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能力唉,可以的话就用牧师那个转化伤害法术的能力啦。
请接在零(零·逐风者)的那篇之后观看哦
==2808字==
弗蕾亚的意识产生了几秒钟的空白。
最后一刻停留在意识里的是眼前呼啸而来的坚冰,以及尖锐物划过皮肤时那冰凉的触感,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击——神能构筑的壁障顷刻间就瓦解了。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撞击带来的疼痛流窜在骨骼和肌肉之间,但肉体撕裂的感觉并没有如期而至。身体出乎意料地在最后一刻凭借着本能避开了最致命的锋芒,旋即被冲击波推到了远离中心战区的位置,给弗蕾亚留下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她忍耐着肌肉损伤的剧痛,低声吟咏的献给菲诺的污秽祷言再次编织起无形的铠甲。与此同时,弗蕾亚也做好了将这块暂时的安宁之地作为下一分钟的战场的准备。一小瓶溢散着菲诺神力的液体被倾倒在大地上,一股诡异的香气随即弥漫开来,以弗蕾亚为中心笼罩这一片不大不小的区域。
在弗蕾亚手中闪烁的最后一道治愈能量熄灭后,四个冰蓝色的身影逼近了这块区域的外围,其中一个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把鲜血淋淋的金属长刀。那或许曾经属于某个奋战的冒险者——他的努力让这只冰霜傀儡缺损了一只手臂。
弗蕾亚很讨厌等待,伺机而动从来就不是她的风格。那四个傀儡一踏进这片领域,潜伏在神能弥漫的空气里的灵铸镰刀便破空而去,立即以一记斩击袭向那已经受损的傀儡。傀儡残存的手臂挥舞起长刀格挡镰刀的锋刃,然而灵铸镰刀似乎将力量全然灌注在这一下攻击之中,刀刃相触之处,长刀立即显现出道道裂痕,而镰刀则干脆以此为起点开始崩碎,化成飘散的能量。
傀儡立即觉察了武器的破损,寒冰以极快的速度在长刀上蔓延。
却在长刀的断裂处戛然而止。
另一把灵铸镰刀从那溢散的能量中浮现而出,本来就脆弱的长刀在这一冲击之下应声断裂,镰刀顺势在傀儡仅存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巨大的伤痕。
一切都只是发生在十秒之内。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两把镰刀的主人已经从她原来所在的位置上消失,伴随着一阵傀儡们无福消受的香气,紧随在灵铸武器之后,手中闪烁着一道幽暗的锋芒,一个箭步踏在傀儡的胸前,将那锋芒准确地插入了它的头颅,借着这股反冲力迅速地踢出,再次与傀儡拉开了距离。
在弗蕾亚完成这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之后,其余三个傀儡才如梦初醒一般起了反应——不是凝聚起用于进攻的武器,也不是摆出防御的架势,而是如同坠入水中的冰块似的溶解了。
被弗蕾亚进攻的傀儡,随着那股侵入头颅的黑暗不断在全身蔓延,渐渐地失去了行动力,弗蕾亚趁着其他傀儡不知道在筹备着什么的间隙,以满溢黑暗的镰刀迅速地将它肢解。
一时间战场重归宁静,弗蕾亚环视一周,完全见不到那三个融化的身影,只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时时刻刻都在刺痛着弗蕾亚的神经。
不知何时,视野的边界变得模糊了,在弗蕾亚用神术祝福过的区域之外,似乎都包围在一片昏黄色的混沌之中,那在弗蕾亚的记忆里,和遗都黄昏时分的沙尘暴颇为相似。她几乎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股怪异的感觉变得愈来愈强烈,然而弗蕾亚不但没有驱动神术去阻止它,反而任由它在她的内心里不断膨胀。
那片混沌逐渐清晰起来,随处可见的黄沙与残垣断壁,俨然是遗都的景象。随着弗蕾亚的心防被她自己主动卸下,这一片场景也逐渐与她的记忆重合起来。
正是她这一生最熟悉,最为珍视的地方,那个处处都是刀痕,残破不堪的院落。
而那个人,果然也在片刻之后,不负她期待的登场了。
菲诺的忠实信徒,将此生献给他那无人能解的欲望的男人,迪利斯•普莱德。
遗都的风沙混杂着岁月的碎片,在他的脸上留下沧桑的刻痕,原本漆黑的短发如同枯草一般耷拉在额前,但那双隐藏在重重皱纹之下的眼睛却透露着摄取的光芒,锋利如刀。粗糙,纤瘦,却异常有力的双手几乎要捏碎那紧握在手里的短镰,点点鲜血从刀刃上滴落,消融在灼热的黄沙中。
他就那么“站立”在那里,任由天边的夕阳映照出他枯瘦的身影。
这是弗蕾亚曾经见过,却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回想起来的,铭印在记忆深处的景象,那时候的弗蕾亚,还不懂得什么叫思考和记忆,只是凭着人类寻求食物的本能,在一片黄沙之中大声嚎哭。
记忆变得清晰起来的年纪,那个男人已经永远地被囚禁在一辆简陋的轮椅之上了。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的面孔和眼神。
现在,那个男人朝着弗蕾亚无言地迈出了脚步,目光直视着她。
时间连成一线,在那被埋藏的记忆里,那个男人就意味着救赎。
于是弗蕾亚呆立在原地,等待着救赎的来临。
一步。
一步。
起风了。
一步。
一步。
靠近了。
他向她伸出了手——紧握着刀刃的手。
刀刃抵住了她的咽喉。
一片狂风席卷而来,这段记忆终于也化作零落的碎片,而没有感情的傀儡也终于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若不是那真正掀起狂风的弩矢破空而来。
“啊,你坏了弗蕾亚的好事欸?”
迪利斯•普莱德的身影溶解了,那冰蓝色的躯体浮现了出来,一根粗大的弩矢自上而下将其贯穿,手中的短镰跌落在地,带着些许温热的血液,融化成一滩闪烁着蓝光的液体。
黄沙的幕布刹那间就被撤去了,两个手持大剑的寒冰傀儡在呼啸的冰风暴之中迅速朝着不同的方向冲锋——一个朝着弗蕾亚,另一个朝着潜藏在黑暗之中的,手持巨弩的身影。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发附魔弩箭可只有一次,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吧!”
那身影轻快地一个后空翻重新遁入阴影之中,傀儡的巨剑只斩到一片虚空,旋即就被数发弩矢击打得难以前进。
风暴卷着冰刺坏绕在弗蕾亚的周围,但是一道专门针对寒冰而建立起的屏障吸收了绝大部分袭来的冰刺,弗蕾亚亦如轻盈飘落的花瓣,在这风暴之中自如地行动。冰蓝傀儡的巨剑落入巨镰的锋刃之中,被轻巧地偏转了力道,狠狠地斩入地面。
尽管风暴让周围冷如寒冬,可是弗蕾亚的却觉得血液带着炙热的气息在身体之中流淌。借助邪神的魔法穿透心灵,进而重塑出来的幻象,有着无限逼近真实的力量,在那个瞬间满足了弗蕾亚多年来的渴望。
现在,她只想早早地让这场已经让观众感到无趣和冷场的闹剧早日谢幕,回到那个属于她的,炽热而干燥,充斥着欲望和快乐的世界。
巨镰带着本来准备给普莱德最优秀的扮演者的奖赏,一股浓烈,浑浊,而致命的能量,搅动着这片被菲诺神力赐福的空气,以雷霆万钧之势迎上了那好不容易离开了泥土的巨剑的锋芒。
悄无声息的一刀两断。
弩矢洞穿了残破不堪的傀儡的身体,将它钉在地上,而镰刀则给予它致命一击。
手握巨弩的身影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却不知道他手上沾染的鲜血让他的面部变得更加肮脏。
“弗蕾亚没看错吧~你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啊?”
“只有衣服有大洞罢了,那个断臂的家伙抢了我的长刀把我捅了个对穿,只是他没想到有时候假死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
“你身手不是很好嘛?而且看起来,你的手并不是长于使刀的手哦?”
“那把刀…只是个战利品而已,但是就像你刚才一样,我猝不及防地陷入那幻术之中,即使想要反击也无能为力——老实说,我不太擅长对付魔法。”
“刚才?弗蕾亚是故意陷进去的喔,老实说他们不可能在祝福领域内用惑控魔法入侵弗蕾亚的思维啦。”
“…真搞不懂你。我要去解决剩下的问题了。”
那人抬起头望着天空之上,囚禁着第五季的巨大冰柱。
“能被幻术囚禁,或许你也有想要得到,在这里却无法触及的东西吧。摧毁了那个,大概也就可以回去了…”
“弗蕾亚是这么想的哦,这无聊的旅途也差不多是时候~”
谢幕啦。
在这篇互动里使用牧师的转化造成伤害法术的能力
请放在亚修和零的文章之间观看吧。
==3656字==
以弗蕾亚随遇而安的性格来说,她已经慢慢习惯这个有点特别的队伍的氛围了。
最初是因战线的延长而不得不加入其中,接着却目睹了这小队的队长以一种弗蕾亚颇难理解的,奋不顾身的精神迎面撞上飞过来的魔法火球,到刚刚那种在战斗过后,仿佛队员生死离别般的相互救助,每一幕都是弗蕾亚生命里未曾经历的场面。
就她个人的看法,这样的场景虽然与她无关,倒也还算得上有趣。
若不是出于兴趣或者乐趣,就连“需要我帮忙吗”这样的话都不会想到的弗蕾亚,那种自然而然的互相救助更是不可能了。
不过有一点却让弗蕾亚十分在意。
卓尔精灵牧师薇薇塔,在那个看起来有些傻气而又正义凛然的队长几乎要倒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脸上闪过的是难以言喻的绝望。
“弗蕾亚还以为卓尔精灵都是些从不关心他人的家伙呢…啊?”
零低沉的咳嗽声将弗蕾亚从一些没有边际的思考里拉回现实,看着面前的小队很有默契地分成了两队,而身为外援的自己似乎身处于即将朝着上一层楼进发的那边。直到刚才为止还有些在意的卓尔牧师,正在用她那没有瞳孔的眼珠狠狠地瞪着弗蕾亚。就连那位弗蕾亚并不感兴趣的男性牧师,也向这边投来一种稍显厌恶的目光。
但弗蕾亚的脸上没有歉意也没有羞耻,只有如孩童般的微笑,微微眯起的眼睛似乎代替了言语说出了弗蕾亚内心的想法。
真是太有趣了。
身为队长的亚修一脸严肃地点头确认了队伍分配,整装待发的队伍旋即向各自的方向进发。
一行七人的队伍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回响的脚步声震荡着高塔内部陈腐的空气,激起的扬尘让弗蕾亚不得不用袖口掩住口鼻。作为眼下队伍里最为强壮的人,零站在了队伍的前方,而少有言语的剑士布兰克负责队伍后方的防卫。尽管除了漫不经心的弗蕾亚以外的人都很紧张,但这座诡异的高塔本身却以无边的寂静回应了众人。
阶梯尽头的房间淹没在一片昏黑之中,透露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那位男性牧师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借助信仰的力量制造出一片闪烁着光辉的区域,代替火把以照亮周遭的环境。阴影随着光明的逼近而退却,显露出来的是一片令人心惊胆战却也在意料之中的场景。
毫无章法,肆意堆放着的陈旧棺椁,在光线的照射下投射出晃动着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将死亡以最直接的感官印象打入众人的心里。
弗蕾亚像是要掩饰某种强烈的不安一般,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收起了脸上玩笑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抿紧的嘴唇和几颗细微的冷汗,即使是在这场旅途里经历过无数生死的关头,弗蕾亚依然难以抑制那种对死亡本身本能的恐惧。
好在众人并没有像弗蕾亚那样出现这种极端的应激反应,一如既往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是那位卓尔精灵似乎嫌弃这一小片可怜的光亮,引导起奇异的能量法术,以至于这些能量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发光球体,刹那间就让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既然已经分队了,那么现在,谁做这个队长?“
这是个在弗蕾亚看来很不合时宜的问题,周围的队员大概也看法一致,除了零朝着薇薇塔点头以示认可之外,其他人都开始在男性牧师的带领下搜索起这间房间了。
“这房间只有我们上来的地方一个出口,各位赶紧搜索一下四周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动作要快,否则我们很可能会困死在这里了。“
男性牧师稍稍观察了一下亮堂得惊人的房间,迅速地用武器别住了身后那扇门以防止它突然关闭。零依旧担任着他习惯的那个角色,与各个队员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随时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唔,秃鹰男,你要指挥队伍吗?“
有些尴尬的卓尔精灵捂着鼻子一边检查周围的棺木,一边同那位男性牧师搭话。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牧师有些不耐烦地抱怨着,卓尔精灵则是白了他一眼——其实在没有瞳孔的眼睛里,这是个很难看出的动作,但偷懒的弗蕾亚是这么觉得的。
那个尖耳朵的小个子游荡者加瓦尼正在慌慌张张兢兢业业地搜索着四周有没有可能会危及同伴的陷阱,尽管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畏惧。
话说回来,弗蕾亚怎么也没法把那个好像叫做折途,名字很难念的男性牧师与秃鹰联系在一起,此外,那些棺木总是让弗蕾亚想到某些黑暗牧师惯用的伎俩。
不死生物。
“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
卓尔精灵惊慌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一只干枯的手从棺木中骤然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
短暂的惊吓过后,她毫不犹豫地拔剑将那只枯手斩断,赶来援助的零迅速抬起一脚将棺木踢到安全的距离外。
“被抓住的地方有异样吗?“
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棺材,一边用低沉的声音关切地询问着薇薇塔的状况。
“没法动了…“
薇薇塔咬咬牙,用右手引导着神能试图将这腐尸的疾病或是诅咒驱散。而就在这期间,朽木摩擦和崩裂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死去已久的尸体从棺木中缓缓爬出,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用那空洞的眼眶注视着众人。
队伍立即进入了临战状态,调整姿势紧握武器和引导神能的动作一气呵成,在那些尸体还没站起来之前,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啊,那是魔法吗?”
随着一段低声吟咏,布兰克的太刀上浮现起一层晶莹的光芒,引来弗蕾亚的一声惊叹。
“弗蕾亚可以摸吗?可以吗?”
“不行。”
刚刚还在备战的弗蕾亚绕着布兰克不停的转圈,好奇地盯着那把被魔法加持过的闪闪发光的武器,让布兰克不胜其烦。
“我说你走开啊,喂——”
一直在布兰克身旁晃悠的弗蕾亚似乎没有意识到她阻碍了布兰克的攻击,而队伍的其他成员则忙于一边回避僵尸那含有疾病的挥击和啮咬,一边将其头部击碎以期完全停止它的行动,根本无暇顾及布兰克和弗蕾亚这边的状况。
无论攻击多么密集,面对数量庞大的僵尸总是难免有几只漏网之鱼——恰好就出现在弗蕾亚的身后。而弗蕾亚仿佛没有注意到这种状况一般,还在兴致勃勃地请求布兰克让她摸一下那把施展了魔法的刀。
“你的身后!”
布兰克试图寻找一个能够既不伤及弗蕾亚的身体,又能将刀刃刺入后方僵尸脑袋的空隙,但弗蕾亚的身体摆动似乎刻意地将这种空隙给封堵上了,任由那些僵尸逐步向她逼近。无可奈何的布兰克值得转身对付那些自自己身后袭来的,已经被零的乱拳打得七零八落的坡脚僵尸。
附魔的刀刃没有一丝阻碍地将这些僵尸早已干枯的脑袋一分为二,但布兰克的担忧的根本不是自己所面临的状况。即使依靠队伍里两位牧师的神能支援,以及零有力的拳脚,要剿灭这大群的不死生物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自己和那位搞不清状况的镰刀牧师必须赶过去支援。
“可恶,你不明白眼下的情况是什么…吗?”
刚准备转身的布兰克却瞥见了弗蕾亚漫不经心地朝着前方激战的区域走去,那把看似作为主战武器的镰刀正如有着某种生命一般漂浮在弗蕾亚的身旁。而一把贯穿了那几只原本处于弗蕾亚身后的僵尸脑袋的匕首,此刻还在微微颤动着。
“处理完这些杂碎之后再让弗蕾亚看看吧~”
弗蕾亚本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这样说道,尽管那表情在布兰克看来十分做作。而那把镰刀在不明力量的驱动下飞舞在战场之间,以迅速而有效的方式收割着僵尸的头颅。
有这种队员的队伍真的能好好的生存下去吗?
一瞬间闪过脑袋的疑问被布兰克抛诸脑后,短暂的吟咏过后,又是一道看起来更为锐利而致命的光芒划过他的武器,伴随着一个箭步,布兰克也加入了摧毁这些本该安息的死者的行列。
“这种队员还不止一个就是啦。”
弗蕾亚毫不在意地说了这样的话,顿时让布兰克有种被读心般的厌恶感。
在天空中漂浮的光球和光亮术一同熄灭的刹那,一道闪烁的光芒摧毁了最后一只僵尸的身躯。
零抖了抖拳头,用从折途那里借来的圣水清洗了一番。薇薇塔和布兰克有些疲惫的倚靠着墙壁,加瓦尼则因为自己的实力在战斗力不太能帮上大家的忙而有些懊恼。只有精神饱满的弗蕾亚不厌其烦地骚扰着布兰克,以及尚有余力的折途还在搜索这间在激烈的战斗后变得凌乱不堪的房间。
“嗯?”
再次引导神能制造出光亮的折途注意到一个与众不同的棺材——它似乎没有被完全打开。折途小心地凑上前去,一道被雕刻在棺木上的文字清晰可见。
“擅入者死”
小个子的加瓦尼小心地靠近那具棺椁,却被薇薇塔变化出的荆棘给拦住了。
“小加瓦尼?…”
“没关系的,要是还有残余的敌人的话要尽快解决,如果是陷阱之类的也可以交给加瓦尼。”
加瓦尼认真地点了点头,薇薇塔也只能收回荆棘任由她自己行动了。
她用匕首轻轻地将棺木推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而这时候,修整完毕的大家也已经聚集到这具棺木旁边了。
“会不会是机关什么的?”
布兰克顺手推了推棺材,惊讶地发现这个棺材和其他的棺材大不相同,是被死死地固定在地面上的。
“加瓦尼,交给你了。”
折途像是要鼓励加瓦尼一般朝她点点头,加瓦尼也拼命地点头回应。
绕着棺材观察了一会儿,加瓦尼招呼着零和布兰克,让他们将一具破破烂烂的干尸丢入棺材之中,然后顺手将棺材合上。
伴随着咔哒一声,棺木再次打开,而干尸已经不见踪影。
“这是个通道吧?”
完全没帮上忙的弗蕾亚凑过来朝着棺木内部窥视,却只看到了封闭的棺材底板。
“…让我来试试吧。”
折途在加瓦尼一脸担忧的表情下,干脆利落地坐进了棺材里。
“要是出什么问题的话,记得大喊出来…”
得到折途肯定的答复以后,棺材的盖子被再次合上,下一秒,棺材内部传来了折途由近及远的喊叫声。
“啊啊啊——滑下去了!”
