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坎维有那么一个故事。
说是有三个好朋友,他们一起走过了几十年的岁月,彼此十分要好。
“我想离开这里旅行一阵子。”其中一个说,那是个半精灵德鲁伊,受另一半血的影响,他显得很年轻,看起来就和这三个好朋友刚见面时一样。
“可别玩儿疯了,”吟游诗人拨弄了一下琴弦,“你得带些故事回来。”
“哎,我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只能在这里等着。”同另外两位半精灵同伴不同,人类的头发已变得灰白,可尽管影舞者这样说,他的身手仍然矫健,在当地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手。
德鲁伊就这样出发了。
大概过了半年,随着风捎回来的是德鲁伊的死讯。德鲁伊在去往雪山的路上不小心碰到一伙强盗,单从实力来看,那三个低劣的匪徒是胜不过德鲁伊的。可命运就是这么残酷,祂指使着巧合夺走了德鲁伊的性命——德鲁伊和剩下的最后一名强盗一同从骆驼上跌下来,细软的沙子里恰巧就藏着一枚尖利的石块。石块扎进德鲁伊的后背,使得他感到片刻的麻痹,而正是这短暂的一瞬,那强盗抢先站起来,将手中的弯刀刺入德鲁伊的心脏。
而这些,他的同伴们无从知晓。
人类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和冒险中认识的吟游诗人不同,他和德鲁伊打小就认识,他们一起生存,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仅从表象来看,吟游诗人的反应几乎算得上是冷淡了,她照旧拨弄着弓弦,唱着不成曲调的诗。可影舞者和诗人已经相识几十年,他十分了解诗人那轻浮伪装下的本心,所以他没有责备诗人,只是偶尔会一个人喝着酒怀念故友。
那是半年之后一个极为平常的夜晚,满月将光亮洒向大地,他们在月色里沉浮,像极了德鲁伊出发的那天。
诗人带着酒敲响了影舞者的家门,他们聊起了过去的冒险,拿旅途中认识的同伴打趣,诗人乘着酒性唱了首过去的歌,她拍桌子打节拍,看起来快活极了。
这首颂赞冒险的诗歌结束后,他们笑了一阵,影舞者在这快乐中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就像他们还能够追逐盗贼讨要货物,还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守护一个城市。笑声渐渐弱了,罕见地,诗人露出迷茫的表情,她问:
“谬尔怎么还没回来?”
人类理解了一切。
从那以后,诗人隔上一段时间便会询问相同的问题,影舞者从来只是说:“会回来的。”
另外一个同德鲁伊交好的人终于看不过去了,当诗人再一次提出这个问题时,他粗暴地打断了诗人:“谬尔已经死了!艾瑞克已将他带去往界!你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作用…醒醒吧!”
诗人没有回话,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那满含怒气的声音无法撼动她分毫。
第二天,诗人仍旧是快活的,她照旧弹拨着弓弦,唱着不成曲调的诗。也许是影舞者私下对那人说了什么吧,他满脸不情愿地来道歉了。
“有什么可道歉的,你是谬尔的朋友不是吗?”诗人是真的不懂,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再次问道,“说到谬尔,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十几年过去,人类也终于死去。被惧怕着的诗人离开了那个地方,她唱着谁也听不懂的诗向雪山走去,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倒是有这样一种说法,人们说那疯疯癫癫的半精灵最后跌入水里,到了月圆时,她便会问路过的旅人她那两位伙伴的去向。也有人说那诗人死在雪山上,她失足落进冰里,若是到那个地方去,还能见到冰壁里诗人安宁的面孔。她看起来就和刚同德鲁伊还有影舞者见面时一样年轻。
(二)
奇诺娅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最近没有什么能引起她兴趣的事情,诗人的创作也陷入低谷,这让她很有些闲。
因此当她看见那家叫做“月下铃”的服装店时,她便凭着诗人的随心所欲走了进去,完全没注意到那家服装店现在的状况。
店铺里的争吵因推开又阖上的门而暂停了片刻,其中一个苦着脸、看起来像是店家的人开口了:“抱歉……现在暂停营业。”
这句话像是溅进油桶里的火星,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粗壮男人当即便对着商人骂起来:“你这吃泔水长大的猪!昧着良心做生意不说,竟然还把脏东西卖给新娘!真该被食尸鬼啃掉脑子!”
