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那场为期三个月的冒险打开了跨越世界界线的“门”。
“门”连同着不同的世界与这座城市,而今,这里名为“暗月城”,人们称其为连接之城。
时隔两年,暗月城已经成为了与当初完全不同的城市,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们在此汇聚,有人在此定居,也有人成为这里的过客。
现在,这座城市的市长,米凯拉·特勒瑞恩又一次将召集冒险者的布告发向了各个世界——
2700+,具体字数不准确
网迷之挂了折腾到现在
写的不是很尽兴真的不会写鬼故事啦(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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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纵马前行,可宽厚的佩尔什马不听她的催促,只是顺着自己的节奏前行。疏于修剪的距毛在雪地上拖曳着,挽具在它皮毛上留下的印痕依然清晰可辨。刚刚落下的新雪在马蹄下碎裂,她穿过冻土,偏离了霜雪小径,钻进了雪地松的森林。
同后来流传的故事一样,我们的骑手有着亚麻色的短发,布满雀斑的脸颊和满心的急切,她的眼睛在雪地反光下闪闪发亮,带着极其不合她身材的战斧和短弓与马匹在雪原上赶路。杜达拉把手往皮毛斗篷里藏了藏,这借来的挽马性子太过冷静迟钝,马镫的位置也只能让她勉强踩住。在那事之后,大人们总告诫她不要进赖兀特山下的松林——据说有诡异的怪物出没,在靠近松林的这一侧山体也遍布裂隙和洞穴,据说栖息着雪地矮人和两足怪,后者可以用四分钟剥下标准成年男性的面皮而无法被人察觉。
女孩儿的脸颊泛着冻伤的红色,佩尔什马身侧的铁钩上挂着新鲜的血食——一匹刚步入青年的泰加被穿过下颌挂搭在马背上,眼睛里插着铸铁的短箭,血水顺着骄傲的长角滴落冰冻成细细的冰凌。年轻的猎手带着她年幼的猎物走在归家的道路上,日光慌乱苍白,薄云遮住整片天空。杜达拉隔着厚厚的手套攥紧缰绳,她是向来不相信神鬼魑魅,或者说,同每个不甘于在这片冰原上挣扎存活的人们一样,他们相信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武器所不能击中的:鲜血、顽强和坚韧会像地底深处川流不息的火焰一般恒燃不熄。
佩尔什把蹄下的霰雪踩成薄冰,在碎石小道上犹豫不前。杜达拉不得不翻身下马,拉扯着缰绳催促着它向前。或许是复杂错落的地势让老马产生了犹豫,也可能是太过寂静的森林中松针相碰的动静着实有些悚人,总之这马儿原地踱着徘徊,低下头呼出的白雾几乎簌簌的冰结成明亮的星尘。年轻的猎手安抚着老马,就算是以人的脚程来说,穿过森林也比绕过山脊路途更短;杜达拉抚摸着冻硬了的泰加尸体,这血食够母亲与年幼的胞弟暖和饱足的过上好一阵子……有了一个猎手的家庭,再也不会被当作整个聚落的累赘而接受救济。
女孩儿牵着马踏进雪松林。
在靠近外围的地方,她见到了一个残破的营地。说是营地都太过赞扬,交错的枯枝在低矮的雪松枝丫上堆叠,因为反复的冰冻和水气的散失而变得脆弱不堪。年轻的猎手在树下的空地踩了踩,猜测这里曾经有过一个营火。她能看出这些痕迹充满着些许她不熟悉的细致,毕竟在这样的地方成长,你不能指望孩子们能周全的行事——看看,粗枝中编着细长的干草,还勾连着干燥的苔藓,几乎像是个打算长居的鸟巢。
不难想象,这大约是个姑娘。佩尔什不满的嚼着猎手的短发,被女孩拉着扯开了。据大人们说这片森林里的补给小屋早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坍塌了,连着石砌的炉子都毁了个干净。不过就算是刚下了新雪,也只是堆积在松叶上不见跌落。就此看来,若不是之前下过能够抹去所有痕迹的暴雪,就是真的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里:从小小的遗迹来看,显然是后者。
杜达拉正在偏离小路。
被霜雪冻得淡青的枝叶扫过她的头顶,枯死的干枝不自然的折断,斜插在雪间;小小的断崖上鸟巢的残片,岩缝中遍布着亮晶晶但毫无价值的铁片、锡纸和在风雨下已经脏污的首饰残骸。或许这里曾经住过只贪婪的乌鸦,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已经离开了此处。断崖的石面残留着奇怪的冰冻痕迹,猎手以指尖触之,冻硬而发脆的石头纷纷脱落下来。
女孩儿把石屑托在掌里,不过它们很快的化作更小的碎屑,与刚刚下起的雪混在一起,只是灰白的一撮——猎手的呼吸都能将它们扰乱。
这有些……不太自然。
生在雪地里的孩子是不会认错雪的。而这些,比雪更加轻盈、更加脆弱,在呼吸间就消弭殆尽,像是草木在熏黑了的炉子里反复灼烧后,发白的余烬。佩尔什不安的打着响鼻,抖落在它鬃毛上灰白的碎片。断崖上剥落的是灰烬,松叶间堆积的是灰烬,在这片狭小松林之中,从天际跌落的、沿着风回旋漂泊的也是灰烬。石头像是营火中烘烤的松木,衬在现实之间的是焦黑的发白的灰。
杜达拉似乎正在做梦。这座森林像是被大火彻彻底底的席卷过之后,又被凝固起时间来的遗迹。在她这个外来人的作用下开始分崩离析碎裂殆尽。灰烬的雪下的愈加猛烈,她应当难以呼吸的:可这些东西消却了存在感,仿佛害怕打扰别人,只是遮蔽女孩儿的视线。那些从树上剥落的灰烬冰冷的堆积在地面上,苍白的、枝叶开阔的树木从里面生长出来——在枝桠之间拥挤着探出来的是失却了颜色的鹿角,带着抽象的、闪烁着的冷硬线条,无限的朝着天空探去。
猎手攥紧缰绳。但那可靠的编织物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消失殆尽,只留下她掌心里一点碎裂的灰烬。就算是燃烧也应当有热度,有过程,可这就像是直接诞生出来的孤寂和冰冷一般,混沌的降生、受洗。佩尔什不见踪影,这或许是知觉者的幻梦境;杜达拉想要尖叫着跑开,声音却被这周遭的一切吞噬干净,她的脚下发出碎裂的声响,地上铺满的是未烧尽的纸张:发黄的、发白的、带着残缺徽记的;廉价的、贵重的,上面填满了涂改的墨迹,斜向侧边的字迹被擦过,满是模糊不清的水渍,带着焦黄的、污黑的灼烧痕迹,在冰冷的空气中冻到发脆,簌簌哭泣。
纸上的长句蜿蜒着折叠着从枝头如蛇悬挂,鲁特琴弹奏间寂静的嗡鸣着颤抖,弦与弦之间在靠近、分离与诀别。在阔叶的森林间渗透出来的池塘泛着蓝色、紫色和翠色的耀光,水泊间立着块黑色的巨石,石缝间生出白色的花朵来,被落下的衣袍遮个正着。灰色的卷发被严谨的整理,别在耳后;长长的羽饰指向天空,而鲁特琴琴弦尽断,如尸体般伏在她的膝上。
年轻的猎手掩住自己的口,不知是担心呼叫惊扰了潜在的凶兽,还是担心呼吸扰动了这些脆弱的幻境。这名灰发的吟游诗人视寒冷如无物,在有着最旺炉火的房间里都会感到寒意的单薄衣物覆盖在她的身上,就连磷光也未能染上色彩。
她没有在演奏诗篇,只是与这些残章一同等待。
“我在……等人。”她说,“这次不会被抛下了……不会了。一切就要好起来了。”
诗人的声音细弱的像是灰烬。晦暗的悲苦凝结成的水泊汩汩的响着,枝桠间的鹿角探究的朝这里延展,相互交叠着如牢笼一般把白色的天空切成碎片。
“我有了朋友。”
她在……可能只是风声。
“……有了在意的人。”
黑色的泪水顺着女孩儿的脸颊滴落着,玻璃似的眼珠被污染了,浑浊得看不清神色。灰色的诗人双手掩住脸,污黑的泪水从指缝里延伸出来,化成甲虫啃食着她白暂的手指。
显露出的是依旧洁白的骨骼。
“可是我走不开、走不开……我本以为……”
污黑的泪水浸透了她的衣襟。明亮的甲虫流淌着,折出渡鸦黑羽般奇异的色泽。像是墨汁,蜿蜒爬行的黑色发出鸟翼般的沙沙声,涂改着长诗上悬挂的文字——犹疑不定,小心翼翼。被取走了色彩的诗人像是灰烬似的放弃了,发出轻轻的一声响儿,或者悄无声息的在黑色的巨石上铺陈着,被风一卷就已碎裂。