以及一声肉体砸在地板上的闷响。
大家面面相觑,在这个没有出口的房间,这条故意展现出来的密道是唯一的出口,也是一个明目张胆的陷阱。
不过,别无选择了。
请放在同区零的那篇文章前面观看。
==1620字==
凭空而落的白雪映射着寒月的冷光,让无名之城本已萧索的空气又降低了几分温度。弗蕾亚肩上残破的风衣原本并非是为保暖而准备的,对于这种连日来的低温显得有些无力。她白皙的肌肤在低温的侵袭下微微发红,身体也时不时地打着寒颤。那把原本极少离身的金属镰刀也因温度太低而被弗蕾亚随性扔在一旁,孤独地承受着飘落的雪花。
抱着膝盖瑟缩在一处由残垣断壁形成的三角区域的弗蕾亚,又一次怀念起遗都四季如夏的气候,还有那些即使在炎热的天气里,也孜孜不倦地寻求欢愉的人们。她总是觉得,欲望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遗都那样燥热的天气只会让欲火愈燃愈旺,促使着人们丢下理智去追寻本能;而寒冷则恰好相反,理智会在冰冷的刺激下复苏,压抑躯体的本能,将现实的残酷和冰冷的痛苦一同带给那些为真实所困的人们,撕裂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虚妄的梦境。
但身为她的导师和亲人的普莱德,却格外讨厌遗都的气候。弗蕾亚一直看不透那位叔叔的心思,但她能够察觉到隐藏在普莱德冷静的外表下,那种庞大而不可言喻的欲望,或许比起弗蕾亚那种遵从本能就会变得轻而易举的小小色欲,被称为野心的东西更需要理智和思考吧。
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也只能让弗蕾亚从这日渐刺骨的寒冷中脱离片刻,转瞬间又得用自己在逐渐降低的体温来取悦身体更为渴求温暖的部分了。
无名之城坍圮的街道上,稀稀落落地行走着几个无所事事的冒险者,其中竟也有弗蕾亚颇为熟识的面孔。也许有很多人接受了那份拯救世界的契约,但实际上有能力而且愿意真正去为第五季的任务而作战的人是少数。大多数人,就像这些人一样,在无名之城里终日游手好闲,依靠着简单的任务和他人的接济浑浑噩噩地度日。而这种人也最易为弗蕾亚那种刻意而为的魅惑所吸引,如嗅到鲜花的蝇虫般聚集在弗蕾亚的身旁。不过昏昏度日的他们并不能支付弗蕾亚高昂的价格,只能在数句谈笑之间,力求为自己的眼睛多争得一些停留在他们以为美丽的事物的时间。
漂浮于天空之上的第五季,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对于她的任务无能为力的人。此刻祂维持着数日来一贯的沉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弗蕾亚抬起头,遥望着散发着神性光辉的第五季。对于那名为拯救世界的重任,其实她从未在意过,只是像往常一样,在随遇而安的生活里寻求着不同寻常的刺激——通常来说,不是性欲就是战斗了。
与她同在一个队伍里的其他三人又有何想法呢?
沉默寡言的零,心思缜密的伊格,对于弗蕾亚来说都太过复杂了。
只有莉芙,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和弗蕾亚一样,遵从着内心的想法吧。只是她有些残缺的思维留下的只有人性中名为善的那部分本能,要说真正想要去拯救和保护些什么,恐怕没有比她更真诚的人了。
弗蕾亚偶尔也会觉得,因为连痛苦都随着思维的碎片而消失了,变成那样也不错。
想象着莉芙的那种简简单单的思维,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变得缓慢起来。
直到那久未听到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来了!”
第五季的呼喊,一下子将弗蕾亚的思绪从幻梦中拉回现实,而此刻映入眼中的,是那自寒月降下冰蓝色光芒,带着绝望彻骨的寒冷,直坠大地,淹没了第五季的光辉。
令人极端恐惧的预感在弗蕾亚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久未品尝过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弗蕾亚的全身。她已然将寒冷抛诸脑后,下意识地拿起丢在一旁的武器,朝着与第五季相反的方向,夺路狂奔。
菲诺的赐福环绕着她的身躯,让她得以加快自己的步伐,并以灵巧的身姿避开此刻已成为行路障碍的废墟,以及在突如其来的地震中站位脚跟。
那些在星海中环绕着无名之城的碎片,正接二连三地撞上无名之城的土地。
这些毫无疑问都预示着这场所谓拯救世界的旅途很快就要画上句号,只是取决于在何处终止。
而弗蕾亚真正需要思考的,只是如何避开那不知何时开始从远处出现的,吞没一切的黑暗——她甚至能够听到那些刚才还在路边的冒险者,微弱却凄厉的惨叫。她头一次不是为了欢愉,而是为了求得生存向赐予她神力的罪恶女神祈祷。
不过此时此刻能够依靠的,除了自己以外…或许只有那个不知何时跟上自己的熟悉的身影。
无视于这些或是奔跑,或是湮灭的人们,凭空而落的白雪依旧未停,只待一切终止之时。
不要再阻止我了,我不会停止污的
==1517字==
近日来的无名之城比过去要喧闹得多,奔波于各个世界之间的队伍一个接一个回到了这里。崩落的街道上漫步的冒险者们日渐增加,大家都在等待着第五季的下一个任务。但他默不作声,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
萦绕在城市四周的星光仍如初到时那般涣散,却隐隐约约地向众人透露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某种事物即将走向尽头时的那种释怀和无奈。
看来这场开始得毫无征兆的旅途渐渐地步入尾声了。
“呀,这段时间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弗蕾亚眯着双眼,盯着头顶那片光芒微弱的星海,慵懒地伸出手向着天空比划。稍微有些混乱的意识里还残留着梦境的碎片,那个遍布钢铁与机械的世界,最终在亘古的叹息里回到了原点。这让弗蕾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一些人努力追求的东西,另一些人却在努力的把他们丢回原位,到头来真是毫无意义呢。
“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弗蕾亚你真这么闲?”
来自视线之外的熟悉声音把那点点碎片化的思绪冲散,弗蕾亚侧过头,望着那边面无表情的伊格,闭着一只眼睛露出了她惯常的微笑。
“啊~嗯,弗蕾亚不闲的时候对大家来说是个灾难喔~”
“难得你说一句我能认可的话。”
“毕竟男士们都难得说一句话呢~伊格也只能认同弗蕾亚了。”
回想起冒险时的场景,总是队伍里的男士们在打斗的场景,而他们敞开来谈话的情况却是少之又少,不管怎么说,在这个男女比例均衡的队伍里不太正常。
“你从刚才开始就把莉芙当做不存在么?”
弗蕾亚早已发觉那个脑袋不太对路的跟班少女这一次没跟在伊格的身边,不过在这段漫长的休息期里,莉芙似乎有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成长,变得独立一些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莉芙的话不能认真对待吧?这么说来,伊格活得相当累呢…虽然很想向你推荐弗蕾亚的活法…”
“我拒绝。”
“啊啊~不过,莉芙现在确实不在喔?”
“大概,最近她终于能自理了…”
虽然伊格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周围却带上了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氛。
对于伊格和莉芙的关系,林林总总的事情发生之后,弗蕾亚也大概能够猜个大概了。也明白了这个队伍内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伊格,弗蕾亚觉得男士们真可怜吶!”
“关我什么事,客观情况不可改变,你要是看不过去的话自己倒是努力一下啊?”
“不,我想男士们大概是有那什么情节的,所以弗蕾亚并不合适呢~”
“问题并不在那里,弗蕾亚。”
“不过,如果是那方面的话…弗蕾亚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呢!”
弗蕾亚一下子坐起来,抓起丢在一旁的帽子就急匆匆地奔跑起来,任由久未打理的黑色长发蓬乱地披散在身后,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伊格站在原地,大致以弗蕾亚的回路来思考了一下,一个虽然糟糕但是合情合理的答案浮现出来。
“真希望有个卫道士之类的把她给抓起来啊。”
“嗯…?这是什么啊,弗蕾亚?”
另一支冒险者小队的狗妖精队员黑德艾尔好奇地瞅着弗蕾亚面前的石桌,上面摆放着几本黑色封皮的书籍,皮制的封面和布缝的镶边让书本看起来十分的精美。
虽然和弗蕾亚接触的数次经历让他知道接近这个人没什么好处,但他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嗯~?怎么说呢,菲诺大人的教典吧?”
“罪恶女神的教典?从没听说过那种东西啊,真的存在么…不对吧,就算真的存在,那种邪恶物品怎么会有这么多本啊,而且每一本看起来都像是新的一样!?”
“哇啊,你很敏锐呢,这是弗蕾亚的作品哦!”
“这样真的不会被神罚吗,你是个牧师耶?虽然邪神的思考回路我不是很懂啦。”
“不会不会,是能让菲诺大人满意的东西哦,话说都到这个份上啦,黑德艾尔不看看嘛?”
“直觉告诉我,弗蕾亚的东西绝对不能碰…”
“免费送你一本喔?”
“呃…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看一下好了!”
拿着这本精心装裱过的书籍,面对着弗蕾亚灿烂的笑容,黑德艾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它。
“……”
“我才不要看你的色情文学啊!!!”
“不,那是纪实文学哦。”
“让我忘记这个事实!”
==3465字==
当金属摩擦的声响和令人不快的轰鸣声在耳畔响起时,迦楼罗之羽小队的众人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他们见所未见的城市,一座钢铁之城。
视线所及的建筑物皆以暗色钢铁建成,给人以冰凉而沉重的观感。层层叠叠而缺乏变化的建筑物背后,是高耸入云的烟囱,缓缓地喷出漆黑的烟气,将天空染成一片昏黑的颜色。众人面面相觑,低头看着路灯照耀下的地面,这地面折射着诡异的光芒,原来靴子所踏足的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踩起来哐哐作响的金属。
“哇——”弗蕾亚发出了兴奋的声音。
“呀啊——!”但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尖叫打断。
惊慌的人群从众人背对的方向狂奔而来,这些衣着各异的人看起来似乎是这座城市的居民,与其他世界的一般市民并无不同。他们惊慌失措地奔逃着,恐惧挤满了他们的面容,有些不幸跌倒的人甚至被后方前进的人潮所踏过,生死未卜。私人物品散落一地,人们无暇捡起,而其中几样珍奇而美丽之物吸引了弗蕾亚的注意,让她忽略了这人潮背后所蕴含的危险。
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了她的肩上,在她回过头之前,她首先看到了那立于人潮之后的存在。
一只巨龙,只存在于传说和故事之中的存在。虽说从未见过,但它的身姿与记忆所描绘出的幻象别无二致。
它此刻就真实地矗立在那里,以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人群。
一股恐惧霎时间在弗蕾亚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那个,是不是逃跑比较好喔?”
在弗蕾亚颤抖的声音传达到众人那里之前,大家早已经行动起来了。
伊格紧紧地抱着莉芙向后退,艾德瑞普和格莱塔迅速地跑动起来,留在最后的零一把拉住了呆在原地的弗蕾亚,拽着她小小的身子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紧随着奔逃的人群,大家躲避着巨龙来袭的方向。期间零尽管感受到了异样的恐惧,还是强忍着拿出了指示世界碎片方向的弦月,可惜那光芒只是徒劳地指向城市的深处,大家既不知道那是哪里,也无法前往。
转过数个看起来犹如金属复制品般的街角,巨龙似乎已被大家甩在了身后,大家剧烈地喘息着,不仅仅是因为巨龙所带来的非自然恐惧,还有在逃亡期间莉芙所作出的一件意外之举——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她朝着巨龙释放了看起来像是进攻性的神术。
“莉芙你刚才差点害死我们耶,弗蕾亚差点就——”
在场面可能变成极不严肃之前,伊格伸手捂住了弗蕾亚的嘴。让这位口无遮拦的牧师安静下来之后,伊格十分生气地转向莉芙,一改以往那种纵容的态度,以相当严肃的语调批评了莉芙的行为。
“莉芙,有些时候你怎么做我大可以原谅你,但是刚才我们非常,极其,有可能因为你的行为而横尸当场啊!你明白吗!?”
周围沉默地站着的三位男士此刻也点点头,刚才莉芙的攻击幸好全数落空,否则一旦激怒巨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远处的街道传来轰鸣声和爆炸声,似乎正在展开激烈的战斗。
莉芙罕见地没有答话,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看到如此顺从的莉芙,伊格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过弗蕾亚在心里却觉得这是某种更加糟糕的事情的开始。
喧嚣过后的街道变得寂静无人,远处的激烈声响渐渐消散,这座城市似乎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往常的秩序。
几个路过的市民向缓步行走的众人投来好奇而警惕的目光,自觉地与众人保持着距离。相对于他们干净整洁的衣物,这一行人的穿着显得污浊凌乱,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从那些目光里,每一个人似乎都能感觉到这座城市对于他们的拒绝。
零不经意间又拿起了那块弦月碎片,淡淡的光芒依旧指向城市中心的某处区域,与这块街区间隔着数座建筑和高墙,还有数不清的街道。即使是在安全的环境下,要前往那里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首先收集一下关于这个城市的情报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零正考虑着下一步的计划,却发现其他队员们已经与一个看起来十分稚嫩的男孩搭上了话。
“号外号外,DD结社再度出没,巨龙侵袭何时停止?哟,这位看起来十分漂亮的小姐,不来一份报纸吗?”
男孩爽朗的笑着,伸出手向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弗蕾亚递出一份充满油墨味的报纸。
“呀,弗蕾亚没有钱喔?”
弗蕾亚笑眯眯地盯着那男孩,抖了抖自己那顶破旧的遮阳帽,一缕灰尘从中飘散出来。男孩上下打量了弗蕾亚一番,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其他队员。
“没关系没关系,您这份报纸可以免费。不过后面那几位男士可要照付啊~”
他一下子把报纸拍在了弗蕾亚的手里,顺便捏了捏弗蕾亚的手,旋即转而向其他队员推销起报纸来。伊格似乎无暇顾及这男孩不把自己当女性的失礼行为,而是忙于管住不知道又对什么产生了兴趣的莉芙。格莱塔和艾德瑞普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朝着零使了个眼色。
零大致上猜到了他们的意思,旋即点头。
“买报纸可以,不过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格莱塔走上前去,晃了晃手里的金币——大概上在每个文明世界,黄金都是通用的货币吧,男孩显得十分高兴,赶紧点了点头。
“刚才那条出现在街道上的龙,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诶哟,那肯定是DD结社搞的鬼,那群坏蛋!”
男孩啐了一口唾沫,生气地挥舞着报纸。
“DD结社?那是什么?”
“你们不知道?”
男孩顿时露出了有些鄙夷的神色。
“不好意思,我们是刚从外地来的,所以不太清楚城里的事。”
“难怪你们穿的那么奇怪,原来是乡下人啊。DD结社,即Dragon Dawn,一伙自称是魔法师的骗子,用奇怪的武器到处搞袭击事件,这次的巨龙多半也是他们搞的鬼。”
搞定了躁动的莉芙,伊格似乎对二人之间正在进行的对话产生了兴趣,不自觉地加入了进来。
“他们的力量这么强大,可以操纵巨龙啊?”
“龙?你们还真相信那是所谓的巨龙啊?肯定是那群魔法师的把戏,都是拿来骗人的。”
男孩耸了耸肩,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
“说不定是什么大型机械,或者是那个什么幻毒气来的,总之,肯定不是真龙。”
“为什么如此肯定?”
格莱塔接着问,在他们的记忆里,龙虽然一直活在传说之中,但它们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
“龙这种生物,以前可能存在过吧。不过在索纳尼尔的足迹遍布世界的现在,龙根本就未曾在任何地方被发现过。”
“索纳尼尔?那是谁?”
伊格无心的问题却让男孩顿时紧张起来,他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霎时间充满了警惕。
“索纳尼尔是我们伟大祖国的名字啊!你们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就在情况陷入诡异的僵局的时刻,一只手搭上了男孩的肩膀,伴随着一阵用甜腻的语调述说出来的话语:
“阿啦,弗蕾亚的朋友有间歇性失忆症呢,所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为她解释一下呢?”
一道不太明显的黑色光晕在弗蕾亚的指尖浮现,男孩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旋即又恢复了原来的活力。
“没问题!美丽的小姐!”
男孩拍了拍胸脯,似乎十分高兴。
“殖民地遍布世界,太阳永不落下的钢铁之国,索纳尼尔!这就是我们的国家,而这里是首都索纳尼尔市,帝国中最为发达的工业都市,并不是那种小小的城镇,而是真正的大都会!”
“呀,说的好棒呢。那么那个‘龙晓’结社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秘密结社,号称索纳尼尔已经走上了歧途,而能够纠正这种错误的只有他们。他们宣称会将龙和蓝天重新带回这个世界——谁会需要那种东西?”
“但是他们有钱,雇得起流氓和打手,让这些坏蛋到处破坏。这个混蛋组织的首领是一个被他们称作‘大导师’的神秘人。有些时候,他们会拿出一些奇怪的机械装置,但无论如何,他们最终都会被正义的索纳尼尔警卫队和市民们击败就是了!”
“说得好棒噢~”
弗蕾亚重复了一次,还鼓起了掌,男孩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艾德瑞普趁着谈话的间隙,插嘴道:
“那个索纳尼尔警卫队就是刚才和巨龙交战的那些人?”
“对,格莱森警长带领的警卫队,一定是他们。”
“如果要和他们见面的话,有什么途径呢?”
“要见警卫队的话很简单,去白厅广场就好啦,顺便给你们一张这里的地图吧。”
男孩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沾着油渍的地图来。艾德瑞普接过地图看了看,整个都市的街道错综复杂,不过男孩所说的白厅广场被醒目地标注了出来。
艾德瑞普看了弗蕾亚一眼,似乎在确认她的把戏能做到什么程度。后者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
“那么,如果弗蕾亚要见DD结社的人,该怎么办呢?”
弗蕾亚干脆利落地代替艾德瑞普说出了那个问题。
“呃,那伙人应该在下水道吧?那里是犯罪者的聚集地,最好不要去找他们…”
“喔~谢谢你的关心哦。”
弗蕾亚挂着她往常的那种微笑,走近男孩的身边,靠近他的耳边低语道: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喔,你知道,这座都市的蓝天是从何时消失的吗?”
“…我不知道,至少,我从未见过蓝天。”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摇着头给出了一个带着些疑惑的答复,便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在这不足片刻的时间里,弗蕾亚是不怀好意地把脸凑了过去,轻轻地在男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未经世事的男孩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般满面羞红。
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几乎要认为接下来的情况将会一发不可收拾,然而弗蕾亚却毫不在意的转过身,随意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们是要去找DD结社,还是去找警卫队呢~?”
我不是故意黑谁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和弗蕾亚不一样!不要混为一谈!
==1248字==
“弗蕾亚。”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的弗蕾亚,让她把注意力从无名之城外星光点点的景象投向那声音的来源。
那人身材纤细,穿着轻便的皮甲,站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脚边趴着一只不停哈气的小型犬,撇着的嘴角透露出被勉强做某种事的无奈和苦涩——是弗蕾亚意料之外的人,伊格•斯图亚特。
“咦,竟然是伊格?”
弗蕾亚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朝着伊格摆了摆手。后者没好气地叉着腰,径直走到坐在石块上的弗蕾亚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盯着弗蕾亚面带微笑的脸。被她称作茶砖的小型犬本能地预感到了某些事情,兴奋地在她脚边不停地转圈。
“阿拉,虽然弗蕾亚的身材矮小,不过伊格应该不是来炫耀身高的吧——”
“弗蕾亚小姐。”
“哈?”
突如其来的带着尊敬感的称谓让弗蕾亚一时间连惯用的语调都忘记了,眯起的眼眸里写满了疑惑。在她的印象中,伊格并不喜欢开玩笑,尤其是在知道所有关于弗蕾亚的玩笑最后都会以令人尴尬的沉默收场这个前提之下。
和弗蕾亚所想的一样,伊格以一种很严肃的语调将话题继续下去,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弗蕾亚小姐,关于您的身份,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菲诺女神的牧师呀,弗雷亚确实是大家印象中的坏人喔,这件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好好确认吧?”
