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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事先决定好的路线,弗蕾亚,艾德瑞普以及在迷雾中帮助了众人的少女山伏绫,一同前往据说与骸流忍者的行踪有关联的鞍马山。
旅途漫长而枯燥,不断重复的树木和荒地交错的景象带来的是精神上的疲乏。尽管平日习惯于沉默的艾德瑞普与看起来意志颇为坚定的绫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可是天生喜好刺激的弗蕾亚却因此而感到焦躁,过度单调的旅行对她来说着实是一种折磨。
不久之前才被点燃的欲火的余韵仍旧在她的体内不断跳动,从身体各处传来的温热感让她无所适从,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一边用匕首刮蹭着手里不成形状的树枝,一边怀念着遗都那放纵的生活,弗蕾亚不禁开始为选择踏上旅途而感到一丝的后悔。不过,当她看到走在前面的绫和艾德瑞普的背影,对于接触前所未见的人和事所带来的新奇和兴奋又占据了她的思想,在这样交错着过去和现在记忆的遐想之中,这对弗蕾亚来说过于无趣的旅途竟也渐渐地接近了尾声。
高耸的山峰分开了西沉的夕阳,迎着昏暗的光线将暗淡的阴影投在山脚下的树林中,将其隐入完全的黑暗。
绫的眼中闪烁着不安的神色,这片黑暗笼罩的丛林透露出一股异样的气息,尽管她的记忆属于未来,在当下的这个时代,她还尚未诞生,可是短短百年间就足以对自然造成这样剧烈的改变,她怎样都无法理解。
带着些许迟疑,她向百无聊赖的弗蕾亚和一言不发的艾德瑞普宣布:“这里就是鞍马山了。”
话音刚落,弗蕾亚立即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把手里已被削得只剩木心的树枝丢到了远处,而艾德瑞普却神色凝重。
绫注意到了艾德瑞普的异状,立即出声询问。
“感觉到什么不对吗?”
“这森林有不自然的气息。不,不是说人迹…应该说是不符合规律的异常感。”
绫愣了一下,这正中她心中的疑惑。虽说想要继续追问,但艾德瑞普除了丢下一句“慎重的前进吧。”便不愿多做言语。弗蕾亚一脸状况外的笑容,她平时散乱地披在肩上的长发已被收入风衣的遮帽下,右手轻松地握着那把尺寸夸张的巨镰,用左手招呼着绫。
“怎么啦,美少女姐姐,难道在害怕吗?”
“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害怕,再怎么说我可是…啊,算了!我们出发吧。”
决定从此以后忽视弗蕾亚对自己那奇怪的称呼,绫忍耐着心里惴惴不安的情绪,走在弗蕾亚和艾德瑞普的前面,踏入树林的阴影之中。
一踏上树林范围内的土地,绫心中的不安就如流水一般蔓延到全身各处,像是潮湿的衣物一般牵扯着她的脚步。纵横交错的枝桠织成黑色的帷幕遮蔽了天空,高山的阴影淹没了最后一丝光线,树林内部的环境近乎是完全的黑暗,与绫记忆中的鞍马山已是千差万别。
绫依靠着自己的秘法能够在黑暗中勉强视物,但她十分担心同行的两人能否安全地跟随在她的身后,随即转过身去确认情况。
当她看到弗蕾亚遮帽下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黑眸,以及与艾德瑞普一样肃穆的表情时,她觉得这两人应该比想象中的要更为可靠,或许她可以专注于确认一些别的事情。
在未来的鞍马山中居住着曾经教导过绫的她的“前辈”,在这个百年前的过去,倘若鞍马山没有过多的变化的话,他们应该能够以更为年轻的姿态存在于此。抱着一丝希望,绫以无声的手势施展出呼唤前辈们的秘法。
若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会变得顺利许多。
但回应绫的只有穿过树林的阴冷风声,还有弗蕾亚细若游丝的叹息。
“这里,没有人呢。”
绫讶异于觉察到她施展秘法的弗蕾亚,心中对她多了几分敬意和提防。
“的确,没有人回应我的呼唤…短短一百年就能有这样巨大的改变吗?”
“咦,敌人的暗哨可不会回应美少女姐姐的呼唤喔?那样不就暴露了吗。艾德瑞普也是这么想吧。”
面无表情的艾德瑞普的点头,不知何时从树丛里飞回的乌鸦停留在他的肩上,发出了嘶哑的叫声。在绫听来那好似某种嘲笑,下一刻她就收回了心中多出来的那几分敬意,全部换成了讨厌和提防。
“不过,美少女姐姐提到这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在真实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生呢?”