“……以后大概再也不会一个人了。”
就像每一个讲个不够乖巧的孩子听的故事一样,最终回到聚落中的只有满身覆盖着雪的佩尔什马。宽厚稳重的老挽马背着被冻硬的小泰加,而年轻的猎手未曾归来;而当人们剖开泰加的胸腔,原本应当是心脏的地方只有一小撮冰冷的灰烬。
瞎编的,大家看个热闹【。
计字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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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见过噩梦,——不过你们更喜欢称它们为梦魇,对吧?。”
老人在沙漠的星空之下抽着一袋旱烟,他的头发是黯淡的苍白,长而凌乱,仿佛从没有一滴水眷顾过那样的头发。他脸上的每一条沟壑里仿佛都藏着积攒了几十年的风沙,他的蓝眼睛干涸得仿佛是失去了生命的绿洲。
“是的,我见到的就是噩梦它本身。我甚至驾驭了它。”老人又说,将辛辣刺鼻的烟雾吐向天空,被烟气呛到的人咳嗽起来,墨水从羽毛笔的笔尖溅出来,沾脏了灰黄的羊皮纸。
“没有人相信我见到的是梦魇,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你——还是说,你也不相信?”他继续说着,树皮似的嘴唇抖抖索索,又一股烟雾萦绕在他的脸周。
年轻的诗人发出悄然的叹息,将笔尖落在那张沾着污迹的羊皮纸上。
那是五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年轻人,和你一样年轻英俊,暗恋我的姑娘能从克林菲尔的王宫门口排队到北城门。那时候我第一次做了那个梦。
那个梦里,一开始我在只是克林菲尔黑暗的街道上奔跑,拼命地奔跑。这本来是很平常的噩梦,和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做的梦一样,在黑色的地方狂奔,似乎想要摆脱什么东西,可是它们一直跟在我身后。
街道那么长那么长,那时候的我活了二十多年从不记得克林菲尔有那么长那么黑的街道——就算到现在,我已经快要下地狱了,我也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那么长的街道。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跑了,面前便出现了岔路;我不假思索地撞了进去,拐过一个弯,便看到了我自己的家门,在惨白的月光下面。按照我以前做过的那些无逻辑的噩梦,我本应该闯进家门,然后惊醒,翻身之后再沉沉地睡去,可是我并没有那么做。
有个女人站在那里,银发的女人,她在月光中静静的站着。
她很美——我看不到她的脸,她的身体也裹在宽大的长袍中,可是我莫名的就觉得她很美。
“你是谁啊?”我这样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对我说,来吧,跟我走。
我突然感觉这不是梦境,因为我在梦里从没有听过她那么清晰的声音——大部分的时候,人们在梦中能够听到别人说话,却听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这点你也应该知道——于是我便跑掉了,从我刚才转身的小巷里。可是那小巷却是死路,我跑到了尽头,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她仍然对我说,来吧,跟我走。
我再次转头逃走,可是我无论向哪里逃,最后都会看到那个女人,她总是说着同一句话:来吧,跟我走。
我觉得我好像逃了整整一辈子的时间,当我的未婚妻,谭雅,叫醒我时——对,虽然很多姑娘都暗恋我,但是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谭雅是个漂亮又温柔的好姑娘,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年轻、美丽——当谭雅叫醒我时,距离我睡着只过了不到三个小时。她说我一直在大叫,她睡在我房间的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敢睡觉,一直守着桌子上的蜡烛到了天亮。
后来我又无数次地做这个梦,这期间我与谭雅结了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我们给她取名赫塔莎,然而我却也在逐渐失去那本来属于我的一切。我几乎夜夜都会在梦中的克林菲尔奔跑,那些街道错综复杂,我每天都在大叫中醒来。我开始变得暴躁、憔悴并且多疑,常常怀疑有人在窗外拿着刀窥视我,又怀疑我的床底躺着尸体,甚至怀疑湖区的水底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我们每天赖以生存的水源是那些尸体浸泡出的腐水。我告诉每一个人克林菲尔的月光下会出现银发的女人,她会带走每一个迷上她的人,带走那些人的灵魂,将那些灵魂关进无底的深渊,甚至将它们变成萨玛斐的食粮。
怎么会有人相信我呢?他们说我疯了,将我关进疯人院里,我那时候三十岁,抓着那里铁栏呼喊嘶吼,我说克林菲尔要完了!那个女人将会带走所有的人!
后来我在疯人院里继续做着这个梦,刚开始谭雅会来见我,可是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后来就没有了。她刚开始带给我最爱吃的菜,后来只是来看看我,和我说说话,最后她再也不来了。
我很担心啊!我的谭雅,她到底怎样了?她那么久都不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欺侮了她和我的赫塔莎?我坐立不安,再加上那个没完没了的梦,我几乎要疯了!
最终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便问那个满面油光的看守。我问他我的谭雅到底怎么了,那头猪对我说,她已经死了,和她的那个小女儿一起。
我的谭雅死了,我的赫塔莎也死了,我还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坐在窗下,守着那盏油灯,就像我第一次做那个梦的夜晚,直到我睡倒在了那张粗糙的桌子上。那个晚上我又做了这个梦,那个女人对我伸出手来,她说,他们都抛弃了你,来吧,跟我走。
我问她,你将会把我带到哪里?你将会把我带到地狱去吗?
她说,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于是我第一次跟着她走了——也许我早就应该跟着她走的,那个女人所到的地方都被银色的月光照亮,黑暗狭窄的街道渐渐变得明亮宽阔,我不再恐惧也不再暴躁,只是一味地跟着她走,穿过王宫,穿过迪奥拉废墟,穿过大片的仙人掌和枯萎的沙棘林,踏过沙蜥的骨骸,一路走向沙漠的边缘。
那条路很长,似乎没有尽头,然而终究是到了头的,那个银色的女人指着一扇门对我说,推开吧,这里是你的家。
我推开门,里面坐着我的谭雅和我的赫塔莎。谭雅那么年轻那么美,仿佛还在她十八岁的年纪,赫塔莎咯咯笑着抱住我的腿喊我爸爸,她们的声音甜美柔和。
那时我感到了幸福,无与伦比的幸福——那是真正的幸福,不掺一丝杂质,就算我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我也还记得那种感觉——那也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感到幸福。
我和我的妻子和女儿一起欢笑,全然忘掉了背后那个银色的女人。
可是她突然对我说,你应该走了,你应该走了。
我怎么可能会走!我气愤地朝她大吼,女人垂下头去,看起来静寂而悲伤。
她又说,它要来了。
我问她,什么要来了?
