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空了好幾天,我沒有寫些什麼。我剛從外邊回來,身上還是一層薄雨。降溫了,霍格沃茨真冷。貓咪窩著的地方溫度意外地高,除此之外整個被窩都是冷的,還帶著潮氣,這大概就是住在湖底的壞處。哎,霍格沃茨真的好冷。
愛蜜莉,近來我想了很多⋯⋯關於我,關於愛情,關於你⋯⋯
愛情於我而言也是一種宏大敘事,因此不能有任何差錯,必須純粹,極端的純粹——然後倒映在現實,就變成了極端的自利。但難道不是嗎?愛情也是一場權利鬥爭,在其他地方我輸得夠多了,所以這一次我絕不想輸。只有攥得夠緊夠痛才是我要的愛情,宏大的開場與悲劇的落幕⋯⋯啊,我好像從來不期待圓滿的愛情,我想要的是偉大的愛情,而偉大的愛情的別名也是失敗、痛苦、破碎的愛情。丟了的東西才最珍貴,通過愛你,我可以更好地愛我自己。我渴望的終極,那種包容一切的愛,最終指向的人並不是你,愛蜜莉,我愛你,但我更愛我自己。終有一天,我會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更愛我自己。
我要徹底地放縱,徹底地拋棄過去,我要成為我自己,不論是理想中、幻想中、他人口中、書本中或是任何一個夢中的我自己。我要更愛更愛更愛我自己,因為除此之外我收穫不到更多了。就算我再訴說自己的可憐和無助,我也無法得到更多,我終究還是只能和我相伴。
孤獨時我會想起你,我會假裝你還在我身邊,對我喃喃細語,擁抱我,和我說你愛我。但愛蜜莉,你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幻影,當我的想象停滯,當我的大腦被堵塞,當我被困於混亂,你就會消失。你無法真的永遠陪伴我。
夜裡無法停止哭泣的時候,我會拿起刀,儀式化地安慰自己很快就可以解脫。與兒時喜愛撕開傷口的癖好相對,我開始依賴從創造傷痕中獲得安慰。物理上的受難可以搪塞很多無解難題,包括我無緣由的哭泣。我在向我自己證明,哪怕我無力也尚且保存了摧毀自己的力量。
我們可以最後接一個吻嗎?滿足我的願望吧,愛蜜莉,我想要得到最後的確認,你愛過我的證明⋯⋯或許明天,我就能在枕上發現你的髮絲。
晚上的時候,我去過格蘭芬多塔樓,雨打在窗玻璃上,伴著暖爐的火光,讓人感到治癒。我很難和G談愛情的話題,因為我太了解她了,我所追尋的東西在她眼裡都是奢侈的煩惱,在愛中尋找「家」的人和在愛中獲得實現的「勇氣」的人⋯⋯算了。她能做的最多就是坐在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讓一切都過去吧。
乾脆給我一瓶遺忘藥水吧。我忍不住說。
真的嗎?
真的,當然是真的。我不僅要忘掉我失敗而偉大的愛情,我還要忘記我的過去,忘記魔法,忘記霍格沃茨,忘記伊法魔尼,忘記保密法,忘記我到底是誰,然後站在時代廣場上向每一個過路人大喊Tarantallegra。
但一刻鐘後我又回到湖底地牢裡。
壞貓咪吞了太多毛球,也可能是吃飯吃得太過著急,大團大團的嘔吐物留在地毯上。我拿出魔杖用清潔咒把這堆東西都收拾乾淨。愛蜜莉已經離開了,或許她之後還會出現,但我很確定,她今夜不會再來了。
我抱著貓咪倒在床上,潮溼感很快將我包圍。那一刻我意識到,愛蜜莉離開了我的生活,而這隻呼嚕呼嚕的暖和貓咪才是我可以觸碰到的現實。
好想有人能帶我逃離現實。但如果沒有的話,我就要自己帶著小貓咪逃離現實,進入永遠的幻想空間,在那裡,我可以是一隻沒有大腦的宇宙水母,逝世前還可以隨機蜇死一個手賤的人類。但總之,晚安⋯⋯晚安,霍格沃茨⋯⋯晚安,小貓咪⋯⋯晚安,不會再見的愛蜜莉⋯⋯晚安,妙妙,晚安,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