“我是说,你的职业。”
伊格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脸色变得像是茄子一般的糟糕。
这个时候,弗蕾亚已经能够感觉到某人的视线正在关注着这边事态的发展。那是带着好奇和恶作剧般味道的目光。
啊,原来如此。
歪着头大致整理了一下思绪,弗蕾亚确定了现在的情况和接下来她该做出的回答。
“娼妇呀。”
“…为什么你要说的那么直接!”
“伊格~~~所以娼妇是什么意思啊?”
“谢谢你弗蕾亚,莉芙我已经问完了所以请求你不要继续追问了好吗!”
从坍圮的建筑后面跑出来的莉芙一下子拦腰抱住了伊格,一脸笑嘻嘻的表情。
“嘛,果然是莉芙让你问的嘛。”
弗蕾亚难得一见地没有趁胜追击好好地戏弄伊格一番,说完这样的话就躺倒在原本她坐着的那块大石头上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莉芙的纠缠,伊格筋疲力尽地坐在了弗蕾亚的身边。而维持着一脸不知好歹的狗样的茶砖,早已被伊格狠狠地拎起来丢到了一边陪着莉芙去了。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沉默,直到弗蕾亚率先开口。
“为什么刚才用敬称啊?”
“‘小姐’有时候是蔑称——”
“刚才不是这个用法吧?”
“好吧,莉芙原话——要对弗蕾亚有礼貌。”
“原来如此,礼貌地询问着不堪入目的问题呢。”
“不堪入目的是你啊,色情牧师——我觉得这才是你的职业吧!”
这一污蔑性的称呼却让弗蕾亚露出了十分高兴的表情,她伸出食指在伊格的眼前晃了晃。
“色情嘛~弗蕾亚倒是不介意,不如说,很喜欢呢~”
“我要与你划清界限。”
伊格毫不犹豫地把位置挪远了。
“弗蕾亚倒是希望大家能够更坦诚一些呢,欲望可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呀,德鲁伊应该比普通人更明白这一点喔?对了,下一次还有那样的工作的话,请务必不要忘了弗蕾亚而自己上哦?”
伊格好像在生气地说着些什么,不过弗蕾亚已经把帽子盖到了自己脸上,就着无名之城周围破碎星海的亮光,沉入一片粉色的梦乡里了。
弗蕾亚小姐——请问,这样的生活真的好吗?
真是好极了。
==4640字==
根据事先决定好的路线,弗蕾亚,艾德瑞普以及在迷雾中帮助了众人的少女山伏绫,一同前往据说与骸流忍者的行踪有关联的鞍马山。
旅途漫长而枯燥,不断重复的树木和荒地交错的景象带来的是精神上的疲乏。尽管平日习惯于沉默的艾德瑞普与看起来意志颇为坚定的绫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可是天生喜好刺激的弗蕾亚却因此而感到焦躁,过度单调的旅行对她来说着实是一种折磨。
不久之前才被点燃的欲火的余韵仍旧在她的体内不断跳动,从身体各处传来的温热感让她无所适从,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一边用匕首刮蹭着手里不成形状的树枝,一边怀念着遗都那放纵的生活,弗蕾亚不禁开始为选择踏上旅途而感到一丝的后悔。不过,当她看到走在前面的绫和艾德瑞普的背影,对于接触前所未见的人和事所带来的新奇和兴奋又占据了她的思想,在这样交错着过去和现在记忆的遐想之中,这对弗蕾亚来说过于无趣的旅途竟也渐渐地接近了尾声。
高耸的山峰分开了西沉的夕阳,迎着昏暗的光线将暗淡的阴影投在山脚下的树林中,将其隐入完全的黑暗。
绫的眼中闪烁着不安的神色,这片黑暗笼罩的丛林透露出一股异样的气息,尽管她的记忆属于未来,在当下的这个时代,她还尚未诞生,可是短短百年间就足以对自然造成这样剧烈的改变,她怎样都无法理解。
带着些许迟疑,她向百无聊赖的弗蕾亚和一言不发的艾德瑞普宣布:“这里就是鞍马山了。”
话音刚落,弗蕾亚立即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把手里已被削得只剩木心的树枝丢到了远处,而艾德瑞普却神色凝重。
绫注意到了艾德瑞普的异状,立即出声询问。
“感觉到什么不对吗?”
“这森林有不自然的气息。不,不是说人迹…应该说是不符合规律的异常感。”
绫愣了一下,这正中她心中的疑惑。虽说想要继续追问,但艾德瑞普除了丢下一句“慎重的前进吧。”便不愿多做言语。弗蕾亚一脸状况外的笑容,她平时散乱地披在肩上的长发已被收入风衣的遮帽下,右手轻松地握着那把尺寸夸张的巨镰,用左手招呼着绫。
“怎么啦,美少女姐姐,难道在害怕吗?”
“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害怕,再怎么说我可是…啊,算了!我们出发吧。”
决定从此以后忽视弗蕾亚对自己那奇怪的称呼,绫忍耐着心里惴惴不安的情绪,走在弗蕾亚和艾德瑞普的前面,踏入树林的阴影之中。
一踏上树林范围内的土地,绫心中的不安就如流水一般蔓延到全身各处,像是潮湿的衣物一般牵扯着她的脚步。纵横交错的枝桠织成黑色的帷幕遮蔽了天空,高山的阴影淹没了最后一丝光线,树林内部的环境近乎是完全的黑暗,与绫记忆中的鞍马山已是千差万别。
绫依靠着自己的秘法能够在黑暗中勉强视物,但她十分担心同行的两人能否安全地跟随在她的身后,随即转过身去确认情况。
当她看到弗蕾亚遮帽下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黑眸,以及与艾德瑞普一样肃穆的表情时,她觉得这两人应该比想象中的要更为可靠,或许她可以专注于确认一些别的事情。
在未来的鞍马山中居住着曾经教导过绫的她的“前辈”,在这个百年前的过去,倘若鞍马山没有过多的变化的话,他们应该能够以更为年轻的姿态存在于此。抱着一丝希望,绫以无声的手势施展出呼唤前辈们的秘法。
若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会变得顺利许多。
但回应绫的只有穿过树林的阴冷风声,还有弗蕾亚细若游丝的叹息。
“这里,没有人呢。”
绫讶异于觉察到她施展秘法的弗蕾亚,心中对她多了几分敬意和提防。
“的确,没有人回应我的呼唤…短短一百年就能有这样巨大的改变吗?”
“咦,敌人的暗哨可不会回应美少女姐姐的呼唤喔?那样不就暴露了吗。艾德瑞普也是这么想吧。”
面无表情的艾德瑞普的点头,不知何时从树丛里飞回的乌鸦停留在他的肩上,发出了嘶哑的叫声。在绫听来那好似某种嘲笑,下一刻她就收回了心中多出来的那几分敬意,全部换成了讨厌和提防。
“不过,美少女姐姐提到这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在真实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生呢?”
弗蕾亚的话让绫疑惑不已。
“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就是我们,难道我们做了什么足以让历史的轨迹有如此之大的偏移吗?”
“美少女姐姐不妨这么想,在真实的世界里,某些原本蓄势待发的事情说不定恰好是被微小的变数给阻止了喔?”
微小的变数。
绫想到了那位勇敢地去揭穿代官却遭受厄运的权兵卫。也许在真实的世界里,权兵卫的死在无形中阻止了某些事情的发生,而在这里,拦下了权兵卫的他们,让隐藏在幕后的命运之轮按照正确的轨迹转动了起来。
可是无论怎样思考,绫都看不到他与鞍马山的异变之间的联系。
“或许吧…先不说这么多了,我们到了。”
纵使鞍马山与绫的记忆产生了众多的偏差,也并不会妨碍绫找到这一条被仔细隐藏起来的,曾有人行走过的小路。在这路径的尽头,一座低矮的木屋依山而建,昏暗的窗户内看不到一丝人迹。在覆满木屋表面的青苔的缝隙中,隐约能够看见因年代久远而产生的褐色斑纹。
“这里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啊,那些忍者什么的是不是都走掉了呢?”
弗蕾亚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
绫正思索着这些异常现象背后的原因,艾德瑞普却在观察了木屋数秒后给出了答案。
“这木屋只有表面的木材是旧的,在山体里看不到的那部分,是新的。”
“咦,艾德瑞普可以透视吗?”
弗蕾亚的脸上满是期待,她似乎对于每一件看起来新鲜有趣的事情都充满兴趣。
“不,是森林告诉我的。”
百依不饶的弗蕾亚不停地在艾德瑞普身后追问,而后者一句话都懒得回答。
被晾在一边的绫受不了这空耗时间的举动,决定自己上前打开屋门一探究竟。她对自己的直觉相当有自信,若是这屋中埋伏着什么人的话,她一定早就觉察到了。
未及她朝着那扇勉强安装在这朽屋上的木门伸出手,从远处飞来的匕首就插在了门把上,这把匕首的刀刃透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绫很难抑制住自己的惊叫声,不过随后拍在她肩上的并不是想象中敌人的大手,是一只温暖的娇小手掌。
“不要乱动哟,说不定会从里面飞出些不得了的东西把美少女姐姐刺穿吶。”
弗蕾亚的表情在黑暗中看起来很不真切,不过绫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丝担忧。在短暂的惊讶和温暖过后,绫忽然想到了某个问题。
“笨蛋,你把匕首插在门上不也会触发机关吗!”
“只是看起来像匕首呢,其实是没有实体的虚体武器——就算是那样也不要碰噢,会在精神层面上受伤的。”
那把匕首像是印证了弗蕾亚的话一般逐渐黯淡,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扇木门上也找不到任何利器戳刺的痕迹。
来自异界的术式已经不是第一次让绫手足无措了,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些奇怪的人正陷入他们根本无法解决的危机之中,可是现在,绫觉得自己反倒变成了不擅长对付状况的那个人。
“…你们自己处理吧。”
她叹了口气,自觉站到了距离木门数米外的地方。弗蕾亚面带微笑地向绫点点头,然后朝艾德瑞普伸出手。
“弗蕾亚觉得木头的问题交给德鲁伊来解决比较稳妥喔?”
“想法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德鲁伊的神术有限,非常有限。”
艾德瑞普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把宝贵的能力浪费在这种简单易懂的机关上。
弗蕾亚的黑眸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她站到一旁,从背后取下镰刀,轻轻地在门板上敲了一下。
绫听到了细微的木头摩擦的声响。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腐朽的木门,穿过门前的草地,最后停在了一棵小树的树干上。绫还未看清那黑影的本体,弗蕾亚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一道弥漫着甜腻气息的暗色光芒在弗蕾亚的身前凝成了一堵足以遮挡两人的矮墙。
“艾德瑞普!”
德鲁伊应声而动,径直从原来的位置跃向了树木密集的林地之中。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数秒钟之间,绫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剧烈的轰鸣声就打断了她的思考,接着冲进她耳中的,是一阵硬物撞击在柔软表面所发出的那种让人浑身无力的声响。
数十根细小的黑色箭矢牢牢地钉在弗蕾亚的光墙上,其余的箭矢散乱地分布在树木之间,木屋前的林地霎时间变得一片狼藉。
“你的方法也太粗暴了点。”
“弗蕾亚怎么知道里面射出来的东西会爆炸呀。”
随着光墙的消解,黑色的箭矢掉落在地面上,锐利的箭头凿刻着放血的凹槽,游走在金属之间的怪异细纹似乎是某种淬毒工艺的结果。绫一脸呆滞地看着刚刚从机关中逃生就忙着互相挖苦的两人,不禁担心起自己年轻的生命会不会就因为某些人本可以避免的疏忽而交代在这个看起来十分破烂的小屋里。
绫又一次确信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在踏入那扇门之前,弗蕾亚以甜美诱人的声调吟唱着简短的字句,舞着镰刀跳起一段优雅而充满魅惑力的舞蹈,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在那之后,无论是紧随在门后的陷坑,还是一次又一次从黑暗中出现的箭雨,又或者是那些原本难以想象的机关,弗蕾亚总能事先知晓其方位,指导大家以损失最少的方式躲避攻击。
那舞蹈在这不算长的旅途中又重复了数次,直到弗蕾亚以一种疲惫的语调向另外两人宣布:
“弗蕾亚累了吶。”
绫意识到接下来的机关就只能依靠纯粹的经验了,或者是其他的办法。
从三人进入这木屋以来已经过去了近乎一个小时的时间,它内部的结构远远比想象的要庞大得多,直通山体的中心,不过根据艾德瑞普的判断,它也快到头了。
此时,三人正处在一个房间的出口处,而下一个房间的地面被完全掏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轮不停转动的巨大圆盘,大量尖锐的刀具分布在房间的天花板,圆盘的表面,以及圆盘下部原本的是地板的深坑之中,并且随着圆盘的转动在不停地改变着位置。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有着数道清晰可见的缝隙,将墙壁横向分割成条形的数块,不难猜测这是以杀人为目的的机关的一部分,至于手段是什么,三人连想都不愿意想。
“按固定顺序和速度,踏在圆盘上的固定地点,就可以顺利通过这里并且开启下一个房间的门。”
艾德瑞普观察了一会转动的圆盘,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绫十分担忧地看着那些不停在圆盘上变换位置的可以踩踏的平面,想要在短时间内推测出正确顺序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附近或许会有什么提示…啊,找到了。”
就在绫他们正对的那个方向,绘制着与大圆盘相同的图案,上面还有数个标注着扭曲的记号的箭头,呈圆形排列,指向圆盘外的方向。
“或许能分析出些什么——”
“说不定分析出来的东西通向死亡陷阱喔?”
绫刚刚燃起的希望被弗蕾亚语气轻佻的一句话给熄灭了。
以忍者们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留下能够让敌人进去不该进去的地方的漏洞,这提示肯定和出口的指向无关,至于原本的意义是什么,对急于找到出口的绫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价值。
“这倒不一定。箭头本身虽然意味不明,不过,看这里。”
艾德瑞普指着箭头围绕而成的圆形的圆心,这圆心和圆盘的圆心并不在一点上。
“对应着圆盘的这个位置,会有什么?”
“…有比别处更加密集的声响。”
绫闭着眼睛倾听了一会儿,给出了答案。
“就是那里了。”
艾德瑞普手按着木制地板,一道淡绿色的光芒从安德瑞普的手上缓缓溢出,沿着这木屋的墙壁表面爬行,直通到圆盘的下方,那箭头圆心的位置。
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和破裂声随之响起,整个房间的机关先是暴走了一般加快了运行的速度,在数秒之后,伴随着一声闷响,戛然而止。
众人正前方和右边的墙壁上的条块落入了圆盘之中,显露出里面容纳的利器和武装。对于在场的三人来说,这都是闻所未闻的装置。
不过,无论这里有多先进,它毕竟是木制的。
一株小树缠绕着藤蔓从圆盘下方升起,缓缓地绽放出了自己的花朵。
“没有动静的那一面墙,大概就是出口所在的地方了。”
虽然没有用肯定的字句,但艾德瑞普的语气之间充满了自信。
面对如此可靠而迅速的解决方法,绫除了欣喜之余不禁又觉得有些失落,自己似乎在这趟旅途中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你的感官似乎比普通人要灵敏得多,在这间屋子里,我和弗蕾亚什么都听不到。”
朝着绫点点头,艾德瑞普又补充了一句。
“啊…是吗,谢谢。”
绫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烫。
“所以,弗蕾亚能不能知道艾德瑞普是怎么做到的呀?”
“不行。”
是谁想出色诱术的?虽然我的人设有这种姿势但是这也太...
必须重申我不是色情小说家的说!
=6743字=
天色渐暗,城内高耸的楼阁上亮起烛火的光芒,给这座城市罩上了一层昏黄的薄纱。平凡的劳作者暂得歇息的时刻,却是夜夜笙歌之徒一日欢愉的开始。在夕阳落下的方向,伫立着一座风格迥异的木质建筑,向面前那些低矮的房屋投去浓重的阴影。檐下一块来自外海的匾额上以金粉书写“离楼”二字,在黄纸灯笼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在这金光的照耀下,衣着华丽的来客缓步踏入那扇敞开的大门,一把挥霍,即将自我溶解于笙箫淫靡之音,将肉体交付于酒肉美色之所,渴求着这一空虚而又美妙的夜晚。
纯粹的欲望在这里交织成五彩斑斓的巨网,无论是来客还是居者都深陷其中。这是欲望的信徒梦寐以求的场所,源自灵魂的躁动驱使着弗蕾亚踏入了这里,并以凌驾于人性之上的欲望和源自罪恶女神的力量为自己谋得了一个参与者的位置——当然,对于弗蕾亚来说,她应当是编织巨网的蜘蛛,而非落入网中的猎物。
现在,她就静坐在这楼阁最为富丽堂皇之所中,只等待着这座城市最负盛名之人的光临,亦是等待着那自投罗网的猎物。
致命的巨镰被藏于柜中,陈旧的风衣悬挂于架上,单薄而紧致的黑衣凸显着弗蕾亚娇小却带魅惑气息的身躯,跪立的独特姿势展现着她完美的身材曲线,与长发融为一体的黑帽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异域情色。一盏散发着香气的油灯被精心摆放在她面前的矮桌上,两盏空杯分置两端,一壶清酒静待于一旁。
她凝视着清酒漂浮着花瓣的水面,在水波荡漾中仿佛能够看见远隔于无数世界之外的遗都的景象。昔日那些沾染着情欲和欢愉的时光就像倒映在清波中的光芒,触动着她因为这漫长的旅途而久未滋润的肉体和灵魂,黑色眼眸中渐渐染上那足以让凡人醉心的渴求爱欲的疯狂。
指尖拂过自己有些温热的嘴唇,鼻腔里充斥着清酒和某些说不清的物质的香气,脑海里那些为了完成旅途而结识的朋友们托付的东西,一下子被欲望积到了记忆最边缘的角落。
无论怎样,先享受一番再说。
就在弗蕾亚神情恍惚的时刻,虚掩的木门被悄然推开,一个壮硕的身影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进入了室内,鎏金烫银的衣着清楚地显示出他的身份,浓重的酒气一下子冲散了房间原本清香淡雅的味道,搅动着屋内早已淫靡不堪的空气。
弗蕾亚抬起头,仔细端详着来客那张红润丰满而带着些许疲惫的面庞,不管是有些低垂的眼角和下塌的鼻梁,还是肥厚的嘴唇和下巴,都和这离楼中的侍从描述分毫不差,此人就是这里最富盛名的客人,此地的代官毛利荣一郎。
他没多久就注意到了弗蕾亚的视线,不禁眯起眼睛,醉态顿时消弭了不少,嘴唇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收起那蹒跚的步子,他轻快地坐在了弗蕾亚的正对面,凝视着弗蕾亚的目光犹如在品鉴珍宝一般。纵然对座的少女与这离楼中的多数人一样是黑发黑瞳,但那身体的曲线和白皙的肌肤,还有那别具一格的装束都透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美感,更让人心动的是,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渴求的香气,那是就连这离楼中的头牌都难以企及的渗入灵魂的美妙。
不过,就算是如此诱人的对象,久经情场的荣一郎也不急于进入正题,他更愿意在让这宛若桃源的夜晚抵达高潮之前多享受一会儿欣赏的乐趣。弗蕾亚轻而易举地觉察了他的想法,微笑着为他斟满酒杯,近乎刻意地用小巧而纤细的手指抚过荣一郎的手背,那温润如玉的肌肤带来的触感不禁让荣一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的女子,能带给他这种感觉却寥寥无几。
“您要先喝酒吗~?”