吟游诗人饶有趣味地听着那粗鲁的话语,她被其中的矛盾之处逗笑了,将脏东西卖给新娘本来就已经是昧着良心,看来这男人是真的气到头脑发昏。
就在他似乎要将矛头对准自己的时候,奇诺娅赶忙说道:
“我们可以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看起来十分温和的诗人建议,也许是顾及着诗人到底还是位年轻的姑娘吧,那汉子稍稍收敛了一些,他叉起手,斜睨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商人:
我就是上周从这家黑心店买了这破礼服。当时就看这破店不顺眼,我妹妹就要结婚了,买件衣服还扯半天。可我才不管呢,嘿,妹妹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月亮也要摘下来!
我费了半天口水才让这老家伙把衣服卖给我,可谁知道,奇怪的事就开始一件接一件。
什么?你问是什么事?嗨,别提了,我妹妹从那天晚上起开始噩梦不断,说是有个女人一直盯着她,向她讨新郎。笑话!我对妹妹说,你告诉那死女人,就说要新郎自己找去!
你问那死女人有没有生气?哎哟,一听你就是个诗人,还“亡故的女士”,真他妈酸。不过你猜的也没错,昨天夜里,我妹妹说完这句话就惊醒了,她转头一看,发现那件挂在墙角的衣服竟然长出了手,喏,像这样。
奇诺娅看着男人抬起手臂,他粗壮的手指从袖口伸出来,一点也不可怕,看了只叫人想笑。
“你说我能不找这老家伙算账吗!”那个心疼妹妹的哥哥啐了一声,再次叉起手。
“客人,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店家抗议,他也有些激动,“我之前可是再三提醒过您不要买这件衣服的!”
也许有些不习惯扯着嗓子喊,那已经年过半百的人略微停顿了一下:
这衣服原本是做给我侄女的…先别吵!您刚刚已经说够了!唉,我侄女也是苦命,她小时候失去了母亲,我哥哥在几年之后又娶了一个。
…您不用叹气,诗人小姐,感谢艾瑞克,她安全地长大了,而且还长成了个漂亮姑娘。她继母对她怎么样?…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很重要?……那女人待她很不好,倒不会打她什么的,只是她不停地贬低我侄女,像什么你这没用的家伙,没人要的孩子,长成这样还敢出门…之类。我哥哥也是糊涂,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接手了这家店才听邻居说起。好不容易那孩子要和一个小伙子结婚了,可谁知道,就在前一天,我侄女她…唉。这家店本来是要给那孩子做嫁妆的,后来,我哥哥伤心过度,就把这家店转给我走了。
“他要是早点对女儿上心,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商人最后总结。
“…这衣服我不要了,您把钱退给我们,我们就走。”之前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扯了扯她哥哥的袖子。商人再次叹了口气,他转身走到柜台后面,似乎也觉得没有比这更妥当的办法了。
“这衣服我买了。”奇诺娅开口。
“您可别跟我开玩笑。”商人瞪着眼睛看着半精灵,可对方没领他的情,她直接向那小姑娘问了价格,并把钱袋掏了出来。那老人连阻止的余地都没有,挂在店门后的铃铛响了一声,月下铃又空下来。
仅仅满足了一半好奇心的半精灵遗憾地走出了月下铃,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决定先回去。
奇诺娅可以说是怀着期待的心情进入睡眠的。正如她所想,那衣服的主人很快就来找她了。
诗人现在站在一片干枯的森林里,这景色同她曾去过的幻森很相似。夜很冷,一阵凄惨的风刮过来,饶是奇诺娅也忍不住紧了紧披肩。她能感受到有一股视线注视着她,可诗人四处看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哎,总得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吧。”
就像回应诗人的话一样,一个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她说——
奇诺娅睁开眼睛,她猛地坐起来,然后走向房间里挂着衣服的地方。正如白天那个粗鲁的人所说,洁白的手从袖口伸出来,像是海藻一般轻轻摇曳着,月光照下来,手指就像是游鱼浮动在水里。
“……真是美丽啊。”
诗人忍不住这样感慨。
唐吉诃德半夜被叫醒其实是很不开心的,他好不容易习惯了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住,即使不在一个房间,另一个人的存在这个认识本身也让他无所适从。
“……你再说一遍?”
