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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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篇互动献给爱伦娜小姐姐  

*稍稍换了个文风  

*结果还是没什么荤段子(  

  

——————————————  

 

  

(壹)  

杀他的那天,下雪了。  

  

(贰)  

天阴。薄灰蒙蒙,似油不溶于水,浮着浅浅一层。  

绀青色的单衣衣摆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  

虹光乍现,银刃贯穿,随着主人的动作,轻巧地一挑,一抹,再一划。原本聚为一团的灵体们眨眼间被肢解开来,彷徨着,哀嚎着,纷纷散去。木屐落地时清脆一响。女性收刀入鞘,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就这么喜欢迷路?”  

“……我也不想啊。”  

少女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反驳里含着些抗议。  

“迷路也行,管不着你,”女性又伸手,拢了拢过肩的直发,“不过你每次都带着这么多‘跟班’,不累么?”发丝从指间泻下,散在襟前。雪颈若隐若现。  

“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不是我的‘跟班’!”少女语气激烈,“谁想要那些东西当跟班啊!”  

手一顿。偏头瞥她。点了丹朱的唇挑起一抹笑,饶有兴味。  

少女被她注视得不明所以,缩了缩肩:“……怎、怎么了?”  

女性收了目光,语调淡漠:  

“没。……原来你不是乖乖女啊。”  

少女一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一激动,忘了。”  

“不是蛮好的?”她兀自朝前走了几步,“我不喜欢听人说敬语。”  

木屐声声,敲在了话语上。  

少女愣了愣,赶忙追上去,又故意落她几步,咕哝道:“你可真怪。”  

“喔,谢谢夸奖。”她懒懒道。  

“……才没夸呢!”  

“就当你夸啦。”  

  

(叁)  

不知是偏离了市内多远的距离,这巷子杳无人烟,偶尔坐落了几座宅子,也破败不堪,像是被弃置了多年。鹿又凉子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若非在回家路上突然被那团不知名的灵体所袭击,她现在估计早就到家了,不用白白浪费时间寻找归途,更不用和这个人同路了。  

想来便有些愤愤。  

“爱伦娜小姐。”她喊道。  

“去掉‘小姐’。”爱伦娜没有回头。  

“……爱、爱伦娜。”凉子不太适应地改了口。  

“嗯,怎么。”  

“没什么事,就是,”凉子纠结了片刻,支吾着,索性又扬高了音量,“刚才,谢谢你啦。要不是你来了,我可能就得死在那儿了。”  

“哦,我也只是散散心,顺手救你罢了。”  

“……”  

凉子心想她怎么说话这么欠揍,还揍不过,更是气上加气。  

  

在少女乏善可陈的十五年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性。人都会有许多第一次,然而自从初遇爱伦娜以来,她所经历的“第一次”便不再那么讨喜了。  

原本念个咒、撒个盐就能赶走的幽灵鬼怪,现在驱不走了;原本见人就用的敬语谦辞,面对爱伦娜时便很不想用;原本遇见的女性个个貌美温柔、可爱娇俏,碰上这个人就只剩个“貌美”。  

……勉强再添个“强大”吧。  

凉子压根儿不想承认现实,在心里郁郁地划拉着“原来”和“现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兴许是运气用光了也说不定。  

  

“说起来,就你这个体质还敢在外瞎晃悠,我真是佩服。”  

爱伦娜忽又开口道:“就好比寻花问柳的嫖客有严重的【——】障碍一样。”  

“……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突然说荤段子啊!”  

少女被噎得面红耳赤。  

“我只是举个例,这算什么荤段子。”爱伦娜淡淡纠正,信手罗列道,“又不是【——】也不是【——】更不是【——】。喔,说起【——】,我倒是想起个荤段子来,说是……”  

“………………你快闭嘴!!!”  

未成年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肆)  

“以前不这样的。”  

凉子嘟囔:“我从来没碰过大悲咒和撒盐不能赶走的鬼。”  

“可你现在遇见了。”爱伦娜想了想,添道,“两次。”  

少女无法反驳,只好闭上嘴。  

  

凉子刻意落了爱伦娜半步。没什么目的,只是走在身长五尺有余的女性身旁,压力明显过大罢了。  

绀青的单衣勾勒出了修长而匀称的身材,花魁似的大带结随动作轻摇。高木屐踏在凹凸不平的石砖路上,足音平稳而有力。  

山吹色的发丝因风微曳。  

  

凉子心下一动:“……爱伦娜。”  

“嗯?”这次她转过头来。  

她抬头,注视着那双眸。仿佛浓夜泳海,无波无澜。  

“你……原型是什么?”  

  

“匕首。”  

她答。语气淡且静。唇上丹朱似血。  

  

天色忽然沉了下去。铅灰浓了起来,厚厚地笼住了天穹。  

  

(伍)  

这条街似乎永无尽头。单调的景色一直延伸,与遥不可及的地平线相遇。鹿又凉子毫无疲累之意,思绪逸散了开去,木屐声入耳,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男人涕泗横流的面庞在眼前晃过。  

少女一惊,揉了揉眼,再看去时仍是不平整的石砖地面。  

——女人娇笑着,施了脂粉的脸寸寸贴近男人裸露的胸膛。  

“……”  

——一缕青丝垂落。红唇轻启,娇软呢喃着爱语。  

——肌肤相触。衣袖摩擦。呻吟。低唤。汗珠滑落。唇瓣与唇瓣牵出一线银丝。  

——灯火幽幽摇曳。障上人影交合。  

  

我爱你。  

  

“喂,你怎么脸红了?”  

