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故事补上一个弗蕾亚的结尾,下略。
————1000字————
啪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击碎了所有喧嚣。
时间长河静止下来了。
奔跑的脚步悬停在空中,狰狞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唯有闪亮的细沙,随风飘散。
我们失败了吗?
浮现在脑海中的最后一缕思绪,被骤然刮起的风暴吹得七零八落。
尔后,一切又回归于虚无的空白。
不知经过多久,耳旁又听见时间长河流动的声响,睁开双眼,自己已然置身于冰凉苍白的月光中,脸庞却还残留着沙石干涩燥热的触感。
历史的车轮仿佛在面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联系着我们与另一个时空的纽带,已经化作一地晶莹,点点细沙包裹着一枚闪闪发光的碎片,那便是这趟旅途的答案。
我们胜利了吗?
不。
但我们拿到了答案。
这就足够了…
————————
弗蕾亚坐在旅店阳台的边缘上,呆望着这空无一人的街道。
如水的月光轻柔地抚过街道的地面,抚过弗蕾亚手中那晶莹的碎片。
她不知道这碎片究竟那个世界的一部分,抑或仅仅是一扇供人穿行的门。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对于她来说,无法触及就意味着永恒的消逝。
弗蕾亚向来讨厌关于死亡的话题,所以当大家都在争论着那个世界的去向时,她只是默默地躲到了屋子的角落。
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或许她已经将那个世界作为自己欲望的一部分,然而每一个逐欲者都明白,向死亡索求欲望终会无功而返,所以这一定不是因为“无法得到“。
自己为什么要在乎那些无法挽回的事物呢?
弗蕾亚呆望着天空,皎月已升至天穹的中央,可是那浓密的乌云却遮蔽了它的光芒,让黑暗肆无忌惮地吞没了整座城市。弗蕾亚并不厌恶黑暗,但她更喜欢群星璀璨的夜晚,没有云雾的遗都夜夜如此,即使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天晚上,也是如此。
凝视着渐渐黑暗的夜空,她仿佛能够看到那一日即将远行的自己,还有那个在远处注视着自己的人。关于他的一切占据了弗蕾亚自认为快乐的童年,即使只是回想也会带来无穷的暖意和幸福。
一个问题忽然浮现在她的心中。
如果有一天,那个人消逝了,自己也会满不在乎的前进吗?
答案是不。
那么,即使是逝去的事物,也会有一些东西留存下来,正是这样的东西造就了这份无法理解的失落。
在那个满是黄沙的世界,燥热或许无法带来舒适,可是那里的许多人,许多事,都承载着一种奇妙的感觉,温暖而让人难以割舍。她曾经醉心于其中。
她的眼前,似乎又能看某位精灵少女熟悉的笑容,有些尴尬却满怀喜悦,点缀在记忆的星海里,成为生命直至消逝都不会变化的一部分。
“噢…原来是这样啊…”
轻松的笑容过后,是一声释怀的叹息。
倘若一切消逝。
剩下的,是回忆。
流沙之梦-第一章:渴求外物者
Part1:找瓶子的法师
弗蕾亚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位瑟瑟发抖的陌生人。
苍白色染遍了他年轻的面容,冷汗浸湿了那一身皱巴巴的黑衣,被紧缚的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中,些许血迹从中渗出,似乎只有疼痛能够缓解面临不知生死的窘境时流窜到全身的恐惧。
弗蕾亚还是第一次见到人会因某些事情而显露出如此巨大的恐惧,在她的记忆中,在那座同样黄沙弥漫的城市里,一味的恐惧只会带来死亡。
她手中的反曲刀轻轻地戳着那陌生人的脖颈,拿捏有度的力道刚好能让敏感的肌肤感受到冰冷的刺痛,却不会因此而受伤。那一瞬间陌生人的瞳孔急剧收缩,嘴巴呆呆地张着却只能听见气体流窜过喉咙的声响。
“你是在玩他还是在审他?”
一只纤细而有些粗糙的手突然从一旁伸出,以巧妙的力道取走了弗蕾亚手中的刀子。弗蕾亚脑袋一歪,眼睛正对上名为迪诺的白发少年微笑的脸。
“啊,因为很有趣嘛~说起来,加百洛涅先生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有趣哦。说不定对他来说更加可怕呢!”
弗蕾亚眯着眼睛,挂起了那副惯常的灿烂而真诚的笑容回应着迪诺,手指轻轻一动,接住了迪诺若无其事地丢回来的刀子,顺势收入腰间的刀鞘中,全然不顾身旁的陌生人已经眼白上翻,近乎晕厥。
“并不会比带着虐待狂气质的小孩子更可怕。好了,无聊的前戏就到这里——”
“弗蕾亚今年二十岁,不是小孩子。”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忽视弗蕾亚有些不满的表情,迪诺直接走到那人的面前。时刻挂着异常危险的笑容的少女换成了一脸慵懒微笑的少年,那陌生人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接着以结结巴巴的语气回应:
“我、我们只是一般的毛贼而已,并不、不是有意冒犯各位大人的啊!”
