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闷热被裹着黄叶的清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堪称爽快的天气: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秋意已然降临在杜尔萨拉——
“——正是进行狩技训练,挑战自我,迈向更强的好时候!”潭鸿教官是这么说的。
这并不是御茶子第一次光临杜村的训练场;相反,她是这里的常客,从她刚刚抵达这个村庄起她就没少光顾过这里,毫不夸张地说,她面对这里的训练用机关大怪鸟的次数比和某些同僚碰面的次数还多。
——但这是她第一次使用翔虫。
虽说它们的的确确,毫无争议地是一种昆虫,但它们可不是和那些鸣叫的秋蝉一样脆弱的生物——对猎人来说,它们可是无比趁手的强大兵器。
它们的起源地,也就是炎火村——离结云村并不远,她还在家乡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关于那里的传奇猎人【烈焰】的传闻,除此之外就是那里的风箱炼铁技术,以及翔虫——围绕翔虫分泌出的具有超高柔韧性的丝线,形成的一系列被称作【铁虫丝技】的狩猎技艺,正是【烈焰】以及一众受其影响成长起来的炎火村猎人们得心应手的金字招牌。作为驿站村镇的杜尔萨拉,除了有养殖和售卖翔虫,还有不少来自炎火村的旅人,在与他们产生接触之后,她便更加按捺不住想要尝试经典的公会风格之外的狩技流派了。
——尤其是在遭受那次重创之后。
时间过去了很久,她的左半边脸上已经不再传来痛感了,但她还是在那里缠着厚厚一层绷带。为了早日重振旗鼓,重返猎场第一线,也是为了早日甩脱藏在那层绷带下的阴影,她找不出任何不来这里的理由,也找不出放弃练习那些她还未完全掌握的高难度动作的理由;只是她已经在这里挥洒了整整一早上的汗水,酸痛不已的身体提醒着她,是时候进行片刻的放空了。在确认了训练用机关大怪鸟不会突然动起来把自己踹飞后,她倚靠在它的足部,擦拭起了自己的雌雄双焰刀。
这对剑是队长送给自己的,其中一柄淬炼着天空王者的烈火,另一柄则流淌着大地女王的猛毒;除了属性有别,这两柄剑的大小也各有差异,这导致挥动它们时的手感也会存在微妙的不同,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虽然在对付大怪鸟时使用水属性的武器会更有效,但她面对的其实是一座凝结了工匠智慧的人造机关,不用考虑太多关于属性弱点的事情;更何况她非常,非常喜欢它们,所以像之前一样,她怎么也找不出不使用它们的理由。
她欣赏够了自己的爱剑,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潭鸿教官正在不远处的临时营地站着,大概是在检视自己的武器——他花了一早上教会了自己如何使用【铁虫砥丝】,即【利用铁虫丝研磨武器】这一技巧,这位海民教官不但精于各种狩猎风格,猎人们通常会选择的所有十四把武器也全都被他用得炉火纯青。早些时候他也问过御茶子【要不要考虑双剑之外的选择呢?】,而她认真地想了很久,最后给出了如下的回答:
“在完全精通双剑的奥义之前,我是不会贸然在其他武器上耗费精力的。”
“完全精通一种武器可能需要一辈子,”教官用力拍了拍面前年轻猎人的肩,“但我很看好你的心气!”
虽然御茶子自己是个纯正的单一武器派,但她身边就有着与她截然相反的存在:与自己和梅露辛都不同,他们的队长倒是会用不少武器,从操虫棍到弓箭再到和她一样的双剑,也许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技能——他就是这样的人,乐于尝试一切新鲜事物和与一切陌生人打交道,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他们的狩猎小队得以结成的原因。其实她暗自对他选择拿起双剑的那天怀有期待,毕竟在亲眼见证他的实力之前,她是不会相信他会比不上自己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离实现梦想仅有一步之遥,却还是陷入了失败者的阴影之中】的猎人的。
说到底她对队长大部分时间都怀着无条件的信任,不管是因为他在猎场上展现出的实力还是因为他在待人接物时展现出的风度——他们完全是两类人,他身上有太多值得她学习的东西了,但无论她怎么学习,她大概都成不了他那样的人,只能选择相信和接受他的引导,换言之就是被对方强大的人格魅力折服了。至于这种信任到底是在何时建立起来的……她开始回想很久之前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一桩小事:
——那是洄游祭之前的某个晚上。
御茶子从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布满冷汗的她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眠,最终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出门去散散心,希望至少能让清冷的夜风带走脑内的杂念。
她推开房间的门往外看:整个杜尔萨拉已经陷入了沉睡,深邃的天幕中没有一朵云,只有月光如水银般流泻而下,勾勒出村内错落的建筑群和村外耸立的群山的轮廓——天气不错,这更坚定了她迈出房门的决心。
她有些颤颤巍巍地走下楼,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架着两个躺椅——说实话她不记得这里什么时候有躺椅了,但在其中一个躺椅上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好像正仰着头遥望着天空。那一瞬间她开始怀疑自己其实还在做梦,直到那人转过头来看向她:
“哎呀,是绿川啊!看来我多带一个椅子的决定是正确的,”加拉哈德指了指他边上的躺椅,“那个空位子归你了,要坐吗?”
