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薯1309
雨潇潇不姓雨,也不叫潇潇。
雨潇潇只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而已。
“故人惜别石板桥,君心难忘赠步摇。眉锁浓愁不见泪,风萧萧也雨潇潇。”
他从自己写的诗里取了自己的名字。
雨潇潇认为自己是个浪漫主义的人,或者说他希望自己是个浪漫主义的人。
因为他自己的人生选择,只能以乏味两个字来形容。
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再是一个叫得出名字的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建筑工程师。
他的人生就像一只蚂蚁,一切只是遵循蚁后的命令。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按部就班地前进就行了。
倘若挣扎,名为爱的蛛网就会越捆越紧,勒住面庞,手心,大腿,屁股。
身体上的痛苦可以很快忘却,内心的痛苦却会一直徘徊。
他想要逃,一直在逃,却永远逃不掉。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想要逃了。
雨潇潇发现小时候的自己由于思想与阅历的限制,并没有彻底地思考过这一困境,一味地逃跑,却从来没有面对它。
现在,他总算可以正视这一问题了——原生家庭的苦难。
雨潇潇的外公出生于一个地主家庭,从小锦衣玉食,上的私塾,在当时已算是一个文化人。然而变故突生——尽管那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伟大的解放——外公家中拥有的一切,转瞬烟消云散。生活的巨大落差,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变得乖戾,而他的妻子,也就是雨潇潇的外婆,更是加剧了这一状况。她反复不断地训斥外公无能,抱怨自己为何加入了这样的家庭。潇潇的妈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了。于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每天都要在自己父母无止境的争吵下生活,直到弟弟出生了。外公外婆为了照顾他们的宝贝儿子,就把妈妈送到了妈妈的奶奶家生活。而潇潇的妈妈在向潇潇讲述自己这段回忆时形容和外太婆在一起的日子是“小时候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重男轻女的外公外婆为了省钱给弟弟读书,在妈妈上学到小学毕业便要她辍了学。才十四岁,妈妈就开始出去打工了。吃过怎样的苦,受过怎样的累,遭过怎样的罪,潇潇不得而知,潇潇只知道从那时起,妈妈就暗下决心,永远不要让自己的孩子遭受这样的苦难。
这却是潇潇另一种苦难的开端。
潇潇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一个坚强,勤劳,美丽的女性。可同时,她也是一个严厉,刁蛮,不近人情的母亲。
尖叫,呵斥,责骂,否定,巴掌,棍棒。
潇潇对于童年的记忆里甚至没有一句真心的表扬,或许是因为痛苦太多,将那些少有的温暖悉数淹没。
潇潇知道妈妈希望他不要重蹈自己童年的覆辙,但妈妈不知道这已经让潇潇卷入了另一苦难的旋涡。
时至如今,已经工作的潇潇即使不再和妈妈共同生活,还时常会在梦里梦到自己被训斥的场景,醒来时满心酸楚,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只好默默苦笑,“怎么又是这个梦”。
这种苦难是一种毒液,它会蔓延一个人的全身,持续人的一生,乃至于下一代。
潇潇决定战胜它。
战胜痛苦需要耐心与时间,也需要爱与原谅。
在潇潇还小的时候,他还不懂原谅。
那时和妈妈吵完架,妈妈总是泪流满面,潇潇很不解,委屈的明明是我才对。
现在想来,也许妈妈内心还是那个被包围在外公外婆的争吵声中的小女孩,当生活中的状况失去了控制,她就会回到那个残破,贫苦,充满悲伤的家。
她哭得很伤心,就像很多年前她躲在房间的角落里。
原来并不只是潇潇一个人无法逃离。
自那时起,潇潇想要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人,遭受着类似相同的苦难。
每颗星星,
都有一颗尘埃做成的心
——关于菅原真和八神贵志其人
“阿真,钦悟写信来了哦!”
“谢谢。”
“今天在学校过的还好吗?”
“很好,谢谢父亲。”
“想来阿真也很棒,成绩从来都不用我们操心。不过也不用太辛苦哦,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对我们说。”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谢谢妈妈。”
“妈妈啊,也很期待钦悟的来信,因为每次只要听说来信,真都会露出很开心的表情。”
“是…吗?”
完美的学生,优秀学员,剑道主力,学生会干部…菅原真以为自己已经锻炼的感情不再外露。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脸上不知不觉露出的笑容。
他确实很想念钦悟,也想念他们三人无忧无虑畅谈未来的日子。父母去世后,无子的远房亲戚收养了自己。菅原真心存感激,因此不想添麻烦,他必须做到最好。他无权要求更多。
但自从钦悟走后,便再没人能让他看到那股耀眼的光芒。他时常觉得自己渺小到在这世上没有容身之处。但每当钦悟鬼机灵地跟他讨论着自己的想法,他似乎能模糊的借助他的光芒,在未来里看见自己的位置。想要帮助他,菅原真由此找到了自己的作用。钦悟走后,只有剑道练习时看见海斗能让他鼓起劲儿来。而海斗将来会继承剑馆,没什么好让他操心的。
直到他遇见八神贵志。二年级转学来的八神很快因为自信的笑容和灿烂的亲和力受到了全校的欢迎。他被视为即将成为三年生学生会长的菅原真的最大劲敌。但菅原真却对他并无敌意。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也许是八神这股劲头令他看到了失去已久的光芒。
“喂,阿真。”午饭时间,因为自己午餐盒里精心准备的营养餐皱鼻子的上杉海斗戳了戳他。“跟我换。”
海斗似乎是看自己总是在福利社买面包才这样做。“不,我喜欢吃面包。”
“我说要换就要换,我再也不要吃这兔子食一样的花椰菜了!”他发怒道。
菅原真瞟了一眼海斗饭盒里摆的漂漂亮亮的大片绿色食物,拖过他的便当盒叹了口气。上杉夫人的做菜手艺的确有待提高。
“你是真的很像兔子。”菅原真边嚼边说。
“我要曝光你这完美学生的混蛋真面目。”海斗抢过面包就咬了下去,仿佛那是菅原真的替身。
“什么完美学生…”菅原真嘲讽地笑了一声,“他们只是离我不够近罢了。”
“毕竟你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扑克脸。但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这个。”上杉海斗露出不屑脸。
“你在说你自己。”
“我这是练习剑道家的威严!”
“跟你一样,我认真学习并非为了讨他们喜欢,只是不想给养父母添麻烦而已。再说,等钦悟回来之后,我要保证能给他提供更顺畅的环境。”
“以你现在的成绩冲冲一桥和东大的经济学也不是没戏吧……能拿到学生会长的位置连保送都有可能。说到这点,完美学生,你最近有位劲敌吧?”