“哇,还真是大言不惭,意思是说你们是一不小心就溜进来的咯?让弗蕾亚拿掉你的一颗眼珠子让你记住这次教训吧——”
“大人饶命啊!我们是受人所托才来的!”
“那么说出你的委托人,还有他的模样,以及委托你们的目的。”
尽管弗蕾亚还在游戏般地逗弄着惊恐万分的陌生人,迪诺却已经觉察到身后那位缓慢地收拾着几个昏迷着的陌生人的的白发少女正向这边投来不耐烦的目光。
“呃,他是一位法师,出手相当阔绰…足足五个金币啊!那可是…咿!大人饶命!那人除了穿着法袍以外看起来很普通啊!只是叫我们来偷一个瓶子而已——大人别这样!求求你把那把刀收回去啊——!”
迪诺默默地把他的佩刀“不知火”入鞘,然后在弗蕾亚羡慕的目光中继续下一个问题——
————————————
“简而言之,这个国家里有个魔法师打上了那个瓶子的主意——也就是那个装着沙雕的小瓶。”
迪诺按着佩刀刀柄,目光懒散地望着倒在身旁,仅着单薄内衣的陌生人。弗蕾亚蹲在那人的旁边,兴奋地用反曲刀刀鞘戳着他的身体。
“该找他问问原因了。”
名为伊格的白发少女轻轻点头,接着推了推身旁迷迷糊糊地趴在她身上的另一位少女莉芙,低声对她说着什么,莉芙听了后晃了晃脑袋,一下子躺倒在伊格的大腿上。原本表情严肃的伊格一下子露出了极为尴尬而又无奈的笑容。
“哇~唔噗!”
弗蕾亚发出一声惊叹,话音未落就被迪诺用随身携带的干粮堵住了嘴巴。
“此时不宜多说。顺带一提,我打算换上那贼人的衣服,亲自去会会那法师。据这贼人说,那法师自会找上他们。”
“…但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何况他要识破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正在伊格思考着迪诺的话语的间隙,莉芙已经把整个人都压在她的大腿上了——一抹抹红晕从她的脖子一直染到耳根,只有伊格的表情和语调始终保持着冷静。
“如果他想要的是瓶子的话,无论识破与否,他都会来。”
把眼前的情况尽收眼里的迪诺出于好意并没有对伊格的状态说些什么,不过已经把塞进嘴里的干粮吃光的弗蕾亚对这愈发牵动她心里某种兴趣的场面早已按捺不住了。
“为什么斯图亚特姐姐的脸红得像牡丹花啊?”
伊格含义复杂的眼神透过刹那间凝固的空气直达弗蕾亚的眼中,原本以为弗蕾亚会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的迪诺却看到了弗蕾亚那一副恍然大悟般的表情,不得不把早已准备好的缓和气氛的言语生生咽下。
“嗯,弗蕾亚明白啦。”
“明白了什么——”
“这个躺着的家伙没穿衣服的原因啊~加百洛涅先生,刚才你所说的就是你扒光别人衣服的理由吗?”
“相对于你来说,我的理由既正义又健康。”
“弗蕾亚的理由也很健康啊——至于正义什么的,无所谓啦。”
“不,无论是道德还是生理角度,你的理由都不健康。”
面对弗蕾亚那副表情想要开口询问的伊格,被弗蕾亚突然的话题跳转还有迪诺紧随其后的响应所打断,只好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默地呆在一旁,直至二人说相声一样的对话因为弗蕾亚的一声哈欠而结束。
“啊~睡觉啦。”
弗蕾亚舒展了一下身子,自顾自地躺回了她的床位。
“明天一早就朝这伙贼人的营地出发,那个法师应该会找来。”
迪诺重复了一遍之前决定的计划,然后朝始终守在窗口和门边的零和喵萝拉点点头,在确保那个贼人处于昏迷状态后,也返回了自己的铺位。而伊格则为这场从半途开始已经毫无意义的对话的结束长出一口气,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后,睡意便如同浪潮一般滚滚而来。
“不睡吗~?”
莉芙那迷糊的笑容是伊格沉入昏睡的深渊之前定格在脑海里的最后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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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初升的沙漠仍旧带着夜晚的冰凉气息,清晨微弱的阳光尚不足以带来足够的温暖,不过对于沙漠的居民来说,这反倒是一日之中最为舒适的时刻。身居遗都多年的弗蕾亚和迪诺对此都深有体会。
不过,出身于翠绿都市菲薇艾诺的另外几人则完全是另一种感受。
“喵啊!这又冷又热的天气让人受不了喵!”
“稍微忍耐一下吧…”
在零宽阔的肩上打着滚的喵萝拉不停地抱怨太阳晒到的地方非常燥热,而处于阴影之中的部分却十分冰凉。感同身受的零则耐心地安慰着她。
伊格那副严肃的表情下看不出丝毫的情感波动,不过在她的心里仍旧在为这种冷热不均的怪异气候而感到些许的烦躁。只有莉芙像孩子一样不停地对着沙漠的景观发出赞叹,频频向走在队伍前方的迪诺提问。
“为什么这个会是这样~好奇怪啊~为什么~为什么?”
