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赶到了警察局,兰斯洛特正垂头丧气得坐在观察室里。
“你怎么了?”玛丽从金属栏杆的间隙间戳了戳兰斯洛特的后背,后者立即转过头来,看到玛丽的脸时立即露出了一种……玛丽将其归为犬科特有的笑容。
“你怎么会来?”他反问。
“警察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你被抓了。”
“啊,”兰斯洛特挠了挠后脑勺:“我去的那家夜店好像涉及了什么违禁物品的交易,警察来查的时候,顺便查了身份证,我正好栽了。”
兰斯洛特抬眼看了看玛丽,有些局促地舔了舔嘴唇:“那个…我在夜店什么也没做,就是一个朋友生日。”
“生日?”
“嗯,没错,就是那个朋友……你不认识,就是……谢尔盖。”
天知道谢尔盖是谁,大概是丘尔库夫斯基忠实的背锅好友,永远为与丘尔库夫斯基之间的革命友谊无私奉献。
“是吗?”玛丽伸手勾住了兰斯洛特的衣领,白色的T恤上印着鲜红的唇印:"要不还是叫你爸爸来处理吧。"
“别啊!我的好玫瑰,美人姐姐,千万别让我爸知道!”看了一眼自己的衣领,一瞬间就慌了神,转过身来直面玛丽,他眼珠一转,继续说道:“你看,你也不想我爸派个管家到我们家里来,天天监视着我们吧?”
玫瑰收回手,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我去办手续。”
兰斯洛特跟在玫瑰身后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那个……谢谢。”
兰斯洛特甚至不敢看玛丽的背影,目光游移到一边,又看到了自己衣领上的唇印,便伸手用力去擦,却只是让艳红色的口红铺开,甚至唇印的形状都没能改变。
“嗯。”玛丽却是连头都没有回。
凌晨时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空荡荡的街上,玛丽缩了缩脖子,母系是雪狼的兰斯洛特倒是没觉得冷,只是看到玛丽的动作,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认有没有能脱下来帮他御寒的衣物,不巧,他身上只有一件破着洞的白色T恤。
“在夜店还打架了?”
玛丽依然懒得回头,在警察局里就看见这小孩脸上有伤,嘴角的血丝已经结痂,脸上还有胡乱抹过的血迹,从运动轨迹来看,玛丽判断那是鼻血。
“就是……嗯…咳咳,交流交流。”
“拳交?”
“是拳头交流!不要说用那么奇怪的简称!”兰斯洛特突然咋呼起来,动作太大扯到受伤的嘴角,疼得他龇牙咧嘴得倒抽气。
“所以是承认你打架了?”
“你这是钓鱼执法……”否认也没什么用处,证据就写在兰斯洛特的脸上,他只得嘟嘟哝哝地这么说道,一边踢着人行道上并不存在的小石子。
注意到迎面开过来一辆出租车,玛丽伸手拦下车,回头对兰斯洛特说道:“走吧,回去给你上药。”
“啊?这点伤……”拒绝的话在看到玛丽的脸时被全数吞回了肚子里,玛丽却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兰斯洛特:
“就你个化形都不完全像情趣服务一样的半吊子,还想像狼族一样耍帅?你刚该不会是想说‘这点伤舔舔就好了’?”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说。”
兰斯洛特微微垂下了头,用力摆了摆双手,似乎想要借由这个动作说服玛丽:
“我甚至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
兰斯洛特扬起头,嘴角也一并扬起:“做人类多好,在有限的时间里寻找重要的事情和重要的人。”
玛丽不明白兰斯洛特究竟想表达什么,兰斯洛特才十六岁,不管是作为妖还是作为人,他都不算成年,所以他的话在三百多岁的玛丽听来稚嫩好笑。
一进家门,兰斯洛特就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不动了。
目前兰斯洛特和玛丽处在一种被强迫的同居状态,这种状态将在兰斯洛特成年时解除,改换为婚姻状态,这种状态当然不是因为自由恋爱,而是双方家庭强行拼凑,各取所需的结果。
“你先起来,去洗把脸,然后我给你上药。”抱出药箱,玛丽踢了踢兰斯洛特的脚,示意他让出些位子。
兰斯洛特不情不愿得爬起来,听话地去盥洗间洗了脸,然后回到沙发上盘腿坐好,面对着玛丽:“那、那个…你轻一点。”
“死不了的。”
玛丽自认不是个坏嘴巴的人,却不知为何,对兰斯洛特始终没几句好话,他曾经幻想过很多种恋情,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强制婚姻,他也想象过很多伴侣,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兰斯洛特这种半吊子的毛头小子。
玛丽用镊子夹起棉球蘸了蘸消毒酒精,二话不说按在了兰斯洛特的嘴角,疼得他灰蓝色的双眼立刻漫上了水雾,却只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和玛丽预想的反应不太一样,他以为这个小孩会大喊大叫,于是他又加了一分力道,操控棉球在伤口上滚来滚去,还明知故问“疼吗?”
“疼啊,”兰斯洛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我活该。”
玛丽的手顿了一下,他不明白兰斯洛特是出于什么心境说出这句话,也绝不认为对方是在为打架的事情反省,只是默默减轻了手上的力气,迅速消毒,然后给他贴上创可贴。
“谢、谢谢…”兰斯洛特摸了摸嘴角的创可贴,有些生硬得向玛丽道谢,后者只是“嗯”了一声,收起药箱走开了。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兰斯洛特的话让玛丽有些摸不着头脑,至少在他的认知里,简单的消毒和贴创可贴,并不是对一个人好的行为,于是他也这么说了,只是措辞更加严苛一些:
“你不要太自作多情,就算是路边的流浪狗,我也会帮它处理伤口的。”
兰斯洛特的眼眸渐渐暗了下去,他的嘴角抖了抖,然后用力向下一撇,最后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他低着头,玛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道:
“嗯……说得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