不知何时,弗蕾亚已经端着酒杯,将身体凑到了荣一郎的身旁。在那较常人更为健壮的身躯面前,弗蕾亚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鸟,但那淫靡的声调却又有着诱惑人心的魔力。
但这过度的诱惑反倒扣紧了荣一郎的神经,他曾听闻那些研究南蛮妖术的术师,凭借那些神异诡谲的术式,纵使创造出这样诱惑人心的美色也并非难事。警惕心让他一把抓住了弗蕾亚递过酒杯的手,杯中的清酒因这晃动而洒在了弗蕾亚的手臂上,顺着手臂浸湿了那原本就显得过于紧致的黑衣,少女的汗香混着酒香散发出来,几乎要让荣一郎一下子栽倒在弗蕾亚的怀里,不过,这也让他注意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
面前这位少女的黑衣,早已被满溢的汗液所浸透,而伴随着她细若蚊声的喘息,一颗颗细小的汗珠正流过她的脖颈。那双黑眸里的神色已是迷离不清,倘若说荣一郎与弗蕾亚之间有一人中了术式的话,那想必也是处于这种状态的弗蕾亚吧。
但自认高贵的荣一郎是不屑于用那种会让人觉得自己在情场上无能的招式的。
“诱人的小鸟儿…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荣一郎那原本还有些庄重的笑容此刻也变得如寻常好色之徒般的耻笑,他就这样紧握着弗蕾亚的手臂,将那杯酒径直推到弗蕾亚的唇边,后者则是默默地饮下,少量溢出的清酒沿着弗蕾亚的嘴角潺潺流下,淌过她的脖颈和胸口,浸染了那黑衣上不太显眼的暗紫色花纹。荣一郎这时才注意到,那黑衣上绣着一株异国的花朵,那绚烂美丽的姿态令他心惊不已,于是他开口询问。
“这如你一样美丽的花儿所谓何名啊?”
“黑罂粟,诱人如坠极乐之花,绚烂的是欲望,黑暗的是原罪。”
弗蕾亚回应时的笑容已是不同寻常的灿烂,另一只手拿过原本为荣一郎准备的酒杯,一饮而尽。她灵魂为正常的行走与生活所压抑的那一部分纯粹的色欲已经在刚才全然溢出,此时此刻的她全然是为罪之女神献上无尽欲望与罪恶的祭司,而接下来的一切,对她来说也只是一场伴随着欢愉和使命的仪式。
“好啊,说得好!看来你的确就是那朵引人进入极乐的罂粟花!”
荣一郎不禁大笑出来,一把将弗蕾亚娇小的身体揽在怀里,那双粗糙的大手开始自下而上地褪去弗蕾亚的衣物,轻薄的黑衣之下便是散发着热气的白皙肌肤,这黑白相间的美丽竟也如盛开的罂粟般惊为天人。
弗蕾亚毫无抗拒,精致的脸庞上维持着灿烂的笑颜,将身体交由荣一郎肆意玩弄。
激荡灵魂的悦乐充斥着这间奢华的小屋,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狂笑和每一下都更为动人的喘息,直至落日西沉,笙歌暂息,摇曳的火光明灭不定,方为休止。
倘若此刻有人步入这间屋子,定也会为那无处不在的淫靡之气所迷醉,不由得生出靡靡之想,不住要投身于这欢愉之中。
荣一郎的衣物已尽数褪去,显露出那肥硕但仍旧有力的肉体。他健壮的手臂温柔地抱着弗蕾亚同样一丝不挂的身躯,另一只手抚摸着弗蕾亚的秀发,而后者则回应以舒适的娇声。
“简直如极乐一般啊,想不到南蛮之地也有这样惊人的女子。说吧,我可不相信这欢愉是无偿的赠礼,你必有求于我。”
弗蕾亚眨着眼睛,眼神中的恍惚和迷离尽数褪去。
“吶。”
她伸出手,拾起了那顶掉落在一旁的黑色遮帽,迎着油灯的亮光,隐约能够看见内里同样纹着一朵黑紫色的罂粟花。
“弗蕾亚想要的,只是快乐而已。”
话音未落,锐利的齿刃伴随沿着弗蕾亚的身躯上急速蔓延的罂粟花纹,从弗蕾亚紧贴荣一郎脖颈的手掌上弹出,抵着他的咽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荣一郎恍惚的精神警醒了许多,他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施加力量想要将弗蕾亚甩开,但那娇小的身躯却隐藏着足以和他匹敌的强大肌力,他的手臂被弗蕾亚用身体死死地压着,而那随时会刺穿他喉咙的利刃也逼得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抵抗。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虽然弗蕾亚想要的东西您已经给了,不过别人拜托弗蕾亚来拿些别人想要的东西~那么乖乖地把您的家族系谱一五一十地告诉弗蕾亚吧。”
“你在胡扯些什么——啊啊!不,住手!”
利齿在荣一郎的脖颈上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内里蕴含的邪恶亵渎的力量瞬间就侵染了荣一郎的身体,在他的精神深处引发处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疼痛,而弗蕾亚则是满面笑容,尽管她并不钟情于施虐的快感,不过她还是很享受欺负那些之前压在她身上的人。
痛苦让荣一郎的自尊一下子跌落到了最低点,为了求得生存和解脱他立即同意了弗蕾亚的要求,将毛利家族的系谱尽可能地叙述了出来。
“没想到之前还自信满满的荣一郎大人就这么招了啊,会不会太弱了?”
“你这个无耻的荡妇,竟然施展妖术诱惑本大人——你就不怕葬身于此吗?”
“弗蕾亚的诱惑是货真价实的,那可不是妖术哦,您已经亲身体会过了不是吗?”
弗蕾亚歪着脑袋,前一刻还让荣一郎觉得魅力十足的笑颜顿时令他感到异常的厌恶,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刻威逼着自己的少女的确有那种美妙绝伦的吸引力,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平日沉溺于酒色,才会对这样的诱惑缺乏抵抗力。
“另外,弗蕾亚的同伴们也握着荣一郎大人的秘密,公开出去就会被国主杀头的秘密喔~所以说,您杀了弗蕾亚也没用,那只会把您自己也送进坑里的。”
荣一郎心里一阵惶恐,他唯一能想到的所谓秘密就是自己瞒报国主领地之事,但他也无从知晓面前这位少女以及她背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直到弗蕾亚提出下一个要求。
“嗯嗯,那么接下来,您要安排一个位置给弗蕾亚的朋友,让他以您的亲戚的身份进入您的家族,并且获得武士的身份。”
弗蕾亚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在念着什么东西上的台词。
这样的要求,让荣一郎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些人的目的,显然他们打算以平民之躯取得武士的身份——但这么强大的人,就算取得功勋也并非难事,何必冒险进入别族取得地位?
“好,好,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无论如何,为了性命也只能暂时应承下来。
就在荣一郎答应弗蕾亚的时候,他注意到弗蕾亚忽然向着窗外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是某个黑色的生物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拍打翅膀的声响,从窗边渐渐远离了屋子。
对方的同伴显然至少有一人留在城内,如果能够抓住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我说…我们好歹把衣服穿上?”
荣一郎紧盯着弗蕾亚那裸露的躯体,敏感的肌肤始终紧贴着他的身体。如果至少能让她暂时远离自己的话,那就有机会逃离。
“弗蕾亚不介意裸体,如果不是会引起骚乱的话,弗蕾亚也很想试试以胴体的姿态在大街上走呢~在弗蕾亚的朋友来这里之前,您就和弗蕾亚一起好好呆着吧。”
听了荣一郎的话,弗蕾亚的身体反而抱得更紧了。
这个死荡妇。
荣一郎心里暗自骂道。
不过,他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不多时,一阵细微而有节奏的敲击声从门外传来,荣一郎听在耳里,一下子明白了。而弗蕾亚则是有些疑惑地偏移了视线。
就在弗蕾亚被吸引注意力的瞬间,荣一郎使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弗蕾亚的怀抱。他的身体虽然壮硕却并不失灵巧,挣脱开的瞬间就以一个箭步迅速与弗蕾亚拉开了距离。
“干掉她,骸流忍者!”
一阵刺鼻的烟雾迅速从门口爆发出来,淹没了荣一郎的身影。一时间丢失了目标的弗蕾亚迅速后撤,挥舞着纤细的手臂取出隐藏在木柜中的巨镰,紧接着就迎来了自烟雾中充满杀机的双刀。
当滋——
巨镰的锋刃架住了交错袭来的双刀,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和摩擦声。
浮现在烟雾中的身影,是一位手持双刀,身材高大的蒙面武者。而荣一郎连同他的衣物早已不见踪影。
“奉毛利大人之命,取汝性命!”
双刀迅速脱离了镰刀的招架,毫无缝隙地接上了狂风骤雨般的袭击。两把长刃武士刀交错向弗蕾亚斩来,而每一次的斩击又被镰刀锋刃轻巧的角度变化所化解。但承受着攻击的弗蕾亚十分清楚这逐渐加强的攻势最终会耗尽她的体力,被荣一郎称作骸流忍者的敌人在武艺和力量上远胜于她。
然而弗蕾亚的笑容却未见消逝,她对此战抱有必胜的信心。
“蒙您庇佑,恶欲之花,罪之渊蔽,与您共舞。”
伴随着弗蕾亚的低声吟唱,罂粟花纹从弗蕾亚不知何时戴上的遮帽向下扩散,缠绕着弗蕾亚裸露的躯体,保护着腹部和脖颈,却仿佛有意一般,将那些私密的部位曝露在外。骸流忍者注意到吟唱着的弗蕾亚紧握镰刀的双手为了做出某个手势而放松了力量,他无视弗蕾亚身上的变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一下子挡开镰刀,径直将武士刀刺向弗蕾亚的身体。
那一刻完成了吟唱的弗蕾亚尽力地偏移躯体的姿态,但也只是避开了双刀中的一把。另一把武士刀的锋刃切开了罂粟花纹,在弗蕾亚的腹部留下一道溅射出鲜血的血痕。
吃痛的弗蕾亚皱着眉头,舞着镰刀架住了骸流忍者紧贴着她身体的双刀,就在骸流忍者试图将刀抽回的一刻,弗蕾亚的忽然伸出的手轻柔地触上了他的手臂,罂粟花纹就像在弗蕾亚身上一样在他的手臂上蔓延。
一种彻骨的寒冷自他的手臂直刺他的心里,惊异于这种情况的骸流忍者立即后撤数步。罂粟花纹在数秒内就消散了,然而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力量被那寒冷给夺走了。
“淫秽邪恶的妖术,南蛮的术师,纵使没有毛利大人的命令,吾辈亦会将汝清除!”
当弗蕾亚还在调整姿态的时候,骸流忍者猛地睁大了双眼,将双刀直插地面,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比划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足以将手骨扭曲的姿势,伴随着一阵咔嚓作响的骨骼摩擦声,他的手臂在弗蕾亚意识到那个手势的含义之前就缠绕上了一层黑雾,而他也再一次握着双刀向弗蕾亚袭来。
无论对方是怎样的异术都不可能获胜的。
骸流忍者和弗蕾亚的心里此刻想的是同一件事。
黑雾缠绕着双刀以比刚才快一倍的速度向弗蕾亚刺出,后者几乎是以人类所不能及的姿势闪避了双刃的袭击。而那刚才还在喷涌着鲜血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在片片罂粟花瓣的包裹下愈合了。
弗蕾亚能够感觉到那双刃的异常,更快,更有力,更加锋利。那是源自于她所不知晓的秘传忍术所带来的效果,而她也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去应对。不过,弗蕾亚也有着属于她的底牌。
此前所做的一切,以及此刻裸露着自身欲望的姿态,已足以唤来菲诺跨越世界界限的强大神力,尽管她还不及高等牧师那样能够施展这神力的全部,但凭借这神力的增幅和她所掌握的神术,战胜眼前这位只是掌握着忍术和武艺的忍者,已经足够了。
骸流忍者亦怀着同样的自信,他相信着自己的登峰造极的骸流忍术所带来的迅捷而致命的刀刃足以切开任何术师的胸口,更何况是面前这位几乎不做防护的术师——他只是惊异于这术师的力量和敏捷,不知何时已经足以和他最得力的伙伴相匹敌了。
双刃在接连不断的袭击中化作一道道残影,而那把巨镰似乎自知不敌而不断地回避着双刀的锋芒,甚至不再如最初那般选择招架,这故意示弱的姿态让骸流忍者心中疑虑重重,他开始审视周遭的坏境和弗蕾亚手部的动作,以免这位术师再次施展他所未见过的妖术。
但她只是一再地回避,仿佛在等待时机。
“抓到汝了!”
比起掌握时机,骸流忍者还要更胜一筹。一个弗蕾亚疏忽的刹那,已经被雾气浸染成黑色的双刀死死地架住了镰刀,将它从弗蕾亚的手中夺走,狠狠地插在房屋的天花板上。直插入其中的刀尖似乎引起了上层住户的注意,伴随着一阵尖叫,原本还莺歌燕舞的整栋建筑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造成如此的混乱,本非毛利大人所愿,不过骸流忍者心想,此刻也要将敌人终结于此了。
面对手无寸铁的弗蕾亚,骸流忍者以双刀长刃的距离优势,将自己置身于她双手的触及范围之外,并且直接斩向她的双臂,以希除去她施展致命妖术的可能性。
“就此一击,将汝送往地狱!”
眼见黑刃就要斩下弗蕾亚的双臂,刀刃几乎都已经切入那雪白的肌肤。然而,骸流忍者头脑一阵刺痛,他本能地感觉到了来自头顶上方的袭击,黑刃毫不犹豫地偏转了方向,仅仅斩落了几分笼罩在肌肤上的罂粟花瓣,转而招架住那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光。
那光芒正是弗蕾亚被击飞的镰刀。
凭空飞舞的镰刀,为罂粟的花瓣所附着,无论是斩击的力量还是技巧,都比在弗蕾亚的手中时弱了不少,然而却是确确实实不得不防备的攻击。
招架住这一意外的袭击,骸流忍者心反而猛烈地收紧了。
无论如何,这一刀若是能够避开头颈的要害,用肩膀来承受,而不是选择招架,此刻他定已经斩落了弗蕾亚的头颅,然而他却下意识地做了一个绝对错误的选择。
现在,弗蕾亚的双手已经得到了完全的解放。
“该下极乐地狱了哟,忍者先生。”
吟咏着秽恶之语的利齿自弗蕾亚的手中弹出,迅速逼近了他的躯体,猝不及防的骸流忍者只得用手臂阻挡这一直奔要害的袭击,然而刺伤他手臂的利齿并没有对他的肉体造成多大的伤害,一股带着温热和躁动的能量从伤口处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
“啊!”
被施术者的欲望所侵染的神术,色欲取代了原本的恐惧,流窜在骸流忍者的体内。身为忍者的他意志坚韧如钢,原本要抵挡这样的侵蚀并不难,但原本就怀着强烈欲望的弗蕾亚,加上菲诺那跨越界域的加持,让他的心一时间产生了莫大的动摇。
紧随着这欲望而来的,又是那种他已经承受过的寒冷,只不过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更甚,一瞬间就驱散了那困扰着他的色欲,进而夺取的生命力几乎让他的身体变为空壳。
倘若继续下去,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骸流忍者当即丢下了双刀,以一个简易的手势施展了几乎是所有流派的忍者都必学的忍术。
伴随着一阵暴涨的烟雾,他的身影就像荣一郎一样从弗蕾亚的眼前消失了,这一次剩下的,只有一根带着刻痕的人形木块。
“啊啊…替身术?弗蕾亚一直很想学这种招式呢。”
拾起了因神力消失而掉落在地的镰刀,弗蕾亚望着那根木块喃喃自语着,缠绕着她的罂粟花瓣也随着她精神的放松而逐渐消散。很快,一阵脚步声将弗蕾亚从遐想中唤醒。
“嗯…裸着身体战斗虽然确实很棒啦,不过…”
弗蕾亚看着那几件自己在云雨之时随意地丢在地上,然后被骸流忍者狂暴的双刀切成了布片的黑衣,有些困扰地卷着头发。
“嘛,只能这样啦,反正看到的人就算他赚了呢~”
小心地将布片收集起来,装进风衣的口袋里之后,弗蕾亚旋即就这么裸身披上了风衣,手握着镰刀跳出了窗外,径直来到了在下面等候的艾德瑞普面前。
“阿拉,不要盯着弗蕾亚啊,我们快跑吧。”
==4376字==
熟悉的白光再一次宣告这趟旅途尚未结束。
这种跨世界传送带来的异样感最初让人十分不适,仿佛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尽管只有那么一刹那,却好像经历了无限的时光。但走过了两个世界的大家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真正让人不安的问题,反而是这光芒的尽头显现出来的将会是怎样的世界。
令人双目眩惑的光芒渐渐淡出了视野,但面前仍旧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皮肤上传来阴凉潮湿的触感,大家意识到这片灰色是一股弥漫在此处的雾气。不多时,视野逐渐清晰起来,浓雾之中浮现出众多不甚繁茂的高低不齐的树木,以及一条藏于树木之间的小路。小路上遍布荒草,似乎已经许久无人走过。但从荒草之下铺就的路石和倾倒在路旁,字迹模糊的路牌上,仍可看出旧日时这是一条被精心打理过的小路。
林间浓雾这样的诡异景象能够引发出人类本能的不安和恐惧,即使是在各种各样的战斗中游走于生死一线的众人,也能够感受到这里处处充斥着了无生气的死寂,与那些还散发着生机的树木一起,模糊了生与死的边界,带来一种似乎要将众人吞没的超然的宁静。
弗蕾亚有些恍惚地走在队伍的前方,背负在身后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镰刀和那身黑色风衣混合着四处弥漫的雾气,在眼下的氛围中给大家带来了十分糟糕的印象,连想出声搭话的零都被那丝毫不带感情的回眸硬生生地把话推回了肚子里。缓步行进的伊格心里则是十分清楚弗蕾亚在这种氛围下的反应,不过现在让她担心的是正在试图挣脱她的手跑到林子里的莉芙——队伍里的两位牧师尽管在信仰立场上几乎是对立的,不过在惹麻烦的方面却是相当的一致。艾德瑞普的乌鸦蜷缩在他的肩上,这种极端不自然的环境对动物来说似乎影响更为严重,自从沿着这条小路行进开始,他就从未听见过一声属于树林的兽鸣,伊格的眼神似乎也表达了这种担忧,但眼下,除了这无边无际的雾气,并没有更多的怪异的事情发生。
过了数十分钟,走在最前方的弗蕾亚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片被树林包围的开阔地界,雾气似乎在此处消散了。展现出来的景象是一片荒芜破败的村庄,风格迥异的草顶木制建筑上残留着焦黑的火灾痕迹,杂草和青苔已经爬满了这些昔日的居所,一件件近乎化作泥土的器具述说着这建筑在无人的死寂中度过的近百年的时光。
弗蕾亚的神情似乎一下缓和了许多,随意地迈着步子走向这村落的中央,众人紧随其后。
在这村落的中央是一个有些狭小的广场,在房屋残骸的坏绕中,一座历经沧桑的水井旁,正坐着一位衣着破旧,面容瘦削,但很有精神的老人。见到靠近这边的众人,他微笑着打招呼。
“嚯嚯嚯,你们也在这里歇脚吗?”
