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01 </p><p> 这是兰斯洛特离开的第一天。 </p><p> 玛丽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快要忘记他的脸,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种说法,越是亲密的人,越是无法回忆起对方完整的面庞。 </p><p> 坐在家里的双人床上,玛丽觉得有些昏沉,阳光从窗户落进来,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p><p> 身边的枕头上还有银灰色带着弧度的断发,只是织物间只有自己身上的玫瑰气味,玛丽歪歪头,试图回想兰斯洛特身上的味道 </p><p> ——他惯用的海洋调的香水味,喝得烂醉的酒味,各种各样别人的香水味,之后都全是和自己身上一样的玫瑰香味。 </p><p> </p><p> 这不是兰斯洛特第一次不归,只是以后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p><p> </p><p> 玛丽常常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兰斯洛特。 </p><p> 就像自己幼时遇到蝴蝶哥哥一样,或许自己也可以成为兰斯洛特的“蝴蝶哥哥”,那样的话,他可能就不会有一身的伤痕,他可能就能像别的小孩那样没心没肺地长大,他可能还没有死。 </p><p> </p><p>02 </p><p> 兰斯洛特的葬礼很冷清,甚至他的父亲都因为工作繁忙没有到场。 </p><p> 天空是一片铅灰,乌云裹在边际,连枯枝上的乌鸦都静默着,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和他背脊上的文身一模一样,雨落在圣母像上,悲悯的母亲的脸颊上滑落的水痕如泪滴。 </p><p> </p><p> “我想在葬礼上放这首歌。” </p><p> </p><p> 这是兰斯洛特在中国过第一个春节时说过的一句话,如果这算得上是他的遗愿的话,就算是三百多年修为的玛丽也无能为力,因为那首歌叫《金蛇狂舞》。 </p><p> </p><p> “葬礼会是我的庆典。” </p><p> 那年春节的时候,兰斯洛特这么说。 </p><p> </p><p> “我不想死。” </p><p> 最后他这样说。 </p><p> </p><p>03 </p><p> 玛丽和高文为他抬棺。 </p><p> 兰斯洛特是基督徒,他将长眠在幼时住所教区的那所小教堂的墓园。 </p><p> </p><p> 教会学校的老修女拉着玛丽在长椅上坐下,黄昏的光景,蜜色的夕阳透过彩绘玻璃落进教堂小小的、陈旧的祈祷室。 </p><p> 修女嬷嬷回忆着兰斯洛特曾是教会学校里最顽皮的孩子,也是唱诗班的主力,是教堂里最受欢迎的花童,也是唯一一个会一直在耶稣受难像前祷告到太阳下山的孩子。 </p><p> 他顽劣却虔诚。 </p><p> 嬷嬷这样评价兰斯洛特。 </p><p> </p><p>04 </p><p> 他顽劣却虔诚。 </p><p> 他无情似多情。 </p><p> </p><p>05 </p><p> 这是兰斯洛特离开的第二年。 </p><p> 玛丽已经记不起他的脸。 </p><p> 偶尔想起他的时候,会拿起家里的照片,他在照片上笑得像是无忧无虑。 </p><p> 玛丽的那本《小王子》里夹着一束银灰色的头发,那一页的插图上有B612星球上罩在玻璃罩子里的玫瑰。 </p><p> </p><p>06 </p><p> 玛丽时不时还会回想起肩膀上曾为兰斯洛特承受的重力,如果那是兰斯洛特一生的重量,玛丽希望可以再沉重一些。 </p><p> 他的钉死的灵柩上放着玫瑰花环。 </p><p> 修女嬷嬷说他总是将花园里开得最美的那支玫瑰献在基督耶稣驾前,说他曾爬上受难像,将鲜红的玫瑰放在耶稣被穿刺的胸口。 </p><p> </p><p>07 </p><p> 就和他所有亲人说得一样,兰斯洛特虽然是半妖却更接近人类。 </p><p> 他就和街道上所有其他的人类一样脆弱。 </p><p> 只是街道上的欢笑和嘈杂再也没有他的一份。 </p><p> </p><p> 兰斯洛特曾拖着玛丽一起逛街,一只手拿着可乐,一只手拖着玛丽,给玛丽手里塞冰激凌,塞棉花糖,塞了气球,塞一切道旁女朋友们手里拿着的甜蜜物件。 </p><p> 兰斯洛特在珠宝店的橱窗前变了个魔术,橱窗里的戒指落在了他的掌心。 </p><p> Would you marry me? </p><p> </p><p>08 </p><p> 这不是兰斯洛特第一次不归,却是唯一一次三年不归。 </p><p> 玛丽的一生还会有无数个三年。 </p><p> 兰斯洛特的一生却已经结束在那方棺木里。 </p><p> </p><p>09 </p><p> 玛丽的手指上还戴着那枚细细的铂金戒指,没有雕饰的婚戒样式。 </p><p> Would you marry me? </p><p> </p><p> 戒指翻过来,内侧刻着的不是商标或是认证,兰斯洛特用最喜欢的《指环王》系列作品里的精灵语刻着一句话,玛丽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p><p> </p><p>10 </p><p> I love you.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