女性四平八稳的问话将她拽了出来。凉子怔怔地望着爱伦娜。  

“……啊?我,没有啊。我……”  

撒谎。她自己都感觉得到惊人的热度。少女用双手使劲儿冰着脸颊,在爱伦娜静静的注视下,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爱伦娜瞥她:“怎么跟看了春宫图似的。”  

“……才没有!”凉子急忙反驳道。显然底气有些不足。  

不过,那些画面究竟想表达什么?  

“嘿,别走了。想找死么。”  

提醒随动作一同到来,爱伦娜伸手扯住了少女的后襟。  

鹿又凉子愣愣地望着她,而女性的视线笔直向前。她便也循着方向看去,落入眼中的是那团不清不楚、阴魂不散的灵体,这才“啊”了一声,心头不由生了些许歉疚。  

“行了,你退后,碍手碍脚的。”  

爱伦娜抽出了匕首。银光舐过锐刃。  

忽而风起。灵体在蠕动间生出了长肢,在半空中威胁般舞动片刻,下一秒便迅疾袭来。绀青色的身影在眼前掠过,虹光乍溅。毫无疑问,这场战斗是压倒性的,灵体在刹那间分崩离析,而爱伦娜明显比上一次更加不留情,身形与利刃一同划破空气,直直将那团东西劈斩至不成形。  

毫无硝烟的战场,毫不见血的杀敌。  

凉子却觉她早已浸满鲜血。白皙的面容上,一朵殷红盛开。  

原本仅针对敌人的杀气不经意间向她逼来。  

窒息一般。  

  

(陆)  

再度出发时,沉默流窜其中。  

阴冷色彩遮天蔽日,深深浅浅,徙鸟隐没。  

鹿又凉子仍是落了她半步,悄悄打量着她,没有头绪。  

只是眼前的画面再度流转,她便如走马观花,以旁观者的姿态看遍一切。或是淫靡,或是欢愉,或是悲伤,或是……  

  

——酒盏斟满清酿。男人高声大笑,女人朱唇艳丽。  

——铜钱相击时,清脆作响。  

——障上光影将二人绘出,仿佛这般便可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我爱你。  

  

“别再深入我的记忆了。”  

清冷的女声陡然劈下。凉子一震,茫然地抬头望向爱伦娜。  

“什么……?”她问,声音微颤。  

“你在偷窥我的记忆。”女性冷冷说道,“你在偷窥我的‘念’。”  

“我……”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爱伦娜的声音里掺入了可辨的情绪。少女却无从辩驳,徒劳地回望着她,只觉喉咙干涩。  

天阴得似要重重压下来。  

爱伦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氤着星芒,明灭不定。良久,才收回了目光,淡淡道:  

“没什么可看的。一个没用的男人自杀而已。恶心得紧,不看也罢。”  

“……嗯。”  

“走了。”  

“好。”  

继续前行。  

  

(柒)  

这次,却是爱伦娜先挑起了话题。  

“那个男的是我的前主人。”  

步伐一滞。凉子抬眼望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轻轻应了一声。  

“妓女花光了他的钱,把我扔给他,意思是两不相欠,没钱别来。”  

木屐声穿插在话音里。  

  

铜板落入女人手中。一把匕首随空瘪的钱袋一同砸在地上。男人痴痴地望着女人离去的身影,伸出的掌心只剩空气。  

他哭了。他笑了。  

他说着。他念着。  

他拾起了匕首,抵在喉头,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他——  

  

足音戛然而止。爱伦娜若有所思地望向阴沉的天穹。  

旋即,少女惊喜的声音落入耳畔,片刻后转为疑惑,恰如那一迹化在脸上的冷凉。  

“下雪了!……嗳?雪?现在不是三月份么?”  

女性没有伸手,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开口道:  

“迷路这么久,你该回去了。”  

“……嗳?”  

“三月不会下雪。”  

“……”  

凉子陷入了沉默。  

雪势愈烈。起初只是星点,不多时便密了起来,放眼望去,天地间皑皑茫茫,纯白一色。  

——在这样的白色之中,鲜血只会更加殷红。  

任雪花停歇指腹,另一指按上去,微微一捻,便只是水滴。爱伦娜的声音似要埋没雪间,却因着这满目洁白,而更为清冽。  

“我们不会再见了。”  

少女投来的眼神像是某种可怜的小动物,但她无动于衷。  

“你的‘缘’不在这里。”  

她又道,“三月不会下雪。永远不会。”  

  

凉子收起了眼神,定了定心神,轻声问道:“那,最后呢?”  

绀青的眸子里映出了少女的面容。  

“最后啊。”  

鲜血溅了满墙。语锋一止。再开口时则添上了片刻留白。  

“……我杀了他。”  

  

女人浴血而生,赤血染了白面。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男人涕泗横流的面庞,眼神漠然。  

  

(零)  

她杀他的那天,下雪了。  

  

正如她说,三月不会下雪。  

男人悄然死于娼馆时,各家各户正忙活着举办佛事。自然无人知其名,无人为其诵念佛经。  

  

若是旁人,这时或许会慨叹吧,那以钱维系的爱情。  

  

而她仅是望着他。久到血迹干涸,斑驳,裂纹丛生。  

“真令人恶心。”  

  

她缓缓走出妓院。从幽暗向光明的过渡,是刺眼的白。它们自昏暗天际挣脱,穿身而落。  

她仰起头。一如此刻,面无表情。  

  

雪下了一夜。  

 

发布时间:2017/01/27 23:40:36

2017/01/27 明治九十九奇谭 大寒 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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