“呃……好的……谢谢你……”她迟疑着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还绷得紧紧的。
“难得这个点还能见到你,所以你是要去哪,训练场吗?”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话也很多:“其实我有怀疑过,你每晚都睡那么早是为了趁着深夜溜出来偷偷去加练……”
“根本没那个必要,只是生物钟而已!我在家的时候就一直准时睡觉……”
她有些没法理解对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是这么神采奕奕的,好像他有着无限的精力一样,不过她的辩解被对方递过来的一杯茶打断了: “对了,你也来一口这个吧,好喝。”
她犹豫着,半推半就地接过杯子,又继续说起没说完的话:“你听我说,根本没有加练那档子事。我只是出来走走,防具和武器都没带……”
“——你似乎遇到些事情了。需要帮助吗?”
“哈……?”她怔住了。
“从平时的相处来看,你不像是那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但是现在你的脸色实在是不妙得很哪……”
——他说得分毫不差:她脸上未褪的苍白和眼神里涌动的不安大概已经被尽收眼底了。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让我猜猜……”他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是想到马上要盛大开幕的洄游祭,紧张得睡不着了?”
好傻的理由……她连忙摇头以示否定,然后匆忙看了一眼映在茶汤上的月亮,捧起杯子把它用力抿碎在口中:喝起来就是朴实无华的茶,她在心里点评道。
“……还是说,对新装备不习惯?就那套云锦龙的,你对它有什么意见吗?”
她咽下了第二口茶水:“没有啊!云锦龙装备那么好看,也挺合身的……”
“我也这么觉得,”他附和地点点头,但声音也放得更缓了,“那……难不成是做了些,让人印象深刻的梦?比如说……关于狩猎的?”
——啊,居然被说中了。
她的心思实在太过好猜,对方即使用最低级的穷举法也只需要三次就能得出正确答案。她低下头,脑袋几不可察地上下晃了晃。
“喔……你梦到自己……失败了?”
“……嗯。”
“受伤了?”
“……是。”
“伤得很重?”
“……对。”
“拿不起武器了?”
“……”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颤抖着抬起头:
“——我梦到我的手断了。”
众所周知,攻守兼备的片手剑是初心者猎人们标配的武器,而双剑则是【将片手剑的盾替换为另一把剑】后诞生的武器,也是完全舍弃了防御的武器。选择了双剑就代表着选择了更强大的破坏力,更狂暴的攻击频率,以及更加如影随形的风险。
在那场梦中,她的右手在一次出于本能但拙劣至极的格挡后彻底折断,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武器脱手,随着骨骼碎裂的清脆声音一同落下,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挥动那截软塌塌的丑陋手臂,都无法将其拾起,手指也无法再握紧任何东西。
汹涌的无力感瞬间将她吞没,她无法想象身为猎人的自己在失去了武器代表的这份力量后该怎么办,更无法想象自己本该充满无限可能的猎人生涯就这样草草收场——她还年轻,她浑身是劲,她野心勃勃,她的未来光明万丈,她本可以成为上位猎人,G位猎人,万里挑一的传奇猎人,而不是放下武器,回到故乡,放任一潭死水般的日常生活吞噬她曾经热烈燃烧的人生,连一点余烬都不曾剩下——就这样,她在无底的恐惧中醒来,然后再也无法入眠。
加拉哈德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发出了一个了然的气音,她没听清对方究竟是在叹息还是在笑。
“其实我也做过类似的梦,甚至场景要更惨烈一点,我就不细讲了,以免你再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事实上,猎人们多多少少都会做这种梦。
“你知道吗?只有渴望变强的人,珍视自己力量的人,才会做这样的梦,要是换成一些浑浑噩噩的家伙,那他们连害怕的资格都没有。
“看这里,你的手……这是你的惯用手吧?试着动一动它。”
他示意她抬起右手。她照做了,在自己眼前反转手臂,将五指张开又合上。她并未穿戴腕部防具,因此能清晰地看到这是一只相当健康的青年人的手,虽然有不少茧子,但仍旧算得上是漂亮。一股劫后余生般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忍不住用这只手贴住了自己的脸,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有手腕传来的脉搏。
“你看,它现在还完好无损,还能活动自如,也还能握紧武器——这就够了。
“梦只是梦而已,它能提醒我们危险,但不能替我们决定未来。
“能让你的武器从手中滑落的,只有你自己想要放弃的念头,而不是什么预知梦里的场景。”
大概是话说多了有些口干舌燥,他自己也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嗯……”她收回手,将身体缓缓在椅背上放平,“不管怎么样,能在这种时候找到可以聊天的人就挺好的。总之,谢谢你……”
大概是因为精神终于得以松弛下来的缘故,一个哈欠悄悄从她嘴边溜了出来,不过还是立马就被对方察觉到了。
“这就困了?没想到我讲正经的东西这么催眠……”
“你到底泡的什么,茶这种东西,不应该越喝越精神的吗……”
“我加了眠草。要不要猜猜我加了多少?”
