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诗人总在有月光照拂的夜晚前来。
在某种意义上,奇诺娅是个很能把握分寸的人。她提着罐子,陶土烧制的圆形器皿里装着酒,通常来讲,那酒来自于诗人的上一次行程,也许来自落脚的城市,或是护卫的商队的自酿,都是些本地见不到的新鲜玩意儿,诗人费大力气提来了酒,又将酒倒进自带的杯子里,接着自己喝进去,从不问柯洛·格利泽是否需要。奇诺娅一杯一杯地喝,手里拣块糕点,笑着说些闲话,从克林菲尔说到宁古拉,从菲薇艾诺说到深林城。她倒不是小气,要是柯洛开口,诗人就保准给她倒酒,一罐子酒全倒给她都行,尽管诗人明白对方不会提出这个要求。事实上,荒鹫首领的确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于是诗人自顾自地一杯接一杯,说说停停,等尽兴了、快活了、月亮的光芒隐去了,她就起身告辞。
偶尔,柯洛会打破沉默,问些问题,但那些问题都与冒险的历程无关,而是接触到某些更深层次的、一些除非去探索否则不会轻易为人所知的秘辛。奇诺娅不会保留,知道的就照实说,不知道的也会给出些漫无边际的猜测或依据观察得出的推测,对于这些话语,不论是真实或胡言乱语,柯洛都只点点头,诗人将这动作当做一个回应。
(二)
“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听过我唱诗?”
这是真的。
柯洛·格利泽今天状态不错,她难得配合地同诗人一起喝酒,用她自己用惯的杯子,喝自己准备的酒。奇诺娅恰巧结束一个在港口发生的故事,那地方叫乌希米亚,在德菲卡,算是精灵的地界,有个富商的老婆跟另一个商队的水手跑了,什么也没带上,乖巧的儿子也被丢下,结果一出海就遇上海难,真是运气不好。
“海……就像这里的沙漠一样,看不到边,把地全盖住了。不是常有人说沙海吗?海也有起伏,沙丘一样,要是风再大些,那浪就像是把水挑起来再翻了个面。有采珠的海女,钻入水中如游鱼,她们从小就和水混在一起,有的还会用针刺破耳膜,这样就能潜得更深,找到更大更亮的珍珠。靠海生活的人习惯坐船,那大概很晃,我见过首次出海的人扒在船舷边呕吐,不过我没上过船,我不乐意。”
“那你唱个和月亮有关的诗吧。”
诗人笑起来,她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开口了:
“搞不懂的愚人啊!
这是一个传说:
一个褐皮肤的女人,
哀求月亮直到天明;
…………
你会得到你的男人,
月亮说话了,
但你得用我想要的来换——
你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
月亮你想当母亲,
却无法找到一份
可以让你变成女人的爱情!
…………”
告诉我,银色的月亮:
你将如何对待那个醒目的孩子?
(三)
这是奇诺娅从暗月城回来后的事。
她向荒鹫首领描述了悲荒遗孤搞出来的那堆破事,又带上地下迷宫那件,她不怎么抱希望地讲出听来的预言,指望着能有些零碎的回馈。柯洛·格利泽先是说,在这方面她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见过类似的情况。然后,不同于往常一贯的沉默或说是不关心,她问:
“你是在向朋友索要永恒?”
又由于表情和语调上的问题,这个问句听上去挺像是个陈述句。
柯洛·格利泽等了有一会儿,诗人始终没有应答,所以柯洛转头去看。
奇诺娅在看月亮。
诗人的脸上没有把玩月亮的人常有的那种欣赏、赞叹的表情,温情脉脉连同其他哀乐一同被剥下,她不像是浸在透亮的月光里,由于这种情感的缺失,倒说不准诗人到底是被剥下树皮的枝干,还是被甩在地上、由于得不到供给的养分而变得干巴巴的树皮。大概是注意到了柯洛投注过来的目光,奇诺娅也看向对方,诗人先是把眼珠子对准荒鹫首领,等眼神对上了,才将脖子上的脑袋给正过来。
在意识到原因之前,柯洛·格利泽就感到了不快。这是个什么样子呢?凶恶之地产生的信仰,那儿的崇拜对象畸形异状,将那样的东西塞在主神的皮子里接受供奉;沾上神的气息,有了庇护作用的雕像,祂不小心磕在什么地方,落下来的那截残肢;旅人夜宿荒野,睡意正浓时惊醒他的某种深刻冷漠的注视——那样似人非人的东西。
也许是荒鹫首领很少这样明显地表现情绪,奇诺娅很快打破了刚才的状态,她眨眨眼睛,露出个懒洋洋的笑。
(四)
柯洛突然生起气来,她看都不看倚在窗台上的诗人,转身走出门。奇诺娅正奇怪,她并不担心自己将荒鹫首领惹怒,也不在意对方默不作声、嘴巴紧得好似叶芳信徒,兴致上来了,她一个人就能唱上一首完整的叙事诗。因此,诗人没能料到背后传来的那股力量,荒鹫的女首领揪着她的衣领——她在集市上新买的衣裳,边沿还绣着花儿,这套衣服让诗人像个仔细梳理过羽毛的鸟——一把将她从窗台上扯下。略硬的料子卡得奇诺娅难受,却也没有真正压迫她到缺氧,因此诗人也就由着荒匪拖着她不成样子地走。柯洛·格利泽看起来怒气冲冲,这怒气还让奇诺娅感觉到了。月亮的光冷冰冰的,老师对犯错学生一样的神色,像是在责难诗人,问她:你招惹她干嘛?你知道你们不是一路人吧?
到了地方,柯洛甩下奇诺娅,诗人灵巧地翻个身,站直,带着点轻浮浪子的做派,一副实在没办法,只得哄劝一下的姿态问: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我惹你生气啦?
柯洛·格利泽抬手指着死人一样冷淡的月亮,说:
月亮会升起,会落下。
她又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漠,说:
宁古拉就在那里。
接着,她指着回巢的猎隼,那么巧:
我放它出去,是知道它会回来。
最后,坎维的柯洛·格利泽看着德菲卡的奇诺娅,她的眼睛那么亮,那一点光竟让诗人错觉在直视太阳。
她们都不说话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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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那首歌是Hijo De La Luna
试图对诗人和柯洛的关系作出讨论,柯洛真是个铜墙铁壁般的人
这个诺基亚,不行啊×
在通往BE的道路上横冲直撞(
感觉柯洛没说出口的是“而你呢?”,然后呢然后呢!是我理解的那个不说话了还是字面意思的不说话,不要在气氛正好的时候BE啊!
另外我怎么觉得奇诺娅也挺铜墙铁壁的(。)
对,柯洛就是那个意思,“你看看你这死鬼到处浪”(no)。然后她们就字面意义不说话,接着诺基亚就跑,或者逃避去迷离了。
她俩都很铜墙铁壁哈哈哈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