“…你好呀,老先生。”
片刻的沉默后,弗蕾亚眼睛似乎完全恢复了神采,嘴角边也挂上了她一贯的笑容。伊格怀着的一丝担心也悄然放下,虽然毫无意义,不过她仍旧很高兴自己已经把这位牧师看似古怪却其实有规律可循的性格掌握在心里,不过就是这一丝松懈就差点让真正无规律可循的莉芙脱手飞奔而出。
“你好,你好!”
莉芙一只手被伊格死命拉着,另一只手则朝着老人拼命地挥舞,直到伊格把她拉回身后。
“喔,你们的穿着真少见,是流行的那个,被称作倾奇者的人么?”
老人仔细地端详了站在他面前的弗蕾亚、伊格与莉芙三人,谈及了一个众人从未听说过的名词。弗蕾亚和莉芙立即露出了好奇的目光,可是伊格十分干脆地略过了这个在她看来并不重要的问题。
“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想向您打听一下当地的情况。”
“喔,真是少见啊,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听过这里了。”
老人笑着回答,随后低头思索了一会,似乎在想从何处讲起。
零默然地看着老人,等待着他的讲述。可是艾德瑞普却是另一种表情,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村子和这位老人存在着某些不同寻常之处,但他没有伊格那么灵敏的思维和推理能力,只有单纯的直觉,只能苦苦地思索。
很快,老头抬起头来,提起了这个村子的由来。
“百年前,这是个叫大根村的地方,在国主的统治之下,虽然贫困但努力地生活着。”
“大…大根?”
“是这个大根吗?”
在伊格错愕的表情下,莉芙从她的行囊里掏出了一根干瘪瘪的大萝卜,看起来是她的储备粮食。观望着众人谈话的艾德瑞普和零面容也出现了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看起来是在强忍着将要爆发而出的大笑。而弗蕾亚却带着微笑,一本正经地回应了莉芙。
“不对哟,是这个大根。”
弗蕾亚说着,目光偏向了身后的两位男士,然后双手比了一个“手势”。几秒之前还在为这村子名字的朴实而惊讶的伊格,心情迅速地因为弗蕾亚的本性而跌落到谷底,空着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击打在了弗蕾亚的腹部,而后者十分夸张地捂着腹部跪坐在了地上。
“咦,弗蕾亚说的是哪个?”
“不,大根就是萝卜,这就是她的意思。”
看着众人一副因这个村落的名字而惊叹的样子,老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了许多。
“哈哈哈,因为村子里种出的稻米要交给国主啊,村民就只能吃萝卜啦。”
“如此沉重的赋税?”
顺手把弗蕾亚的帽子丢出几米远的伊格,有些讶异地回应了老人的解释,就连一直沉默着的零和艾德瑞普,都不禁有些动容。
“是啊,后来,是哪一年呢,又是水灾又是旱灾,实在是没有收成了…”
见到老人的笑容渐渐变成悲怆的模样,众人都沉默了,静待老人将故事继续下去。
那一年,代官又来到村子里。
他说因为今年,国主要朝见将军,所以赋税不但不会减少,还必须增加。
在他走后,村民们就说,这样的灾年还要加税,是不给大家活路啦。这样下去的话,大家迟早都是要饿死的,既然放着不管都会饿死,而造反也是要饿死,不如挑起一揆吧,为生存而战死,也好过活活饿死呀。
这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呀,罪过罪过。
这时候啊,就有一个聪明的年轻人站出来啦,他叫做权兵卫。
喔呼呼,当时啊,他就像这样对着这位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孩一样的灾民们说啊。
大家听我说一句,虽然代官这么说了,但是国主又是怎么想的呢?我们每年上交的年贡,有多少是被脑满肠肥的代官私吞了,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吧?
我有个办法,我要去城里,向国主告发代官的罪行。
这样一来,国主肯定会因为恶代官的罪行而发怒,就不会再关心我们这一点小小的年贡啦。如果他罚没了代官的家产,恐怕就算是二十年的年贡也绰绰有余吧。
对啦,就像这女孩一样的发怒,非常非常生气啊,一定会杀代官的头吧。
然后,权兵卫就一个人上路啦。他爹娘早就饿死了,他自己没亲没故的,没钱也讨不到老婆,一个人干干净净的正好做这种事。于是他就跑到城里拦下了国主的轿子,把大根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你猜怎么着?国主竟然说,大根村,这是什么地方,我的领地里有这么个村子吗?
原来从检地的时候,好几个村子都被代官瞒下了,这些年说是收取什么年贡,其实都进了代官一个人的口袋里。
国主登时大怒,立马就砍了代官的脑袋。
你们说,这是个好结局吧,为什么村子后来会变成这样?
因为国主后来又说啊,这些年来大根村的年贡一次都没有交过,你们统统都得给我补上!
权兵卫登时傻了眼,这下子变成要交十倍的年贡了。恐怕把村子里的地全卖了,把老婆孩子都卖了,也付不起吧。把这种消息带回村子里,他可不知道要怎么跟村民讲呀…
说到这里,老人的表情变成了苦笑,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莉芙还在夸张地扮演着要被卖掉的妻子,眼泪汪汪地抓着伊格的袖子,惹得后者不得不慌张地解释这本来并不存在的问题,而弗蕾亚还在一旁有意识地煽风点火。
“不不不不对啦,我不会卖掉你的——不对不对,我们根本没有结婚不是吗!?”
“没关系,你们以后会结婚的,不过伊格一定不会卖掉莉芙的~”
直到零的一声咳嗽制止了两位牧师的胡闹,伊格慌乱的神色才渐渐放松下来。
但是,艾德瑞普除了一开始因为大根的笑话而放松了一些心情之外,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严肃的神情。那位老人带来的怪异感觉并没有消失,何况从他刚才的陈述里,似乎有更让人觉得他的存在极为不自然的地方。
“这么说来,您就是权兵卫先生吧?”
恢复了平静的伊格,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艾德瑞普猛然意识到,这就是问题所在,但他仍旧抓不到要点,只能感觉到权兵卫在这个村里的现身,绝对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那位老人没有正面回答伊格的问题,继续了他的故事。
后来呀,权兵卫又想了个主意。他要到江户去,拦将军的马,把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告个御状。拦将军的驾,不管有没有道理,告状成不成,他可都活不成咯。于是他就把田地都卖了,把钱分给大家,一个人往江户去了。
结果呢,将军才没管这事,于是这件事又被退回到国里来,要国主自行处理。让权兵卫万万没想到的是,村人们都被权兵卫的气魄打动了,当场就掀起一揆来。
可惜,现在已经太迟了。因为权兵卫的事,国主早就对大根村有所防备了。他在城里埋伏下军队,造反的村民们一下子就被包围了,全都是杀头的罪名呀,罪过罪过。
说到这里,老人摇了摇头,接着说了一句让大家都颇感惊讶的话。
“说到底,这都是权兵卫一个人的错吧?”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不是无知的当权者的过错吗?”
聚精会神地听着故事的伊格疑惑地反问老人。
而此时,心思一直专注于村落和老人的异样的艾德瑞普,意识到了某种正在发生的异变。那股原本只是笼罩在村落外围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向村落中央逼近了。而身为神职者的弗蕾亚,也意识到了这股带着死寂气息的雾气,握紧了作为武器的镰刀,手指悄然地按在了菲诺女神的圣徽上。
那种不自然的感觉,在艾德瑞普心里也渐渐明了了。
死地无生者,面前的这位老人,与他的故事,恐怕都是来自死亡的回音,自己觉察得太迟了。
“倘若当场就挑起一揆来,根本不知道大根村存在的国主,不会有任何防备。那种脆弱的城防,一下子就会被攻破了吧。”
老人苦笑着叹气,从坐着的井边站了起来。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权兵卫,是多么的悔恨啊。”
未等艾德瑞普提醒大家,雾气里渗透出的寒冷和无力感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每一个人都警惕地拿出了武器。
“这份悔恨,让权兵卫至今都没法成佛呀。”
雾气逐渐填满了整个广场,自说自话的老人的身形在雾中渐渐地变得扭曲,模糊。
“我就是那个叫做权兵卫的蠢蛋啊。”
伴随着最后一声沉重的叹息,老人的身影消散在雾气之中。而那雾气也带上了来自虚空的无尽悔恨,从肌肤渗入身体,直逼大家的内心。
“货真价实的亡灵…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身为牧师的弗蕾亚小姐?”
无论是挥舞武器尝试驱散迷雾,还是用神术造风吹散迷雾,亦或是向着村口奔跑,试图找到回头的路,最终的结果都是徒劳无功。而那种无力感和悔恨感,一刻不停地侵蚀着大家的心灵。
“找不到亡灵的实体,即使是神术也无能为力呀。不如让莉芙放个大礼花看看?”
弗蕾亚仿佛一脸轻松地对伊格开着玩笑,但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即使是同为神职者的莉芙,也渐渐地感到身体变得虚弱无力。而没有神佑的伊格、零以及艾德瑞普,情况则更加糟糕。
逐渐陷于绝望境地的众人,却听到了一阵阵有节奏的,空灵茫远的敲击声。伴随着这声音,一位戴着奇怪头巾,背着竹木小箱的女性的身影,逐渐在雾气中显现。她手持着一根六棱截面的包布头手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而那股雾气,随着她的敲击与她保持了距离。
当她来到众人面前时,众人看到的是一副带着些不满的,姣好美丽的面容。
“惊扰此地幽灵的,就是你们吗?”
==3613字==
“我还以为你们发现了什么呢。”
为众人引路的女仆莎琳刚一踏上阶梯,一种沉重而嘶哑的声响伴随着一阵令人站立不稳的晃动,古老的木制阶梯旋即腾空而起,带着一阵灰尘和碎屑直升向城堡的深处,扶着阶梯保持平衡的众人只望见面带微笑的莎琳和渐渐远去地留在一层大厅的面带惊讶的其他伙伴。
“我猜这不是个玩笑。”
迪诺和艾德异口同声地说道,并且迅速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弗蕾亚则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莎琳,而伊格尽管仍旧保持着冷静,心中却暗自为阶梯上如此狭窄的空间难以使用弓箭和施展法术而苦恼。
“的确不是,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远比一个无趣的玩笑要有意义得多,无论对你们还是对我。”
城堡中陈腐的空气穿过移动的阶梯,拂起莎琳的淡褐色的发丝,那轻松自如的笑容和左目微张的眼眸让这气氛一时间犹如惬意的下午茶谈话,但右目单片眼镜下的瞳孔如同深不可测的深渊,而在那黑暗的最深处却有一丝让人疑惑的光明——唯一可以确信的是,拥有这样的眼睛的莎琳,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是一位平凡而弱小的女仆。
“对于这个世界,你们已经知道了很多——但那只是真相的一点皮毛,而我要说的,是它的全貌。”
莎琳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四人没有了插嘴的余地,只得以聆听者的身份,在这摇曳的阶梯平台上等待着莎琳继续述说那所谓“真相的全貌”。
“让我们从一个简单的问题开始——你们真的相信艾维欣的力量在庇护着那座城市?你们不用回答,你们眼中的疑惑和动摇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猜宁薇已经和你们提过这一部分了,艾维欣的教会显然对世人说了谎,你们所担心的,只是这谎言究竟有多大——用我的话来说,不止是教会,艾维欣她自己,就是一个谎言。”
莎琳用手指抚弄着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意味深长地看着城堡的外部,阶梯平台不断远去的那个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众人的回应。
“你是说,艾维欣根本不存在?那又是谁在阻止吸血鬼进攻城市?”
伊格敏锐地抓住了莎琳言语中所透露的信息,并且找准了时机好提出自己的疑问。
“是谁?——简单易懂的答案,是我。”
回转目光,莎琳的笑容带上了一丝冷峻,语气里带着戏谑和嘲笑的味道。这样的回答着实让伊格的心脏猛地收紧,几乎要做好接下来一场绝对难以取胜的战斗的准备,迪诺和艾德则早已把武器握在手中,只待情况有变就立即发起进攻。
只有弗蕾亚,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出战斗的准备,那怪异的好奇的笑容至始至终挂在她的脸上。以战士的角度评判弗蕾亚的直觉,那她是无可挑剔——但这位牧师的精神本质绝对带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异常,那是游离于人类的理性之外的东西,此时此刻,它让伊格在弥漫的紧张感之中重新考量了莎琳话语的含义。
那话语之中不包含着一丝一毫的敌意——那嘲笑似乎是在冲着她自己而去的。
“呵,准确的说,是‘他’授意我如此做的,为的是换取一种独特的事物。”
短暂的沉默之后,莎琳再次开口。
“难道是历代的圣女所拥有的力量?”
伊格毫不犹豫地给出自己的答案,但莎琳却有些失望地摇头。
“并非是那种肤浅的事物——而是人类对神的崇敬,也就是‘信仰’。”
提到这个词时,莎琳的笑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嘲笑,她把目光投向了歪着头的弗蕾亚。
“菲诺…罪恶之神,虽不能苟同其思想,却无法否认其存在,罪恶女士行使的可是真实的神力,藉此得到罪人们的信仰——可这个世界的信仰,就如同艾维欣自身的存在一样,只是一个空虚无实的谎言,是一切错误的根源,是一个疯子穷极一生追寻的本不属于他的事物!”
“原来如此,这就是欲望呀,莎琳小姐。”
面对莎琳的带着怒气的话语,弗蕾亚低着头细想了一会儿,最后笑着给出了一个她自己的答案。
“没错,一个男人的欲望…一个穷尽魔法的技艺,在力量的尽头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的男人。目睹了这广阔的多重世界的奇迹,他明白了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之中的小小的自己,是多么的无力,为了战胜这无力的空虚感,他找到了一个办法——”
“成为神?”
迪诺眉头一挑,似乎刚刚才领会了莎琳、伊格和弗蕾亚之间令人感到云里雾里的对话,而艾德还是一脸疑惑。
“没错,他要成为这个小小世界里的神!意尼斯特拉德,这个世界,存在着无数不可思议和怪光陆离的力量,却唯独没有神明。人们崇敬着这些力量,在他们的幻想中描绘着神明的模样,无数个神祗在历史中出现而又消失,但归根结底,它们都是只是一个虚像,一个活在人们心中的幻影——唯有人们对它们的信仰,是真实存在的力量。他所要做的,便是将这些分散于四处的信仰汇集于己身,这样他就能够踏上神的大道。”
莎琳的语气愈发地激动,而在说到这一处时却忽然恢复了平静,那藏在镜片下的眼眸,再一次望向远方。
“在他游历广阔世界的旅途中,他曾经找到过一种令人惊叹的造物,它能赋予人类以嗜血而强大的力量。他借以遥远世界中某种形似的存在的名字,将得到这种力量的存在命名为‘吸血鬼‘。藉由最初的一体,不断地繁衍,顷刻间就将这种存在遍布到整个世界。”
“紧接着,他以一位流传甚广的传说中的虚构神明艾维欣为蓝本,创造出崇信她的教会,以一个谎言赋予她从吸血鬼手下保护人类的力量,凭借她来获取人们的信仰。”
“这就是这世界的全部真实,而真实本身,就是一个意图成神的男人自欺欺人的谎言。”
“我很好奇,你在这谎言之中,究竟是什么位置?”
听完莎琳口中的真相,伊格并不感到特别惊讶,而真正让她好奇的是,站在这里讲述这一切的莎琳,究竟怀有什么目的。
“我?我是他的‘女儿‘,诞生于他的血液与魔法之中的存在,是吸血鬼的始祖,是他追求神之位的垫脚石,是整个谎言拼图中较大的一块,也是将要摧毁他这可悲欲望的人。”
莎琳淡然地回答了伊格的疑问,而伊格也几乎猜到了她的目的。
“你是想让我们帮着你一起‘弑父’?“
“正是如此,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成为神,真正的神纵使拥抱黑暗,也绝不会用谎言去换取信仰。“
“我们可以拒绝吗?“
迪诺和艾德又一次异口同声地问道——不过莎琳笑着摇摇头,朝着远方闪烁的光点伸出了手。
“很遗憾,前方就是他的神殿了——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你们留下来的那些同伴,我将约瑟芬托付给了他们,她也会将他们引向那里——最终决战之所。“
“那么,是什么让你有把握在此刻挑战他?他的计划出现了纰漏让他的力量得到了削弱吗?“
伊格猜想着明显是策划了整个事件的莎琳至少应该握着足以抗衡那个男人的筹码,但莎琳的一句话让她如坠深渊。
“很遗憾,没有。我们之所以要行动,只是因为他的计划已经在完成的节点之上,而他的力量在此刻也是最为强盛——最接近于神。“
伊格想起了养父曾经出于玩笑或者别的什么的目的而为她雕刻的墓碑——看来它要提前派上用场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吸血鬼被信仰树立为世界黑暗的一面,一样能够从畏惧之中获取力量——而此刻,这种恐惧上升到了顶点,身为始祖的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一阵沉闷的声响,阶梯平台不知何时已经与一座雕刻精美奢华的大门连接在了一起。莎琳上前握住了那扇大门的门把,处在她身后的众人能够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从那扇门后传来。
“虽说道歉是毫无意义的,不过我还是很遗憾将你们卷入这场无关于你们的斗争中。“
莎琳面对着众人,双眼中混合着敬意和歉意,深鞠一躬。除了眯着眼睛的弗蕾亚,其余众人只是无奈地耸肩。
“我们的目标同样身处这座城堡之中,卷入其中在所难免——只是对于这种随时可能让自己灰飞烟灭的事情,我们确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的目标?“
“一个重要之物,关系着广阔多重世界的安危。“
“那么,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是一致的。“
在这趟路途之中,莎琳头一次露出了像以往身为女仆时招待众人那种和善近人的微笑。紧握着大门门把的手,缓缓地按下,将要打开那扇通往神明之域的大门。
——却被弗蕾亚突如其来的话语所打断。
“莎琳小姐的父亲,那个男人,只是在追逐着己身的欲望罢了,这又有何过错呢?菲诺大人的神位,不也一样是夺取而来的吗?莎琳小姐,说到底,只是在怨恨着他吧,因为他未曾将这份荣耀与你分享?“
这位邪神的牧师,目光中带着一丝轻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还有一种,狂热信徒捍卫信仰的骄傲。
虽然伊格此刻只想把这个脑子不正常的牧师推下平台,但莎琳却以一种严肃而认真的语调,回答了弗蕾亚的质疑。
“谈不上怨恨,我正是因为他才得以降生,才拥有这数百年的生命,也许我还要感激他的所为。罪之女士的牧师,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某些东西不值一提——但作为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部分,我也要告诉你,当你的欲望挡在多数人的生存和尊严面前的时候,无论光明还是黑暗,最后都会统一在一个充满杂质,却目标坚定,名称相同的东西之下…“
莎琳按下握把,推开了大门,一束光芒从门缝中穿破了黑暗。
“那东西叫做正义,尽管可能污秽不堪,但它确实强大——也许你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挫折,所以才不懂得人类之所以创造了种种概念,就是为了战胜那些最为原始的欲望,这些概念最后被归结于真理和法则,即使你不相信,但至少去了解他们,利用他们……现在,让我们去做该做的事吧。“
弗蕾亚不可置否地歪着头,伊格从那双黑色的双眸里看到了一丝疑惑和动摇,不过此刻,这已经不是最紧要的问题了。
艾德和迪诺,都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大门。
知晓了真相之后,就该去面对它了。
——6520字——
由伊格、莉芙、零和弗蕾亚组成的四人小队按照原定的计划,在另外两人潜入教堂的同时,驱车向黑森林的深处前进。
阴沉无光的天空给予这片荒原孤立无助的死亡,但这片森林却在这黑暗的世界里凭借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得以发展壮大。尽管暗色的树木不可避免地让人联想到腐朽和死亡,可他们的生命力是不容忽视的,当荒原上的枯枝诅咒着黑暗的天穹时,他们仍在拼命地将枝干伸向远处,不断壮大着森林的躯体,这股生的意志正是自然无言而又强大的力量。驱使着马车的伊格深谙此道,不过一股不安的感觉始终萦绕着她,这森林的异常绝不是在于它的存在本身,而是某些不可名状的存在。
“也许是魔女的原因…但真的如此吗?”
