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试炼的消息传开之时,姬玉正在想下午是睡一觉还是去找些好吃的。
他一向对这些需要出门的活动提不起什么兴趣,但四周弟子们的欢呼多多少少还是感染了他,叫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姬玉很少、或是说几乎不怎么离开鸿渊阁。刚离家到鸿渊阁的那些年,他也曾趴在窗边,眺望着遥不可及的故乡。鸿渊歌的春日柔软,总让他想起家——故乡也有拂岸的杨柳,飒飒地刮过他的头顶。有时一朵桃花落在他的发间,母亲便会笑着轻拍他的头顶,为他拂去花朵,带他归家。
“走吧,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糕点。”母亲笑着牵起他的手,腕间银镯碰,拉回了姬玉的目光。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记不清母亲的脸是何样了。
姬玉没有再想下去,一只丹顶鹤落在窗外的湖中央,他便去看着那只鹤,想着近来得到的材料能做些什么了。
鸿渊阁便算是他的家了,离开了鸿渊阁他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姬玉望向远山的心空空荡荡,一朵云飘过,留在眼中的也就只有一朵云。
而现在的他却想着很多:要检查武器、准备好衣服、看看伤药是否有备齐……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身后有人叫住了他,问他这次秘境和谁一起走——他也没犹豫,留下了一句“和大家一起”就回房间里去了。
鸿渊阁弟子这次去秘境靠的是鹤,出门前姬玉看着师长们的带着期待的眼睛,摸着鹤翅膀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几分。好在鹤叼着嘴里的粮食,没搭理这个分心的家伙。
一路上顺风顺水,耳边是弟子们热烈的讨论声,姬玉偶尔搭上几句话,听着他们说进秘境后要好好扫荡一番,更有甚者掏出了《秘境攻略 最新版本 包教包过》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书籍。姬玉谈不上感兴趣,但也凑过去看了几眼,记下了其中的几个招数。
午后的阳关晒得人困倦。虽说修仙之人似乎并不在意休息,但姬玉却由着自己借着困意睡了过去。梦里是一汪澄澈的泉水,说不上来是鸿渊阁的,还是他那阔别已久的家乡的。
一道女声从他的背后传来,稚嫩中带着些许欣喜:“你好呀!”
“你好?”姬玉有些茫然,“炼器限时九折,保镖业务不接,下三单第四单半价。”
“?”那位姑娘似乎也很迷惑,但很快就有了新的想法,“你是鸟吗?这个是你的朋友吗?”
姬玉一时没听清她话中的“鸟人”二字,点了点头,等到反应过来时再摇头已经来不及了——好在站在他身边的仙鹤狠狠地叨了他的脑袋一下,叫他彻底清醒过来。
眼前的确是有一眼泉水的,不过不是在鸿渊阁,也不是在故乡,而是在他从未来过的还林。各个门派的弟子围着泉水休憩,而他靠着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的姑娘也不是什么故人,而是一个粉色头发,穿着别的门派校服的弟子。她踮起脚,才堪堪够到姬玉的肩。
“我是人。”姬玉理了理领口,拿起一遍的长枪,“我是鸿渊阁的弟子,我叫姬玉。”
“哦!”粉发的姑娘点了点头,“那我是鸟,我来自玄灵宗,我叫芬芬妮!”
边上的丹顶鹤突然发出了一阵“滋儿哇啦”的叫声,姬玉转过头去,对上了芬芬妮刚收回来的手。
“就摸一下。”芬芬妮依旧笑着看着姬玉,眼中不见心虚。
一片鹤毛在空中缓缓地落下,静静地表示着芬芬妮的摸一下大概率是一种疼爱。
两人相视无言,只剩下被薅疼的鹤继续吱哇乱叫,时不时地叨一下姬玉鹤芬芬妮的脑壳,然后被一条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鱼干塞住。
它好像要哭了,姬玉想,是因为鱼干太咸了吗?