“五分之一颗捕获用麻醉玉的量?”她伸手去摸装在道具袋里的素材弹,却忘了自己并没有把袋子带出来,只能悻悻地抽回手,恰好对方也将手伸过来想拦住她:
“你居然真猜啊,这种玩笑你也信!还是说你已经困糊涂了?”
“你知道吗,在饮料里私自乱加东西在我家那边属于严重的违规行为,发现了得扣钱,一整天的薪水都没了……然后还得多打扫一天浴场……”她又打了个哈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试过给喝的里加那个什么,狂走浸出物吗,我就这么干过,被我家里人骂了一天……”
“你是说狂奔萃取液?不对,你当时还不是猎人吧,怎么搞到那东西的?”
“简单啊,有个猎人回来时候很大声地在集会所里宣布他【弄到了能做很多强走药G的素材】,我一听高兴坏了,说给他免一周的单,他就把刚到手的狂走浸出物分了点给我……”
“还能这样?”他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其实我早年去过结云村一趟,不知道那个时候买到的饮料是不是也经过了你的黑手?”
“不可能,那杯喝的是特供给我们那的驻村猎人的,而且最后也没能送出去……等等,那就是说我们很早以前可能就见过面……?”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阵——不过加拉哈德也许真的在她那杯茶里加了眠草,最后她还是抵抗不住汹涌的睡意,蜷缩在躺椅上沉沉睡去,等到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客栈的床上,而窗外也已天色大亮。接下来的几天内其余三人常常聊起那晚发生的事情,弄得她一头雾水,直到前一阵加拉哈德才向她坦白:当时是他和梅露辛把睡着的她送回了房间,之后又一起吃了烤鱼……
“你们怎么吃独食不带我?”她抗议道。
“两个人吃的饭怎么能叫独食呢!”他连连摆手,“顺带一提,你还记得我们已经离队的那位队员吧,当时她也是这么问我们的。可惜她没机会再吃到烤鱼了。”
“这种伤感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吧……”
“想开点,下次肯定少不了你那份。”
“——时间差不多了,休息够了没?”
教官的声音远远传来,提醒着他正在发呆的学员:是时候从这些过去的回忆中脱身,回到当下的训练场中了。
毕竟,要彻底摆脱那样的噩梦,就只能动起来——以【怪物猎人】的身份,挥动手中的武器。御茶子当然也对这一点了然于心,此刻她无比庆幸那头火龙瞄准的是她的头,而不是她的四肢。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先前被弄得乱糟糟的刘海,便站起身来,精神矍铄地拔出双剑——
“我准备好了,教官,我们继续吧!”
