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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丽蒂亚脸色苍白,仿佛被复苏者的信徒抽干了身上所有的血液,但跟她的同伴比起来,她所受的伤其实并不严重。
那些看起来几乎有一只猫那么大的肥老鼠,发出尖锐的“吱吱”声,前仆后继地往她冲过来的时候,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在瓦列莉亚将她推向墙角,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承担绝大部分的攻击时,她都想不起自己手里还握着防身用的短剑。
雅丽蒂亚认为,这不能怪她!她成为牧师之前,一直生活在干净舒适的环境里,根本没有见过这么多老鼠,会感到害怕也是合情合理的。
纵然沃玛兹战士十分英勇,但老鼠的数量着实不少,加上它们大多采用自下而上的进攻方式,雅丽蒂亚的皮靴上还是多了好几个牙印。瓦列莉亚看也不看自己身上的伤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雅丽蒂亚的双脚,想要蹲下来为她检查,却又犹豫着不敢采取实际行动。
“我没事,您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雅丽蒂亚注意到瓦列莉亚衣服上多了好些破洞,只有一身盔甲仍然保持完好,但其上也都添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瓦列莉亚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但雅丽蒂亚一皱眉,她就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有一段时间,室内只有雪精灵与人类移动时所造成的声响,后来猫妖精的哭声彻底打破了这份片刻的宁静。
“我要吃熏鸭胸!我要回家!呜呜呜——”猫妖精蹲在地上,泪眼汪汪地望着地上那堆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面包残骸。
雅丽蒂亚尝试和猫妖精讲道理:“师傅,我们仍然在危险当中……”
“我们为什么会在危险当中?那是因为你……”路路哭的更伤心了。
“师傅——”雅丽蒂亚温声低语:“不如我们先冷静一下如何?”
“我不冷静!我就是不要冷静!”路路用力地摇晃着她那个有着一双猫耳朵的脑袋:“我在村子里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大家都很尊重我,出去打猎都会给我带好多好吃的!我自己也能随时抓到小动物,根本不用吃什么黑面包……”,她抽了抽鼻子,毫无仪态地打了个嗝,继续控诉道:“现在我连黑面包都吃不了了!”
雅丽蒂亚说:“冒险就是这样的。”
“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瓦列莉亚站到两位瑞图宁牧师之间,试图平息这场纷争,但是没人理她。
众所周知,即使是复苏者、恶之花、恐惧之主或是悲荒继承者之类的邪神,侍奉他們的牧师也能使用一部分的治疗神术,因此当一个冒险小队有人受伤的时候,牧师理应担负起为同伴疗伤的责任。
不过这个团队的两位宽恕者牧师,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冒险当中的事实,在愤怒的驱使下陷入了无止境的互相指责当中。
森芙瞟了眼正在努力试图劝架的瓦列莉亚,了解到严冬之父的牧师也不打算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后,就默默地拿出了雅丽蒂亚预先交给她的泉水,开始处理伤口。
“师傅,冒险并不是闹着玩的,我想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并不适合你。”雅丽蒂亚说道:“瓦列莉亚女士,您可以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吗?请你把师傅安全地送回菲薇艾诺。”
“恕我冒昧,你觉得自己很适合冒险生活吗?”瓦列莉亚放下战斧,活动了一下手指,接下来是手腕,过程中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雅丽蒂亚。
雪精灵的突然发作,使得本来还在哇哇大哭的猫妖精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同样陷于事件中心的雅丽蒂亚,仍然像平时一样从容,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同伴提出的问题,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所接受的委托是在旅途当中保护你,并且将你安全地送回月见草牧师身边。“瓦列莉亚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你一直在以身犯险,我本来应该强行将你遣送菲薇艾诺,但我暂时不打算这样做,希望你日后做决定前能够审慎一点。”
“是什么使你认为我做决定时不够审慎呢?”雅丽蒂亚直视着瓦列莉亚的眼睛,缓慢地说:“如果您对我做下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出来。即使您认为我的想法过于幼稚,所做的计划根本毫无可取之处,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只要您能将我想法当中的疏漏指出来,说得有理有据,我都可以虚心接纳。”
“即使在精灵当中,你也是属于特别容易被情绪所左右的那一部分。”瓦列莉亚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雅丽蒂亚:“当你被强烈的情绪所支配时,任凭别人如何声嘶力竭,你也不可能听得见。”
雅丽蒂亚告诉自己:对面的人是个雪精灵!反正他們不是沃玛兹忠实的信徒,就是被薇洁娅欺骗的疯女人——这种精灵中的异端甚至有可能打从心里期望第三次大冰期的到来,因此他們脑子里产生出什么愚蠢的想法都不值得大惊小怪。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注视着瓦列莉亚淡蓝色的眼睛,说出了多日以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个想法:“我在这里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师傅无法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您无法认同我的为人,那我们就此分开对大家都好。”
瓦列莉亚仿佛听闻到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般捧腹大笑:“如果我带着你的师傅离开,接下来该由谁来保护你的安全?”