“呃呃呃…”
正因为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所以才不会去思考为什么。面对莉芙的提问,迪诺也无法回答,即使指望着弗蕾亚能知道些什么,但后者却把注意力集中在和喵萝拉玩耍上,全然没有帮忙的打算。迪诺只能一遍遍地敷衍着莉芙的提问,但后者却没有停下来的想法——或许她其实不在乎问题的答案吧。
队伍里的吵闹声在行进的轨迹偏离官道时平息下来,喵萝拉安静地呆在莉芙的头上,莉芙则在伊格的要求下停止了对沙漠的好奇探索,只是时不时地带着笑容望着她充满兴趣的种种景观。
迪诺换上了昨夜那贼人的装束,将那玻璃小瓶放入口袋中,压低了防风帽的帽檐,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一条由干枯的沙漠植物勉强标示的道路通往贼人们的营地。迪诺熟练地穿行其中,将生长得较为茂盛的植物和能够提供遮蔽效果的沙丘留在身后,以便队伍中的其他人藏身其中。
一段不算长的路程过后,前方被植物包围的圆形地带出现了数个破旧的帐篷,帐篷圈的中央,是一堆冷却已久的篝火灰烬,数个餐具一样的东西散落在营地的各处,看起来这里的居住环境相当糟糕。
众人隐藏在环绕着营地的植物和沙丘之中,而迪诺则是默默地利用堆放在帐篷旁的木材点燃起一堆篝火,静静地等待着。
几乎让人失去耐心的漫长时间里,只有呼啸的风声,还有柴火的爆裂声不时打破这燥人的寂静。太阳渐渐升到了天空的中央,一道道灼热的日光打在众人的头顶上,蒸发着大家体内为数不多的水分,不断耗尽所有人的耐心。
弗蕾亚悄悄地戴上了风衣的兜帽,随手把那顶有些破旧的遮阳帽盖在热得趴下的喵萝拉的身上。零一动不动地蹲伏在一旁,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淌下,浑身散发着几乎肉眼可见的热气,但是他仍旧面不改色,以难以想象的毅力伫立在原地。伊格不知何时用沙漠植物编织了一个临时的罩帽给莉芙带上,而她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烈日炙烤的影响,平静地注视着远处的迪诺,手里紧握着弓和箭矢。
迪诺看似随意地坐在沙地上,目光却时刻注视着营地周围的状况。面前的篝火散发着浓浓的烟雾直冲天空,仿佛是要刻意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就在太阳从天穹的中央渐渐向西滑落的时刻,一道旋风吹散了篝火的烟雾,卷起满地的黄沙,凭空立起一道沙尘构筑的帷幕。片刻后烟尘散去,帷幕消散,一袭几乎融入沙漠景色之中的黄衣出现在沙尘的中央。
“瓶子,拿来。”
来者抬起了隐藏在兜帽下的头颅,直截了当地伸出了手并表明来意。
迪诺看着那双有些枯瘦的手,他并不急于做出下一步的行动。
那双手让他感到非常的熟悉,在遗都,有很多这样的手。那是在逐欲之路上蹒跚前行,为野心和欲望所累的人的手,枯瘦而坚韧。欲望耗尽了他们的精力,扭曲了他们的意志,让他们瘦若骸骨却坚韧如苇。
“容我多嘴一句,你要这个瓶子做什么?”
“…多余的问题,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从那兜帽底下传来的声音起初沙哑而干涩,尔后却充满了激情和力量。
“这东西是无可比拟的神器,它能带领着我前往另一个世界!”
那只手紧紧地攥起来,言语之间满是扭曲的渴望。未等迪诺回应,那只手便再次向迪诺张开,而来者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满足了你的好奇心,而你也拿到了那份应得的黄金…现在,把瓶子给我!”
“您何必这么着急呢,倘若您打算前往另一个世界,您也许需要一个我这样的仆从吧?不如,带上我吧?”
无视来者那命令的语调,迪诺若无其事地挂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不停地摩擦着双手。但是那兜帽下的脸却露出了诡秘的笑容,让迪诺的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呵呵…包藏心机的家伙…看来你是不打算把瓶子给我吧?”
来者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在刹那间划过一道道难以理解的轨迹,闪烁的光芒自他的手心发散,进而一只覆盖着微光的透明之手从那道光芒中飞出,直奔迪诺口袋中的小瓶而去。
迪诺敏锐的神经立即做出了反应,双脚迅速踢着地面,将身体移向侧后方。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自远处的植物丛中射出,与迪诺擦肩而过,直冲向来者的身体。
“!?”