女人没有说话,她转身走了,留下我和我的谭雅和赫塔莎在一起。
我回头去看她们,她们仍然在朝我笑着,只是那两张美丽的、柔软的脸渐渐地干瘪下去,速度越来越快,我束手无策地看着她们变得像是风中枯萎的草叶,可她们的表情仍然那么美,笑得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然后她们彻底被风化了,留下两具洁白的骨架,仍然纤细而美丽。
那时候我看到了噩梦,他被你们称作梦魇。那是火一般的生物,正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在我的谭雅和赫塔莎身后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是白色的,和她们的身体一样的惨白。
对,那不是骨架,那是她们崭新的身体!
我的谭雅和赫塔莎,就在那里,在噩梦的世界里活着,那个世界比这里好得多,在这里她们被抛弃了!她们被我抛弃了!而我被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抛弃了!
我摸到了梦魇!他的身体有种奇妙的热度,将我的手包裹了进去,当我把手抽出来时,那只手和她们一样,变成了白骨——我找到了和她们团聚的方式!我也拥有了新的身体!我也变成了一具白骨!
我牵住了梦魇的缰绳!我驾驭了梦魇!
我……成了梦魇!
老人挥舞着两只手,旱烟袋中的火星落在羊皮纸上,闪了闪便熄灭了。
年轻的诗人昂着头看他,疯癫的老人口中不断吐出他不再能够听懂的字句,他无法再记录下去,只有看着这个满面皱纹的老人仿佛崇拜什么邪神一般地手舞足蹈。
他忽然停下了。
“年轻人,梦魇在看着你啊。”他蓝色的眼睛看着诗人,“他的眼睛看着你呢。”
字数:2036
没多久之前被阿尔芒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不断震动着,撞击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入他的脑海,他瑟缩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喘。
月见草牧师用他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讲述的睡前故事强硬地占据着阿尔芒的整个大脑:“寡妇欧利雅迷迷糊糊地跟随着那散发着蓝色与红色光芒的鬼火走进了一栋废气的庄园。她感觉到一双滑腻腻、粘乎乎、湿淋淋的手正从她的脚踝处往上抚摸。这时候,那美丽得不可思议,又会让人联想到杀戮的鬼火已经消失无踪。她注意到在不远处有个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窗户,在哪个方向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凄惨的哀嚎。她弯下腰试图把那只手拿开,但她实在不希望直接用手去碰那么恶心的东西,当她抬脚的时候……”
阿尔芒一直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我们有牧师呢。一会儿他就会上来检查,看看我和萝莉还在不在。”,但他还是觉得很害怕。窗外的那个声音变得更加急速了,似乎在催促着屋内的人为它开门。阿尔芒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并不担心那会是墓之主的化身,他关上窗户了不是吗?他关上了窗户,所以没有东西可以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走进这个房间,引诱他去一些危险的地方探险。
阿尔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了什么幻觉,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嘹亮的应明。有只柔软冰冷的小手用力地推了推他,他被吓得根本忘记了呼吸。另外一只同样冰冷、同样柔软也同样细小的手放到了他的腰上,十个手指头不断地挠着他的痒痒肉。他虽然害怕,但他还是禁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
“快去开窗。”那只手的主人命令道,那是月见草牧师最年幼的妹妹的声音。
“可是……”阿尔芒吞吞吐吐地说。
“你怎么把窗户给关了?尼斯洛克会进不来的。”年幼的女精灵用力地把她的人类玩伴拨到一旁,动作利落地打开了木窗。和星星还有月亮的光芒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只小鹰。
小鹰惩罚性地啄了阿尔芒的小手一下,却并没有使他受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小鹰的脑袋,但小鹰在下一秒就被女精灵抢了过去。女精灵严肃地告诫道:“那是我的哥哥。他的年纪比你的爷爷都要大,你不应该这样对他。”。
小鹰飞了起来,落到了地板上,然后化成了一位深褐色长发的俊美青年。青年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我的小卷心菜,对你的朋友温柔点。”,然后又转回来对阿尔芒说:“欢迎。月见草告诉我你会来,我特意让吱吱带了一些礼物给你。”
“谢谢你。”阿尔芒说。
在三人交谈期间,一只毛茸茸的生物跳到了阿尔芒的背上,一双温热的小手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卒不及防下,阿尔芒被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趴在他脖子上的那东西也被吓了一跳,尖锐的指甲在他的脖子上划了八道长长的爪印。
月见草牧师拿着油灯走了进来,尼斯洛克将一只呆头呆脑的小猴子抱到了自己怀里,他们还十分年幼的姐妹用绿色的眼睛关切地注视着伤口正在冒血的玩伴。眼泪在女精灵的眼睛里打转,看起来十分可怜。住在隔壁的大哥哥说女性都是一些时刻需要男人保护的纤细生物,精灵女孩看起来似乎要比其他种族的女孩都要柔弱。阿尔芒看见她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心里就只想着该怎么安慰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月见草牧师拿着油灯来到了阿尔芒的身旁,温和地对他说:“别害怕,我来给你治疗伤口。”,然后他就把手放在伤口上方,开始低声地向医神祈祷。阿尔芒很快就不觉得痛了,并不是因为女精灵的眼泪真的有止痛的功效,而是因为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女精灵把手放在伤口曾经存在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确认自己的朋友已经完全被治好了才重新破涕为笑。月见草打趣她说:“我的小女孩,你是不相信我们的造物主,还是不相信我作为牧师的能力?。
女精灵瞪了阿尔芒一眼,嘴硬地说:“像阿尔芒这种进森林都要别人抱着的家伙,受了点轻伤可能就会死掉。不像我,之前从很高很高的树上摔了下来,隔天就能去游泳了。”
“你指的是一个人跑到湖里游泳差点淹死的那一次吗?”尼斯洛克笑着说。
“那次是有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抓住我的脚用力往下拉,所以我才没办法浮上来。你们都看到的,好大一个紫黑色的手掌印呢”女精灵坚持说:“我的确在树上摔下来的隔天就有能力去游泳了不是吗?阿尔芒他就一定不行,真是太弱了。”
阿尔芒在听见什么爪印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下意识地往在场唯一的牧师身旁靠了靠。
在森林里忙了一天的尼斯洛克安抚好了仍然在“吱吱吱”地抱怨——就算不是抱怨也应该是在说阿尔芒坏话的猴子之后,站起身来说了声:“我先去冥想一会,明天还有得忙哪。”,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月见草从窗台上拿回了两个大包裹。在剥开外层的树叶和藤蔓之后,露出来的是几个红彤彤的果实,这应该都是尼斯洛克让他的猴子朋友到树上采摘下来的。
辛辛苦苦地给人类幼崽采了那么多好吃的,自己连一颗都没吃上,那个小崽子竟然还给它造成了那么大的惊吓——吱吱(也就是那只猴子)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需要我给你们再讲个什么故事吗?”月见草牧师问。
阿尔芒吓得马上远离了这位会把恐怖传说当成睡前故事讲给孩子听的家长,抱起从家里带来的枕头,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德鲁伊的房间。
人类虽然同样会认为一个有门不走,偏爱从窗户进屋的精灵很古怪;但他已经进屋了不是吗?