“哎呀,帮我雕一对小人嘛!人类就行啦,一男一女那种。”
奇诺娅现在的房东用毫不掩饰的关怀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独眼的游荡者没有错过女诗人房间里摆着的那件衣服。
“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又过了一天,诗人再次走进月下铃。
“您还是回来了。”商人摇着头,他看了看诗人提着的包裹,“衣服也带着。”
奇诺娅笑嘻嘻的,她把包裹递给商人,然后说:“也没那么吓人,比死灵法师的手下好看多了。”
商人瞟了她一眼,明显不相信她说的话。
“哎,总之呢,这衣服已经可以卖出去了。”诗人轻飘飘地说,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了,您这里可以定做人偶的衣服吗?大概这么大……”
商人仔细看着半精灵带来的人偶,觉得它的脸孔似曾相识,很像是他那不幸的侄女。
那对人偶从此就一直摆在奇诺娅的桌子上了,看得出诗人很爱护它们,时常为他们更换新的流行服饰,这大概算是半精灵为数不多带有粉色气息的癖好。
她常常一边歌唱一边为人偶穿戴:
“我的爸爸不爱我
我的妈妈杀了我
路过的诗人可怜我
将我埋在幻森枯木下”
诗人反复哼着这几句词,像是不耐烦一样,她从来没有完整唱过,总是很快就跳到最后一段:
“我的嫁衣也有了
我的新鞋也有了
我的爱人呀
你在哪里呢”
(三)
吉鲁喜欢收集彩色的玻璃珠。
因为这个,他没少被笑话,和他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加里常常带着一群孩子欺负他。他们俩年纪相仿,加里长得挺高大,又因为他胆子大会闹腾,附近的小孩们都听他的话;吉鲁可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快8岁,看起来还是和两年前一样瘦小。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一颗小小的玻璃珠。
“喂,小矮子!我要这个!”
并没有征求本人的意见,加里直接伸出手捉住那颗玲珑剔透的玻璃珠,那小球是透明的浅蓝色,不知道是用了怎样的技术,透过阳光,可以看见玻璃珠里漂浮着星星点点的金色闪光,十分美丽。
就在加里心满意足的时候,吉鲁出乎意料地反抗了,他突然夺走那颗蓝色玻璃珠并跑回家,没有在意加里的反应。这是吉鲁的父亲出海做生意带回来的礼物,是吉鲁的宝物。
照理说,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加里不对,可这孩子王却不那么想,他惊讶与吉鲁破天荒的爆发,又觉得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软弱的矮子从手上抢走了中意的东西,实在是窝囊。这样的念头来来去去,他打定主意要报复。
那是一个有些阴沉的日子,加里指使一个跟班钻过吉鲁家围墙下方的小洞,那时候吉鲁恰好独自在院子里玩玻璃珠。机敏灵活的跟班抱起装满玻璃珠的小箱子就跑,他将抢来的东西丢出围墙,外面等候的另一个小跟班接住了箱子。等到吉鲁喘着粗气追上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海边了,他的宝物箱通过接力的方式已经传到加里手中。
“想要这个吗?”加里抛起手中的木箱,装在里面的玻璃珠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还没等吉鲁回答,加里已经用力将木箱抛入海里。
“——!”
吉鲁连惊叫都发不出,来不及脱下鞋,也不顾将裤腿卷起来,他追着木箱冲进海里。
小小的玻璃珠沉进海里,五颜六色的,它们砸起透明无色的水珠,就像是花朵落入河流。它们实在是太小了,吉鲁憋着眼泪咬着牙,他明白自己是无法将这些收藏全部找回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突然,他的注意被不远处一个朦胧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物体吸引了,吉鲁赶忙蹚过去,全然不顾水已淹没他的腰。
那不正是父亲赠送的浅蓝色玻璃珠吗?
找到宝物的吉鲁高兴极了,他弯下腰伸出手去捞那滑溜溜的物体。在他手指合拢的一瞬间,一阵浪打过来,原本就站得不是很稳的吉鲁跌倒了。该说是运气不好吗?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刻,海浪渐渐涌上来,逐渐没过了吉鲁的整个身体,他没能挣扎很久,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加里吓坏了,他赶忙跑回家,甚至不敢回头。
到了晚上,他听着吉鲁的母亲发狂一般的叫喊,不由得抓紧了盖在身上的毛毯。
“这本来也是那家伙不好,”他颤抖着,怪罪起吉鲁,“如果早点把那个玻璃珠给我不就没事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数数的声音: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他再也没能摆脱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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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4597
第一个故事,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德sa鲁mi伊er说,这个打码打在鞋上了
这码,厚得都看不见脚叻!
穿鞋本来就看不见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