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4200字。 </p><p> </p><p>&lt;凶者当屠 – 行路难&gt; </p><p>　 </p><p>稗田墨用力睁开双眼，头疼得像是要炸了一般，蚊香的味道有点呛人，视线还在模糊。 </p><p>雨仍在下，雷声小了很多，屋里屋外都很安静。 </p><p>自己还在教会，没有反过来沦为阶下囚。她得出这番结论，躺在床上动了动脖子。 </p><p>“你醒啦。”有人慰问道。 </p><p>　 </p><p>床边椅子上坐了个人，好像抱着本书在看……那不是自己刚才带来的书吗？稗田眯着眼睛让自己的看得更清一点。 </p><p>“你醒啦。”书页发出摩挲声，翻到新的一页。 </p><p>“你在看什么？” </p><p>“你带来的书。”张炎说，“你竟然会看《诗经》喔，看得懂吗？” </p><p>她的指尖抵在书上轻轻摩挲，像䑛舔一般。 </p><p>“你别弄脏我的书。” </p><p>“怎么会。”张炎笑了，“我看起来很脏吗？” </p><p>稗田墨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像是玩笑，又像是自嘲，好似浑不在意，又好似暗藏期待，到底是隐喻还是单纯的字面含义，她分不清。 </p><p>“……我相信你有天天洗澡。”稗田墨说，“为什么异教徒没去劳作，没待在地牢，却出现在你屋里？” </p><p>“你是说阿青吗。”张炎盯着书页，连头也不曾抬，只是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因为她是我妹妹啊，血浓于水，我心疼她，想让她舒服点，有什么错吗。” </p><p>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稗田墨有点无言以对。 </p><p> “……她是异教徒。”稗田墨憋了半天，“你这是玩忽职守。” </p><p>“在作为一个教徒之前，我首先是张家的长女。”张炎平静得说，“你不能阻止我去救自己的亲人。” </p><p>“这是对神不敬。”稗田被这个坦然的诡辩气得有些脸红，“要是让安德烈和主教知……” </p><p>“安德烈。”张炎重音打断了稗田的话，“主教。还有什么，神？”她嘴角勾了勾，笑意变浓了，只是显得更冷一些，挂着深重的嘲弄与不屑。 </p><p>“和我有屁的关系。”她轻声说 。 </p><p>稗田瞪大眼。 </p><p>“亵渎！” </p><p>“我亵渎了什么。”红发女子眼角缩了半圈，仍低着头，咄咄逼人，“大家都是爹生娘养先生教，骄傲而独立的活着是每个人的权利，为什么一定要从属于谁？为什么一定要默守陈规？ </p><p>“你觉得我怎样才是不亵渎，杀掉阿青，大义灭亲吗？逼她信教吗？搞什么鬼！ </p><p>“对神不敬？神给了我什么吗？让我不孤单、不痛苦、不悲伤？” </p><p>“神赐予你力量！” </p><p>“神赐予我力量，我对他效忠，这是平等的交易。交易，而不是信仰。”张炎强调，“但是他不该让所有人都信仰自己，这是强买强卖，是违法的。” </p><p>违法里麻痹……稗田墨无力的想骂人。好一个强买强卖，我觉得是你强词夺理。 </p><p>“阿青不需要像神索取什么，当然不需要付出什么。就像教义里说的一样，等价交换，难道神要自食其言？如果觉得我放走亲人的‘效忠’已经不足以交换现在所持有的力量，那就把这力量收走啊！” </p><p>“你说得对，我会这么做的。”稗田墨现在格外冷静，气得，“我会提交报告，替你申请禁闭并回收圣器。” </p><p>“可是我的神力还在，这表明连神都没反对。”张炎笑嘻嘻的抬起头，“你又何必这么着急。” </p><p>“神不可能事事亲躬！” </p><p>“连惩罚都无法降下，还指望给予恩赐？不能赐予什么，那算什么神，我效什么忠，做个什么交易？既然有这么不负责的老板，那员工偶尔出现些偏差，也是情有可愿吧！” </p><p>“你……你到主教面前再逞这些口舌之利吧！” </p><p>稗田墨，炸。 </p><p>　 </p><p>没钱，没电话，除了一身衣服和一把刀，什么都没有，这该怎么回家，张青愁啊。 </p><p>她在雨中奔行，渐渐远离了教会的庄园。 </p><p>“……突然……雨……”零零落落的声音掺杂在雨里，渐渐靠近。 </p><p>“是很讨厌，不过谁叫你出门不带伞呢 。”另一个人说。 </p><p> “诶，能和前辈挤一张伞，想想也就不是那么讨厌了。” </p><p>两个女孩子？她左右打量一下，除了半人粗的树木没有其他遮挡物了，能绕开她们不被发现积水被踩踏的声音吗？ </p><p>张青掂了掂手上的斩马刀，放弃了爬树的念头，低着头，径直向前走去。 </p><p>　 </p><p>一个提着武器在大雨间行走的人，怎么看都很异常。 </p><p>“那边的是谁？”已经有人发问了。 </p><p>“张青。” </p><p>“教徒 ？”