愚人镇
那是我成为卷宗学者的第一年,我的导师建议我去研究一些诸神之年的弱等神小教会历史,作为学者入门的练习。诸神之年是一段动荡的岁月,无数大大小小的神诞生又消失,又因为动荡而缺少记录,因此倒是成了新手学者最好的练习场。
由于以上的原因,这些小教会的历史往往很短,也很容易就能整理完。所以在进入愚人镇的时候,我已经在盘算着下一个目标。
并不是我不专心,而是因为这位弱等神早在诸神之年就消逝了,且从未发动过什么战争,通常这样的教会就是典型的“酒馆教会”——这一称呼是我和导师私下的戏言,意为这些教会影响范围极小,存在时间也很短,就像城里经营不善容易破产的小酒馆一样。
研究这样的教会不会花多少时间。事实上当时的我已经成功整理了四个小教会的历史,可以结束练习,去做些复杂的研究。但我仍选择了研究愚人镇的教会,想将其作为新手练习的收官作品,原因之一是恰好旅行到了那里,更主要的是原因是,那个小教会多少有些特别和有趣之处。
“愚人镇”当然不是那个镇子的真名。根据学会已有的一些文献,它的真名大约是叫布兰特。但镇上的教会便是真正的无名了,他们的那位神压根就没有费心给自己一个名号,坦然地接受了外人给予他的“狂人之神”之名,于是教会也从善如流,自称“狂人学会”。
是的,这便是愚人镇教会吸引我去研究的原因。那位神据传曾是一个疯人,可祂的信徒常是学者出身,教会也自称学会。我难以遏制地被“狂人学会”透露出的矛盾而怪诞的诗意、神秘而隐晦的教义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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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愚人镇并不容易。它坐落在干涸的咸水湖中央,紧邻着最后剩下的那一小片湖水。离它最近的镇子都有两天的路程,而这两天的路上看不见一点植物,只有泛白的盐碱地。
我在离它最近的海因洛特镇补充了补给。海因洛特的杂货店老板是个老头,得知我要去愚人镇(连海因洛特镇的人也忘记了那里的真名叫布兰特)时,露出了吃惊和促狭的表情。他惊讶于有人想要去到那里,似乎愚人镇已经与世隔绝很久了;又对我去那里的目的感到好笑:“除了愚人,谁会在盐碱地的中央建镇?自我们镇有历史以来,他们就没有和外面通过婚,到现在恐怕连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剩了。”
他又说,“愚人镇的人出了问题,孩子和父母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恐怕快完了。”
于是我对愚人镇是如何维持生计表示了疑惑。
得到的回答倒是有趣,愚人镇紧邻的湖水里还有渔产,不定时地会有镇民来到海因洛特用鱼换取其他生活资源。老板说来换鱼的人常常不同,很友善,但都“傻乎乎的”,也不爱和人多交流。这是个好消息,说明愚人镇还有人生活。我在镇上等了两天,没有等到愚人镇的来客,便直接向那里出发了。
走过漫长无趣的盐碱地,经过开阔空无一物的咸水湖,在第三天的白天我顺利地抵达了愚人镇。出乎意料的是,愚人镇是一座建设得不错的镇子。整体上看得出有过规划,一条中轴线两边是颇有规律的住宅。建筑物虽然陈旧,但规模不小,也颇为精致,甚至有些超出镇子的规格了。中轴线的主街道是石子铺的,其他道路是夯实的土地。由于在海因洛特它被渲染成傻瓜建立的镇子,所以见到这番光景,让我感到非常惊奇。
至少这个镇子的建立者绝不是傻瓜。
镇民和杂货店老板说得一样,非常友善。他们爽快地接纳了我这个许多年来的首个旅客,安排我住到一间空置的住宅里,还热情地帮我打扫整理了一通。拥有如此热情好客的民风,却生活得与世隔绝,不得不说非常奇怪。但这矛盾没有困扰我太久。
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老板会说他们“傻乎乎的”,一部分恐怕是海因洛特人长久以来的偏见,另一部分是因为愚人镇的镇民们太久没有和外人交往了。他们虽然热情,却难免有些紧张和局促,常常只能茫然地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因而显得“傻乎乎”。
有趣的是,镇民们知道布兰特被外人称为愚人镇,并且一点儿也不介意被这么叫,甚至还自称愚人镇。更奇特的是,这个镇子没有镇长,为数不多的镇民也有些懒散,平日里除了捕些鱼便只剩无所事事地闲逛。接待我的是莱纳特一家,我就住在他们家隔壁。放下行李后,我婉拒了他们一家共进午餐的邀请,径直走向位于中轴线道路尽头的图书馆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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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第一个研究狂人学会的学者。在我之前,也有过卷宗学者研究过狂人之神,也到过愚人镇考察。
可以说我对狂人学会的兴趣几乎都来自于这位不知名前辈的笔记。
这位前辈的笔记里,记述了狂人之神的来历。这位神的真名已经不可考,连祂的信徒也不知道祂的名字。在一些诗歌和文献里提到,“狂人之神”来自“愚人船”。“愚人船”是在诸神之年,个别世界中短暂存在过的风俗,人们把疯人们从城镇驱赶到船上,让他们不断在海上或河上航行流浪。
那是一段诡异的历史,各个种族的疯人,疯了的精灵、人类、侏儒、矮人,统统被塞进一艘艘船里,只在港口短暂停留,然后便在航行中举行日夜不停的疯人狂欢。
狂人之神曾是一名学者(祂的种族和性别也都不可考),发了疯之后便被驱逐到愚人船上。没人知道在愚人船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最后祂走下船时,已经成为一位神了。
至此,笔记的内容还是非常规范、学者风格的系统描述。但接下去,内容就变得非常零散,连前辈的笔迹都透露出了焦躁。
“真相是可怕的”,“凡人的头脑无法承受”,“疯狂,疯人,狂人学者”,大多是这样可能是狂人学会教义的句子。(我猜也许是前辈失去了耐心?)后面一页有一张前辈手画的愚人镇简图,着重标出了中轴线尽头的图书馆塔。
在笔记的边角,前辈写了一段自己的感想:“用疯人呓语来概括狂人学会的观点是非常不负责任的,狂人学会的成员几乎都有过学者或类似的出身背景,其中甚至有一些杰出的卷宗学者和法师。同时,狂人学会对知识有着不亚于我们的热忱。换而言之,将这些学者聚集在一起的除了那位狂人之神,还有知识,某些宏大、混沌,难以言说的知识。”
这位前辈又写道:“愚人镇的狂人之神祭坛是我见过最奇特的祭坛。狂人学会没有祭祀仪式,也没有神像,没有任何那位神的标志物,可以说他们没有祭坛,也可以说在镇中央的图书馆塔本身就是祭坛。下一步我将要研究愚人镇,这个镇子与狂人学会的关系比想象中密切得多。”
紧接着的两页被撕掉了,再下一页怪异地写着“无知并非不幸,停下,停下”。笔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卷宗学者在研究上很少半途而废。这位前辈恐怕遇到了什么不可抗的事,不得不中止研究。前辈的研究停止在对愚人镇的探寻,而在亲身来到愚人镇后,我也能隐约感受到这个镇子微妙的不寻常。我猜测这个镇子是由狂人学会、甚至有可能是狂人之神亲自建立的。我将会补完这段奇特有趣的小教会历史,就从前辈的终点,图书馆塔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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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塔曾经是一座颇为气派的高大建筑。它也许曾经很高,由于经历过什么天灾人祸,现在只剩下三层半——它的上半部分像是被拔走了似的,在三层和四层之间留下不规则的断壁残垣,大部分的三层和仅剩的一小部分四层失去了遮盖,露天耸立在那里。
大门随意地半开着,一层大厅摆放着图书馆长桌和书架,书架上仍塞满了书籍。这是个古籍宝库,我看见了不少相当古老的书籍,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古书。我简直想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再把它整个运回位于依波利特,我求学的卷宗学会去。
二层也摆满了书架,我不由得想,这座塔若还是完整的,会是多么宝贵的遗迹啊。
相比一二层,三层混乱得多,很多书架翻倒在地,古旧的纸张到处散落。由于三层没有屋顶遮盖,看上去非常破旧。我在相互堆叠的书架间巡视时被苍老的图书管理员吓得不轻,他穿得像一堆破布一样坐在书架废墟里,默不作声地翻看一本古书。
我被他吓得跌到书堆里。他抬起头,脏乱灰白长发间露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咧嘴一笑,高兴地说:“噢!年轻的学者!”声音是长久不说话的粗粝沙哑。
“你……你好?”我忐忑地向他打招呼,“我是来自依波利特的卷宗学者,来这里是为了研究狂人学会的历史……”
“好!好!”老人嘎嘎地大笑,说:“研究!好!你想知道什么?别看我只是个图书管理员,我也是狂人学会的一员呢!”