“劲敌…吗?”菅原望着会社窗外晃动的树枝。心里想的却是,树枝之所以不会断掉,该是它会随着风而动。
就在升上高三的学期,菅原真回到家,发现哭泣的菅原夫人。她的手上握着的是菅原先生的健康报告。
治疗需要花钱。如果他们没有收养自己,菅原先生一定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吧。阿真时常这样想。可菅原夫妇坚持说既然收养了阿真就一定不会抛弃他。菅原真自认他同菅原夫妇并没有真正的亲情。大家只是努力尽到各自角色的责任。那么我也只是尽养子的义务罢了。阿真想道。他不再去剑馆,拒绝了所有学费以外的供给。打工对于个性认真的菅原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困难的地方。时常来光顾的客人也对菅原评价颇高。
那是轮到菅原真值班的某天,他做完会社清洁刚锁上门,便听见那个明朗的声音。
“菅原同学。”
菅原真转头看见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八神贵志。先前在班级友谊辩论赛上他们就见过。虽是菅原的队伍赢了辩论,最佳辩手却是落在了八神头上。且大家心服口服。
“八神同学,有事吗?”他露出对待同学们的统一表情。
“我只是想来向你对整个队伍水平的把控表达钦佩。B班能以那样的队员赢下年级冠军,在我看来,你的引导功不可没。”
菅原真稍稍扬起眉毛。
“何况,我听说菅原同学你很有可能当选学生会主席。请别误会,我对你的佩服远大于敌对。”
八神贵志举起双手甚为无辜地摆了摆。
“很奇怪,我也是。”
“诶?”
“对你我并没有敌意。八神同学,能跟我讲讲你想要竞选学生会长的理由吗?”
八神贵志并没有否认自己想要竞选的事,他眉心微沉,眼睛里显出兴奋的光芒来,他几近雀跃地露出笑容,“当然。”他说,“我很高兴菅原同学愿意听。不如说,我认为只有你能理解。”
那是第一次,在学校中,菅原真体会到有人站在同等视界探讨问题的感觉。久违的,那股光芒又照进了他的生活。八神的祖父是警视厅的官房长。因此他对现阶段的不公现象及政界格局研究的格外投入。“我要改变日本,等我变强后…真希望我有菅原同学这样优秀的统领能力和头脑。”他这样说。
八神贵志的见解、以及人格魅力让菅原真再次看见了希望。可是他的理想恐怕不能实现了。
“我会退出竞选,推荐你来当会长。我希望你不要认为这是承让,而是你名至实归。” 菅原真看着那双眼睛,若是那道光芒能一直存在就好了。八神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我会说服支持我的同学给你投票,你专心准备竞选演讲就好。”菅原真很少这样让出自己的东西。但他自认总能看出别人所想。
“菅原同学,是因为你养父的事吗?”
即使对八神贵志,菅原真也不常谈起自己的事。他警觉地看向八神。
“我只是,看到你退出了剑道社,向校委会的父亲问起而已。我从没想过让你退出,其实从一开始找你搭话,也是想鼓励你…”
“八神。要说服别人去做某件事,就要让他认为你在为他着想,现在再试一次。”
“……菅原,如果我当了会长,会让你作为参与活动时间更为自由的顾问。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向顶点。”
“好多了。”菅原真笑起来。
“我是说真的。菅原,我的理想是成为议员,考上法学系。如果没有力量,就没有话语权……”
八神贵志垂下眼睛。菅原真想起钦悟同自己儿时所见的种种不公和那时信誓旦旦想要改变这一切的自己。没有力量就没有话语权。的确如此。小人物是没有希望的。但要竞选议员走上顶点就得有足够大的支撑,菅原自知自己不拥有这些条件,但八神贵志是有希望的。只要有人支持他。因为开放的眼界和实力,引导起来非常轻松。
“那么我会支持你。”
“真的吗!”
“嗯。”
事后八神贵志表示自己向家人求助,找到了很好的医生,正是治疗菅原养父所得病症的专家。然而费用仍然是个大问题。
平民困难的生存更加令菅原感觉到八神实现理想的重要性。弱小的人没有活下去的资格。这样扭曲的社会需要改变。
八神贵志成为了学生会长,而为他当选投出了决定性一票的菅原真一起受到了关注。学生们之间各式传言都有,甚至有人说菅原真才是幕后真正的学生会长。但八神和菅原并不为这种传言所影响,近来两人时常一起活动。
听说八神被邻校的人围堵也是菅原真帮忙解决的。不过上杉海斗可不买账。他摆起那副管用表情对菅原真说“我不喜欢那家伙。”
菅原笑笑表示你不需要喜欢他。上杉睁开一只眼睛瞟了一下菅原真。“啊,如果是阿真你自己的决定,我没有意见。”
菅原真非常羡慕海斗这正直的秉性,以及八神的阳光个性。当那几个来骚扰的家伙将他和八神团团围住的时候。他一拳打在了揪他领子的男孩脸上。当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污迹和被打倒在地面露软弱的众人时,菅原真第一次感觉到了征服的满足以及…自己对于作恶无动于衷这件事。他因为自己的冷静和满足感到沮丧万分。自己也许适合同正义完全相反的道路这件事,他也立刻就接受了。
在菅原所打工的纹身馆,他认识了哀川会的黑道组长寺肋禄郎。因为欣赏菅原真的为人处事,寺肋组长答应帮他偿还高利贷的钱款,只要他入组帮忙做事。
菅原真决定收下这笔钱,他意识到自己可以从黑道的方向爬上大位。在高三最后一学期的夏天。菅原真辍学了。
令他欣慰的是,八神贵志接受了他的计划。如果这是必要的成功手段,那么从黑道和白道同时走上顶点是最好的选择。他会在黑暗里支持八神,让他人感受到这是对自己的最佳选择,菅原一向擅长这样做。
那个扭曲前的梦想,的确在某个午后照亮了少年们的世界。而如今,当初的同伴又站在何处呢?风吹动树枝,它是否会折断,仅仅是取决于风的力度而已,而非树的柔韧。
这则是八神贵志一直清楚的规则。
“黎哥哥,相信我,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老天有眼啊,这次就会睁开了吧?”一个身着洁白长裙的女孩背对着黎妄彧,坐在楼顶的边缘。
北方的清晨五点钟,冷风无情地吹。
“陆瑶!别干傻事!快回来!”黎妄彧奋力地想冲上去抱住她,但脚底板死死地固定在地面上,一寸不得前行。他伸出双手,向前胡乱抓着,但无济于事。
“再见吧。”女孩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含泪的笑容,随后身子一歪,向下倒去。洁白的裙摆扬起,和两滴反射着晨光的泪珠,在空中停留仅仅那么一瞬......