伊格暗自思索着,但这挥之不去的不安感终因没有能够解释它的证据而只能搁置一旁。丢掉这无意义的思虑,伊格打算把精神集中在驾驶马车上。可是罪之女神的牧师弗蕾亚不知何时从车厢里来到了驾驶位,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些像走马灯一样从马车旁一闪而逝的树木,那双总是掺杂着邪秽欲念的眼瞳此时此刻正闪动着神职者那种纯粹的狂热。伊格不禁背脊发凉,这个玩世不恭的邪神牧师在她的印象里极少露出这种眼神,而能让一名邪神牧师如此狂热的东西,只是稍微动用一下知识和想象力都会得到一些难以承受的结果。
“…你在看什么?”
“那些树啊~”
面对伊格无法理解的目光和带着些不安的语气,弗蕾亚眯着眼睛,语调里带着一种轻松和愉悦,戴着手套的右手仿佛致敬一般地向着那些树木稍行一礼。
“生命最纯粹的欲望就是生存,而这座森林充斥着这种求生的意志,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在如此灰暗的世界之中,着实难得呢!”
“虽然这是好事,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以常理来思考这个牧师的行为处事总会得出很多错误的结论,伊格再次确定了这一点。不过不合常理的事情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毕竟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位牧师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想到这里,伊格意识到马车车厢里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以那位牧师的性格,目睹如此景象应该会让她惊叹不已才对——
“弗蕾亚姐姐也觉得这里的景色很棒吧!”
“啊,是呢~”
不出所料,莉芙欢快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伊格循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把手紧紧地按在车门上看起来随时准备下车的莉芙,以及摆好架势阻止莉芙的零。
“莉芙稍微再等一会儿吧——”
零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与弗蕾亚四目相对,而弗蕾亚只是耸了耸肩。目睹此番景象,伊格只觉得刚才车厢里的安静和这二人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我说…呃!?”
就在伊格想要一问究竟的时候,随着一声马匹的嘶吼,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伊格不得不迅速转过身拉紧缰绳,就在转身的刹那,伊格的余光偏见了让她心头一紧的景象——颠簸让零一时间站立不稳,架着着莉芙的双手顿时松开了,而莉芙显然不愿意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迅速打开门飞身跃出了车厢。
“等等!莉芙——“
伊格话音未落,立在她身旁的弗蕾亚已踏着驾驶位的围栏,轻巧地跃向半空中,径直朝着翻身落地准备跑入森林中的莉芙飞去。
“啊,抓到了。“
伴随着一声闷响,弗蕾亚整个人落在莉芙的身上,她娇小的身躯和轻盈躯体的神术似乎让相撞产生的冲击力减轻了许多,足以在不造成伤害的前提下阻止莉芙继续奔跑。莉芙在这股不大不小的冲击之下趴倒在地上,弗蕾亚则是紧贴着莉芙的背脊,伸出双手抱住了她,两人以一种十分尴尬的姿势倒在路旁的草地上,直至匆匆赶来的红着脸的伊格和依旧是满脸无奈的零将二人分开。
“弗蕾亚姐姐在和莉芙玩抓小鸡的游戏吗?“
“她没有在和你玩,还有,以后不准做从马车里跳出去这种危险的动作!“
在莉芙带着一脸纯真的笑容,向刚刚挨了一记满含深意的手刀的弗蕾亚发问的时候,却被伊格一声带着些许怒气的训斥打断。伊格也没有再给莉芙继续对话的机会,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和弗蕾亚拉开了一段距离,而后者则是以惯常的那种邪秽的目光望着两人,嘴角浮现起某种得到了极大满足般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啊~这幅场景让弗蕾亚的身心都快要融化了呢!“
弗蕾亚那夹杂着喘息的绵软腔调让呆立在一旁的零感到尴尬和困惑,这三人之间发生的状况似乎在他的常识范围之外。无法理解的零只得对眼下比人际关系更迫切的事情以队长的身份作出决定。
“莉芙需要伊格你来控制住,那么马车还是由我来驾驶吧——虽然是这么说,不过眼前的道路…“
马车停在了深入森林的半途上,被一条条横穿道路的藤蔓所拦下,正是这些藤蔓使得马车颠簸起来,并且放缓了马匹行进的脚步,让莉芙得以跃出车厢的同时也不会遭致严重的损伤。从这里开始,前进的道路变得崎岖而狭窄,尽管马车的通行并不成问题,但只能维持在和步行同等的速度了。
“如果马车能够通行的话就带上,以防万一。待到不得已的时候再选择抛弃。“
伊格把莉芙安置在马车上,反复叮嘱了几句之后向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零点头回应后就纵身跃上了马车,而弗蕾亚在谈话的间隙已经用武器清除了拦路的藤蔓,一时停滞的队伍终于得以继续前进。
坐在马车边沿的莉芙似乎注意到了伊格忧虑的神色,一路上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随手从擦过马车的树枝上摘下的花朵和野果。
“那个果不能吃,知道了吗?“
伊格见状又叮嘱了一句,心里也暗自感慨自己比起朋友更像是保姆的这种情况,同时向弗蕾亚投去责备的目光。未及伊格开口,弗蕾亚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一样抢先回答了。
“莉芙在车厢里说要去森林里捉迷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因为很危险,弗蕾亚就说让弗蕾亚先出去看看森林适不适合捉迷藏~在那之前莉芙要乖乖地呆着~“
“发生这种状况,你该做的第一件事是通知我。“
“咦?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弗蕾亚一脸惊讶的模样,伊格意识到这惊讶绝对不是为了活跃气氛而做出的伪装。
“…我实在不想说你的脑子和莉芙是一个级别的。“
“嗯~弗蕾亚觉得那样也不错啊,不受束缚地遵从着自己的想法哦~不过弗蕾亚在‘那种方面’可比莉芙要厉害得多哟,需要建议吗?“
那双黑瞳里又闪烁出狂热的目光,而这一次是处于对职业的热爱。联想到罪之女神的信徒一般从事的职业和弗蕾亚平日的表现,伊格已经明白若她接茬的话,接下来的话题一定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污秽。
“弗蕾亚,只有这一次,请你闭嘴吧。“
伊格的原本只是想要责备一下口无遮拦的弗蕾亚,但弗蕾亚却默默地把手放在了身后背负的镰刀刀柄上,同时,罪之女神的罂粟神徽也开始闪闪发光。未等伊格反应,惨白的刀刃已带着一道暗色的闪光毫不犹豫地向她疾驰而来,巨大的生命威胁使得她的思想在那一刻变得清澈而平静,而她所思考的第一件事是——镰刀的轨迹。
从弗蕾亚的双手的姿势判断出这是一记横斩,而从其位置和刀柄的长度判断出它的落点是——自己头颅的正后方。而在那里,一股阴冷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先一步袭来。
下一秒,一声肉体撕裂的巨响将伊格从思考中拉回现实,而紧随其后的是惨绝人寰的嚎叫。
“…!?“
镰刀的刀柄暂停在了伊格的脸庞,而刀刃似乎命中了她身后的某物。短暂地震惊过后,伊格迅速转身,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的,是一个皮肤惨白而有着异常獠牙的“人类“,弗蕾亚的镰刀在他的手臂和胸口上留下了巨大的伤痕,鲜血喷洒在草地上流淌成一条带着腥臭气息的小溪。而他身后的树林之中,还有着三个同样的身影。
“吸血鬼!“
伊格没有半分犹豫,立即拿出了弓箭准备射击。听到惨叫的零也跳下了马,挥舞着双拳赶了过来。第一个发现这些袭击者的弗蕾亚,首先踏出了脚步,挥舞着镰刀径直斩向了被击倒在地,正打算起身反击的首位袭击者。
挥舞的利爪停在了半空中,先一步抵达头颅的利刃直接终结了他的生命。紧接着,致命的箭矢直接贯穿了最先靠近弗蕾亚的袭击者的右眼,赶到跟前的零立刻以一记右勾拳彻底击溃了他的脑袋。
剩下两名袭击者一时间呆立在原地,似乎在犹豫是否要逃跑。但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他们无从躲避那一颗不知何时从远处飞来的光球。抵达近前的光球急剧膨胀,爆裂出一阵炫目却无害的光芒,这似乎预示着一个失败的神术,但眼下它造成的效果确是极为致命的。视野被一片耀眼的白色所覆盖,一人只能听见另一人肉体撕裂的声响和悲惨的嚎叫,感受着自己四肢传来的剧痛,却无从进行还击。待到光芒散去,他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已被各斩去一只,而那位挥舞镰刀的黑发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发问: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袭击我们?“
他惨嚎着,口中吐着诅咒的话语,下一刻,镰刀就切断了他剩余的四肢,而他依旧是嚎叫,依旧是诅咒,直到镰刀贯穿他的头颅
——而事实上,在他的意识里,他也只是把这一伙人当成可口的食物罢了。
“暴力审问真的能得出情报么?“
零对伊格和弗蕾亚采取的行为深表不解,可是弗蕾亚却满不在乎。
“弗蕾亚可不知道他们除了痛苦之外还在乎什么。“
“我想他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食物袭击路人罢了。“
伊格看了一眼那个身着破烂服装的尸体,皱了皱眉头。无论是那些诅咒的用词和语气,还是这破旧的服装,都透露出这些吸血鬼不像是有身份的家伙,反而像是一般的乡下村夫。
在第一次的袭击过后的旅途中,这些吸血鬼三五成群地袭击着四人,但伊格看不出他们的行动有规律或者计划可言,而且越往森林的深处前进,这些吸血鬼的数量就愈发减少,这一次的袭击与上一次的间隔是最长的一次。眼下这只倒在她面前的吸血鬼,恐怕只是单独行动而在森林深处迷路的一只罢了。
这些吸血鬼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但还有更让伊格担心的事情。
“…你也是不愿意说吗?“
一只松鼠一样的生物从伊格的肩上跳开,摇了摇头,消失在树丛之中。
忽视掉弗蕾亚和莉芙羡慕的目光,伊格沉浸在那愈发膨胀的不安之中。
作为德鲁伊的她本应能够得到森林里动物们的协助,哪怕只是近乎于施舍般的帮助。但在这里,她遇见的每一个动物都在拒绝她,拒绝提供这个森林的任何情报。而她也不可能强迫这些动物们,只能无奈地接受他们的拒绝。
“弗蕾亚觉得,真的有魔女在里面吧?“
一旁的弗蕾亚没有经过过多的思索,只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或许…的确如此。“
前往深处的旅途之中,得到所有情报都只有这样一个结果而已。
有魔女在这座森林里。
道路终止在一条清澈的溪流旁。
潺潺的水声带给疲惫的众人一股平静和舒适感,若不是伊格阻止,莉芙差一点就以玩耍的名义跳进了水里,不过她没法阻止同样不太正常的弗蕾亚把溪水洒得满身都是。而在这样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中,伊格一直紧张不安的身心似乎也得到了长足的放松。
零注意到很多动物在溪旁饮水,于是默默地用溪水灌满了储水用的水壶,而伊格则是从这些动物的身上感受到同样平静的氛围,似乎某种力量使得这条溪水远离种种邪恶和喧嚣。
就在众人的身心都处于极度的放松之下时,一阵悠扬而美妙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本来是令人愉悦的歌曲,却让大家再次紧张起来。
有歌声,或许就意味着有智慧生物的存在,也许…就是魔女?
众人警惕地放慢了脚步,沿着小溪,悄然接近那声音的源头。
在远处的溪流的上游,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一位赤裸着肌肤的女性正在独自歌唱。她拥有极为出众的美貌,如水波般的肌肤,虽不能及约瑟芬那般倾国倾城,却也足以让一般人魂牵梦绕,更何况,此时此刻,她赤身裸体,女性特有的种种魅力一览无遗。
见到靠近的众人,她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这副裸露的模样,面带微笑地对众人表示欢迎。
“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你们在我的领地上可是少有的稀客。“
“恕我冒昧,您就是传闻中的魔女吗?“
见到那人并无敌意,伊格径直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魔女?倒也有人这么称呼我。我的名字是宁薇,是这条小小溪流的主人。“
宁薇带着和善的微笑回应了伊格的询问,如此大方的回答让伊格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礼貌地回应了一句。
“能得知您的芳名是我们的荣幸,我是伊格,身边这位白衣少女是莉芙,那位黑衣少女是弗蕾亚,而身后者这位男士,是零——不知您是否介意男士在场呢?“
“当然不,只要是客人,我都欢迎。那么,我的客人们,你们有何愿望呢?“
愿望?
众人愣神一下,面面相觑,大家从未考虑过魔女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伊格稍微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最为谨慎保守而又实用的答案。
“我们想,问您一些问题,以解决那些围绕着我们的困惑。“
这样的回答,似乎让宁薇颇为惊讶。
“真有趣。我曾满足过无数人的愿望,却第一次见到仅仅想要询问问题的人。那么,真的这样就足够了吗?“
“足够了,有时候一个答案胜过一切奇珍异宝。“
伊格毫不犹豫地回答,而宁薇则是回以充满兴趣的微笑。
“那么,让我期待一下你们的问题吧。“
“这些,就是我们想要知道的。“
伊格张开了一张纸,上面罗列了几个与这个世界有着莫大关联的问题。伊格并没有全部得到解答的把握,但只要知其一二,或许就能够离真相更进一步——毕竟,她并不是十分信任约瑟芬的说法。
“神祗爱维欣的圣女“
“守护着城市的魔法与圣女的关系“
“宁薇的身份“
“那颗号称最为完美的宝石的情报“
看到这些问题,宁薇轻轻地叹了口气。
“首先就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你们的愿望比听起来的要困难的多呀。我受到誓言的约束,不能把爱维欣的真正面貌告诉给你们。但是关于圣女的力量,却不在约束之内。从遥久的过去开始,这个世界的住民之中就偶尔会出现生而具有特别力量的女性。而爱维欣的教会,掌握着某种引出这力量的独到方法。圣女的力量来自于她本身,使这份力量发挥出来的,则是教会。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否使你们满意呢?”
“同一时期,有可能出现两个圣女吗?“
听到这样的解释,伊格想到是否有可能存在第二个圣女去取代约瑟芬的位置,但宁薇却摇了摇头,予以否定:
“与其说同一时期是否可能出现两个,不如说多久才会出现一个——圣女的力量是一种天赋,是极其罕见的个例。“
“至于第二个问题,那个守护着城市的魔法,我无法告诉你们详细的情报,但对于你们的问题而言,我可以说,它和圣女无关。“
“第三个问题,关于我的身份。正如我之前告诉你们的,我的名字是宁薇——有的人称呼我为魔女,也有人称呼我为女神,但是,我就是我呀。“
“第四个问题,那颗完美的宝石——那件事情很有趣,那颗宝石本身,就只是一颗昂贵的珠宝罢了。约瑟芬•若阿基姆为了刁难宾客,才会提出寻找那五件宝物的请求。但她又必须把五件宝物都握在手中,才能避免宾客们真的得到它。那颗宝石按计划也该落入她的手中,但她没想到吸血鬼会对宝石感兴趣,半路将宝石夺走了。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另寻宝石替换它,因此,在宝石失踪的那些天里,这可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呢。“
“冒昧地打断您一句,您和约瑟芬熟识吗?“
宁薇略带戏谑的述说让伊格有些奇怪的联想,但是宁薇断然予以了否定。
“约瑟芬•若阿基姆吗?我从未见过她。“
“原来如此,那么——”
伊格正想说能否再问几个问题时,一直呆站在旁边的弗蕾亚忽然伸出了手。
“弗蕾亚可以问个问题吗!这片天空为什么总是灰蒙蒙的啊?”
宁薇似乎并不介意这样的打断,那不变的笑容似乎表示她很乐意再回答几个问题。
“那天空是一个强力魔法的效果。”
“是传闻中吸血鬼的诅咒吗?或者,是来自某个堕落的神明?”
既然已经提出了新的问题,伊格就顺势问了下去,但宁薇给出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释放那个魔法的,并不是吸血鬼,当然,也不是神明。”
“那么,能否告知究竟是何人所为呢?该不会是您吧?”
“不,不是我。是一位我受到约束而无法说出之人。”
“您将他称为‘人’?”
“或许吧。他还能否称为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是这样吗…那么我还能问一个问题吗?”
“啊,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只能问最后一个问题了。”
在伊格的心里,令人疑惑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但除非一个一个的全部问出来,否则都无法得到完全的解答。于是这最后一个问题,他决定还是把它抛给自己的队友们。
面对伊格的注视,莉芙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而弗蕾亚满足于刚才的询问,只有零向前迈了一步。
“我想冒昧地问您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您曾经帮助无数人实现过他们的愿望,可是您自己,又有什么样的愿望呢?”
零的问题,让宁薇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她低头思索了一下,片刻之后,以平静的语调回答道:
“你们确实很有趣...我曾经实现过无数的愿望,却从未有人问过我的愿望。倘若真的需要一个愿望的话,那大概是结束这太过漫长的生命吧。”
结束生命?
宁薇的回答,让众人困惑不已,为何这样一位美丽而又强大的女士会选择这样的愿望?
可是,现状的发展并没有留给众人以思索的时间。从众人深入森林的那条道路的方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进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曾经见过面的若阿基姆家的女仆,而她则带来了一个让众人心惊不已的消息:
“不好了,约瑟芬小姐被吸血鬼袭击,下落不明!”
==14187字==
一阵熟悉的耀眼光芒宣告这次旅途尚未结束。沐浴于光辉之中,无名之城的景象渐渐消散,而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则从光芒深处逐渐显现,缓慢地淹没了众人的视线。
那就是这一个世界的模样,浓重的乌云掩藏了月光,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透过乌云的缝隙,艰难地照射着大地。众人面前延伸出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几棵枯死的朽木痛苦地将光秃的枝干伸向天空,在微光的背景之下,凝结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阴影。一些低矮而怪异的植物在极其微弱的光芒和枯枝的庇护夏苟且偷生,满目尽是疮痍和衰败。更糟糕的是,两名生于自然的德鲁伊,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这预示着某些不属于生物的东西正漫步在这片荒野的某处。与不死者的相遇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即使是惯常于在危险情况开奇怪玩笑的弗蕾亚也收起了笑容,拉低帽檐,催促着众人快点决定前进的方向,好避开那些本能地搜寻生者气息的腐烂生物。只有永远弄不清楚状况的莉芙还在愉快地四处张望,在伊格捂住她的嘴巴之前,仍旧嚷着不明所以的欢快话语。于无名之城加入队伍的新人德鲁伊艾德,默默地放出与自己相伴的乌鸦,让它朝着荒野深处飞去。一向冷静的伊格在安抚了莉芙和自己那只低声吼叫的伙伴犬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一块竖立在一条早已荒废的道路旁的路牌。路牌上标示着一个城市的名字和与之相隔的距离,一条模糊不清的文字被写在城市名称的下面。
“布拉索夫”
“寻求庇护之所”
根据路牌显示的距离,前往城市所需要的时间不过数小时,伊格当即决定了前行的方向,领导着队伍的零默默地点头同意,招呼了一下在队伍周围保持警戒的迪诺,旋即指挥队伍沿着小路前进。
感官最为敏锐的弗蕾亚和迪诺走在队伍的前方,中间则是两位德鲁伊围着缺乏警戒心的莉芙,而零留在队伍的后方,担负着殿后的重任。
小路周围的风景几无变化,一样的衰败坍圮。默然前行的期间,艾德的乌鸦从远处飞回,带来的只有令人不安的恐惧和来自动物本能所觉察的危险。好在一路上并没有遭遇不死者的侵袭,不多时,地平线上出现了代表生命存在的点点灯光,众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越靠近那些灯火,路况就变得越良好,直至小路终止于一道耸立的巨大城墙。城墙上遍布充满神圣气息的宗教装饰,仿佛是在阻挡某种不可预知的邪恶,但破旧和沧桑感已经渐渐地爬上了这些护佑着人们的圣物,这似乎代表着某种无奈。
城墙下驻扎着大量的卫兵,整齐有序地以固定距离为间隔分为数个小队,其中直通城门的道路周围的士兵尤其多。他们神情阴郁肃穆,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紧张,一瞅见沿着小路前进的一行人,立即厉声呵斥,让他们停下。
“你们是什么人!”