提问的蓝发女子中文流畅。 </p><p>提刀的人像是笑了下。 </p><p>“无神论者。”她说，“报上名来。” </p><p>“她说什么？”另一人问，黑衣黑镰，白发异瞳。 </p><p>“她说自己是无神论者，让我们报上名来。” </p><p>“真狂妄啊，异教徒。” </p><p>“什么鸟语。”张青不耐烦的啧了声，“名字这么长？” </p><p>“那不是名字，她说你很狂妄。”蓝发说，“我叫菲蕾尔。” </p><p>“谬赞了。” </p><p>“她说过奖。”菲蕾尔笑眯眯的翻译。 </p><p>“对异教徒没必要报上名字，菲蕾尔。” </p><p>“Hedwig前辈说没必要对异教徒报上名字。” </p><p>“哦，她是Hedwig。”张青木然的说。 </p><p>“……”Hedwig握紧了身后的巨镰，对方提刀立在那里，显然从一开始就没要绕道而行的意思，她不担心自己逃跑的事被人发现，敢挡在面前的东西就统统击碎。 </p><p> “让开？”张青试探的问。 </p><p>“No。”Hedwig否定。 </p><p>“你想打架？”张青说。 </p><p>激怒别人似乎是张家人的天赋，hedwig已经开始火大了。虽然她听不懂张青说了什么，但对方语气里的坦然已经表明了漫不经心，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p><p>这不怪张青，她只是不了解眼前的人，不了解就知晓其恐怖，反而没什么好忌惮的，无知者无畏。 </p><p>“Yes！”Hedwig一个人冲了出去，平举镰刀拦腰截来。 </p><p>“好啊。”张青说，“那还是报上名好，免得不小心打死了，来年都不知给谁上香。” </p><p>她反手把刀往地上一插，紧紧握着，硬是把怪力掌控下的镰刀挡在外面，扭腰偏身，一记侧踢踹在hedwig小腹，趁着对方吃痛，一手握住镰颈，一手从拔起刀来，当头劈下。 </p><p>菲蕾尔斜刺里杀出棍子，挡在刀前，张青借力向后一个空翻，拉开距离。 </p><p>“你为什么不躲开我们，二打一很吃亏喔。”菲蕾尔问。 </p><p>“躲避后被发现的样子……太难看了。”张青说，“反正都要被发现的，不如早点打完。” </p><p>“嚣张……但不明智。”Hedwig抬起镰刀向前一撞，张青竖刀挡下，菲蕾尔的棍子从下盘扫来，她猛地起跳，雀落在hedwig身后，手肘击打在对方脊梁上。 </p><p>Hedwig觉得整个身体都麻痹了，镰刀被生生夺去，张青拿在手里不会用，就跟割麦子似的抡圆了砍向菲蕾尔，然后远远丢开，返身又抽出刀来，一刀一刀劈砍上去，大开大阖，罡风猎猎把雨吹散。 </p><p>技巧不足，就用气势弥补。张青把蔽雨的魔法取消了，一心一意放在对搏上，菲蕾尔步步后退，她步步紧逼，突又一个转身，怒喝着刺向背后偷袭来的hedwig。 </p><p>这一刀刺出去有枪的样子，摧城裂石，镰刀划过她的肩胛也不能阻止。 </p><p>“Hedwig！”菲蕾尔大喊，盘龙棍拔长用力甩去，正中刀柄尾部，刀锋走偏，袭向hedwig肋侧。菲蕾尔向前扑去，张青竟弃刀跃起，抓着树干三两下窜上树冠，回头冲菲蕾尔一笑。 </p><p>“把刀给张炎送过去。”她说。 </p><p>火焰呼地从斩马刀上涌出，稀薄的水汽在炙烤下突然成了大雾，喷薄着覆盖了两人。 </p><p>“我……靠！”Hedwig愤怒，菲蕾尔举棍施法，挡住了火焰和滚烫得蒸汽，冷雨微风很快扫去了遮挡视线的水雾，挂彩的俘虏已经不见踪影。 </p><p>“看起来呆头呆脑懒于思考……”菲蕾尔拔起刀打量了下，望向张青消失的地方，“却在这方面异常聪明啊。” </p><p>　 </p><p>稗田墨还是没有去见主教。 </p><p>张炎死死抱着她不松手，力气大的她动弹不得，流氓般开始耍赖。 </p><p>她万万没想到世上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p><p>“再撒娇也没有用！”稗田墨抓狂，“你太嚣张了！” </p><p>“张家人都这样。” </p><p>“你们这样管我屁事！”女孩子气得连boku都忘了说，“哦，你说的嘛，关我屁事，原话奉还。” </p><p>“我相信你肯定没有我这么无情啦。” </p><p>“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p><p>“要脸还是要命，显而易见不要脸。” </p><p>“……你就不能说好听点，说要命吗！” </p><p>“要命听起来多不吉利。” </p><p>“我……你……” </p><p>“张炎……呃。”菲蕾尔推开了虚掩的门，愣了下，她看看张炎又看看她怀里的稗田，觉得来的不是时候，迟疑的咬着每个字，“你……的……刀？” </p><p>“哦，我的，放那边吧。”张炎扬扬下巴，依旧不松手。 </p><p>“为什么在异教徒身上？” </p><p>“不小心被夺走了，谢谢你帮我拿回来。”