“这恐怕不需要由您来操心。”雅丽蒂亚说:“瑞图宁为我找来了一个很好的老师,她不仅让我明白到一个道理,那些站在邪恶一方的人都不过是和您我一般的凡人,他們在危险面前会踌躇;在鬼怪面前会恐惧;在不公面前会愤怒。她还教会了我不少冒险的常识,事实告诉我们:即使没有您和师傅在我身旁,我也依然能够过得很好。”
“我明白了。”瓦列莉亚拍了拍手:“她虽然是个凡人,但做出来的事情却很不平凡。她纵然未能协助自己信仰的神祇,为整个库瑞比克带来永远的寒冬,但是她教会了瑞图宁的牧师很多相当实用的生存技巧:走入迷雾之中溜达,与不死生物来个亲密接触,甚至为了彼此深厚的友谊,居然愿意纡尊降贵走进这种——“,她看了看周围:”肮脏而且残破不堪的地方,真是个伟大的人啊!我提议所有的牧师都应该向她学习,你不回反对吧?”
“瓦列莉亚女士,容许我提醒您一个显然易见的事实。”雅丽蒂亚拨动了一下琴弦:“您目前也在不死生物家中做客。”
“我是出于无奈。”瓦列莉亚说道:“因为您经常有事没事提及的那个原因,我对春之女神宽恕者瑞图宁一直抱着感激之情。如果她不嫌弃的话,我甚至不介意跪下来亲吻她的双脚。我眼看着她似乎要失去一个她一直相当器重的女牧师,只好做出一些微小的牺牲。”
“我可以给你三倍的赏金,聘用您将师傅带回菲薇艾诺。”,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拨到耳后:“这样一来,即使完不成月见草牧师给您的任务,您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想你赚钱的途径是给秩序之主画像。”瓦列莉亚语气让在场的高等精灵和猫妖精都想起了森林城的冬季:“画画需要时间,寻找买家需要时间,我甚至不确定你是否一定能赚到足够的钱,我为什么不选择那个本身就已经拥有巨大财富而且信誉良好的委托人?”
“如果您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雅丽蒂亚板起脸,露出生气的表情:“那么,您就知道为什么您应该放弃那个目前更为富有的委托人了。”
”我无论如何都会完成月见草牧师的委托,他允许我决定什么时候强行将你带回。”瓦列莉亚扬起了一边嘴角:“你一直挑衅我,亲爱的雅丽蒂亚牧师,你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将有可能造成什么结果吗?”
雅丽蒂亚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声音,但轻微发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动摇:::“请原谅我的失礼,这实在太让人震惊了!瓦列莉亚女士,您和月见草竟然想着剥夺一个精灵的自由?”
“每一个生命都是无可替代的,我虽然并非珂宁的信徒,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造物主的教诲。”瓦列莉亚平静地说:“如果我看见一个人打算往悬崖下跳,我会毫不犹豫将她拉回来,即使这会被认为是剥夺对方自杀权利的举动,我也毫不在乎。”
“我不明白是什么使你对我产生了这样的误会。”雅丽蒂亚摇了摇头:“我并未站在悬崖边,我也同样没有自杀的念头。”
“无视危险的警示,不自量力地乱冲乱撞,等于自愿放弃生命。”瓦列莉亚说道。
“ 瓦列莉亚女士,我的战斗力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弱。”雅丽蒂亚说:“我曾经面对过几倍于己方的复苏者信徒,也曾经闯进过帝国舰队的旗舰 —— 救出队友,烧毁他們的粮草,毁掉了敌军的大量战舰,那些士兵看到我都禁不住瑟瑟发抖。 ” 她昂起高贵的头颅,挺起胸膛,傲慢地说: “ 甚至在我们和悲荒遗孤的战争当中,是我关上了深冰之门。而您,这位强悍的沃玛兹牧师,根本连靠近它都不敢。,我真的很担心严冬之父会对您的懦弱颇有微词,但他对待自己的牧师比我想象中要宽容得多,这对您来说真可以说是一个好消息。 ”
瓦列莉亚把水囊挂回腰间:“我们该走了。”
“刚才经历了那么激烈的战斗,让大家多休息一会吧。”雅丽蒂亚抚摸着路路的头顶,猫妖精只是在这里待了一个上午,原本柔顺的秀发上已经满满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出去之后肯定需要好好打理一番了。
瓦列莉亚冷冰冰地说:“我以为你很想马上解决这里的事情,去调查瑞图宁牧师离奇死亡的事件,看起来是我错了。”