“不要----------”黎妄彧终于挣脱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束缚,挥出的手却只擦过她的裙子。他倒在了楼顶边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楼下的街道。
鲜血,染红了女孩的白色长裙。女孩的眼睛圆睁着着,控诉着这个罪恶的世界。
黎妄彧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自己的心。
他双手环抱着自己,瞪大的眼睛不住地流出泪水。
周围的天地一点点出现裂痕,渐渐化为虚无的碎片。
“陆瑶!”黎妄彧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没有二十多层的屋顶,没有灰白色的天空,没有血染的女孩的裙。只有自家的天花板,和微风缓缓吹起的窗纱。
天色刚蒙蒙亮,床头的闹铃还在嘀嘀地吵闹。
黎妄彧坐了起来,擦干眼角的泪痕。
“又是,这个梦啊。”
黎妄彧是有朋友的,曾经。
她叫陆瑶。
三年前。
“真是的,为什么你天天玩还学习这么好啊?黎哥哥?”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小女孩掐着腰,站在书桌旁。而黎妄彧坐在桌前,不情愿地写着暑假作业。“赶快写,每日任务不写完就不许你吃饭。”
“嘁,这还不简单?我分分钟搞定它。”黎妄彧冲陆瑶笑了笑,随后继续奋笔疾书。
陆瑶搬了张凳子,趴在桌上,盯着黎妄彧认真的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陆瑶摆摆手:“没有,我在想啊,如果有一天我不来找你了,你会不会不认真写作业了啊?”
“会,肯定会。”黎妄彧停在了手中的笔,转头认真地盯着陆瑶的眼睛。“所以你还是别来了。”
陆瑶笑意更甚,稚嫩的小脸在台灯的昏暗灯光下显得朦朦胧胧的美。
黎妄彧脸庞微红:“干,干什么?”
“没什么。你爸妈不是在外地嘛,你早晚要搬去和爸爸妈妈一起住的。我肯定不能跟你一起走。”陆瑶摇摇头,把头埋进放在桌上的手臂,不再说话。
“莫名其妙........”黎妄彧小声嘀咕,也不再理会她,胸口却砰砰的跳。
送走了陆瑶,黎妄彧的心里有些不安。
“啧,应该送送她才对......”
第二天。
白天陆瑶和爸爸妈妈出去办了些事情,半黑天又独自跑到黎妄彧家。
“喂?黎哥哥,我快到了,记得给我开门!”
电话那头传来黎妄彧懒散的声音:“好好......”
挂断了电话,陆瑶轻轻笑了笑,一路小跑向黎妄彧家的方向。
“唉......这丫头天天不请自来,我都不能打游戏了----晚上是打游戏最适宜的时段啊!”黎妄彧嘴里感慨着,却早早地靠在了门后,随时准备给陆瑶开门。
不得不说,这小子挺积极的,只是六年级就学会了傲娇.......
过了半天,依旧没有上楼的脚步声。黎妄彧心中又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丫头不会出事了吧?”
毕竟昨天她说过那样的话,黎妄彧突然有点担心。
他的身高已经能刚好够到门上的猫眼了,只不过得踮脚才能看得清楚。黎妄彧奋力踮起脚尖,透过猫眼向外看。
猫眼外只有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黎妄彧。
黎妄彧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门外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黎哥哥太胆小了吧哈哈哈......”
黎妄彧愣了下,立即明白了门外的恶作剧。
“你真是......”黎妄彧撇了撇嘴,站起身给陆瑶开了门,“不怕我打你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在门外的不只有站在箱子上的陆瑶,她的背后还静悄悄地站着两个浑身酒气的男人。
黎妄彧愣住了。
陆瑶还在轻轻地笑,那两个男人伸出了手。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救命啊!”
“喊吧小妞,都怪你长这么诱人啊!我们哥俩已经盯上你一个月了,现在是不可能有人来救你的!”
“妈的,臭小子滚开!别打扰老子雅兴!”
“陆瑶!”
等到黎妄彧醒来,自己仍然躺在晕倒的地方。大门半开着,外面下着阴冷的雨。房间里的物品被翻得七零八落,被撕碎的白色长裙静静地躺在一边......
“陆瑶!你在哪!”黎妄彧爬了起来,正准备出门寻找。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慢慢走过去,颤抖的手打开了手机屏幕----一条语音信息。
黎妄彧深深吐了口气,打开了这条语音。手机中传出陆瑶稚嫩又充满绝望的声音;
"黎哥哥,我走了。”
“相信我,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
“老天是有眼的吧?”
第二天早晨,陆瑶从一栋二十多层的高楼楼顶上跳了下来,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陆瑶生前被两名男子强暴,但两名男子均为酒后作案,清醒后有自首情节,仅仅判处了十几年徒刑。
一年后,两名男子惨死在狱中,凶手至今未寻得下落。
也在这个时候,黎妄彧拥有了他的第二人格。
作者注:本文是[STORM-黎明]的企划文。(企划ID:1677)
故事发生时间是在企划主线之前,也就是安提伯利亚联邦(企划内的虚构国家)彻底覆灭前夕。 *写的比较莫名其妙,小学生文笔没办法了……
第一章 苏醒
“这会让你睡上好一会儿的。”
“会痛吗?”
“不会。”
“那随意吧。”
一片漆黑中有一道光闪过,随后又消失了。
又是一阵闪光,还有沉闷的撞击声。
这声音,不平常……睁开眼,一个只剩下一个挂钩的荧光灯管吊在自己面前晃着,时不时闪动几下。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借着这仅剩的一个忽明忽暗的光源,周遭一片狼藉:横七扭八的病床,包括自己身下这张也是斜着丢在房间中,除了自己脑袋上的这根,其他的不是灭了就是掉在地上摔碎了。
“你同意吗?”
“我同意。”
后者是自己的声音,前者听起来似曾相识,但脑袋里却只有声音没有图像。撞击声再一次打断了回忆,昏暗的灯光照亮了房间另一端的门,它就是声音的源头。
“还要多久!”
“我不知道还有多久。”
能感受到,这门是坚持不了多久的,门外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善茬。想要起身,但身体却死死的瘫在床上。
“我退出,我退出!”