弗蕾亚的话让绫疑惑不已。
“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就是我们,难道我们做了什么足以让历史的轨迹有如此之大的偏移吗?”
“美少女姐姐不妨这么想,在真实的世界里,某些原本蓄势待发的事情说不定恰好是被微小的变数给阻止了喔?”
微小的变数。
绫想到了那位勇敢地去揭穿代官却遭受厄运的权兵卫。也许在真实的世界里,权兵卫的死在无形中阻止了某些事情的发生,而在这里,拦下了权兵卫的他们,让隐藏在幕后的命运之轮按照正确的轨迹转动了起来。
可是无论怎样思考,绫都看不到他与鞍马山的异变之间的联系。
“或许吧…先不说这么多了,我们到了。”
纵使鞍马山与绫的记忆产生了众多的偏差,也并不会妨碍绫找到这一条被仔细隐藏起来的,曾有人行走过的小路。在这路径的尽头,一座低矮的木屋依山而建,昏暗的窗户内看不到一丝人迹。在覆满木屋表面的青苔的缝隙中,隐约能够看见因年代久远而产生的褐色斑纹。
“这里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啊,那些忍者什么的是不是都走掉了呢?”
弗蕾亚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
绫正思索着这些异常现象背后的原因,艾德瑞普却在观察了木屋数秒后给出了答案。
“这木屋只有表面的木材是旧的,在山体里看不到的那部分,是新的。”
“咦,艾德瑞普可以透视吗?”
弗蕾亚的脸上满是期待,她似乎对于每一件看起来新鲜有趣的事情都充满兴趣。
“不,是森林告诉我的。”
百依不饶的弗蕾亚不停地在艾德瑞普身后追问,而后者一句话都懒得回答。
被晾在一边的绫受不了这空耗时间的举动,决定自己上前打开屋门一探究竟。她对自己的直觉相当有自信,若是这屋中埋伏着什么人的话,她一定早就觉察到了。
未及她朝着那扇勉强安装在这朽屋上的木门伸出手,从远处飞来的匕首就插在了门把上,这把匕首的刀刃透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绫很难抑制住自己的惊叫声,不过随后拍在她肩上的并不是想象中敌人的大手,是一只温暖的娇小手掌。
“不要乱动哟,说不定会从里面飞出些不得了的东西把美少女姐姐刺穿吶。”
弗蕾亚的表情在黑暗中看起来很不真切,不过绫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丝担忧。在短暂的惊讶和温暖过后,绫忽然想到了某个问题。
“笨蛋,你把匕首插在门上不也会触发机关吗!”
“只是看起来像匕首呢,其实是没有实体的虚体武器——就算是那样也不要碰噢,会在精神层面上受伤的。”
那把匕首像是印证了弗蕾亚的话一般逐渐黯淡,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扇木门上也找不到任何利器戳刺的痕迹。
来自异界的术式已经不是第一次让绫手足无措了,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些奇怪的人正陷入他们根本无法解决的危机之中,可是现在,绫觉得自己反倒变成了不擅长对付状况的那个人。
“…你们自己处理吧。”
她叹了口气,自觉站到了距离木门数米外的地方。弗蕾亚面带微笑地向绫点点头,然后朝艾德瑞普伸出手。
“弗蕾亚觉得木头的问题交给德鲁伊来解决比较稳妥喔?”
“想法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德鲁伊的神术有限,非常有限。”
艾德瑞普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把宝贵的能力浪费在这种简单易懂的机关上。
弗蕾亚的黑眸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她站到一旁,从背后取下镰刀,轻轻地在门板上敲了一下。
绫听到了细微的木头摩擦的声响。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腐朽的木门,穿过门前的草地,最后停在了一棵小树的树干上。绫还未看清那黑影的本体,弗蕾亚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一道弥漫着甜腻气息的暗色光芒在弗蕾亚的身前凝成了一堵足以遮挡两人的矮墙。
“艾德瑞普!”