瓦列莉亚如此迫不及待,多少使雅丽蒂亚感受到了一点不安,她抚摸着胸前的春芽圣徽,努力将那些可怖的想象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说道:“感谢您对瑞图宁教会的关心,既然出力最多的您都觉得不需要休息,那么就出发吧。”
瓦列莉亚站直了身体,握紧了手里的战斧,顺着老鼠来的方向大踏步前进,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后的雅丽蒂亚。
瓦列莉亚跟随着老鼠留下的踪迹,走向它们来的方向,希望能够有一些新的发现。她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后方的动静。
雅丽蒂亚不是一个会听劝的好孩子,她甚至有可能因为刚才的争吵,而故意选择与瓦列莉亚相反的道路,这很可能为她带来意料之中的危险。人始终会成长,数月的冒险生活,似乎也让她成熟了些,之至少明白到团队合作的重要性。即使瓦列莉亚想要前往的是个散发着腐烂恶臭的场所,雅丽蒂亚也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瓦列莉亚屏住了呼吸,她认为身后的小姑娘一定会比她更加难受,但她控制住了自己不去回头查看对方的情况。
雅丽蒂亚紧随着瓦列莉亚的脚步踏进了城堡的厨房,马上被散落各处的食物残渣恶心得不轻。你瞧她看到了什么,人骨!这些老鼠竟然还会吃人!难道刚才那只老鼠不但想要抢走她們的食物,还想将她們几个也变成自己的盘中餐吗?
雅丽蒂亚几乎就要昏过去了,瓦列莉亚向她伸出了手,她可以想象得出这只手是多么的温暖而且有力。
其实瓦列莉亚并不是真的那么讨人厌,至少比那些老鼠还有它们制造出来的烂摊子讨人喜欢。这一瞬间,她甚至认为自己对瓦列莉亚动心了,她觉得这种感觉来得非常突然,令她多少感到一些恐惧,于是便退后了几步,逃离了老鼠还有瓦列莉亚。
路路虽然一直心不在焉,但始终记得跟随在雅丽蒂亚身后。当高等精灵往后退的时候,差点就踩到了猫妖精。路路抱怨了几句,然后就绕道了雅丽蒂亚身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把她的小徒弟吓成这样。
果然不出所料,是老鼠!
这些老鼠每一只都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如果路路不是一只对吃非常有要求的猫妖精,可能就扑上去大快朵儿了,瑞图宁在上!路易陛下真的快饿扁了!
虽然伟大的路易陛下不打算吃这些脏兮兮的小东西,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她认为她应该找个途径发泄一下内心的苦闷,不然她恐怕又要哭出来了。
说到杀老鼠,没有人比猫妖精更有经验了。她本来以为自己手脚那么快,加上人类和雪精灵的从旁协助,事情应该很快搞定。然而,老鼠的数量比她們所以为的要多得多得多,她們最后只能遗憾地选择放弃。
沃玛兹在上,瓦列莉亚在雪原上并不容易迷路,但在人类建造出来的城堡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在内心给自己加油,告诉自己搞不好下个岔路口就有她們努力寻找的答案,但其实连他都不知道她們到底在寻找什么。
雅丽蒂亚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诚心祈求瑞图宁的垂怜。瓦列莉亚总觉得,如果她也学着雅丽蒂亚一样,把手伸向空中,乞求严冬之父的帮助,那她就要完了。但当她回头看向雅丽蒂亚、路路和森,看见她們都显露出了一点疲态,她还是禁不住哼唱起献给沃玛兹的赞歌。
也许是有点无聊,或者是受到精灵的天性影响,雅丽蒂亚开始用手里的琴为瓦列莉亚伴奏。瓦列莉亚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些许,的确,现在还不是服输的时候。
瓦列莉亚拐过一个转角,走进一条光线昏暗且布满灰尘的走廊。她拿战斧将面前挡路的蜘蛛网拨到一旁,但还是有不少蜘蛛丝年在了他的身上。
瓦列莉亚很担心,雅丽蒂亚会因为这些脏兮兮的东西年在他漂亮的秀发上而感到不快,又想起自己正在生他的气,那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最好因为这些恼人的玩意儿对冒险生活感到厌烦,然后乖乖回到菲薇艾诺当他的大小姐去。
瓦列莉亚往前走了十多部,就进入了阳光完全照射不到的区域。
黑暗中,不断傳來窸窸窣窣的异响,精靈的尖耳朵聽得出哪應該是有很多雙細小的腿在爬動的聲音。
在一阵祈祷声过后,神术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雅丽蒂亚的周围。
只差一点点,那只鼻屎色的恶心玩意儿就要碰到雅丽蒂亚的鼻尖了!