他的话让我一惊。狂人之神早在诸神之年就消逝了,但这老人明显是个人类,不可能是狂人学会的遗民。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在狂人之神消逝后信仰祂的人。这太不可思议了,于是我问他:“对不起,可是那位神……不是已经……”
“是的,他早就死啦。”老人毫不在意。“那又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从来就没有牧师。”
真是奇怪的教会。
接着老图书管理员详细解答了我对狂人教会的疑问。他所说的和前辈的笔记中记载的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老人在最后癫狂地高喊他们的教义:“知识!无尽的知识!”,这与笔记中所写的截然相反。
此外,对于那位狂人之神的事迹,老人这样说道:“祂知道得太多了,神也不该知道那么多,于是他就疯啦!”
我离开图书馆塔时已经是傍晚了。镇民们纷纷回到家中,他们没有什么夜间活动。莱纳特一家招待我吃了晚饭,内容是自产的鱼和少量蔬菜,在这盐碱地中央的镇子里算是丰盛的晚宴了。
因为激动,我毫无睡意,于是花了大半个晚上把见闻和心得记录下来。愚人镇的夜晚异常安静,所有人家都早早地熄灯睡觉了。合上笔记本后困意瞬间袭来,我倒在床上便一觉睡到了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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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愚人镇的第二天一早,我坐到书桌前想看看昨晚写的笔记,忽然发现书桌前的墙壁上竟有几行奇怪的符文,奇怪的是我昨晚在桌前坐了那么久竟没有发现。说不上来那能不能算文字,要么是无意义的即兴创作,要么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语言。
我研究了很久,仍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拓印在笔记本上,打算带回去请教导师。我又去了图书馆塔,因为那里是全镇最高的地方,可以俯瞰愚人镇。我爬上四层,虽然仍不够高,但差不多能看见整个愚人镇了。
咸水湖在镇子的南边,我朝那里看去时,竟看见湖边赫然躺着一副巨大的鱼类骨架——在一天前我路过咸水湖时湖边分明没有那样东西。我去问老图书管理员,可他沉迷在书中,偶尔理会我也是答非所问,无愧于从前世人给他们的“疯人学者”这外号。
我只好跑去湖边,想问问湖边打渔的镇民。走近看了才发现,那巨大鱼骨半埋在地下,绝不可能是一夜之间出现的。鱼骨靠近湖水的部分覆盖着薄薄的盐晶,不靠水的地方风化严重,显然已经在那里很久了,应该是湖水的过程中干涸留下的。
我问湖边打渔的年轻镇民这鱼骨是否一直在这里,渔民年轻的脸上很是疑惑,说这湖一直是这样没变过。
我感到有些混乱。这鱼骨如此显眼,即使当时我疲于旅途也不至于视而不见,尤其是作为卷宗学者,头脑应该是始终清晰的。
难道是这镇上有什么诸神之年遗留下来的魔法力量,经历漫长的岁月仍在未完全失效?冷静下来思考,我猜想也许这是一个将愚人镇隐藏起来的保护魔法,效力已不如最初,所以只能让我忽略一些景物。
思及此,墙上的符文也有了解释。昨晚大约也是由于这魔法,我才没有发现它们。想通之后我加倍仔细地观察愚人镇,发现每栋建筑上都有一些符文,在昨天我可一个都没看见。我不由得赞叹起远古魔法,也被愚人镇和狂人教会勾起了更多的兴趣,魔法的存在说明狂人教会曾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这样强大的教会怎会如此默默无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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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的作用应该是让人只有待在愚人镇,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看清愚人镇的真实样貌。事实也是如此。第三天,我看见墙上的符文变多了,覆盖了大半面墙,湖边又多出了三具巨大鱼骨和很多小鱼骨贝壳。
第四天,镇外开阔荒芜的盐碱地上也零星出现了大鱼骨,镇里夯实的土路里开始夹杂一些贝壳和骨骼碎片。这不算奇怪,毕竟这里曾是一片巨大的咸水湖。
到了第六天,镇上所有的建筑里里外外都被那些不知用途的符文覆盖满了。我惊讶于愚人镇奇异的设计,镇上的房屋排列遵循着某种规律,但我无法归纳出来。我很好奇,愚人镇最真实的样貌究竟是怎样的?
第六天的夜晚不再像之前那么安静了。屋外传来诡异的声响,好像是什么生物悠长哀戚的低鸣,但出门去看却什么都没有。这一改变让我脊背发凉,开始期盼愚人镇的真相渐露的过程快点结束。
第七天,我开始有些害怕了。
盐碱地里的骸骨仍在不断出现。咸水湖周边已经被远古水生动物的骸骨围满,现在出现的动物骸骨年代越来越近。愚人镇周边骸骨堆积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干涸咸水湖该有的量,超过了自然沉淀该有的样子。
糟糕的是,这一过程还未停止。站在图书馆塔上眺望四周的旷野,几天前还只是荒芜的盐碱地,现在已经看不清土地了,满目皆是或大或小的白骨。
愚人镇矗立在白骨的海洋里。
夜晚怪声的来源仍未出现,但我知道它们就在镇子里游荡。想到几天前我丝毫不知它们的存在,还在夜晚出去闲逛,身上便不寒而栗。
我努力地思考,尝试在书籍里寻找愚人镇变成这样的原因,但一无所获。我感到害怕,却无法离开。求知欲把我困在这座越发恐怖的镇子里,我不能忍受带着巨大的无知离开,像半途而废的逃兵。
恐惧和紧张让我陷入病态的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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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我索性待在图书馆塔里过夜。我和老图书管理员一同在漫天星斗下,借着油灯微弱的光阅读古书。沉浸在书籍里,让我好像回到我求学的图书馆,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不少。我想,除去一切因素,在星空下的破旧图书馆里阅读古籍,竟是学者梦想中最浪漫和幸福的场景。这想法让我安宁了不少,连飘荡在镇里的怪声也不那么恐怖了。
我躺倒在书堆上,眯着眼看浩瀚的星空。
猛然之间,我发现了异样。
不对,这不对,这片星空不是我所熟悉的星空,没有任何一个我熟悉的星座。我惊坐而起,抓住身边的老图书管理员,嘶吼着问他:“这里是哪里?这个世界的星空不该是这样的!这里是……这里是……”
老图书管理员疑惑地看着我,回答道:“这里是愚人镇的狂人学会呀。”
我大约是歇斯底里了,拽着他喊:“我问这里是哪个世界!”
“这里是愚人镇。”
不论我怎么问,老图书管理员都只会回答这一句话。
我放开了他的衣服,双腿打颤,感到无比的恐惧。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绝没有穿越过世界。我抬头再看向那星空,意识到了更糟的事。
这片星空是静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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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图书馆塔。
在大门口,我被绊了一跤。我回头去看绊倒我的东西,发现那是一具人类的胸骨。
愚人镇的真实样貌还在慢慢地显露,街道景物仍在逐渐变化。街道上多出了许多人类的白骨,都散乱在地上。黑黝黝的窗洞,毫无人类的声音,像没有活着的镇民一样。
无形生物的低鸣回荡在散乱着各种动物和人类骸骨的街道上。
我盲目地奔跑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该去哪。满目都是骸骨,骸骨,赫然是一座白骨筑成的城镇,而白骨仍在不断增加,密密麻麻地互相堆叠。
这就是镇民们看见的真实的愚人镇吗?“一直是这样,从未变过”,我想起镇民们这样跟我说。他们一直以来,都生活在白骨累累的地面上,在骸骨的环绕里祥和悠闲地生活吗?这是怎样诡谲恐怖的生活,是怎样怪异的镇民啊!