德鲁伊应声而动,径直从原来的位置跃向了树木密集的林地之中。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数秒钟之间,绫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剧烈的轰鸣声就打断了她的思考,接着冲进她耳中的,是一阵硬物撞击在柔软表面所发出的那种让人浑身无力的声响。
数十根细小的黑色箭矢牢牢地钉在弗蕾亚的光墙上,其余的箭矢散乱地分布在树木之间,木屋前的林地霎时间变得一片狼藉。
“你的方法也太粗暴了点。”
“弗蕾亚怎么知道里面射出来的东西会爆炸呀。”
随着光墙的消解,黑色的箭矢掉落在地面上,锐利的箭头凿刻着放血的凹槽,游走在金属之间的怪异细纹似乎是某种淬毒工艺的结果。绫一脸呆滞地看着刚刚从机关中逃生就忙着互相挖苦的两人,不禁担心起自己年轻的生命会不会就因为某些人本可以避免的疏忽而交代在这个看起来十分破烂的小屋里。
绫又一次确信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在踏入那扇门之前,弗蕾亚以甜美诱人的声调吟唱着简短的字句,舞着镰刀跳起一段优雅而充满魅惑力的舞蹈,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在那之后,无论是紧随在门后的陷坑,还是一次又一次从黑暗中出现的箭雨,又或者是那些原本难以想象的机关,弗蕾亚总能事先知晓其方位,指导大家以损失最少的方式躲避攻击。
那舞蹈在这不算长的旅途中又重复了数次,直到弗蕾亚以一种疲惫的语调向另外两人宣布:
“弗蕾亚累了吶。”
绫意识到接下来的机关就只能依靠纯粹的经验了,或者是其他的办法。
从三人进入这木屋以来已经过去了近乎一个小时的时间,它内部的结构远远比想象的要庞大得多,直通山体的中心,不过根据艾德瑞普的判断,它也快到头了。
此时,三人正处在一个房间的出口处,而下一个房间的地面被完全掏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轮不停转动的巨大圆盘,大量尖锐的刀具分布在房间的天花板,圆盘的表面,以及圆盘下部原本的是地板的深坑之中,并且随着圆盘的转动在不停地改变着位置。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有着数道清晰可见的缝隙,将墙壁横向分割成条形的数块,不难猜测这是以杀人为目的的机关的一部分,至于手段是什么,三人连想都不愿意想。
“按固定顺序和速度,踏在圆盘上的固定地点,就可以顺利通过这里并且开启下一个房间的门。”
艾德瑞普观察了一会转动的圆盘,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绫十分担忧地看着那些不停在圆盘上变换位置的可以踩踏的平面,想要在短时间内推测出正确顺序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附近或许会有什么提示…啊,找到了。”
就在绫他们正对的那个方向,绘制着与大圆盘相同的图案,上面还有数个标注着扭曲的记号的箭头,呈圆形排列,指向圆盘外的方向。
“或许能分析出些什么——”
“说不定分析出来的东西通向死亡陷阱喔?”
绫刚刚燃起的希望被弗蕾亚语气轻佻的一句话给熄灭了。
以忍者们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留下能够让敌人进去不该进去的地方的漏洞,这提示肯定和出口的指向无关,至于原本的意义是什么,对急于找到出口的绫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价值。
“这倒不一定。箭头本身虽然意味不明,不过,看这里。”
艾德瑞普指着箭头围绕而成的圆形的圆心,这圆心和圆盘的圆心并不在一点上。
“对应着圆盘的这个位置,会有什么?”
“…有比别处更加密集的声响。”
绫闭着眼睛倾听了一会儿,给出了答案。
“就是那里了。”
艾德瑞普手按着木制地板,一道淡绿色的光芒从安德瑞普的手上缓缓溢出,沿着这木屋的墙壁表面爬行,直通到圆盘的下方,那箭头圆心的位置。
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和破裂声随之响起,整个房间的机关先是暴走了一般加快了运行的速度,在数秒之后,伴随着一声闷响,戛然而止。
众人正前方和右边的墙壁上的条块落入了圆盘之中,显露出里面容纳的利器和武装。对于在场的三人来说,这都是闻所未闻的装置。
不过,无论这里有多先进,它毕竟是木制的。
一株小树缠绕着藤蔓从圆盘下方升起,缓缓地绽放出了自己的花朵。
“没有动静的那一面墙,大概就是出口所在的地方了。”
虽然没有用肯定的字句,但艾德瑞普的语气之间充满了自信。
面对如此可靠而迅速的解决方法,绫除了欣喜之余不禁又觉得有些失落,自己似乎在这趟旅途中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你的感官似乎比普通人要灵敏得多,在这间屋子里,我和弗蕾亚什么都听不到。”
朝着绫点点头,艾德瑞普又补充了一句。
“啊…是吗,谢谢。”
绫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烫。
“所以,弗蕾亚能不能知道艾德瑞普是怎么做到的呀?”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