未等其他队员开口,莉芙便已挥着手抢先一步回应:
“我们是拯救世界的勇者!我们唔——”
在更多不合时宜的话蹦出来之前,伊格就捂住了莉芙的嘴。但是那些守卫城门的士兵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这些家伙是不是疯了?”
“拯救世界?就凭他们么?哈哈哈…”
随着议论的升级,一位穿着看起来似乎是士兵领队的人面容黯淡下来。
“够了!“
雄浑有力的嗓音让周围的士兵默默地闭上了嘴,收回谈笑的表情站回原本的岗位。那人旋即把目光转向站成一排的众人,以充满警惕的低沉声调问话: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请别理会这个女孩子,她脑袋不好使。我们是旅行到此地的旅行者,这里的荒野异常危险,我们希望进入城市中寻求庇护。”
伊格一边牢牢地架住莉芙,一边以清晰简明的话阐述他们的状况并回答那人的提问。同时,伊格注意到,士兵们身后的城门几乎被完全封闭,只有一个极小的,只能供数人出入的入口开启着。
听到伊格的回话,那人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怀疑的神色,但碍于伊格的礼貌,他也不便发作,只能简单地说明城内的情况。
“现在是特殊的时期,布拉索夫禁止可疑人员入内。除了布拉索夫的市民和若阿基姆的客人,其他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一律不准进入。”
听到“身份证明”时,众人的心不禁悬了起来。那可是从未听说过的东西,他们不可能拿出来。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拼命思索的时候,队伍中响起了一个带着稚气的女声。
“身份证明是什么啊?”
伊格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状况极有可能因为这样一句话而变糟——而事实上,的确如此。面前的士兵领队几乎绷紧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肉,腰间的银剑也已被握在手中,而他的身后,众多士兵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摆出一副备战的姿态。
“你们没有身份证明!?那是每个人出生时由城市颁发的证明!你们究竟是不是人类!”
众人下意识地把手按在武器上,同时向莉芙投以责备的目光,却发现莉芙正满脸笑容地蹲在地上逗弄伊格的伙伴犬茶砖。
而那个声音真正的源头是不知何时走到队伍前面的一袭黑衣的弗蕾亚。
“哇啊啊…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不是在这个世界出生的人,怎么会有身份证明嘛。”
弗蕾亚一脸无辜地望着士兵领队,手背在身后,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有同样混迹于遗都黑暗角落的迪诺,能够看出弗蕾亚的其实已经做好随时将匕首出鞘伤敌的准备。
面对弗蕾亚外在的年轻相貌和无辜神情,士兵领队紧张的神色稍稍缓解,一直沉默不语的零抓住了这个机会向领队提出了他的想法。
“我们无法提供证明,如果实在无法放我们入城的话,我们可以露宿在诸位能够警戒到的地方,这样既可以保证城市的安全,也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
“…是个好提议,但我无权做主。如我之前所说,今日是特殊时期,城市内有权作出决定的人都聚集在若阿基姆家的宅邸。”
士兵领队神色安定地将银剑回鞘,但是并没有放行的意思,场面似乎又回到了尴尬的僵持,然而此刻在伊格的心里已浮现出一个对于士兵们很重要的名字,而以此为契机拟定的策略也渐渐成型。不过令伊格意外的是,首先把它提出来的却是新入队不久,一直沉默寡言的艾德瑞普。
“何不让若阿基姆家的人见见我们,他们能够判明我们的身份。”
卫兵队长低着头细细思索了一会,尽管这位面色阴沉的小伙并不讨他喜欢,不过他的提议也并非不可取,而且放任无辜的人在野外任由那些不死者杀戮也让他于心不忍。
“这个提议可以考虑,不过我不能让你们直接见到他们,必须要经过他们的警卫间接传递消息,毕竟保护城里人的安全也是我的责任。请收起你们的武器,随我来。”
卫兵队长手按剑柄,步伐坚定地迈向城门,守护城门的卫兵有序地在道路两旁一字排开,众人默默地收起武器紧随其后。步入那扇开启的小门,愈发黑暗的天穹之下是一条直通内城的干道,周围遍布亮着守夜灯火的哥特式建筑,随处可见神情肃穆的武装卫兵,目光紧盯着每一个经过主干道的路人,即使处于卫兵队长的带领下,众人也能感觉到那一丝不苟的视线。主干道的尽头,是一大片风格迥异的建筑群,哥特式的建筑反而不太显眼,夜晚的灯火在这里变得格外灿烂,想必此处就是城内的居住区。居住区的正中央有一栋极为醒目的宏伟宅邸,内部大小建筑错落有致,装饰极尽奢华,上下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权贵气息。一辆辆绣有各色纹章的豪华马车沿着宅邸前的道路进进出出,车轮的碰撞声交织着嘈杂的人声,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弗蕾亚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卫队长的正后方,荒原上压抑的死亡气息所带来的慌乱和忧郁似乎已经一扫而空,置身于这充满生机的点点灯火之中,这位欲望之神的信徒恢复了平日的轻浮和愉悦,一路上时时跟着好奇的莉芙一起探讨着这座城市的新奇,尽管卫队长频频皱眉,但在他心里却不由得对带着这两个孩童般的同伴的队伍放松了警惕。
不多时,众人沿着居住区的七扭八拐的道路来到了那栋巨大的宅邸前,这座看起来是城内最为豪华的宅邸不出所料地属于那个让卫兵们心生敬畏的若阿基姆家。卫队长神情严肃地警告众人:
“我去和宅邸的卫兵进行交涉,你们就留在此处,不可离开。”
说完,卫队长即刻来到宅邸的卫兵跟前,简单地向他说明情况,众人则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就在此时,一队共计四辆有着华丽装横的四轮封闭式金属马车从他们面前缓缓驶过,正好将卫队长与他们之间的视线隔断。隔着经过面前的马车,众人隐约能够听到来自卫队长和卫兵之间的争吵声,显然卫兵因为卫队长带入陌生人的决定而不满,拒绝满足众人面见宅邸主人的要求,卫队长则因自己的决定遭受质疑而感觉到威权受损。二人之间的争吵逐渐升级,以至于脱离了本该是他们争论焦点的陌生众人,转移到二人之间的权力层级上,而双方的注意力也全然集中于这本不该发生的争吵,此时,一共四辆马车的车队刚刚行进至第三辆。
被晾在一边的众人中至少有三人敏锐地意识到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迪诺当即整理好行装,以掩饰他风尘仆仆的旅者的身份;艾德和伊格几乎同时望向了被琳琅满目的装饰物吸引目光的弗蕾亚,而伊格则抢先一步开口了:
“弗蕾亚和迪诺,你们大可发挥一下你们的技巧,趁这个机会混进宅邸里。”
“什么叫混,我这是正大光明的进去。”
迪诺单手按剑,面带微笑地跟着马车进入宅邸之中,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贵公子故作深沉的气势。然而一脸茫然的弗蕾亚只是匆匆地扣上了风衣的扣子,甚至来不及收起她那顶破旧的遮阳帽。
“伊格说的是什么技巧啊?”
就在弗蕾亚还在为伊格的话而疑惑的时候,她自己已经下意识地跟在迪诺身后,以某种奇怪的身形绕过了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与迪诺一起在周围访客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进入了宅邸之中。
宽阔的宅院内分布着数个形态不同的建筑,道路复杂而有序,不过眼下,大量穿着高贵的宾客聚集在通往主宅的通路上,富丽堂皇的主宅闪烁着众多建筑中最为明亮的灯火,愈是靠近,宴饮的欢乐气氛就愈发浓烈,甚至能够听见杯瓶碰撞的声响,这里似乎在举办着某种宴会。迪诺和弗蕾亚没有多想,径直穿过拥挤的人群进入了主宅之中,毕竟时间紧迫,不知何时那位卫队长就会发现队伍中的二人失踪了过长的时间。
在宅邸中行走的侍从不时向迪诺和弗蕾亚投来诧异的目光,二人的衣着在众多贵族之间显得过于平庸,但也没有加以阻止。周遭的宾客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宅邸中的格格不入的二人,一边带着或是惊异或是厌恶的目光,一边悄然从二人的身边退开,但他们先前所谈论的话题的种种片段已被二人听在耳中,众多宾客的闲言碎语汇聚成的图画在二人心中展开。
这座若阿基姆家族的宅邸正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其目的则是为现任家主约瑟芬小姐选择一名合适的夫婿。出人意料的是,约瑟芬小姐择偶的要求与男方的出身和地位以及财富都并无关联,而其标准将会在今晚的晚宴上得以公布,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这世界的诸多城市里,能够与若阿基姆家相提并论的人寥寥无几,苛求对方的出身反而会制约自己的选择。
这场晚宴本质上与众人的目的并无关联,但它是一个接见能够为众人提供庇护的家主的机会,自然是不应错过。正当迪诺抓着不耐烦的弗蕾亚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几个熟悉的身影从走廊的阴影中走出。
“我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正是原本在宅邸外留守的四人。
“卫队长和守门的卫兵大眼瞪小眼,傻子才会等着他们呢。”
伊格一脸不屑地耸耸肩,迪诺则是有种看到了某些人真实面貌的错觉,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伊格和艾德的动物伙伴也身处队伍之中,即使是在这栋原本只允许社会名流进出的贵族宅邸。伊格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简单迅速地解释道:
“家主约瑟芬名义上对征婚者毫无要求,但实际上只有权贵能从宴会厅的正门进入,我们只能走无人知晓的侧门。”
伊格说话时用的是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迪诺确信刚才的脏话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未等众人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一连串脚步声伴连同车轮摩擦声渐渐逼近,守在队伍最后面的零毫不犹豫地将众人推入走廊上一扇带着些许灰尘的木门,内部似乎是一件许久没有人使用的仓库。嘈杂的声响伴随着一股食物的香气从门外飘过,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引得莉芙一阵雀跃。
“莉芙闻到了很好吃的味道——”
学乖了的莉芙用很小声的声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挤在她身旁的伊格点点头,随即提出了她的行动方案——沿着着这条送餐通道,直接混进宴会厅之中。
这条专为送菜而准备的走廊一侧是可以看到屋外宅院景色的大片落地窗,另一侧的墙壁上点着昏暗的灯烛,和宅子灯光明亮的其他部分截然不同。不时有送菜的餐车在这条走廊上往来,众人则依靠着岔路和无人问津的杂物房轻松避过。缓步前进了约有数分钟,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从前方一处虚掩着的小门中传来,明亮的光芒穿过门缝照射在昏暗的走廊上,形成一条鲜明的亮线,指明了这扇门后就是众人的目的地。
迪诺领头推开了这扇虚掩的门,众人顿时被宴饮的愉悦快乐的气氛所笼罩。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奢华得难以置信的大厅,众多精心雕刻的水晶灯悬挂于天顶之上,向整个大厅洒下温暖柔和的光芒,衣着华贵的宾客们围绕着一张张铺垫着精纺红绸的长桌翩翩起舞,全然沉醉于这奢华的享受之中。空气中满溢着令人心神荡漾的香气,来自于那些被精心摆放在餐桌上的,众人见所未见的高档食物。
伊格按着心情激动,两眼放光的莉芙,而后者正拼命地朝桌子上千奇百怪的小点心伸出手。而让伊格始料未及的是,某个黑色的身影已经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至于直至刚才为止还故作镇定的迪诺,也不知何时就坐在了其中一张桌子上若无其事地享受着佳肴,只有零和艾德依旧稳如泰山,倚着一根大厅中的立柱,遥望着这热闹非凡的宴席。
可惜一两个人的镇定无甚大用,纵使全员都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大家身上那格格不入,在某些人眼里算作“穷酸”的装束,已然在周围构筑起一道不可视的壁障,形成了一圈实实在在的无人区。不可计数的鄙夷的目光从大厅各处投射而来,在这些不可一世的贵族心里,此时此刻唯一的遗憾就是碍于约瑟芬小姐的规定,不能将这些明显不入流的家伙驱逐出这场宴席,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用自己的口舌对其进行毫不留情的批判。“穷酸”“破落”“丑陋”“不知廉耻”,诸如此类难以入耳的词汇流转在这些自诩为有教养之人的口中,他们希望藉此构成一种无形的压力驱逐这些不合身份的客人。
然而,不知善恶的神使只顾着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流亡已久的盗贼则沉浸于口腹之欲中,两位来自自然的德鲁伊自然不会在意伪善的贵族们的目光,而那位混进了人群中的黑衣少女,似乎在某种不可知的力量的作用下,被贵族们认作了同类。只有因身材高大而极为显眼,心理又极为正常的零,碍于这股压力,只能藏身在立柱之后,无奈地叹气。
这种尴尬的注视终止于宴会真正主角登场那一刻。
刹那间,水晶灯的光辉仿佛变得黯淡,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被那缓步上前的身影所吸引。
约瑟芬•若阿基姆,若阿基姆家族的家主,她的美丽绝非言语所能描述,亦无须她身着的奢华长裙与珠宝来衬托。倘若日月有幸一睹她的芳容,世界便要因他们的羞愧而坠入永暗,倘若花草有幸一瞥她的倩影,世界便要因他们的嫉妒而化作荒原。也许群星正是知晓了她的美丽,才叫来乌云遮蔽自己羸弱的微光,以示谦虚和崇敬。也许在她诞生前的一秒,高悬于苍穹的日月便已知晓这将是个多么美丽的灵魂,皎月以最为璀璨的银色月光编织出她的长发,旭日献出了最为明亮和纯净的光芒涂抹上她的肌肤,这份日月之辉交织而成的美丽,令日月本身都黯然失色。这绝非人间那庸俗的美,而是神性的,来自于至高天穹的超脱世俗的美;这绝非众生所渴求的美,因为欲望本身亦会为之臣服,归结于万物灵性最终的本能,只有源自内心的畏惧。
原本人声鼎沸的大厅陷入了超然的寂静,时间仿佛都交予了这位令人畏怖的美人。
“感谢诸位。”
樱唇轻启,她的声音犹如世间最为美妙的音乐,将众人从美丽的眩惑中唤醒。
“不远千里来此赴宴,只为我这样一位无名的女子,我甚感羞愧,难以入眠。”
“在此,诸位皆为宣示对我的爱意,为保爱的公平与忠贞,我冒昧地提出几个小小的要求,并请‘希望的女神,胜利的天使’为之见证。”
“愿爱我最深之人,得蒙爱维欣之赐福,能从未知的远方,取回我所寻求的事物。”
话音落下,一位女仆自她身后的一扇门中走出,托举着精致的托盘,来到众人跟前。盘中是五份装帧精美的卷轴。
“这五份卷轴所载之物,即为我之所求。”
她的手指抚过五份卷轴,众人的视线纷纷聚焦其上。
“第一与第二份卷轴所载,乃是北境之地寄宿精灵的剑与枪。长剑能因人声呼唤腾空而起,奋勇杀敌;投枪会因猛力投掷而化作奔腾的闪电,毙敌千里。”
“第三份卷轴所载,便是那令南方诸神争吵不休,只为赠与最美的女人的金苹果,虽自知不与之相配,我仍冒昧请求诸位为我带回。”
“第四份卷轴所载,是为世间最完美之宝石。若阿基姆家所经营的红蓝宝石,璀璨钻石,皆不能与之相比。它们的晶格是如此美妙,以至于光芒透过它都会变得更为耀眼。而它们之中最为完美,晶格最为规整的一枚,曾为古老帝国的皇帝所拥有,如今不知流落何方。我所期望的正是这一枚完美中的完美。”
“第五份卷轴所载,乃是上古先民以苍穹之铁所造的一副弓与箭,我们称其为欧帕兹。传说这副弓箭拥有自己的意识,能够自动寻找目标,以箭毙之。”
“诸位,我不会让神圣的爱意为命运所左右,因此,这五份卷轴只会在此期待着满怀爱意的勇士亲自将其拾起,无论勇士的出身与财富,只需要你有对我的爱意和拿起卷轴的勇气。”
约瑟芬静立于手托木盘的女仆身旁,目光凝视着身处大厅中的客人们。
贵族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他们的神色写满了不安与顾虑。几个原本跃跃欲试的贵族青年,都被父母的严厉的目光喝止,只得默默服从。此时此刻,在这些贵族心中,令他们不安的已不是约瑟芬那超脱世俗的美貌,而是一个“利”,又或者,是一个“欲”。
无论谁拿了卷轴,并且完成约瑟芬给予的任务,他都能因与若阿基姆级家的关系,一跃而成为权力的顶峰。然而,倘若无法完成,便会因这冲动之举而树敌无数,无法在这昏暗之地立足。
选择放弃而保有自身的权势和地位,与冒着风险争取攀上权力高峰的机会,无论哪一个都与约瑟芬所寻求的爱意无关。
“啊哈哈哈~太有趣了,弗蕾亚从未见到过这样有趣的场面呢~”
置身于不安的人群之中,一袭黑衣的欲望之神的信徒发出了荡漾着甜腻气息的笑声。这若是一场献给菲诺的仪式,无论是那些挣扎于欲望的伪善贵族,还是约瑟芬口述的那五件宝物,都会得到那位女神会心的微笑吧。
“诸位既是带着对我的爱意来到这里,”
约瑟芬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失望,些许黯淡蒙上了她光辉熠熠的面容。
“又何必在考验面前退缩呢?”
“他们可不是在退缩,而是在考量,当然,最后胜利的一定不是物欲,而是——”
弗蕾亚一语未完,一位贵族青年毅然站到了约瑟芬的面前。
“我尊敬的美丽的女神啊,我怀着对你满满的爱意来到这里,为了这份爱我愿为你取来这世间你所渴求的一切——那些懦夫来到了您的面前,却又为自己的蝇头小利而畏缩不前,那么这第一个选择的殊荣就归属于我吧!我的名字是福康勃立琪,请您牢记于心!”
自称福康勃立琪的贵族青年在五份卷轴中犹豫了几秒,随后下定决心,取走了那份记载着金苹果的卷轴。
“您的美丽在我心中远胜于南方的诸位女神,我愿为您取来与您相配的金苹果,请您祝福我吧!”