张炎说，对着墨猛眨眼，透着恳求的意思， “一会圣器给你保管，行了吧。”她压低声音妥协， 稗田墨瞪着她想拒绝，可被那双眼一看又失去了硬起心肠的情绪，刚才的一通耍宝无赖硬生生磨掉了自己大半脾气。 </p><p>“阿青怎么样了？”张炎问。 </p><p>“跑了。”菲蕾尔耸耸肩。 </p><p>那就好，张炎松了口气，稗田墨愤愤的注视着她，“这下高兴了？” </p><p>张炎笑了几下。 </p><p>“你知道她会去哪吗。”Hedwig问。 </p><p> “她要去中国。”稗田墨抢答。 </p><p>菲蕾尔和hedwig离开了。 </p><p>“你怎么知道阿青去了中国？” </p><p>“万幸当时还没昏死。” </p><p>张炎耸了耸肩，稗田伸出手来，勾勾手指，张炎不明所以的握住，“？” </p><p>“谁要和你握手啦！”稗田啪的拍开对方手掌，气恼的说，“我是说刀！” </p><p>“就在那放着吗，你自己拿好了。”张炎说，看小女孩取刀，提了一下，没拿起来，又提一下，涨红脸抱在怀里，忍不住笑出声。 </p><p>“你再笑！” </p><p>“咳不笑了。”张炎把脸上的表情迅速敛去，给对方打开门，“请。” </p><p>稗田最后重重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回了隔壁，张炎关上门，靠着墙壁放声大笑，笑声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了，她木然的望着窗外，天已经放晴了，鸟开始啾啾鸣叫，最后一截蚊香烧尽，一捏就散的香灰此时还挂在铁片上，仿佛和点燃前一样坚硬。 </p><p>她咳嗽几下，关上了窗，诗经仍打开在自己看的那一页。 </p><p>张炎看了眼，折了个角轻轻合上了书。 </p><p>　 </p><p>“这个法术……” </p><p>拙仓濯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是陌生的号码，前面加着异国区号。 </p><p>不认识……他看看学生们，挂断了通话。 </p><p>“这个法……” </p><p>“铃——” </p><p>掐断。 </p><p>“这个……” </p><p>“铃——” </p><p>掐断！ </p><p>“这……” </p><p>“铃——” </p><p>这人好烦呐！！！！！！！拙仓拍桌。 </p><p>“你还是先接了电话吧。”江絮对自己的姨夫说，“我看对方挺急的。” </p><p>“不好意思。”拙仓像学生们表示歉意，接通电话快步走向屋外，压低声音，“哪位。” </p><p>“嗯……”对面的女声有点干哑，仿佛在尴尬似的哼了声，拙仓心里忽然一跳，有种熟悉感莫名其妙浮上心头。 </p><p>“哈哈哈……我，是我。”她组织了下语言，直白的像是不怎么会说话一般 ，“张青。” </p><p>拙仓忽然松了口气，他才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p><p>“这么烦也是没谁了。”他浑身轻松的说。 </p><p>“嗯。”张青又发出一声简短的鼻音，“我在法国，刚从教会的庄园逃出来，我想回国，你能搞到机票吗？我没有任何证件，教会的人可能还在追我。”她一股脑把情况和要求说完，太过简洁以至于有点不客气。 </p><p>“怎么你走到哪里都是麻烦……” </p><p>张青又是干巴巴笑了几声。 </p><p>“我帮你找人搞定机票。” </p><p>“谢谢。” </p><p>“你现在用的手机是哪来的？” </p><p>张青犹豫了下：“抢来的。” </p><p>“……”拙仓无语。 </p><p>“我放在你哪里的枪……”张青说，她依然不习惯把它成为魔杖，毕竟她从没让那个长枪一样的东西正儿八经发挥作为魔杖的职能。 </p><p>“我会给你送过去的。” </p><p>“谢了。”她还是简短的答道，毫不拖泥带水，生硬直白，“我入学时带去学校的那杆也一起带来吧。” </p><p>“余弦做的那把呢？你丢了？” </p><p>“……被教会收走了，想办法叫我姐弄回来吧。” </p><p>两人都有点词穷，拙仓想问你怎么样，又觉得太蠢了，想问你这些年去哪了，又开不了口，连张青自己不提起，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又该怎么问？ </p><p>而张青，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寒暄，她就这么浑不觉不妥的沉默着，既不尴尬，也不打算说些什么，坦然的听着。 </p><p>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拙仓打破了寂静，“那下次见？” </p><p>“嗯。” </p><p>张青挂断了通话。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