他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偏转身体的方向试图躲避。黑影迅速地划过,撕碎了黄色的长袍,带出一道赤红的血痕,没入远处的植物丛中,而此刻,数个身影又从黑影袭来的方向奔他而来。
“你们…不是我委托的人…”
他一边迅速向后退却,一边用干涩低沉的语调喃喃自语。
“对啦,大叔,我们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呢!”
弗蕾亚冲在队伍的最前端,适应沙漠地形的脚熟练地踏着步子飞速向那人逼近,双手各自紧握着一把反曲刀,因为过度的炎热而极度烦躁的心情满满地都写在了脸上。
身材壮硕的零迈着稳健的步子从另一个方向靠近,而伊格则默默地搭起了另一支箭。
“呵呵…哼哼哼…哈哈哈…无知…无知的人们…你们休想独占那个世界…休想!”
那人并未回答弗蕾亚的问题,伴随着他嘶哑而疯狂的笑声,风沙构筑的壁障再次显现。弗蕾亚注意到壁障升起的那一刻便将手中的反曲刀尽全力向那人掷去,而伊格也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卑鄙…卑鄙的独占者…在朝圣之日…我定要夺回它,夺回那个世界!”
突然间增强的狂风偏移了箭矢和刀刃的方向,那人不再后退,呆站在那里,然而不断增强的风力使得想要继续逼近的众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只有因闪避而跌倒在地,陷入狂风中的迪诺,以及冲在最前方,却被狂风束缚着脚步,难以前进的弗蕾亚,瞥见了那人的笑容。
恍惚,癫狂,着魔一般。对于他们来说却很熟悉。
那就是,在那座弥漫着罪恶的城市里,为野心所疯狂的人们的笑容。
狂风散尽,漫天黄沙之中,那人了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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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芙,莉芙会把那个坏家伙抓回来的!”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片璀璨耀眼的白光自莉芙的手中升起,直冲天际,伴随一声轰鸣化作漫天飘洒的光屑,纵使是在白日也如星河般灿烂。
“哇~好漂亮~”
陶醉于自己一手创造的美景,莉芙已经忘了所想的要将邪恶法师抓捕回来的话语了。
“弗蕾亚都忘了这个小姐姐也会神术…”
“我也不记得你会神术。”
“弗蕾亚只在必要的时候使用菲诺大人的力量哦?”
“邪神的力量啊,希望不要有用到的那一天。”
“邪恶只是世人赋予的毫无价值的定义,欲望可是无所谓善恶的哦?”
“刚才那个家伙的欲望可是彻彻底底的邪恶。”
“非也,想要瓶子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弗蕾亚也想要,所以不能给他喔。”
看着不知不觉又进入二人相声状态的两人,某位被冷落的小个子牧师生气地大嚷了起来:
“阿喵也是牧师啊——不要忘记了!”
“好啦好啦,阿喵,那两个斗嘴大王就随他们去吧。”
零抚摸着喵萝拉的头,把嘟着嘴的她轻轻地放到肩上。在零的身后,伊格正带着她的犬型动物伙伴茶砖检查之前那人留下的血迹。
“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人血而已…“
摇着头,伊格把兴趣转向了周遭这些形态奇特的沙漠植物,随手将其描画在随身携带的笔记上。
“这里没什么线索了,不如回城里去吧。“
“好~“
第一个回应的是因为直视强光而致使眼神恍惚的莉芙,零一边安慰着喵萝拉,一边点头赞同伊格的意见。
“朝圣日吗…那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走在队伍前方的伊格,脑海中整理着寥寥无几的线索,将关键点聚焦在那人所说的朝圣之日。
那一日,整个王国所敬仰的圣山将会开启,以供朝圣。
也就是说,他的目的与那座山有关吗…
暗自决定了在城内继续调查关于圣山的线索的伊格,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零紧紧地跟在伊格的身后,脑中也思索着类似的事情。
全然忘了还在斗嘴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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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把弗蕾亚丢下啊!”
“别说得好像只有你一个人被丢下了。”
“若你们能重视一下时间效率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啊…”
沿着官道回到都城的路上,先行的四人直至半途才发现匆匆赶上的气喘吁吁的迪诺和弗蕾亚。
带着不停抱怨的二人,大家返回了旅店喧嚷的大厅。当弗蕾亚一马当先地踏上大厅的门槛时,夕阳已将整个大厅染红,在那晚霞的红光之中,带着似乎永不改变的笑容的人们正为即将到来的朝圣之日而庆祝。觥筹交错之间,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几个风尘仆仆的冒险者。
明雅依旧举着托盘穿梭在人流当中,微笑脸庞上写着满足于生活的幸福。习惯于这喧闹场景的她,注意到了那一抹熟悉的黑色穿过红光融入人群之中,紧随其后的是那位让她印象深刻的身材高大的壮汉,还有他的同伴们。
“欢迎回来,几位看起来很累,需要我提供晚餐吗?”