福康勃立琪在约瑟芬面前单膝下跪,亲吻了她的手背,旋即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大厅。约瑟芬赞许地点点头,面带微笑的她将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弗蕾亚的身上,之后便扫过整个大厅。
“最后的胜利的,一定是爱欲咯。”
弗蕾亚同样笑着,低声补充之前未完的话语,便回到了身处大厅角落的众人身边。而此刻,大厅中一片哗然,争执之声不绝于耳,而下一个站在约瑟芬面前的人,更是让这些不知所措的贵族感到惊异与恼怒。
那是一位穿着清秀白衣,腰间佩剑的少年,嘴边淡淡的笑容流露着与众不同的自信,深邃的目光让人有种直视深渊的错觉。
“约瑟芬小姐,我并非贵族,因此也不懂贵族之间的客套,不过我相信,神所见证的爱是与身份无关的。因这份爱意,我愿为您取来世间最完美的宝石。”
尽管话语之间的称赞与客套并不如那位贵族青年,然而白衣少年温文尔雅的谈吐中有着与贵族完全不同的气质,约瑟芬露出了别样的笑容。
“我可否知晓您高贵的姓名呢?”
“您言重了,我那平凡的名字是——艾德瑞普。”
“原来如此,愿神祝福你,高贵的勇士。”
自称艾德瑞普的白衣少年躬身行礼,拿着卷轴转身离去。一位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紧随其后,来到约瑟芬的面前,他的衣衫有些破旧,布料显得粗糙而干涩,似乎只是为了防风沙而织造的。见到这样一位格调全然不对的来客,下面的贵族甚至开始怒吼“滚下去”“你不配”。
“…我是迪诺•加百洛涅。呵,多说无益。那副弓箭我会为您带来的。”
“我期待着您的归来,与众不同的勇士。”
自称迪诺•加百洛涅的黑衣少年取走了卷轴,没有行礼就离开了。约瑟芬的笑容透露着一丝满足,这一白一黑的少年似乎让她觉得颇为有趣。而台下的贵族开始不断地推搡,直至两个或许是勇敢,又或许是迫于压力而站出来的青年取走了剩下两份卷轴。约瑟芬在所有卷轴都被取走之后,向在场的众人行礼,随后便消失在大厅的后门中。
至始至终,立于大厅一角的伊格目睹了五份卷轴被取走的过程,当然,也包括迪诺和艾德互报对方名字取走卷轴这件事。不过,令她担心的事情并不是那些贵族逐渐升温的目光,也不是迪诺和艾德冒着危险取走卷轴。她的伙伴犬听到了不同寻常的脚步声,那是身着盔甲之人的沉重脚步,而且正在向大厅逼近。
“卫兵似乎来了,十成是冲我们来的。”
伊格低声把消息传递给了已经聚集在一起的众人,身材高大的零当即扫视了整个大厅,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约瑟芬离开的后门,那里几乎空无一人,而贵族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约瑟芬留下的难题,目光也渐渐从这几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身上移开了,或许他们认为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吧。零当机立断将逃生的方向定为那扇无人看守的门。
众人依靠着格调不同而产生的天然壁障,绕开拥挤的人群,悄然靠近了那扇后门。轻轻地将门推开,门后是一条空旷的走廊,尽管走廊两旁的灯光将此处映照得十分明亮,却见不到任何人影。来不及细细思索,零催促着众人进入门中,随后便将门紧紧关上。而恰好在那一刻,他从门缝的余光中瞥见了卫兵从正门鱼贯而入的身影。
侥幸逃脱追捕的众人谨慎地沿着空旷的走廊行进,经过几扇紧闭的房门和几个通向宅邸其他位置的岔路,走廊终止于一扇装饰着花朵与树叶的木门,走在队伍前方的迪诺将其轻轻推开。门后正是整个宅邸的后院,种植着数不清的珍奇树木,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一条条小路从门口向后院的深处延伸,而伊格仅仅朝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小路看了几眼,就朝着其中一条路进发。
“这条路上的足迹急促而有序,说明利用这条路的人往往焦急而且方向明确,其他道路的足迹随意而散乱,更像是用于散步的林间小路。”
在行进的路上,伊格如此解释,不过弗蕾亚却针对另一个不久之前产生的问题提出疑问。
“为什么迪诺和艾德要互换名字啊?”
弗蕾亚话音刚落,艾德就狠狠地瞪了迪诺一眼,而后者则带着一脸无辜的笑容。
“因为有趣啊。”
几句谈笑让众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直至小路终止于一道隐藏于树丛之后的小门。
艾德放出了自己的伙伴乌鸦,乌鸦迅速飞起,降落在后院的围墙上。数秒后,艾德抚摸着乌鸦的脑袋,确认了门外的情况。
“是街道,没什么人。”
伊格摆弄了一下这扇门的门栓,似乎是十分简单的内部上锁的构造,只需要轻轻地一推就能够从内部打开,而外部则没有进入的办法。这似乎意味着众人的逃亡之旅很快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伊格推开门栓,打开了门,却发现门缝里夹着一封信,看样子是从街道那头插入其中的。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伊格将信封打开,窥见了里面那封字迹有些潦草的信纸。
就在伊格打算仔细观察信纸的时候,沉重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后院之中。
没有多余的犹豫,伊格迅速将信纸藏到衣服之中,并且从迪诺那里借来一张干净的白纸装进信封里,再用不知道从谁哪里拿到的胶水把信黏合,把信放回原本的位置,便带着众人推开门,来到街道,并且迅速地远离这座巨大的宅邸。
随着大家穿过一条条街道,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若阿基姆家的宅邸远隔于数个建筑之外,这时伊格才让大家停下了脚步。而当下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那张还未来得及查看的信纸。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但是仍不失优美,似乎属于一位贵族的男性。
“亲爱的约瑟芬。我得到了德古拉的爪牙的消息,它们似乎正要将宝石运去布朗城堡。时间急迫,在你看到信时我已经出发了,匆忙之间写下这封信,希望这个孩子能将信顺利带给你。不过我想午夜之前,我应该就能胜利回来了吧。你的,亚伯拉罕。”
众人并不知晓这位亚伯拉罕是为何人,却对布朗城堡颇感熟悉。
“那个路牌的背面,布拉索夫市的反方向,不就是布朗城堡吗?”
经由弗蕾亚的提醒,那个路牌背面的景象在众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布朗城堡”
“昏暗沉没之所”
与此同时,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了那块指示碎片方向的弦月,那道指引方向的光芒——正指向布拉索夫市的反方向,也就是布朗城堡的所在。
“那块宝石,说不定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碎片?”
零首先提出了疑问,但是迪诺却拿出了约瑟芬的卷轴。
“这份卷轴所要求的也是一块宝石,或许只是这份卷轴上的宝石——但也不能排除它与碎片有着某种关联。”
“如果那个宝石与碎片有关的话,那么光线所指向的位置就不是布朗城堡,而是这个自称亚伯拉罕的人。”
伊格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疑惑不已,而伊格只是指了指信纸上的“午夜时分”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了…除非那个人没能把宝石带回来。不过我们能拿到这封信,或许也正说明了这人根本没能准时回来。”
众人一阵沉默,手中的线索完全中断,只剩下约瑟芬颁布的任务,但没有任何信息也无从完成。零不忍于空耗宝贵的时间,便决定先去搜寻落脚的地方,然而这座城市的情况远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幽深的夜晚,没有任何一家店愿意提供住宿的服务,甚至没有一家真正在“营业”的店铺。他们似乎在畏惧着什么,或许就是那些装饰在城墙上的神圣装饰所想要阻挡的东西吧。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似乎已经临近午夜一点钟,但没有计时工具的众人也无从确认。
那些卫兵似乎已经放弃了搜寻,当众人漫步至城墙处,能够远远地望见那位带领他们的卫队长,脸上写满了懊恼和愤怒,周围的士兵都对他敬而远之,而众人自然也没有再一次招惹他的意思,正准备离开城墙另寻出路。就在此时,弗蕾亚注意到了整块覆盖着装饰物的城墙上有一处极为不自然的地方。
任何宗教装饰都代表着信徒对神的崇敬,可是在这面墙临近地面的部分,却有一个图案有些许不同的圣徽,在这个圣徽上,代表崇敬的十字反转了过来——若不是熟稔于宗教事务的人,绝对不可能发现倒转的十字和原本的十字那微妙的区别。巧合的是,这个圣徽位于这面城墙最为厚重的部分,所以这里根本没有卫兵把守,和最近的哨岗也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弗蕾亚怀着某种期待走了过去,轻轻地触碰了那个圣徽,冰凉的金属触感弥漫在手指上。她开始对圣徽施加压力,将整个徽记向一旁推动——仿佛是应着弗蕾亚的直觉,一个足以容纳数人的洞穴出现在城墙的内部,而洞穴的另一头,恐怕直通城外。
这个惊人的发现解决了众人不少的问题,包括夜晚的落脚地,但也带来了新的疑惑。因为当零无意中拿出弦月时,那道光芒从洞穴的正中央穿过,直至城外的布朗城堡,而弗蕾亚四处张望时也发现,城内的洞口正对着若阿基姆家亮着灯火的豪宅。
若阿基姆宅邸,城墙上的洞窟,以及城外的布朗城堡,连成了一条直线。这很难让人相信这三者之间没有关联,何况还有那封不得不考虑在内的信。最糟糕的是,众人依然没有关于这一切的,可以把握在手中的线索。
夜色渐晚,补充睡眠不得不成为众人的第一要务,而身体最为健壮的零被选为守夜的第一人。不过伊格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夜晚绝对不会顺利…
果不其然,入睡没多久,一阵嘈杂的声响就从城墙外传来,惊醒了入睡没多久的众人。零轻轻地打开了城墙那一层的圣徽,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还有两个在黑夜之中奔跑的人影。
其中一个,是身着铠甲,手持巨弩的骑士,而另一个——
“那玩意儿是什么?”
零的脖子上渗出一丝冷汗。
追逐着那名骑士的,是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血红的双眼在夜幕之中格外的渗人,嘴角上露出的獠牙似乎表明了他的身份。
“吸血鬼?但是,感觉不太对劲的样子…”
弗蕾亚紧盯着那个怪物,异样的感觉弥漫在她的心头。正当她追寻着那个感觉的源头时,耳边响起了弓箭的呼啸声——伊格已经拉开了弓。
不远处,那个骑士不知何时已经跌倒在地,艰难地装填着手中的巨弩,而那只怪物则被伊格的箭延缓了脚步,朝着众人发出尖锐刺耳的咆哮。既然伊格已经出手,其他人也就没有不参加战斗的理由了,武器纷纷出鞘,零挥着拳头,打着头阵向那只怪物发起了冲锋。
弗蕾亚尽管将那把巨大的镰刀握在了手中,却对那异样感放心不下。在其他人发起冲锋的间隙,弗蕾亚低吟菲诺的祷文,一株黯淡的罂粟花在她的手背浮现,菲诺的神力开始弥漫在一块覆盖了那个“吸血鬼”的区域之中,探寻着“亡灵”的存在。
“…果然啊,那家伙不是亡灵呢,是彻彻底底的‘活物’啊。”
神力反馈回来的讯息全无结果,那片区域之中根本没有不死者的存在,弗蕾亚挥舞着镰刀,确定了自己对付这个怪异生物的办法。就在此时,首先接触到那个生物的零大嚷了起来:
“小心!这家伙身边有种异常的冷气!”
“怎么,一点异状就让你们这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杂碎大惊小怪了吗?”
尖锐的嘲笑声自那怪物的喉咙中迸出,他一边向逐渐逼近他的零和迪诺挥舞他的利爪,一边不停地念叨着不堪入耳的诅咒。伊格的箭在他的腿上造成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而刚刚挥拳击中他的零,手套上覆盖着一层清晰可见的寒霜。
迪诺并不急于发起进攻,而是一边闪躲那双不时向他袭来的利爪,一边寻找着进攻的机会。远处的伊格不停地搭弓射箭,尽管箭矢造成的伤口总会在数秒后恢复原状,但却能够有效地阻止他向那个倒地的骑士逼近。莉芙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伊格要求她和伙伴犬一起拖着那名骑士尽量地远离战场,她也只好照做。艾德搓捻着手中的吹箭,给它淋上一种散发着怪异香气的药剂,放入吹管之中,伺机而动。
已经确定了怪物身份的弗蕾亚,再一次低吟着菲诺的祷文,这一次,菲诺那漆黑的灵光弥漫在伊格的箭矢和艾德的吹箭上,让这些远程弹药带上了一股直奔敌人的异常冲动,而弗蕾亚自己则逼近了怪物,舞着巨镰挡下了它向零发起的一击爪击。
“孱弱的女人…只会向神祈求那卑微的力量!”
那怪物竟顺势抓住了弗蕾亚的镰刀,想要将它夺去。但就在此时,零一击踢击扫在了他的腿上,重心不稳的怪物紧紧握着镰刀的同时还在试图稳住身形,然而伊格和艾德抓住了这个机会同时发起了进攻,锐利的箭矢和荼毒的吹箭击中了怪物的左右肩,箭伤带来的刺痛和毒素产生的麻痹感让怪物大吼一声,松开了双手,想要向后退却,但他敏锐的神经意识到对手还有一人尚未发起攻击!他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在袭来的“不知火”前避开了要害,只在他的手臂上擦出一道焦黑的伤痕。
“杂碎小虫竟然敢戏耍我噗——”
意料之外的袭击,一根巨大的弩箭破空而来,插进了他的左臂,冲击力震得他差点摔倒——显然他忽略了某位先前一直被他追逐的朋友。怪物怒视着远处那位受伤的骑士,他正半坐在地上,在莉芙的帮忙下给手里的巨弩装填弹药。零没有留给他发怒的时间,趁着他被巨弩的震击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时候,一击重拳直接袭向了怪物的头部。但是零低估了怪物的反应力,尽管他成功击中了怪物的脑袋,却也被怪物右手的巨爪在肩头抓出一道可怖的伤口,而那股没由来的寒霜之气也给他的拳头造成了损伤。
零吃痛地向后跃去,怪物则因为脑袋遭受重击带来的晕眩感而无法追击,立在原地,挥舞着完整的右手阻挡可能从正面袭来的攻击——然而,一道血红的光影却绕过了它右手的防御,径直斩在了他的左手上,那是只有拥有巨大弧度的长柄武器才能做到的,而且如此强烈的伤害显然来自于非人的神力。
“嗷嗷嗷!你这卑鄙无耻借助神力肆意妄为的牧师!我要把你那孱弱的身躯撕碎!”
“闭嘴啦,神赐予你解脱,感谢菲诺大人的恩赐吧,冒充吸血鬼的家伙~”
一朵血色的罂粟花在弗蕾亚的镰刀上蔓延开来,逐渐消散,而那罂粟花的根部,似乎直插弗蕾亚的手腕,正在汲取她的血液。而怪物承受了镰刀斩击的左手,从弩箭刺入的部位整齐地断裂开来,那只利爪顿时失去了生机,落在地上变成一只没有生气的死物。
被剧痛和严重的伤害激怒的怪物朝着弗蕾亚怒吼着,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插她的胸口,保护着那里的只有一层薄薄的衣物,完全无法阻挡利爪的袭击,但弗蕾亚的嘴角却浮现出自信的笑容,轻盈的身姿朝着不可思议的角度晃动了一下,胸口擦着利爪的边缘闪过了攻击,而这本该令身体失去平衡的动作却没有对弗蕾亚造成影响,若隐若现的光芒托举着弗蕾亚的身体,令她能够在闪过攻击后重新恢复站立的姿态。攻击被眼前这个矮小的少女闪过的事实令怪物更为恼怒,迅速收回利爪,准备再一次向弗蕾亚挥砍而去,但此刻映入他眼中的却是远处端起巨弩准备射击的骑士和早已离弦而去的伊格的箭矢,逼得他不得不后退,尽力闪开骑士巨弩的轰击,用利爪挡掉箭矢。
一时间,战况又回到了双方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的僵持状态。伊格仍旧在搭弓射击,然而怪物惊人的恢复力尽管不能恢复断裂的肢体,但治愈箭伤却绰绰有余。
“我说,你这死爹死娘的丑陋生物。”
“你低等生物说什么!?”
伊格突然之间说出了一句极具挑衅意味的话语,而怪物则以怒吼回应。
“低等?你这种从身体到心灵都极为扭曲的生物,在大自然面前才是彻底的低等,连死人骷髅都不如,至少他们选择了拥抱彻底的死亡,你不如也去死一死怎么样?”
“你竟敢把我与那些低等不死生物相提并论!马上,我就会把你做成你希望变成的骷髅!”
怪物挥舞着利爪,不顾一切地朝着伊格冲锋而去,但首先迎上他的,不是任何一名曾经与他近战对决的敌人,而是一根实打实的,弩箭。他猝不及防,直接被击中了脸面,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上半身瞬间后仰,而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伴随着弩箭一起奔袭而出的,等待已久的迪诺。
“听说你挺冷的,不过马上就热了。”
“不知火”猛然刺入了怪物的后颈,骤然迸发的火光吞没了怪物的头颅,与此同时,怪物周身缠绕的冷气也沿着不知火蔓延到了迪诺的手上,冰冷的刺痛令迪诺不得不迅速抽剑,闪身离开。
“咕啊啊啊啊!!”
惨烈的尖锐叫声刺痛着众人的耳膜,怪物的头颅正在不断的燃烧,由此产生的剧烈疼痛令他更为疯狂,与此同时,伊格也注意到,他身上的箭伤恢复的速度减缓了下来。
一时间,怪物狂乱地向四周挥爪,速度和力量都较之前要更为强大,靠近他的零、迪诺以及弗蕾亚都被这强大而杂乱无章的攻势逼退,但火焰模糊了怪物的视野,使得他无法确定众人的位置,只能沿着有人影的方向拼命前进。而一直在准备着什么的艾德,此刻终于有所动作。一颗种子自他的手中落下,伴随着一阵绿色的光辉,一连串的植物破土而出,缠绕在怪物的双腿上。
怪物感受到来自脚下的阻力,挥动着爪子试图破坏这些缠绕着他的植物,而就在他忙于摧毁植物的时候,艾德的脚下又一次闪现出绿色的光芒,紧接着一大团雾气释放出来,将怪物淹没其中。
“哇,这招弗蕾亚也很喜欢呢。”
“不过此刻反倒是种妨碍…嗯?也不一定。”
迪诺紧盯着那团雾气,尽管雾气掩盖了怪物的身形,但那团在他脑袋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却是无法掩盖的。而不远处,骑士手中的巨弩再一次完成了装填,伊格也将手指搭在了箭上。
两声破空之声,雾气刹那间消散,弩矢和箭矢狠狠地扎入了怪物的着火的脑袋,火焰顿时退去,而头骨碎裂的声响无比清晰。怪物脚下的植物不知何时也已经消失,但他此刻已无力再向前移动,一声嚎叫从他的喉咙里迸发而出。
“诅咒你们!我的主人会让你们如坠地狱,生不如死!”
而下一秒,伴随伊格和弗蕾亚的吟咏,全身缠绕着绿色与黑色灵光,肌肉猛烈膨胀的零以不可阻挡之势向怪物猛然冲去,在怪物身前纵身跃起,于半空中朝着怪物头颅连挥两拳,两声沉闷的声响,宣告着这个尖牙利嘴的怪物永远地沉默了。
半跪在地上的骑士望见怪物已经变为一具不能张口的尸体,顿时松了一口气,用那把巨弩勉强支撑起身体,行了一礼。
“感谢诸位勇士相助,你们的勇气犹如这黑暗世界中的一道光芒,在下亚伯拉罕,向你们致以无限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