1
十二月的城市还没到下雪的时候——或许对于这座布满高楼的都市而言,雪花并不是冬日的的必需品,那些不属于东方文化的红绿彩球和挂在树上的星星反倒成了一种象征。
钟青简走进商场,中庭处传来儿童合唱团的歌声,唱的是首她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歌名的中文歌,稚嫩而澄净的童声被麦克风扩散开来,传到商场的每个角落。
原本打算接着朝前迈出的棕色皮靴转了个方向,钟青简搓了搓自己有些发热的指尖,站上了自动扶梯,顺手摘下脖子深绿色的羊绒围巾塞到包里。
今天是周二,不是休息日,但仍有人被节日的气氛裹挟,加入到这场并不属于他们的庆祝中。那家平时没什么人的西餐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队,门口圣诞树的彩灯一闪一闪的,店员收到钟青简的目光,也朝她看了过来,却只瞥见了扬起的红棕色长发。
再往前几个铺面就是她和朋友约定好的地方,火锅店门口也坐着不少人,蒸腾的烟雾越出围栏,消散在钟青简眼前。她从兜里掏出手,拍了拍边上男人的肩膀,却冷不丁被静电电了一下,抬起的手背拍到了余亘的脸上。
那双灰色的眼睛转过来,对上了钟青简心虚的脸。
2
两人原先并没有“圣诞节到商场来吃火锅”的想法。
平安夜——也就是昨天,更精确一点的时间是下午,他们都还在卖场里挑选着圣诞树上的小饰品和蛋糕。
余亘在一周前终于结束了今年全部的工作,迈入休假的状态;钟青简的航班昨天凌晨才落地,在家躺了一天才发觉明天就是平安夜。她跑到有段时间没打扫的书房里,从柜子下面拖出来了个纸盒,里头放着一颗塑料的圣诞树。几颗脱了漆的塑料球堆在上面,转来转去才能找到一块适合展示的。钟青简按下灯带的按钮,看它闪烁几下又熄灭,忍不住叹了口气。
去年的时候也是这样,要不是父母打电话来问候她,钟青简早就把圣诞节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树倒是还能继续用,但那串发黄了的彩灯显然是不能做到连任三年了。她叹了口气,想着用去年拍下的照片糊弄一下父母,手机上却弹出了一串号码。
钟青简掰着圣诞树的铁丝纸条,把手机放到了地上,接通了电话:“喂?”
“现在有空吗?”余亘的声音听筒里传出,“我家的圣诞树坏了。”
——这就是今年圣诞节送给他们的第一份礼物吗?
3
灯带、彩球、丝带一类的东西在附近的商场和文具店就能买到,而出售圣诞树的店铺在如今节日气息如此浓厚的街上也并不好找。
钟青简拿起车钥匙下楼的时候就发现余亘已经站在她那辆灰色的小轿车面前了,推着一个折叠的小推车,就这么盯着她拉开车门。
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话,只有车载电台里面的歌曲在播放着。从圣诞节放到Christmas,再下去就要恭喜发财了——钟青简想了想,还是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换上了她常听的歌单。
选购的过程意外的顺利,圣诞节相关的东西被统一堆在了入口,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也都被摆在了收银台附近。除此以外就是钟青简买的一些为明天圣诞大餐准备的菜品。
此时的二人都不会想到,明天早上一醒来,打开手机迎接他们的就是圣诞节的第二份惊喜大礼——
4
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小区突如其来的停水。
原本计划好的圣诞布丁只能继续在手机的备忘录里面呆着,等到明天或者后天再被端上餐桌。
钟青简从辣锅里捞起一片牛肉,放在料碟里涮了涮:“也算是吃了一顿大餐。”
手机铃声又一次适时地响起,这次是父母打来的视频通话,那两颗用来展示自己正在快乐享受圣诞节日气息的圣诞树最后还是没能用上,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冒着热气的鸳鸯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