隔着人流,明雅向走在队伍前头的零打招呼,零回以朴实的笑容,带着众人来到一张刚刚被擦干净的桌子上就座。明雅小跑着来到桌边,摆上几道简单的料理和解渴的饮料,同时发现,围绕着桌子的仅有四人,还有一只直接坐在桌上的猫妖精。而最先踏入旅店的弗蕾亚则不知踪影。
“我们什么时候少了个人。”
迪诺指了指那张被整齐摆好却空着的凳子,零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站了起来,四处张望着,最终视线停留在远处的一张人头攒动的桌子上,一个黑色的娇小身影不时出没其中。
“果然去和别人鬼混了…真是不知道她靠不靠得住。”
正在零四处张望的间隙,明雅看到头晕目眩的莉芙正倚在凳子上说着些不明不白的话。
“那个,需要我把她叫过来吗?还有这边这位小姐的状态…我带她上楼休息比较好吧?”
“别管弗蕾亚了,玩够了自己会回来的。莉芙的话,我来扶她上去吧,不必麻烦。”
零在征得伊格点头同意后,尽量温柔地扶起莉芙,穿过大厅里涌动的人潮,一直踏上了前往二楼住处的阶梯。伊格端起饮料小啜一口,缓解了白日的疲劳和焦躁之后,便向明雅询问起圣山的事情。
“圣山的朝圣,会在近期举行吗?”
“嗯,大家正为此而庆祝呢。届时,都城内的民众都会聚集到圣山的山腰,一起向居于圣山之巅的流沙之主祈祷。”
明雅在谈到圣山时,语调变得十分轻松和愉快,她似乎十分乐意向冒险者介绍自己国家的风土人情。喵萝拉趴在桌子上饶有兴致地听着明雅的讲解,而迪诺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看着别处,只有伊格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起来。
“平时,圣山是不开放的对吗?”
“是的,我和弗蕾亚提到过这件事——国王会派卫兵封锁进山的通道,以免贸然登山的人打扰到圣山的安宁。”
“…你知道一个身着黄袍的法师吗?”
“咦,法师?据说很久以前首都这里居住着一位强大的法师,可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了...”
看着伊格那如临大敌般严峻的表情,明雅隐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寻常,但她没法从伊格的沉默里感知到这队外来的冒险家正面对着什么样的困难。
“唔,听城里的长辈们说,那个法师曾经拿到过一个神奇的瓶子——”
“一个可以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瓶子?”
明雅话音未落,被瓶子的话题吸引的迪诺忽然抛过来一句看起来很随意的疑问。
“诶?不太明白,和那个法师相关的都是些不可考证的传说…毕竟谁也没亲眼见过。”
一时间,围着桌子的众人在这喧闹的大厅里陷入了奇怪的沉默,明雅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伊格拿出了画笔在笔记本上描绘着看不清的图案,迪诺好像又一次失去了对谈话的兴趣,把脑袋转向了一边。只有看起来不太弄得清楚状况的喵萝拉还在挠着自己的耳朵,思考着刚才的对话。
良久之后,正当明雅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其他的桌子帮忙时,伊格忽然把一副画像摆到了她的面前。在粗糙的纸张上,用炭笔绘着一张苍老而安详的面容,他的微笑中流淌着静谧的幸福,却缺乏生气。
明雅一眼就认出了他。
“啊…这是之前那个留在这里很久的冒险者…不过,最近都没有见到他呢…他还好吗?”
“…他在这里住了多久?”
“我从小时候就看到他了,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虽然间或会失踪一阵子,但很快就又会回来。他好像很喜欢这里…是个很和蔼的人呢。”
“是吗…很遗憾,他已经去世了。”
伊格摇了摇头,明雅的澄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语调也有些消沉起来。
“这张画是他的遗容吗?…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带着这样的表情躺在路边,看起来是毫无遗憾的去世了——了无遗憾的死亡,对生命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吧…我能问问关于他的事情吗?“
明雅默然点头,眼角挂着点点泪水,全然隔绝在了大厅欢愉的氛围之外。
“你知道,他和那个法师所持有的瓶子有什么关系吗?“
“唔…并没有听说他和法师的瓶子有关系呀。其实,他虽然很友善,却没有十分亲密的朋友的样子。“
“…是吗,看来…这里也行不通啊。“
伊格的表情变得十分苦恼,明雅虽然很想帮忙,但她也不知道这些冒险者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而一位友善的人的去世同样使得她心情低落,无心思考。一时间,大家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直到那熟悉的带着欢愉气息的声音从明雅的身后响起。
“弗蕾亚回来了~问了那边的大叔很多有用的问题喔!像是朝圣日就在最近啊,城里法师的传闻啊之类的~弗蕾亚很厉害吧!”
“你说的那些我们都知道了,所以办不成事的小孩子还是请收起那亢奋的心情乖乖上楼睡觉吧。”
迪诺用一如既往的笑容迎接了归来的弗蕾亚,并且给她泼了盆冷水。
“什、什么啊!皮笑肉不笑的加百洛涅先生,明明一直在发呆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你有看到啊?不对,我的笑容可是发自内心的,而且我那是在思考。”
“那么加百洛涅先生深思熟虑的结果是什么啊?”