“517号!不,那个——”
那个谁?糟糕,似乎记不起名字了,但另一端的门更值得担心,它就快被突破了。
这下身体终于回应了自己的信号,从床上坐了起来,万幸没有一头撞在灯管上。继续想要下床,不料控制不当直接滚了下去。“呃……”这是自己的声音,摇摇晃晃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一个出口。还是不要主动去开门了,本能的开始寻找武器。在荧光灯的一次次频闪中,除了一把手术刀之外一无所获,虽然这东西的确挺锋利的……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原来是一只大狗,有些超乎寻常的大了。毛色融入了黑暗的背景,大概是黑色。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目露凶光。两排又黄又黑的牙齿露了出来,嘴边流出的也不知是什么液体。一声好狗狗肯定是不能让它安静下来了。
才刚刚看清它的大概样子,两团绿火就已经朝自己扑了过来。这狗状的生物虽大,但动作却出乎意料的缓慢,稍微一闪,它就扑了个空。
荧光灯管的亮度再次提高,房间角落处有一个底下带轮的小金属药柜被照亮了。好,这东西能当作“武器”,大概。
向着推车退去,将手术刀直指那东西的眼睛。它似乎也从寒光中意识到,手术刀是顶锋利的,于是咕噜着没有急着扑上来。
左臂触到了把手,快速闪身到药柜后,灯的亮度也同时降了下来,它似乎觉得时机到了,但眼睛中的反光已经暴露了它的动作——不出所料的笨拙,直冲冲扑到了自己刚才所在的药柜后面。与此同时,手已放在柜的另一面了——猛地朝墙上一推,有点软软的,想必是夹住了它。
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呜咽声,但也无济于事,手握手术刀,朝着墙和药柜之间生物的后脑就是一记猛搠,把整把刀全部插进去,还不放心,拔出来,再插进去搅动了一番,确认里头的东西都成了肉酱,这才停手。
“嘿嘿嘿,我就知道。”
“这个,绝对值得。”
这次两个人的声音都不认识了,撤开柜子,让那团烂肉掉进缝隙里,反正它还能动的时候就已经够恶心了,还是丢在暗处的好。
接下来呢,微微愣了一下,哦——脚上还什么都没有呢,刚才没踩到什么也是万幸。又看了看四周,除了自己也没有其他需要穿鞋的东西了。视线转向被撞开的门外,那里是有一双鞋,不过穿在别人的脚上。
把刀上和手上的血污在身上随便抹了抹,攥着刀小心翼翼的踱到门口,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顶上的灯管也是缺一少二的,幸好还有好几个亮的,地上同样是乱糟糟一团——哦,就像估计的一样,这双鞋的主人不再需要它了,或者说没有能力阻止别人拿走这双鞋了。蹲下身把鞋硬拔了下来,男式,也好过没有。刚要起身,却发现眼前的尸体不只能提供一双鞋。
一把手枪掉在他的手边,还有几个弹壳。从套筒位置可以看出这把手枪已经打空了子弹,不过在他身上摸了摸,拿到了几个弹匣。装入弹匣——一声清脆的咔嗒声,这下手术刀可以光荣退场了。
“会有很大损伤吗?”
“不好说,不过肌肉记忆应该还在。”
虽然记不起名字,或是之前的经历,怎么用枪自己却是很清楚。左转还是右转?这倒无需担心,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指着右边。
思考了一下,在这种地方还是有个近战武器比较好,但手术刀这东西,揣在裤兜里总有一天要把大腿戳个洞,最后还是决定把手术刀丢下。
前进了一段距离,事情的进展就变得不太顺利了,一是继续工作的灯管数量变少了,二是走廊的两边有不少敞着门的房间。虽然还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但或许某个房间中也有一个那东西。又有一个灯管灭了,看来不能等了,没有时间一个一个房间的肃清了,直接冲过去——最多五十米,不远。
皮鞋触地的声音在空无一人走廊中回响,出奇的响亮,不过除了这有规律的碰撞声和时不时被自己推向一边的障碍物发出的磕碰声响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了。有好几次,那双算不上合脚的皮鞋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都差点脱落下来,但自己更在乎的是怎么确保手枪第一时间对准可能出现的伏击者。最后自己和自己的皮鞋都成功的冲到了走廊的另一端,回头一看,刚才凌乱不堪的走廊似乎因为自己刚刚冲出了一条路的缘故变得整齐一些了。
发着绿光的安全出口标志指着右边,不过自己的目光已经被另一个更为重要的东西吸引了——“KapX研究所B1层地图”,“KapX”有些耳熟,在哪听到过呢?算了,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还去想它作什么呢。思绪转回这张地图,B1,这么说是地下一层。周遭仍是寂静,转身看了一周,没人。没费多少工夫便找到了标有“你在这里”的红点,看来自己离最近的楼梯不远了。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一阵骚动。转头看去,身后的走廊出现了几只狗形怪物,刚想瞄准,T字走廊的另一端也出现了几只,然后是几十只。看来不走安全出口也不行了,手枪只有10发弹容,哪怕一枪一个也撂倒不了这么多。
自己和自己身后的追兵同时动了起来,但是自己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研究所地图在眼前闪过,只能寄希望楼梯间的门还能工作了。
狂奔着,能感觉到身后的喘息声和吠叫声越来越近了。啪,头顶的灯管爆闪了一下,一瞬间将走廊照的透亮,这下能清楚的看清敞开着的楼梯间,还有一具尸体靠在旁边。这一瞬间之后,走廊失去了唯一的照明灯管。黑暗中瞄准变得更为困难,但后面的追兵扔在步步紧逼。
那具尸体,还有亮光的时候,除了布满血液的身体,他手上似乎还有一颗未爆的木柄手榴弹。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应该也离尸体不过几十步远了。
于是把手枪从左手换到右手,向左倾身一抓,抽出了一个表面光滑金属制的圆柱形物体——这应该是手榴弹战斗部了,再闪身进楼梯间,拔出手榴弹的引信,渗着绿光的眼睛也到了门前,将两扇门猛地关上,迅速把正发着呲呲声的手榴弹插在两个把手之间。
又是熟悉的撞门声,不过这次不怕门被突破了。快速冲上楼梯,尽管已经转过了一个转角,还是能强烈感受到手榴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转身瞄准,花费了四颗子弹干掉了仍不死心追到拐角的两只,这下清净了,那颗手榴弹的原主人大概也是想要“清净”吧——同归于尽。
楼梯间的灯管出奇的坚挺,阶梯也是干净的很,似乎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了。不过刚才那颗手榴弹可算将这种整洁破坏殆尽了,自己无奈的笑了笑,推开了一层的大门。
刚刚踏出门槛,数道强光就照到了身上。
赶紧举起双手,嘴里喊道:“别开枪!”会用手电的,肯定是“自己人”了。
虽然在刺眼的白光下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对方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和精神病人一样的病号服,上面占满了血污。虽然不是赤脚但却穿着一双明显不合适的皮鞋。白色的头发胡乱垂在脸上,手里还有一把手枪。自己还是在吠叫声、爆炸声和枪响之后冒出来的家伙——是不是女鬼还真不好说。
于是第一句问候理所当然的是:“报上名来!”
