄“对对对,是是是”地乱应,抱着茶饼走了。日头正好,光束透过榕树叶缝,七夜的金发自然垂落,纱丽细闪着,熠熠生辉。枝桠间流过条灿金的河。
她屏退沉碧,绕进宫门。
“七夜——”
“哎,来了!”
心上人稳稳落进她怀中。中原人好女子肤白细嫩,她却觉得小麦色健康,掌心触感柔顺,却不是养出来的一身娇肉。
她生动,美丽,神秘,又邀人探索。甘谷萤心想,这样的七夜再好不过。因搂紧了而勒出的大腿都显得分外可爱。
悄悄地……捏捏。
七夜唰地跳下来,目标明确对准自己的侧腰:“好哇,竟敢偷袭!”
“娘娘饶命!”甘谷萤提起裙摆,绣鞋踏上台阶,打打闹闹钻进七夜的寝殿。
入宫半年有余,生活尚且安定。初入宫门抬头红墙黄瓦,现如今能见着这株大榕树,日子也没想象中难熬。
“今天想梳个什么头发?画个什么样的妆?”嬉闹到了铜镜前停下,润泽的倒影色调复古,映出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个美人儿。头发挽好的给散发的盘发髻,暖色的发丝相映成趣,就如同晨起时她们发丝交缠,晨光撒下,发浪浮光跃金似的柔和灿烂。
“别动、别动啊,再动头发要歪了。”
七夜拣起随便一根钗子,趁手把玩,流苏编得细密,她便伸长了去,拿流苏底下挠人家手背。
“辫子歪了我可不管啊?”身后人任她痒痒着玩。七夜只好作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今天我们干嘛去?”
“晚上放河灯呀,我托人带了两只莲花灯。于妃说啊,花开并蒂,各表一枝,咱们做个并蒂莲样的姐妹也好呀。”
“你倒听她的话…那我穿哪套衣服好?”
“和我一样,红裙绿衫?”
“好呀!”她往门外招呼:“葡萄?石榴?”
“您还记得有咱们在呢!”石榴气呼呼地,还是第一个赶来:“您有什么吩咐哇?”
“帮我找找之前发的衣服里,红裙绿衫的有没有?”
衣橱里本朝制式的衣服压了一堆,原都积压箱底,自从她俩谈天后,甘谷萤与她讨论服饰,才搬出来试穿一二。
“有的是呢!”
发髻逐渐成型,配饰不同,却同是飞仙髻。两圈环,中心孔,状似飞蛾圆翅,古今图画中许多仙女盘此发髻飞天登仙。做个宫中仙,虽上不去天庭,倒也还是美的。
“小萤?”
“哎。”
“唱点什么听吧?许久不听你唱曲子了。”
“好哇。我正有首想起来的,恰合适呢。”
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
深闺步步相随唱,也是夫妻样。
“这曲怎么这么短呐?”七夜问道。头上停了动作。石榴为她更衣,往镜子里再看,两人几分相似。
“这时候往下唱不合适,晚点再唱吧。”
“唱曲也要卖关子,你呀!”
红裙作喜服,绿衫作花树,满头繁花琉璃冠,颈项珍珠璎珞圈。一对叮当玉镯两人分戴,碰不出响声,碰得出火花。
七夜换上红绣鞋,“真好看啊,要成亲似的。”
“成亲的话,还差两朵大红花,给新郎新娘绑着的。”甘谷萤帮她理好碎发,“沉碧,拿花灯来!”
莲花灯开得饱满,刷成粉红颜色,为防水加了层清漆,红色越发地鲜亮,晃人的眼睛。
“大红花就是莲花吗?”
“是红布做的花,层层叠叠的可好看。”
她们将莲花灯捧于心口,另一只手相互牵好。铜镜之前,相对着缓缓鞠躬——没有长辈在场,更没有证婚人,她们默契地知道了,什么时候该抬头。
礼成——!
天色渐晚,风声细碎烛影乱。长虹宫水渠边上,两朵红莲秘密地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