“我刚才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结果。”
“都说了弗蕾亚不是小孩子!“
随着嘴角带着食物碎屑的黑衣少女的归来,被沉默笼罩的餐桌再次融入了这欢愉的氛围之中,喵萝拉终于得以从严肃的气氛带来的压迫感中解放,在餐桌上奔跑起来。明雅也恢复了笑容,向众人简单的道别之后,再次穿行于欢笑的人群之中。
但是,伊格的脸上只带着勉强的笑容。
关于那个法师的一切依然是一个谜,而线索除了他们手中的玻璃小瓶外,全都指向那座被封锁的圣山。
该怎么做呢?
伊格凝望着窗外缓缓沉没的夕阳,圣山的轮廓在天际隐隐约约的显现。
...只能一探究竟了吗?
————————————
沙漠宁静而寒冷的夜晚。
落日时人声鼎沸的大厅早已陷入沉寂,明雅走在大厅之中,默默地收拾着宴饮过后的残余。
“...?”
黑暗中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那是皮靴小心翼翼地踏在石阶上发出的声响。
明雅抬起头,那阶梯上果然站着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一袭黑衣全然融入黑暗之中,唯有白皙的脸庞和漆黑的长发映衬着银白色的月光。
“弗蕾亚?”
“嗯~明雅还不睡吗?”
“工作还没做完啊...倒是弗蕾亚,冒险者们都这么晚睡吗?”
“不是啊,弗蕾亚很喜欢这里的夜晚哦,和弗蕾亚的家很像,但是却凉爽得多~”
“你喜欢就好,那我继续工作——”
“明雅,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吗?”
与初到时那种欢愉而兴奋的语调不同,从弗蕾亚口中说出的话语十分平静,毫无波澜,以至于明雅一下子愣住了。弗蕾亚趁着明雅愣神的时候,小跳着跃下阶梯,坐到明雅的身旁。
“外面的世界...是说沙漠之外吗?”
“这里的沙漠之外,日月星辰之外,弗蕾亚的朋友们生活的世界,那个长居在这个世界的冒险者出生的世界。”
“我不太明白呢...没什么实感的样子。我和大多数人一样,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啊。”
“那,想过离开吗?”
“从未想过,对于我来说,这里是我的故乡,一直生活在这里的话,也会觉得快乐。”
“从未想过或许是因为从未见过,有些欲望是因为知晓其存在才会令其诞生的哦。”
“唔...弗蕾亚生活的世界是十分美好的地方吗?”
“对于明雅来说是相当糟糕的地方吧~但是,之所以向往并不一定是因为美好哦,说不定只是单纯的因‘不一样’而已~”
“是吗...那个一直居住在这里的冒险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留下来的吗?”
“弗蕾亚不这么想呢,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活在这里很幸福喔~可是啊,还有很多人是没办法单纯的活下去的,欲望正是为此而存在的哦。”
“弗蕾亚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啊?”
“明雅不是在想斯图特亚姐姐在烦恼些什么吗?我们就是在找这样的一个人哦。或许那个人曾经亲眼目睹外面的世界,并为将其据为己有的欲望所累,变得扭曲而疯狂呢。”
“...是说那个法师吗?”
“嗯呐。”
“那一定是个很危险的人吧,如果真是弗蕾亚所说的那样的话...可是人家觉得,无论未知的地方有多奇妙和美好,守住自己所拥有的地方才更重要啊。”
迎着苍白的月光,明雅看到弗蕾亚的嘴边带着十分微妙的笑容,既像是在肯定,又像是在质疑的笑容。
“那样的话,明雅会失去很多东西喔~但是,也会收获许多幸福吧。这也是弗蕾亚,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呢。”
未等到明雅的回答,弗蕾亚已起身向台阶上走去,月光无法照耀的地方,她的身影融入了黑暗,只剩下轻盈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建筑中回响。
尽管初见时觉得是一位散发着魅惑气息的轻浮的少女,但此刻明雅却觉得弗蕾亚有着某种相互矛盾的本质,可她无法准确的描述出来。
不过,确实是个好孩子吧...
Part2:圣山上碰到了奇怪的事
沙漠的夜晚依然寂静,月光温柔的抚过这座城市,让白日里劳作的人们在冰凉的静谧中得到完全的安歇。
不过,也有人与这月光的恩赐无缘。
“这是第几波了?”
“第四波吧,上一次是两天之前。”
“这些家伙明明弱得要死,为什么想飞蛾扑火一样的不停冲过来啊,弄得弗蕾亚连觉都睡不好,又不能天天去找明雅聊天解闷的说!”
“只能理解为我们的对手出手阔绰,却不会挑对象了。”
五个身着黑衣,面容各异的陌生人躺倒在这不大不小的房间的各处,不时因四肢的疼痛而无意识地呻吟着。弗蕾亚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踢着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的身体,伊格则带着莉芙忙着处理这些不知好歹的入侵者因为自己撞上刀子而产生的各种伤口,而其他人,聚集在房间的一个角落,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那么,只能按照伊格的计划行事了?”