这可是个有挑战性的问题,沉默半晌,“这个……我不是怪物,请让我跟你们走……”
或许是因为自己声音的楚楚可怜感动了对方,抑或只是因为这里不会闹鬼的缘故,“好吧,跟紧了!”
尾注:文中出现的似狗非狗的生物就是侵蚀体了(不是所有的侵蚀体都是狗样),至于为什么它们那么“慢”,其实并不是因为侵蚀体自己动作迟缓……
PS:是3rd,3rd。
昏暗黎明(二)
废墟之城与欲望的信徒
天上的月亮好亮,星星好亮。
生活变得糟糕的时候,妈妈总是说,最黑暗的夜里也会有星星的光芒,那是天空之神留给受苦受难的人们的礼物,只要虔诚的祈求,就会得到神赐的幸福。
妈妈那么说的时候,总是露出宽慰的笑容,让我十分安心,十分地相信妈妈的话。
……但是妈妈说谎了。
我想要对着妈妈发脾气,对着妈妈大吼大叫,把妈妈给我的护身符摔在地上,狠狠地说:“妈妈你这个大骗子!”
……虽然妈妈就在面前,可是这些都没法做到了。
没有手和脚,赤裸着被染成红色的身体,眼睛张得大大的妈妈。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干哑着喉咙。
脑袋里,满满地都是这样的画面,臌胀着要冲破眼睛,倾泻在地上。。
啪嚓。
脸撞到了什么粗糙的东西,带着熟悉的温热和苦涩。
身体使不上力,视野充斥着黑暗。
可是,却能够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温暖…
————————————
黑暗中裂开一条缝,微弱的光芒从缝里一点点地溢出,充满了整个视野,粘稠而模糊。
身体能够感觉到多日积累的饥饿感,还有说不清来自哪里的疼痛。只是觉得,仿佛整个身体都被疼痛包裹着。
与此同时,肌肤却感觉到某种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有点像…妈妈的手。
“哼嗯~?”
耳边响起了陌生的声音,似乎是女孩子的声音。
很好听。
模糊的光渐渐褪去了,眼中出现了布满星星的天空,还有一张同样陌生却可爱的脸庞。
是位带着和善的微笑的少女…
“呜……?”
“呀,醒了呢,你叫什么名字?”
“唔……凯利斯…呃!?”
下意识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全然忘了某些一直记在心里的必须遵守的事情。
在这座城市里,不管是什么样子的陌生人,都必须保持警惕。
尽管意识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反射性地行动了。
当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与面前的陌生人拉开了距离,那股温暖的触感也从肌肤上消退,只剩下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在身体各处流窜着。
“好痛…”
现在的身体状况似乎没法承受这样突然而快速的动作,全身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不得已地将身体蜷缩起来。
这样的身体对现状完全无能为力了,如果是带有恶意的人的话,说不定自己马上就会死掉了。
勉强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
初看之下,只是一位比我大几岁的少女,留着一头很长的黑发,穿着在这里十分常见的黑色风衣…正在不停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看着我。
…究竟想做什么呢?
“你不要紧吧?很痛吗?”
不是担心而是好奇的语气…但是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那,弗蕾亚来帮你一下吧。”
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感觉像是很没有警惕心的家伙。
“帮我?”
自称弗蕾亚的少女笑着点头,口中低吟着什么,飞速舞动的手指像是在空气中描绘着某种图案,进而一道略显暗淡的光芒浮现在她的手上。
感觉很危险…
明明想要远离她,可是身体的剧痛让我没法挪动自己的脚步,只能看着她一步步地靠近,然后把闪烁着光芒的手掌轻轻地按在我的背上,那道光芒从接触点开始向身体各处蔓延开。
并没有发生糟糕的事情,疼痛反倒缓解了许多…被触摸的地方,十分温柔而且温暖的触感,非常的熟悉…
“那道光…是什么?”
“菲诺大人的恩赐喔。”
“菲诺…?”
并不熟悉的名字,但说是“恩赐”的话,是哪位神明吗?是天空之神吗?妈妈说的那个…?
“哼嗯~你不知道吗?”
“没听说过…是天空之神的名字吗?”
“不是啦,真没办法呢~说起来,凯利斯,你为什么倒在那边呀?”
弗蕾亚好像并不打算解释,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
可以看到,暗红色的血迹从小巷里蔓延出来。
我似乎,忘掉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啊,想起来了。
妈妈死掉了,死的很惨,尸体就在那里。
一时间,那幅画面又挤满了视野,一股恶心感和憎恨感从心头冒出来。
转动着头,想要把目光从那个地方移开,却注意到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就立在弗蕾亚的身后。光芒,可以清晰的看到刀刃在月光映照下散发的光芒。
那个,可以把妈妈弄成那副样子吧,绝对可以吧?
“…!是你做的吗!?”
“啊?弗蕾亚做了什么?”
弗蕾亚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说着像是在辩解的话。
但是我已经认定了,就是她…对妈妈做了那种事。那样的想法驱使着身体,我伸出双手向她扑了过去。
如果只是这样的女孩子,这个距离的话,是躲不开的…我可以把那个东西抢下来,让面前这个把妈妈弄成那副样子的家伙,也尝尝那种痛苦…!
“你杀了妈妈!”
“咦!?等一下啦,凯利斯,干嘛突然这么火大的啊,好好冷静一下喔?”
最初的惊讶过后,弗蕾亚的语调反而显得很平静。
就像,对我突然的袭击毫不在乎一样。
脑袋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已经来不及收手了,双手径直向前,却只是扑到了空气。弗蕾亚以一个轻盈的侧身动作一下子就避开了——我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我是不是走神了,但我感觉我的眼睛,没有捕捉到她的动作——然后顺势抓住了我的手臂。
下一刻,一股我拼尽全身的力量也抵挡不住的拉力把我猛地向前扯去,脚下一个踉跄,整个身体的平衡完全崩溃了,不一会大概我的脸就会狠狠地砸在地上吧——但是实际情况并不像我预想的那样。
施加在手臂上的力量突然转换了方向,我的身体也就顺着那个方向转了一圈,背部似乎贴在了某处柔软的地方。头顺势后仰,目光朝上,正对上弗蕾亚的黑瞳。
和之前一样满是好奇的眼神…
“呃?”