最后我不知怎地奔回了我的住所,蜷缩在角落里,在惊惧中迷迷糊糊地半昏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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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已到白天。
这是第九天。
也许是第九天吧。我已经不能确信任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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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堆满了骸骨,我只能踩着骸骨出门。
我看见镇民们正常地,非常正常地生活作息,像再正常不过的小镇一样,如果不算他们脚下踩着的累累白骨的话。
极度正常的生活场景,放在极度诡异的环境里,变得加倍诡异可怕。
我不敢和任何镇民说话,但却奇怪地冷静了下来。
愚人镇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我只挪开一下视线,再转回来时那里便多一副白骨。现在多出的骨骼全是人类的,并且逐渐出现穿着衣服的整具尸骨。
到下午,叠在最上的尸骨已经相当完整,穿着和镇民一样的衣服。
愚人镇已经变成我想象不出的模样。与其说街道上堆满了尸骨,不如说愚人镇和它周围的咸水湖、旷野,被尸骨淹没了。仿佛一场尸骨的洪灾。
临近傍晚时,莱纳特一家三口又邀请我去吃晚饭。我木然转过头,发现他们一家脚边躺着三具尸体,不是骸骨,是干瘪的尸体。
——赫然就是莱纳特一家的尸体。
那一瞬间我感觉不到恐惧。也许是恐惧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知它。我下意识地奔向图书馆塔,一路上镇民们脚边都躺着他们自己的尸体,不止一具,是不同时间的很多具。
我奔到图书馆塔的楼顶,图书馆塔里没有一具骸骨,像一片净土。老图书管理员还在那里,坐在书堆上读书。他看见我,咧嘴一笑。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这么问道。
“这里是愚人镇。这里是狂人学会。”
老图书管理员仍这么回答,但他示意我转头去看。
我转头了,看见愚人镇,用我第一天来到这里俯瞰愚人镇的角度。愚人镇被尸骸淹没了,连同目光能及的旷野,也被尸骸淹没。愚人镇像尸骸海洋里的孤岛。
“人死了,明天还会回来,还会沿着定好的轨道继续走。这里是愚人镇,这里的永恒的真相。”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继续解释下去。
“历史是假的,记忆是假的,只有每一天是真实的。我们被灌进了虚假的记忆,实际上被定好了轨道,每一天重复一样的生活。世界是凝固的,永远地在循环这永恒的一天,学者以为自己是一个旅行的学者,实际上他是一个有着旅行学者记忆的木偶,他的记忆是舞台上画出来的背景,他只能沿着定好的轨道循环。”
“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不知道。这是被定好的轨道,你被定好了获知世界的真相,被定好了永远循环获知真相的这一天。”
我终于看见了发出怪声的动物。它们在愚人镇里游荡——它们的样貌让我希望我从未看见过他们。
这是魔法的幻象吗?是神迹吗?不,那位神早就死了。
“我一定是疯了。这是幻觉,对吗,这都是幻觉,告诉我这些都是幻觉吧。”
“我不知道。”老图书管理员回答我,“但这是那位神曾看见的。是他曾看见的一部分。”
他继续说。
“这真的就是世界的真相吗?还是我们这群疯人集体的幻觉?你在害怕这景象就是真实的世界吗?我也不知道,我的知识还不够多,不够回答你的问题。”
“是这样啊,”我喃喃自语,“我需要更多的知识。”
“是的,更多的知识,无尽的知识。欢迎来到狂人学会,年轻的学者。”
End
字数:6991
*字数2101
*这是个关于派的恐怖故事
*不知道塞哪里塞到了休息周(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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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德爱尔已不知道第几次迷失在暗月城的人流之中,原本带着土特产去看望朋友的兴致也在推推搡搡中只剩下“快来人告诉我该怎么走”的念头。
问路基本没用,因为走几步她就辨不清东南西北,而乐意充当向导带影舞者去目的地的好心人暂时没有出现。
掮客看不上这种小主顾,比起给穿着寒酸的冒险者们带路,他们更愿意去拦下装饰豪奢的马车翻弄嘴皮子,眼巴巴的看着老爷太太们从手指缝中漏出点钱币。
嗅到还算是熟悉的气味让狗妖精的耳朵都竖成一条直线,溺水的人四肢乱刨间扒拉到块木板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虽然平日那个油腔滑调的家伙让黑德爱尔有点不适。
和将要去拜访的友人相比,甘柏就是杯放了过多蜂蜜甜到黏嗓子的糖浆,至少她想不出更好的名词来形容满嘴恭维话三句不离甜言蜜语的年轻精灵。
“能在这里碰见可爱的狗妖精小姐,一定是珂宁的旨意。”
狗妖精特想翻白眼,明明只是普通的打招呼而已非要弄出搭讪的架势,不得不说面对谁都能亮出一模一样的笑脸也算是本事。
“别歌颂珂宁了,我就是想让你带个路。”
诗人挑挑眉:
“乐意之至。”
黑德爱尔不是个爱管闲事的狗妖精,归根结底还是对方手里拿着的食物太过怪异。
“要来一口吗?”
眼瞧着青年要将那块插满鱼头的诡异馅饼掰给自己一块,她如临大敌般向后跳了步出声拒绝。
“那玩意能吃?”
不知不觉中不但用上了质疑的口吻,连声线都不自觉抬高了几度。
——开玩笑这种上面全是死不瞑目咸鱼头的面点真的不是做出来吓唬人的???我信你才有鬼了!
“是沙漠里的一种特产哦,而且是为了纪念某个无名英雄的。”
放在平常,“甘柏讲故事”小栏目肯定会被她嗤之以鼻,不过从现在情况来看,只要他能好好带路外加不给自己塞看上去吃下后会毒发身亡的鱼头馅饼,哪怕沙漠精灵立马开腔唱歌闭着眼旋转跳跃,黑德爱尔都会鼓掌欢迎。
故事的开端很简单。
某个人类居住地附近的绿洲干涸了,他们必须寻找新的栖息地。
不得不回归旅人身份的居民牵着骆驼,灌满水囊,带上足够的干粮,前往新的家园。
可是这趟路太久太久。
他们追逐着黄羊,追逐着胡杨,寻求着一切有可能存在于水源附近的痕迹。
然而留给迁徙者的只有一片片皲裂的塘底,几月前还可供人嬉戏畅游的湖泊荡然无存。
无计可施的人们只得继续向前。
倒下的最先是骆驼,忠诚的伙伴被一头头杀掉,放尽了血作为饮水,肉则是被匆匆加工成粗糙的肉干同样用于延续生命。
接下来是人。
老人和孩子倒在沙子里再也没起来,其中还有不少体格不甚健壮的妇女。
驮有饮食的沙漠之舟数量越来越少,因为所剩下的人不需要那么多嚼口。
渐行渐少的队伍和厄运同行,沙漠之神显然没有听到他们在穷途末路时的祷告哀嚎。
他们碰到了流沙。
承载有大部分生活必需品的骆驼陷入其中,并且虚弱不已的驮兽早就无力从大自然的陷阱中爬出。
惊慌失措的旅人们纷纷抛出绳索,最好的牧人们打着唿哨试图让骆驼平静下来,大家伙的每次挣扎都有可能将水囊抖落。
然而他们太累了。
绳套在远离骆驼的地方纷纷落下,而那头同样处在惊恐中的畜生并不能叼住同时维系二者生命的绳索。
眼看着沙子一点点吞没生存的希望,哪怕是最麻木不仁的家伙也跪在地上哭号,体内缺少水分的他们连眼泪都没有多少。
无名的英雄站了出来。
他自告奋勇的手持绳索深入流沙之中,固定好松动的行李后将其死死绑在骆驼身上。
沸腾的人群从绝望中萌生出新的力量,呼喊着号子将骆驼齐心拽出。
但在救出勇者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最坚固的绳子用于把骆驼拉出流沙,留给英雄的那根吃不住力从中断为两截。
套索的手段同样行不通,他们只得眼睁睁看着拯救部落的人慢慢陷入沙内。
“不要下来!”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呢?所以你们就用鱼头来代表那个人?”