“可是阿喵觉得,两个计划都很危险呀喵...”
“但是没有别的线索了,何况...”
零一边揉着喵萝拉的头,一边从行囊里拿出那块无名之神所给予的碎片。
一道光芒自那碎片中射出,直指向远处月光照耀下的圣山。
“别忘了我们最初的目的...看起来也别无选择啊。”
“我赞成先发制人的计划,不过只需要我和弗蕾亚就足够了。剩下的人就按照另一个计划进行。”
迪诺的那一成不变的笑容里染上了自信的色彩,他按着腰间的佩刀,以眼神向整个行动的谋划者——正在忙活着的伊格——征求意见,后者只是轻轻地点头,表示对伙伴们的全权信任。零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喵萝拉坐到了窗边,继续自己的守夜工作,以待次日黎明的来临。
“咦?弗蕾亚要和加百洛涅先生去做什么?”
没有参与到对话中的人,一脸茫然。
————————————
“所以你就擅自决定把弗蕾亚牵扯进来咯!?”
弗蕾亚按着自己破旧的遮阳帽,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走在她身旁的迪诺则是不可置否地耸耸肩。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那个能力吗?我原以为遗都出身的菲诺牧师绝不是普通的货色呢。”
“弗蕾亚当然有!但是你想过吗,如果我们失败的话,另一边的计划无论成功与否都没有意义了!国王是不会相信想要潜入圣山的外来者的!”
“原来你能想到这层啊,我还以为对小孩子来说有点困难——唔!松开你的手!”
“虽然知道是玩笑,但是不代表弗蕾亚能一直忍下去喔~~?”
弗蕾亚的手指狠狠地掐住了迪诺的腹部,那与外表不相符的异常的力道让迪诺差点痛得跳起来,平常那一成不变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丝愠色。
“好吧,既然你能想到这层,就应该对自己的实力——还有我的实力,抱有信心。别忘了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是一个什么样的鬼地方,而这里已经在安逸中度过太久的时光了...等等,你又在干嘛!?”
弗蕾亚松开了掐着腹部的手指,转而将整个手掌覆盖到上面,进而向下缓缓地抚弄——未等到弗蕾亚的下一步动作,迪诺已经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奖励啊,说的倒是不错嘛。”
“你的奖励我敬谢不敏,希望你不会对我们队伍里的另外一位男性也这么干,会很惨的。”
“哼嗯~弗蕾亚觉得去掉了最糟糕的那个选项的话,其他的选择都很令人神往哦?”
“我对你和你的信仰有了新的认识,谢谢你。从这里开始别再说话了。”
顺着迪诺的视线,弗蕾亚看到数位卫兵驻守的哨岗就在前方不远处,点燃的火炬照亮了哨岗周围的黑暗。二人避开月光照耀的大道,藏身于建筑物的阴影之中,迈着缓慢的步子逐步向圣山的山脚接近。
以所能达到的最近距离来看,圣山的山脚下有大量的固定哨岗,其间隔为五十米左右,而山上明灭闪现的火光,说明还有数量难以预计的移动哨岗在绕着圣山巡逻。
二人静默地观察了数十分钟,看着火光从面前闪过,尔后又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不久之后又再次于黑暗中闪现,依循着固定的道路经过二人的面前。数次的往复,使得二人得以确认移动哨岗的路线和规律始终是没有变化的,是十分容易让摸清了路线的人钻空子的配置。
弗蕾亚向迪诺比划了一个跟随的手势,便沿着建筑物的墙面来到了正对着两个固定哨岗的中间的位置,而迪诺则在之后给二人换上为今晚的潜入特地准备的宽底布鞋,以免在松软的沙地上留下肉眼可见的脚印。
接下来,弗蕾亚做出了一个让迪诺十分不解的举动。趁着移动哨岗经过面前这条道路的间隙,弗蕾亚径直走近了两个哨岗的火炬光芒最微弱的部分重叠的中间位置,还不时回过头,示意迪诺紧随其后。尽管这样暂时不会被巡逻哨岗发现,却极有可能暴露在两个固定哨岗的视线范围之内。
正当迪诺思考着弗蕾亚的想法时,一种潮湿的气息忽然充斥在他的周围。紧接着,弗蕾亚抓住了他的手臂,背着巡逻哨岗即将出现的方向,加快了步子径直向圣山内部冲去。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雾气正从弗蕾亚刚才站立的位置不断弥漫扩散,将二人的身形完全淹没其中。
在不断弥漫的雾气彻底蒙蔽视野之前,弗蕾亚已经带着迪诺冲出了雾气的范围,而迪诺则听见几声箭矢的破空声以及利器插入沙地产生的闷响从身后传来。
待到弗蕾亚停下脚步时,固定哨岗的光芒已经留在了遥远的后方,而山中明灭闪现的火光,距离这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那就是神术么,确实是不可思议...在沙漠中升起雾气,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办到?”