想要甩动手臂挣扎,可是被弗蕾亚的双臂勾住的手臂却丝毫动弹不得。
什么啊…这力量差距,骗人的吧?明明只是个大不了我多少的女孩…
“凯利斯和弗蕾亚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哦,不要试图挣扎了,好好冷静一下~”
“唔…可恶!放开我!”
“哼嗯,难道说凯利斯比较喜欢被抱着的感觉吗?”
“什…什么啊!?”
弗蕾亚的双臂忽然放下,接着把我紧紧地抱在她的怀里。
脖子的两侧传来一股绵软的触感。
…不愿意去想那是什么,但是脸上还是像发烧一样烫,刚才还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混乱的大脑一下子就被一种同样纯粹的情感给冲垮了。
“…你…你干嘛?”
“抱着你呀?哼嗯,凯利斯的表情告诉弗蕾亚,凯利斯对那方面很不在行哦?”
“别说好像你很在行一样…!”
“弗蕾亚当然很在行,嗅着气味就能知道男人对于那方面的癖好喔~嘛,虽然之前出了点小意外啦。”
“……”
“怎么啦,凯利斯?要是对弗蕾亚有兴趣的话,就在这里也没关系喔~?”
弗蕾亚凑到我的脸旁,带着那种十分吸引人的笑容…就像是在哪里的酒吧见过的一样。
“才不要!”
“好啦好啦,知道啦。”
抱着我的双臂忽然放松了力道,让我得以一下子从弗蕾亚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过身,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的弗蕾亚提着风衣下面那几乎短得没必要存在的裙摆…!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让你冷静啊,你看,现在不是冷静下了嘛。”
“你确定我很冷静吗!?”
“当然啦~比起之前…那副要杀人的表情…不是冷静很多了吗?”
弗蕾亚那像是唱歌一样的语调,在提到“杀”这个词的时候,忽然变得平静而毫无感情了。
被弗蕾亚的挑弄起来的躁动暂时淹没的那幅画面,又回来了。
经受过数次冲击的大脑,现在终于能够顶着恐惧和憎恨的压力,缓缓地思考了。
“…所以,那不是你做的?”
“不是。”
弗蕾亚的目光转向那边的巷子,看起来她已经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她回答的时候的语调,比起之前那种活泼的感觉…冰冷得吓人,让人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然后,彼此都陷入了沉默,只听见热风穿过建筑的呼呼声。
短暂的沉默里,我似乎思考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一片空白。
思维被迫回到当下,眼前还是静静地站着的弗蕾亚,一副好像是在等着什么的表情…
“…我知道了,对不起。”
“弗蕾亚不介意~“
又变回那种欢脱的语调了。
好难懂的人…以后再碰到一定要敬而远之。
…以后?
以后该怎么做呢?
妈妈死掉了,这是眼前的事实,是现在。
可是以后又是什么?
没有妈妈的话,还会有以后吗…?
平时只是依靠着妈妈才能活下去的我,听着妈妈的话才有信心活下去的我,还会有以后吗?
说不定,很快就会死掉,再也没有什么以后了吧。
“再见。“
下意识地向着眼前的谁道别了。
脚迈了出去,只是本能地这么做。
首先要走,走去哪里呢?不知道。
只是身体这么说着:“迈出步子就有以后的事情了。“
一步一步地,迈着步子,向着反方向,朝着不知道有什么的黑漆漆的地方走过去…
“凯利斯,走之前,不问问自己,想做什么吗?”
是弗蕾亚的声音。
心脏好像被勾住了一样,疼痛着,鼓动着,某种“欲望”像是被钩子扯住了,要从心里狠狠地跳出来…
“我想…我想…”
“想让那些用这种方式对待妈妈的人也尝尝同样的痛苦,折磨他们,处决他们,让玷污别人幸福的黑暗,尝尝比黑暗还要黑暗的绝望…”
弗蕾亚的声音,还有我的声音。
顺从着某种奇妙的引导,异口同声地说出来了。
“菲诺大人会祝福你,而弗蕾亚,也会帮助你哟,凯利斯~”
————————————
“你是怎么知道,是那些人做的?”
“之前弗蕾亚接待的客人,是他们的同伴。大概是专门找妓女下手,然后满足自己异常性欲的犯罪者吧。毕竟比起找正常的女人,妓女更加容易下手,而且在这里,也很难追究责任。会找上你妈妈,是因为她正好看见了整个过程吧。”
和弗蕾亚在那条巷子里搜寻,果然又发现了一具和妈妈遭受同样命运的女人的尸体…
“…可是你完全没事的样子?”
“所以弗蕾亚和凯利斯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呢~”
“不是说这个…你说‘菲诺大人庇护那些追逐欲望的人’,那这些人不也是…”
“‘不要畏惧因为欲望而伤害他人’,对双方可是都适用的哟。他们现在就挡在凯利斯和弗蕾亚的路上,这么做当然没问题~再说了,那些家伙真的又恶心又讨厌,不配侍奉菲诺大人~”
“…我明白了。”
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反曲刀,心里默念着弗蕾亚教给我的动作。
潜藏在暗处,把精神集中在刀上,然后不顾一切地…向那个部位刺去…刺去…刺去。
只要是走在那条路上的话,就会得到菲诺大人的赐福。
“罪恶之花”菲诺…弗蕾亚就是依靠着她的庇护才能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
妈妈,果然说谎了呢。
一味的祈祷,什么都做不到…要真正地踏出追逐欲望的路,才能触及我们所希望的幸福啊…
不过,没关系,妈妈一定已经明白了吧。
现在,我也明白了哦…
“来了,凯利斯。”
听到了脚步声,就像弗蕾亚说的那样,清脆而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十分明显。
一二三四…四个人,四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我只能对付一个人,而弗蕾亚必须面对剩下三个…
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弗蕾亚,弗蕾亚带着和之前一样的和善的笑容,点了点头。
“想着你想做的事,去做吧,凯利斯,‘追逐汝心所欲’。”
弗蕾亚说话的间隙,脚步声渐渐逼近了…
远方,太阳正在渐渐地升起来,原来已经等了这么久,快要到黎明了吗?…
可是,在这里终年难得一见的云朵,此刻却大量地聚集在太阳的周围,吸收着四散的阳光。一切都变得昏暗起来,微弱的光芒仅仅只能映照出那四人的身影,而我,则完全地隐藏在黑暗之中。
是时候了。
脚下一动,身体如蛇般弹出,眼中忽然闪动着某种幻影,似乎预示着我所要命中的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菲诺大人的赐福吗,我明白了。
手中的刀子戳刺到了那人的脊柱,他正要转过身来,一脸地诧异。
可惜,这个伤口,足以让全身的肌肉都完全瘫痪下来了。
于是他就这样倒下去,四肢抽搐着,目光里满是惊异。
随着那人的倒下,我看到了站立着的弗蕾亚。
在她的脚边,三个人脸面朝下抽搐着,背上有一道清晰的伤痕。
那平时总是挂着笑容的脸,此时没有任何表情。
“可以了哦,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凯利斯~”
忽然间,那笑容又回到了弗蕾亚的脸上。
真诚的,毫无欺骗的笑容。
————————————
“天好暗啊。”
“现在是雨季哦,一年中也难得下雨的遗都,只有现在能够感受到雨水的滋润呢~顺带一提,弗蕾亚很喜欢雨天喔,猜猜为什么?”