黑德爱尔莫名其妙的眨眨眼,一会看看奇丑无比的鱼头,一会看看故事的讲述者——甘柏正用微笑表明影舞者的猜测并没有错。
“有鱼的地方就有水,有水就有活下去的希望,用鱼来代表给人们活下来希望的英雄,再合适不过了。”
似乎听上去像是个无懈可击的解释。
“但是这还是太丑了,难道说那位勇者是死鱼眼吗?”
黑德爱尔斩钉截铁。
“正确的审美观。”
冒牌诗人无比赞同。
美化后的故事应该能赚不少钱,要是把故事情节原原本本讲出来,生意肯定会砸。
那是个野蛮的时代。
死者的确没有名字,他是名在部落征伐中所得的俘虏。
带着俘虏的原因很简单。
等骆驼吃的差不多,就该吃他们了。
比起吃苦耐劳的牲口,人类能背的东西太少太少。
而在迁徙中丢掉性命的,也基本是这类可怜人,还基本都死无全尸。
因为他们吃的还没骆驼好,倒毙的同伴可能当天就进到同样背负悲惨命运的人胃里。
送死在前丧命在后说的就是他们。
不是没有人打过造反的主意——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正是故事的主角。
赤手空拳、啃食同伴尸体果腹的奴隶,怎么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卫队对手?
为了以儆效尤,领头者被砍去四肢扔到流沙之中。
他也不可能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发言,生理的痛觉让其只能惨嚎。
舌头被拔掉的情况下,痛骂都做不到。
后来据说有人看到他的鬼魂,大张着嘴四处游荡。
除了头人外都不堪其扰,尤以奴隶的窝棚最为严重。
沙漠里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灵魂之所以逗留在世上,是因为它们忘记自己已死。
——只要再现它们当时的死法,不就行了么?
驱鬼的仪式和带着血腥味的小故事流传至今。
馅饼内埋的鱼无鳍无舌,大睁着眼仰望天空。
(一)
在坎维有那么一个故事。
说是有三个好朋友,他们一起走过了几十年的岁月,彼此十分要好。
“我想离开这里旅行一阵子。”其中一个说,那是个半精灵德鲁伊,受另一半血的影响,他显得很年轻,看起来就和这三个好朋友刚见面时一样。
“可别玩儿疯了,”吟游诗人拨弄了一下琴弦,“你得带些故事回来。”
“哎,我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只能在这里等着。”同另外两位半精灵同伴不同,人类的头发已变得灰白,可尽管影舞者这样说,他的身手仍然矫健,在当地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手。
德鲁伊就这样出发了。
大概过了半年,随着风捎回来的是德鲁伊的死讯。德鲁伊在去往雪山的路上不小心碰到一伙强盗,单从实力来看,那三个低劣的匪徒是胜不过德鲁伊的。可命运就是这么残酷,祂指使着巧合夺走了德鲁伊的性命——德鲁伊和剩下的最后一名强盗一同从骆驼上跌下来,细软的沙子里恰巧就藏着一枚尖利的石块。石块扎进德鲁伊的后背,使得他感到片刻的麻痹,而正是这短暂的一瞬,那强盗抢先站起来,将手中的弯刀刺入德鲁伊的心脏。
而这些,他的同伴们无从知晓。
人类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和冒险中认识的吟游诗人不同,他和德鲁伊打小就认识,他们一起生存,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仅从表象来看,吟游诗人的反应几乎算得上是冷淡了,她照旧拨弄着弓弦,唱着不成曲调的诗。可影舞者和诗人已经相识几十年,他十分了解诗人那轻浮伪装下的本心,所以他没有责备诗人,只是偶尔会一个人喝着酒怀念故友。
那是半年之后一个极为平常的夜晚,满月将光亮洒向大地,他们在月色里沉浮,像极了德鲁伊出发的那天。
诗人带着酒敲响了影舞者的家门,他们聊起了过去的冒险,拿旅途中认识的同伴打趣,诗人乘着酒性唱了首过去的歌,她拍桌子打节拍,看起来快活极了。
这首颂赞冒险的诗歌结束后,他们笑了一阵,影舞者在这快乐中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就像他们还能够追逐盗贼讨要货物,还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守护一个城市。笑声渐渐弱了,罕见地,诗人露出迷茫的表情,她问:
“谬尔怎么还没回来?”
人类理解了一切。
从那以后,诗人隔上一段时间便会询问相同的问题,影舞者从来只是说:“会回来的。”
另外一个同德鲁伊交好的人终于看不过去了,当诗人再一次提出这个问题时,他粗暴地打断了诗人:“谬尔已经死了!艾瑞克已将他带去往界!你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作用…醒醒吧!”
诗人没有回话,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那满含怒气的声音无法撼动她分毫。
第二天,诗人仍旧是快活的,她照旧弹拨着弓弦,唱着不成曲调的诗。也许是影舞者私下对那人说了什么吧,他满脸不情愿地来道歉了。
“有什么可道歉的,你是谬尔的朋友不是吗?”诗人是真的不懂,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再次问道,“说到谬尔,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十几年过去,人类也终于死去。被惧怕着的诗人离开了那个地方,她唱着谁也听不懂的诗向雪山走去,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倒是有这样一种说法,人们说那疯疯癫癫的半精灵最后跌入水里,到了月圆时,她便会问路过的旅人她那两位伙伴的去向。也有人说那诗人死在雪山上,她失足落进冰里,若是到那个地方去,还能见到冰壁里诗人安宁的面孔。她看起来就和刚同德鲁伊还有影舞者见面时一样年轻。
(二)
奇诺娅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最近没有什么能引起她兴趣的事情,诗人的创作也陷入低谷,这让她很有些闲。
因此当她看见那家叫做“月下铃”的服装店时,她便凭着诗人的随心所欲走了进去,完全没注意到那家服装店现在的状况。
店铺里的争吵因推开又阖上的门而暂停了片刻,其中一个苦着脸、看起来像是店家的人开口了:“抱歉……现在暂停营业。”
这句话像是溅进油桶里的火星,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粗壮男人当即便对着商人骂起来:“你这吃泔水长大的猪!昧着良心做生意不说,竟然还把脏东西卖给新娘!真该被食尸鬼啃掉脑子!”
吟游诗人饶有趣味地听着那粗鲁的话语,她被其中的矛盾之处逗笑了,将脏东西卖给新娘本来就已经是昧着良心,看来这男人是真的气到头脑发昏。
就在他似乎要将矛头对准自己的时候,奇诺娅赶忙说道:
“我们可以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看起来十分温和的诗人建议,也许是顾及着诗人到底还是位年轻的姑娘吧,那汉子稍稍收敛了一些,他叉起手,斜睨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商人:
我就是上周从这家黑心店买了这破礼服。当时就看这破店不顺眼,我妹妹就要结婚了,买件衣服还扯半天。可我才不管呢,嘿,妹妹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月亮也要摘下来!
我费了半天口水才让这老家伙把衣服卖给我,可谁知道,奇怪的事就开始一件接一件。
什么?你问是什么事?嗨,别提了,我妹妹从那天晚上起开始噩梦不断,说是有个女人一直盯着她,向她讨新郎。笑话!我对妹妹说,你告诉那死女人,就说要新郎自己找去!