即使它在被光照到的瞬间,就缩回黑暗当中,但在那短短一瞬间里,雅丽蒂亚已经看清楚了它的模样。那是一只巨大的蜘蛛,足足有她的手臂那麼長,在毫无准备下忽然和这样的生物打照面,纵然被吓得尖叫也是情有可原的。
雅丽蒂亚深呼吸,再深呼吸,低声吟咏着春之女神的赞美诗,将光亮术转向其他地方。
天色逐渐变暗,众人必须依靠雅丽蒂亚施展的神术照明,才能看清前路。雅丽蒂亚听见了昨天晚上那个孩子的哭泣声,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迎着声音的来处走去。
瓦列莉亚放慢了行走的速度,使她和雅丽蒂亚的距离近了些。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透过光亮术看清前面的路,但其实她行囊中的火把也能做到这一点。
她和雅丽蒂亚的步速逐渐变得一致,当她們拐过前面的通道,进入下一个房间的时候,已经肩并肩走在了一起。
两个人并驾齐驱,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瓦列莉亚会毫不讳言地承认她喜欢这种感觉,,但与此同时她也想要成为揭开谜底的英雄。可惜雪精灵并不是一个擅长猜谜的种族,成为严冬之父的牧师也不需要接受此类的训练,瓦列莉亚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解决掉带来谜题的那只不死生物,这唯一一个选项。
如果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或者加上森芙和路路,瓦列莉亚可能就直接按照冬雪牧师的方式解决问题了。只不过,她們的队伍里还有一个雅丽蒂亚,这位年轻的精灵少女似乎对“玩”冒险游戏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倘若瓦列莉亚不识趣地在这个时候破坏她的好事,恐怕只会逼得她折腾出更多麻烦来。
猫妖精垂头丧气地走到雅丽蒂亚身边,累得不管不顾地坐了下来,用爪子在地上画着圈圈。
一个小男孩站在门边,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小队众人。像雅丽蒂亚般心软的人可能认为他可怜又可爱,但路路只要一想起被他的哭声破坏殆尽的睡眠,就对他同情不起来。
路路爬起来戳了戳瓦列莉亚的后背,示意她将这只不死生物驱散,但严冬之父的牧师却摇了摇头:“我们让雅丽蒂亚试试看吧。”
路路耸了耸肩:“你的脑子里就只有雅丽蒂亚,雅丽蒂亚,还有雅丽蒂亚,除此之外还能装得下什么?”
”沃玛兹啊!”瓦列莉亚理所当然地回答说。
“早晚你会连沃玛兹都想不起来的。”猫妖精用肉垫拍打瓦列莉亚的腿,本来以为这多少可以将怒意发泄出来,可惜没什么用,结果反觉得更生气了。
雅丽蒂亚不急不缓地走向小男孩,温柔地询问道:“孩子,你怎么一直哭呢?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就没办法哄你开心了。”
“呜呜呜——”小男孩可怜兮兮地望着雅丽蒂亚。
雅丽蒂亚思考了一会,抱起了琴,弹奏起了一首柔和的乐曲。这首歌曾经帮助雅丽蒂亚做成过不少事情,:它曾经令一个因为一念之差堕入黑暗的人类女人对她无话不说,它也曾令那些对她抱抱有偏见的村民乖乖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还帮助她说服他們放下成见聆听她的忠告……
雅丽蒂亚本来以为这首曲子会再次为她带来好运,然而小男孩仍然只是在哭,根本完全没有冷静下来解答问题的意思。
雅丽蒂亚想起了另外一位小男孩,在他們分别的时候,他教会了她一个新的神术,她在心里向魂守祈求事情一切顺利,然后对面前的不死者施展了死者交谈术。
们忽然关上了。
男孩的哭声逐渐远离。
“我这是成功了吗?”雅丽蒂亚歪头问。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那个神术啊!”路路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的话,就没人知道啦!”