“不想猜,肯定是色情的原因。”
“为什么会知道啊!?”
“和你说过话的人,不知道才奇怪吧…”
和弗蕾亚说着这样那样的话,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说老实话,我都快忘了整个过程了…
我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就像那些人对妈妈做的那样。可是,现在的心里,只有一种舒适地慰藉感,还有一种奇妙的满足。
当然,老实说我并不想做第二次。不过…这就是欲望得到满足的感觉吗,哪怕只是一时冲动的欲望…
“哼嗯~在回味那种感觉吗?”
“…算是吧。”
“以后可不能常做哦,你知道后果吧?”
“谁会想做第二次…不过,谢谢你,弗蕾亚。”
“谢谢什么的~弗蕾亚不需要啊。你要是真想谢谢的话,记得照顾弗蕾亚的生意哦。”
“你开的是天价,而且我才没兴趣呢!…话说回来,你准备去哪里?”
“啊?不知道。已经过了营业时间~正在到处找事做~…不过,稍微有点想离开遗都呢。”
“…你才告诉我怎样在这里活下去,你就说你要离开?”
“因为你最需要的事情就是‘活下去’啊。而弗蕾亚需要的事情,是‘为什么活下去’哦。”
“‘为什么活下去’…不是因为有活着的欲望吗?”
“之前才被教训过,那种欲望太过强烈的话,反而活不下去呢。”
“妈妈曾经说,如果死亡在面前的话,一定要再想想,不能被单纯的生的欲望所左右。“
“说的是呢…总之,弗蕾亚需要的是生的欲望以外的欲望哦。“
“…去‘沙之歌’看看吧,就在前面不远处。那家酒馆很奇怪…居然能在这里开起来,但是却有很多人聚集在里面,也许会有离开这里的理由也说不定。”
“嗯~弗蕾亚知道了,那么,凯利斯也要多保重喔。别忘记弗蕾亚教给你的东西,还有菲诺大人的教诲呀~”
弗蕾亚像个比我还小的孩子一样,一边挥着手臂,一边小跑着消失在了前面的拐角处。
“追逐汝心所欲”
“坎坷之时学会妥协”
大概…这就是她告诉我的东西。
望了望远方的天际,尽管太阳已经完全地升起,可是这里却还是如此的昏暗…
借着那一点点的昏光,我凝视着手中弗蕾亚送给我的…一朵木制的罂粟花,完全地染上了黑色。
“罪恶之花”…
就是要在这样昏暗的世界里,才能够绽放…这才是属于它的黎明呢。
谢谢你,弗蕾亚。
1.
祖辛从未感觉这么渴。
他盘膝坐在阴影之中计算着还能前行的日期。干粮最多在支持两天,他再次观察周围的水嫩多肉植物然后打消了冒险食用未知植物的念头。
“若是两天之后还没有发现,就算吃这个也要往回走了。”
祖辛揉了揉双眼,戴上了风镜再次起身前行。
2.
“比起以往的小伙子们,你对付这些枯燥的书卷倒是更显得得心应手啊。”老爷子从书架中掏出几卷鼠尾草叶卷轴放到祖辛身旁。
“总比挑战者他们每天都在打架有意思多了…”祖辛抚摸着卷轴上早已掉色的图画。老爷子拿起他那蟹钳烟斗,懒洋洋的靠在草垛上抽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烟雾弥漫。
“但是看你的样子更像是个天生的挑战者。”老爷子平静地说道,他知道祖辛不会再回复他。
3.
自从年幼时看到了老爷子治疗好一名冒险者的伤势后祖辛便立志要成为村子里最好的医学者。直到他长到15岁时,周围的人虽然不会对他的医术作出评价,但是都认为他倒是有能力击败一个初阶挑战者。
倒不是因为拥有什么特殊技巧之类的,而是祖辛太大了。
15岁的祖辛已经比同龄的伙伴们高出一个头还要多一点点,均衡的肌肉让他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把一大块鱼肉从「海」拖到村子里。村子中几个老练的冒险者和挑战者开玩笑的说一定是祖辛父母不知抱错了那个挑战者家的孩子。
更恐怖的是15岁的祖辛,还在长大。
4.
“这家伙受伤太严重了。”老爷子把蟹钳的吸口一端从冒险者口中拿出,几缕烟气从他还沾着血的鼻孔飘出,看着冒险者的呼吸由急促逐渐变缓慢老爷子才放心回头跟众人说那件事。
“我就不发言了,我没拒绝过任何一位伤者。”老爷子坐下抽了一大口烟。
“神水还有...很多,应该是没问题。”另一位老者看着周围的人。
经过一番讨论后众人同意为受伤的冒险者施用「神水」。
那天晚上祖辛意外的被叫祭坛去参加施用神水的仪式。
几个头领恭敬的看着神水瓶从神龛中被「请」出来。装着神水的瓶子比祖辛还要高,通体透明的玻璃瓶身没有一丝划痕,蓝色的神水随着瓶身晃动没有一丝波澜。
听老爷子说在他小的时候神水就存在了,传说在最早建立村子的先驱者们从「海」中发现的神水和被浸湿的圣本。
不,应该是神水选择了先驱者们。
老爷子小心翼翼爬上梯子,更加小心翼翼的用特制长柄勺从瓶中舀出一点神水,勺子在瓶中静置了好长一段时间确认不会带出一滴神水浪费掉,那可是大罪过。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受伤的冒险者喝下神水。
微风不断吹过树叶发出很大声的响。
篝火中的火焰不断摇晃像是踏着舞步。
谁也不敢发出声响。直到..