你问那死女人有没有生气?哎哟,一听你就是个诗人,还“亡故的女士”,真他妈酸。不过你猜的也没错,昨天夜里,我妹妹说完这句话就惊醒了,她转头一看,发现那件挂在墙角的衣服竟然长出了手,喏,像这样。
奇诺娅看着男人抬起手臂,他粗壮的手指从袖口伸出来,一点也不可怕,看了只叫人想笑。
“你说我能不找这老家伙算账吗!”那个心疼妹妹的哥哥啐了一声,再次叉起手。
“客人,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店家抗议,他也有些激动,“我之前可是再三提醒过您不要买这件衣服的!”
也许有些不习惯扯着嗓子喊,那已经年过半百的人略微停顿了一下:
这衣服原本是做给我侄女的…先别吵!您刚刚已经说够了!唉,我侄女也是苦命,她小时候失去了母亲,我哥哥在几年之后又娶了一个。
…您不用叹气,诗人小姐,感谢艾瑞克,她安全地长大了,而且还长成了个漂亮姑娘。她继母对她怎么样?…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很重要?……那女人待她很不好,倒不会打她什么的,只是她不停地贬低我侄女,像什么你这没用的家伙,没人要的孩子,长成这样还敢出门…之类。我哥哥也是糊涂,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接手了这家店才听邻居说起。好不容易那孩子要和一个小伙子结婚了,可谁知道,就在前一天,我侄女她…唉。这家店本来是要给那孩子做嫁妆的,后来,我哥哥伤心过度,就把这家店转给我走了。
“他要是早点对女儿上心,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商人最后总结。
“…这衣服我不要了,您把钱退给我们,我们就走。”之前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扯了扯她哥哥的袖子。商人再次叹了口气,他转身走到柜台后面,似乎也觉得没有比这更妥当的办法了。
“这衣服我买了。”奇诺娅开口。
“您可别跟我开玩笑。”商人瞪着眼睛看着半精灵,可对方没领他的情,她直接向那小姑娘问了价格,并把钱袋掏了出来。那老人连阻止的余地都没有,挂在店门后的铃铛响了一声,月下铃又空下来。
仅仅满足了一半好奇心的半精灵遗憾地走出了月下铃,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决定先回去。
奇诺娅可以说是怀着期待的心情进入睡眠的。正如她所想,那衣服的主人很快就来找她了。
诗人现在站在一片干枯的森林里,这景色同她曾去过的幻森很相似。夜很冷,一阵凄惨的风刮过来,饶是奇诺娅也忍不住紧了紧披肩。她能感受到有一股视线注视着她,可诗人四处看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哎,总得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吧。”
就像回应诗人的话一样,一个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她说——
奇诺娅睁开眼睛,她猛地坐起来,然后走向房间里挂着衣服的地方。正如白天那个粗鲁的人所说,洁白的手从袖口伸出来,像是海藻一般轻轻摇曳着,月光照下来,手指就像是游鱼浮动在水里。
“……真是美丽啊。”
诗人忍不住这样感慨。
唐吉诃德半夜被叫醒其实是很不开心的,他好不容易习惯了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住,即使不在一个房间,另一个人的存在这个认识本身也让他无所适从。
“……你再说一遍?”
“哎呀,帮我雕一对小人嘛!人类就行啦,一男一女那种。”
奇诺娅现在的房东用毫不掩饰的关怀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独眼的游荡者没有错过女诗人房间里摆着的那件衣服。
“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又过了一天,诗人再次走进月下铃。
“您还是回来了。”商人摇着头,他看了看诗人提着的包裹,“衣服也带着。”
奇诺娅笑嘻嘻的,她把包裹递给商人,然后说:“也没那么吓人,比死灵法师的手下好看多了。”
商人瞟了她一眼,明显不相信她说的话。
“哎,总之呢,这衣服已经可以卖出去了。”诗人轻飘飘地说,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了,您这里可以定做人偶的衣服吗?大概这么大……”
商人仔细看着半精灵带来的人偶,觉得它的脸孔似曾相识,很像是他那不幸的侄女。
那对人偶从此就一直摆在奇诺娅的桌子上了,看得出诗人很爱护它们,时常为他们更换新的流行服饰,这大概算是半精灵为数不多带有粉色气息的癖好。
她常常一边歌唱一边为人偶穿戴:
“我的爸爸不爱我
我的妈妈杀了我
路过的诗人可怜我
将我埋在幻森枯木下”
诗人反复哼着这几句词,像是不耐烦一样,她从来没有完整唱过,总是很快就跳到最后一段:
“我的嫁衣也有了
我的新鞋也有了
我的爱人呀
你在哪里呢”
(三)
吉鲁喜欢收集彩色的玻璃珠。
因为这个,他没少被笑话,和他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加里常常带着一群孩子欺负他。他们俩年纪相仿,加里长得挺高大,又因为他胆子大会闹腾,附近的小孩们都听他的话;吉鲁可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快8岁,看起来还是和两年前一样瘦小。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一颗小小的玻璃珠。
“喂,小矮子!我要这个!”
并没有征求本人的意见,加里直接伸出手捉住那颗玲珑剔透的玻璃珠,那小球是透明的浅蓝色,不知道是用了怎样的技术,透过阳光,可以看见玻璃珠里漂浮着星星点点的金色闪光,十分美丽。
就在加里心满意足的时候,吉鲁出乎意料地反抗了,他突然夺走那颗蓝色玻璃珠并跑回家,没有在意加里的反应。这是吉鲁的父亲出海做生意带回来的礼物,是吉鲁的宝物。
照理说,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加里不对,可这孩子王却不那么想,他惊讶与吉鲁破天荒的爆发,又觉得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软弱的矮子从手上抢走了中意的东西,实在是窝囊。这样的念头来来去去,他打定主意要报复。
那是一个有些阴沉的日子,加里指使一个跟班钻过吉鲁家围墙下方的小洞,那时候吉鲁恰好独自在院子里玩玻璃珠。机敏灵活的跟班抱起装满玻璃珠的小箱子就跑,他将抢来的东西丢出围墙,外面等候的另一个小跟班接住了箱子。等到吉鲁喘着粗气追上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海边了,他的宝物箱通过接力的方式已经传到加里手中。
“想要这个吗?”加里抛起手中的木箱,装在里面的玻璃珠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还没等吉鲁回答,加里已经用力将木箱抛入海里。
“——!”
吉鲁连惊叫都发不出,来不及脱下鞋,也不顾将裤腿卷起来,他追着木箱冲进海里。
小小的玻璃珠沉进海里,五颜六色的,它们砸起透明无色的水珠,就像是花朵落入河流。它们实在是太小了,吉鲁憋着眼泪咬着牙,他明白自己是无法将这些收藏全部找回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突然,他的注意被不远处一个朦胧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物体吸引了,吉鲁赶忙蹚过去,全然不顾水已淹没他的腰。
那不正是父亲赠送的浅蓝色玻璃珠吗?
找到宝物的吉鲁高兴极了,他弯下腰伸出手去捞那滑溜溜的物体。在他手指合拢的一瞬间,一阵浪打过来,原本就站得不是很稳的吉鲁跌倒了。该说是运气不好吗?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刻,海浪渐渐涌上来,逐渐没过了吉鲁的整个身体,他没能挣扎很久,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加里吓坏了,他赶忙跑回家,甚至不敢回头。
到了晚上,他听着吉鲁的母亲发狂一般的叫喊,不由得抓紧了盖在身上的毛毯。
“这本来也是那家伙不好,”他颤抖着,怪罪起吉鲁,“如果早点把那个玻璃珠给我不就没事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数数的声音: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他再也没能摆脱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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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德sa鲁mi伊er说,这个打码打在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