事实上,御茶子一直很享受那种“从斜坡上飞驰而下”以及“从高处往下跳”的感觉,从她还是个孩子时就很喜欢:她会从浴场的大门口出发,顺着台阶的坡度往下一路咯咯笑着或者大叫着张开双臂飞奔到村口,她的双脚一直都在地面上,但她的心始终狂跳着,和疾驰的身体一同前倾,好像要从胸口飞出来,一路飞到天上——直到她被村口那位吓了一跳的门卫(自称)小哥拦住,这时候她也差不多笑累了,她会站稳身体,深呼吸,把灌进嘴里的风赶出去,捋正被吹乱的头发,然后顺着台阶爬上去,再来一次——当然也出现过一脚踏空然后狼狈至极地滚下来满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把妹妹吓得哇哇大哭的情况,总之直到自尊心很强的少女年纪,她才学会了端庄地在台阶上走上走下。
至于从高处跳下的场景则多数发生在她偷偷溜出村外的时候:溪流的地形总体不算陡峭,但对还是小不点的她来说却处处都是需要她一跃而下的台阶,她被迫学会了用膝盖承受冲击,学会了双手撑地,学会了在落地的刹那一连滚个好几圈,有几次她着实摔得很痛,痛得想放声大哭,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
——因为在她双脚离开地面的那个瞬间,有什么如同闪电或者流星划过天空一样划开她的大脑皮层,她那幼稚的小脑袋瓜随即接收到了这样的信号:她好像飞起来了,她好像挣脱了重力的束缚,即使只有转瞬即逝的片刻。脚下空无一物的陌生感觉也许是恐惧,但在它第一次长驱直入,直击她的心脏,贯通她的全身,击碎了她作为一个终身生活在陆上用双足行走的小生物的常识的一刹那,她便深深地记住了它——自那以后都再也没忘记过。
于是她把眼泪憋了回去,她一直都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她咬着牙,倔强地擦干脸上的脏东西,爬起身来——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她会选择再来一次。
又过了数个小时,天色渐暗。
在浪费了一大批苦无之后,御茶子总算是顺利掌握了【铁虫斩丝】,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关【胧翔】了。
她瞄准机关大怪鸟的头——准确来说是那对高耸的耳。她的目标是在利用铁虫丝高速移动到那里的同时对那里造成破坏。她屏息凝神,算好角度,投出翔虫,但不知是因为她的力道控制稍欠火候,还是她的心神产生了刹那的恍惚,虫丝本该完美的牵引轨迹突然一偏,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偏离了预定路线,就这样朝着训练场大门的方向直直飞去——
这一下大概会摔得很惨。她不堪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好迎接地面的冲击——
嘭——
——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痛。她没有直接撞到地面,而是撞上了别的什么东西,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已经在混乱中滚作一团,最后齐齐倒在地上——从触感上来判断她确信自己是压到了一个人,这下麻烦大了。
“非非非非常抱歉,我在练……”
她在慌乱中爬起身并睁开双眼,想要确认是哪个倒霉到家的人不幸成了她的缓冲垫,可这一睁倒好,她的心跳当场漏了一拍:
她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雄火龙护甲,不复往日整齐的深蓝色发丝,以及那双微微眯起,写满了无奈的眼睛。
加拉哈德。
——这下麻烦更·大·了。
在御茶子拼命组织着语言,想为自己挽回一点点可怜的尊严时,对方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落点真准,颇有我的风范!”他评价道。
“队长……到底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她绝望地问,而他还没等到对方上前来搀扶就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掸掉沾在身上的灰尘:
“你要不要吃烤鱼?”
“烤,烤鱼?”
由于这句话实在太过开门见山,她一下子懵了:“吃啊,我当然吃!但是为什么……”
“一是因为你已经在训练场待了快一天了,也是时候歇一下了;二是因为我决定来找你的时候萨图雷特已经在烤鱼了。”他说着朝训练场外比了个手势,“走?”
“不不不行!训练这种事绝对不能随随便便中断!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感觉的,可是……”
对方闻言耸了耸肩:“那很遗憾了,看来我和他又要吃独食了。”
“呃,啊,我的意思是,我很快就来,给我留一口……”
后来,那个渴望着摆脱重力的小女孩长大了,她如愿以偿地成为猎人,离开了养育她的家乡,然后再次和她曾经深深着迷的东西团聚——她在来到杜尔萨拉不久后就迅速掌握了【空中回转乱舞】的技巧,并且在她队长的指示和同伴们天衣无缝的配合下,将其活用在了那场与痹鬃龙群的遭遇战中,那是他们漂亮的第一战,而后还会有更多,更多次。
现在,御茶子已经学会了怎么和这些小虫和它们的铁虫丝相处,她靠着它们在猎场上穿梭自如,将它们与自己的锋刃紧紧相连。她享受着在空中移转的感觉,她发自内心地认为它们名字里的【翔】字真是太好听了。
——在空中穿行时,从空中下落时,风划过她的脸颊,在她耳畔呼啸,风在她身后托举着她,风在她身下迎接着她,她好像也变成了那阵风的一部分,她好像长出了一往无前的翅膀。她爱死这种感觉了,一直都是,那不是她避之不及的失控感,而是她自己的选择,因为她明白自己一定会在那短暂的,光荣的,如炸开的烟花般绚烂的一刻过后,平安无事地落在地上,或者一定会及时赶到那里的人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