“咳..咳咳..”
受伤的冒险者发出几声咳嗽,几道泪痕润湿了他脸颊上早已干了的血渍。
所有人的都朝向神水不停跪拜。祖辛被这强大的力量所折服,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希望也受一次重伤得以被施用神水。
但他并不知道这一刻其实越来越近了。
5.
几乎昏死过去的祖辛拖着黑钳的头被众人搀扶着跟随狩猎队伍返回村子。
黑钳是一只极其凶猛的蚂蚁,传说只活动于沼泽深处,不知道怎么最近竟然愈发凶暴竟然敢袭击村子。村子中所有的挑战者加上路过的冒险者和自发跟随的村民一共九人在付出极大代价的情况下才勉强取胜。
祖辛因此有幸被施用神水和授加圣痕。
圣本跟随神水一起从「海」中浮出,先驱者们用了10个日夜才把它们打捞上岸。又用了5个日夜将圣本晒干。由于圣本有被折叠的痕迹再加上被长时间浸湿,为了方便存放先驱者们决定将圣本剪裁开。圣本中只印着谁也看不懂的文字和难以理解的图画,这些古怪难懂的东西难为着每一代想要参透其中含义的学者们。
作为对村落有贡献的勇者和贤者们的嘉奖,他们可以从圣本中挑选出文字纹在身上作为圣痕。一是作为展示功绩,二是祈祷获得圣本庇佑。
祖辛选了一个文字纹右肩膀上,从后背到前胸跨过肩胛骨,正是用肩膀死死顶住黑钳的下颚才使那名倒在地上的伤者得以活命,也给了给其他人击杀它的时间。
这一年,25岁的祖辛像个孩子一样赤裸着上身往返于「海」和村子间。
6.
30岁的祖辛被叫到老爷子的屋子中参与会议,他知道因为什么。
“「疫症」的患者越来越多了。这次怕是神水也不管用...”老爷子抚摸着蟹钳烟斗,但是他并没有心情吸一口。
“第一批施用神水的患者...有几个已经有复发的迹象了。”一位医学者说道。
“学者跟医学者已经跟着冒险者去村子以外的的地方求援了...目前还没有人回来”仅剩的经验老道的冒险者看着燃烧的炉火。
“所以,我要去哪。”祖辛看着老爷子“您留在村子里照看病患就行了。”
所有人都看着祖辛,炉火中的柴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沿着「海」逆流而上。”
7.
自从一位归来的冒险者患上「疫症」之后祖辛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多的村民感到全身乏力呼吸困难,而神水也无法缓解这一症状则更是雪上加霜。
祖辛洗了下脸后继续戴上冒险者给他的特制风镜,在劣质的深绿色玻璃片遮挡下整个世界都昏暗了好多,难以想象还要在夜晚戴着这个行进。那位冒险者告诉他最远的纪录是顺着「海」逆流而上行进5天,他特别叮嘱最后一天晚上一定要小心,会有另一个太阳从空中闪过,强烈的光芒足以让人致盲,同时还有邪恶的低语袭来...
尽管他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但是那一闪而过的强光还是灼伤了他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好渴,他不断地喝水也缓解不了那种感觉。不断有声音涌进他的耳朵,而且越来越响,那声音杂乱不清尖锐刺耳且无休无止,加速着祖辛德崩溃时间到来。
直到走到第六天晚上,另一个太阳再一次一闪而过,祖辛一头栽进「海」中。
8.
“这是...神水?!”祖辛赶紧用力握拳来看看自己是不是死了。
眼前真的是一瓶神水,但是看着似乎比村子里的神水还要更蓝一点,而且瓶颈处还有一个白色圆环,祖辛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和这瓶神水出现在岸边。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神水拖上岸,仔细观察着瓶身上的早已被浸湿的贴纸。
“圣本上的文字!”虽然瓶子比村子中的要小,但是上面的文字却是圣本的文字,似乎祖辛找到了他的救星。
一切都是注定的。
为什么我长得比别人强壮。是为了能背动这瓶神水。
为什么会选我来逆流而上。是为了能背动这瓶神水。
祖辛吃光了所有的干粮后将头套进白色圆环,然后用腰带环绕整个瓶子与自己固定在一起。
他这样一步一步的向村子的方向走着,他知道自己肯定能活着回去。
9.
祖辛盘膝坐在老爷子的屋子中,旁边摆着他喝过一口的神水和已经只剩烟灰的蟹钳烟斗。
整个村子的人都消失了。
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他活着,正如他所相信的那样肯定活着。
原本的神水已经耗尽只留下空瓶放在神龛中,而圣本还剩下两页,他看着圣本,正好是自己选做圣痕文字的那页。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圣本上所有的文字图画都是出自人类之手。
人类的文字。
人类的图画。
一切都是注定的?
祖辛睁开眼睛,刚才他似乎看到了一些自己难以描述的东西。
他起身收拾好能收集到的补给品和文献,然后背上神水后将蟹钳烟斗斜跨在胸前。
“好像老爷子说过...西边还有其他的人,向我们一样的人。”他再次戴上风镜,向西行进。
不知是不是蟹钳烟斗中的加了些曼陀罗花所以太过呛人,祖辛从未感觉这么渴。
名词解释
【海】
东部的湖泊 相对于村民的世界观而言太过广阔 所以一开始就被误称为「海」
【人类药剂】
描述:瓶装蓝色药剂
功能:目前设定为主要成分为葡萄糖 (治疗大量体液丢失、 提供能量blabla)
不过由于村民知识等级不够完全无法理解药理机制 只是奉为「神水」来供奉
状态:目前有一瓶小容量药剂被祖辛保存 未提供给任何人使用 貌似以目前世界的医学水平还是无法理解药理机制
【药剂说明书】
描述:药剂说明书
不过由于村民知识等级不够完全无法理说说明书上的文字和图画只是奉为「圣本」来供奉
【风镜】
由绿色玻璃为镜片和布条制作的简陋风镜 由村子中的冒险者赠与祖辛 实际上并不能很好的抵挡强光照射 导致祖辛眼睛有些被轻微灼伤
【另一个太阳】
很远处人类用的大型探照灯类似周期性的会扫过树林 虽然发射范围已经很远但还是会直接导致致盲
【邪恶低语】
人类广播音响发出的声音 由于分贝太高虽然距离很远还是会造成不良影响
【疫症】
描述:指感冒 因无法描述其名称所以被村民成为疫症
【烟草】
晒干的药草混合后燃烧吸用
目前配方有:曼陀罗+百合(迷幻/麻醉功效)
延龄草+百合(镇静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