“那我们出去看看吧。”雅丽蒂亚说着,已经推开了门,径自走了出去。
小男孩站在距离房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她們。
众人跟随孩子的脚步,穿梭在错中复杂的通道中。
雅丽蒂亚刚一踏入走廊,就被汹涌而来的蜘蛛吓得忘记了呼吸。
瓦列莉亚唱起了献给严冬之父的赞歌,无畏无惧地站在了她的身前。
有一瞬间,雅丽蒂亚只能聽得見瓦列莉亚激昂的歌声,以及蜘蛛從“生”走向“死”,從高處落到地面所發出的聲響。她傻愣愣地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这真的很美,美得值得她花一个月的时间用画笔仔细记录下来。
“雅丽蒂亚——!”路路憤怒的喊聲,將雅丽蒂亚拉回了現實。
高等精靈忽然想起自己还能呼唤瑞图宁的神名,使出灼热光辉,攻向忽然活跃起来的蜘蛛。
常有人說:雅丽蒂亚是受到瑞图宁特別眷顧的人,這也許並不是一句客氣話。當她加入戰鬥之後,蜘蛛變成屍體的速度就忽然快了起來。
在這段時間裡,雅丽蒂亚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瓦列莉亚。每當有蜘蛛逃離了雪精靈的戰斧,或者趁著這個大傢伙不注意給她點顏色瞧瞧的時候,雅丽蒂亚都會及時地運用女神次給她的力量,為前方的同伴掃除一切障礙。
当走廊上所有的蜘蛛都进入了生命循环的下个阶段之时,她們也終於到达了走廊的另一头,这时候,雅丽蒂亚忽然明白了“死亡之地”的真相。
士兵们说:那些不死生物,一到了晚上就会引诱人们前往“死亡之地”,但不死生物对这些被它引来的人,可能并未存有恶意。它并不具备一个健全人的思考能力,它未必想到人们跟着它进入这座城堡,面对成千上万只大老鼠,或者无数毒蜘蛛,可能会受伤甚至死亡。如果那个小男孩是个头脑清楚的成年人,它就会明白让人白白断送了生命,对于实现它的执念根本毫无好处,但世上没有人能跟不死生物讲道理,尤其当这个不死生物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瓦列莉亚垂下戰斧,將自己的呼吸放慢下來,開始回憶剛才的戰鬥過程。她總是希望自己能夠更冷靜些,在戰鬥時能夠做出最適當的判斷。倘若她剛才使用了北風,使蜘蛛變得平靜下來,她們就不一定需要花大力氣去將它們清理乾淨。但那個幽靈男孩的意圖仍然是一個謎,她認為她應該為整個隊伍留下一張底牌。那麼,縱然那個男孩從一開始想要的就是她們的命,她也會讓他沒那麼容易得逞。
瓦列莉亚重新拿起武器,近半天滴水未進加上高強度的戰鬥,雖然並未使她虛弱到無法握緊武器,但已經成功讓她的反應變得遲緩。她本來想走在隊伍的正前方,為眾人開路,然而雅丽蒂亚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奪走了本來屬於她的位置。
“退後,雅丽蒂亚。”瓦列莉亚吩咐道。
雅丽蒂亚理所當然地,沒有將瓦列莉亚的話當一回事。
“我承認你剛才的表現非常出息,我們所有人消滅的蜘蛛加起來都不如你多。“瓦列莉亚說:”但是你的戰鬥力大多依賴於瑞图宁的恩典,但每個人所能承受的恩典都是有限的,我就想知道:你是否仍有餘力為自己施展一個治癒術?”
雅丽蒂亚和顏悅色地說:“但是您已經很累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雅丽蒂亚忽然注意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即使沃玛兹战士看起来再如何强悍,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如花一般的精灵女性,理应被人捧在掌心里温柔呵护,而不是一个人站在前头为他人遮风挡雨。
雅丽蒂亚走到那扇破旧发霉的木门前,门上有一把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挂锁,似乎任何一个人来到这里,稍加用力,就能将它拆下来,走到里面去。
瓦列莉亚总有一天也会变得年老,她光滑的皮肤会逐渐长出皱纹,灵活矫健的身手也会逐渐变得迟钝,她甚至有可能在预感这天将要到来时就走入风雪之中,寻求永远的安宁……
虽然这只是生命的一次循环,但雅丽蒂亚还是多少感到一些悲凉。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她曾经毫不在乎身后的人究竟是死是活,名字到底叫瓦列莉亚还是阿杰莉娜,但现在却会因为尚未降临到对方身上的命运而难过,这个改变真是巨大得叫人难以置信。
雅丽蒂亚走下满是苔癣的石梯,一阵腐朽的臭味刺激着她的嗅觉,她拢了拢用来遮盖口鼻的布,但此举对她的现状并无太大帮助。
楼梯下是一个类似储物间的地方,雅丽蒂亚一眼就看见了位于房间正中的人类骨架,还有站在一旁的小男孩。
“请带我回家。”男孩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