“连水都可以找到哦,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嘛,虽然还是有不少限制就是了。”
弗蕾亚带着有些骄傲的表情整理了一下因为奔跑而变得凌乱的风衣,但是迪诺并没有对此发表更多的评论——毕竟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里,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沿着低矮的沙漠植物构成的蜿蜒向上的道路,弗蕾亚和迪诺不断向圣山的高处前进着。
巡逻哨岗就围绕在他们的周围,但那火光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而盔甲踩踏地面的闷响也让二人有所警觉。每当哨岗靠近时,二人就蹲伏在不远处,光亮覆盖不到的黑暗之中,轻而易举的躲过缺乏警惕心的哨岗。
当弗蕾亚偶然抬起头向天空眺望时,月亮已升起至天穹的中央,向他们洒来些许微弱的光芒,圣山的山巅在辉光中若隐若现。而迪诺则注意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处于那些巡逻哨岗的路线之外,是连他们也不会踏足的区域。而那些原本还为他们指明道路的植物,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冰凉的沙土。
“弗蕾亚觉得从这里开始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人类这么简单的生物了喔。”
微弱的月光下,弗蕾亚的眼神里闪动着些许的担忧,但迪诺只是摇摇头。即使不说也明白,此时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二人凭着直觉继续向山顶迈进,一路上陪伴着他们的仅有漫天的星辰和冰凉的月光,脚下尽是些细腻的沙尘,等待着呼啸而过的山风将其卷起。除了他们之外,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更别说一般的圣域所有的那种神圣感了。
不多时,走在最前方的弗蕾亚忽然停下脚步,缩起肩膀,对着手掌哈气。
“稍微有些冷...”
“原本高山地区就比较冷,何况是寸草不生的沙漠。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弗蕾亚住的地方一直很暖和呀,而且又没有山嘛。明明加百洛涅先生也是住在遗都的说...”
“即使能在一个地方安稳的生活,也并不意味着可以完全不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啊。”
“...所以弗蕾亚才...”
“你说什么?”
弗蕾亚低得几乎听不到的语调,很快就被风声掩盖,没有回应迪诺的疑问,她沉默地继续向前迈步。迪诺见她不再言语,便也只是默默地跟随在身后。
很快,这种沉默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
“弗蕾亚的脚下有什么东西!?”
昏暗的光线之中,勉强能看到沙子正在弗蕾亚的脚下不断地松动塌陷,将她的皮靴吞没。
流沙。
沙漠灾难的代名词之一。
尽管如此,这对出身于沙漠的二人来说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弗蕾亚本能的感觉到,这个流沙不同寻常,它在以自身的意志拉扯着弗蕾亚陷入其中的靴子,若是像平常应对流沙那样平躺在沙地上扩大受力范围的话,情况或许会变得更糟。
迪诺迅速地抓紧了弗蕾亚的脚踝,试图以蛮力将其拽出流沙的困境。但他很快发现自己也陷入了麻烦——他脚下的沙地正在松动,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确实有东西——这不是普通的流沙!待会儿把脚拔出来之后马上跑,别回头看!”
迪诺毫不犹豫地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不知火”,顺着弗蕾亚的脚边狠狠地插入沙地之中,刹那间冒出的火光让流沙顿时松动了不少,弗蕾亚趁机将靴子拔出,踏在还算暂时还算稳固的地面上,旋即依照迪诺的话迅速地转身逃离。
迪诺抽离自己的佩刀后,顾不上入鞘,便向前跃出一大步,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原先站立的沙土地面正翻腾不止,而且在向这边逼近。某种不可视的东西显然在追击着他们。
迪诺紧紧地跟在弗蕾亚的身后,耳边能听见沙土翻腾的声响。二人循着记忆,沿着登上来的路径向山下跑去,耳边只剩下呼呼吹过的风声,逃离死亡的本能让身体将各项机能推向极限,胸腔内传来阵阵的疼痛,疲惫侵袭着肌肉和意识,但是没有人敢停下脚步。
当巡逻哨岗的火光在远处闪现,脚边又出现熟悉的沙漠植物时,那股沙土翻动的声响便戛然而止了。
弗蕾亚躺倒在地,沉重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全身的衣物,又被冷风所蒸发,不断地带走身体的热量,使得她几乎要颤抖起来。迪诺的情况则要好一些,还能够勉强拄着刀鞘站立,但他也确实感觉到,冷风与汗水制造的寒冷正在夺走自己身体的能量。
“别停下来...除非你想在这鬼地方过夜。”
“唔...就算你这么说!”
弗蕾亚抬起手,在空气中挥舞着指尖,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朵罂粟的模样,紧接着一道模糊的亮光闪过她的手指,向她的身体扩散开来,那沉重的喘息声刹那间就变得平稳起来,只是湿漉漉的衣物仍旧在不断地蒸发着身体的热量。
弗蕾亚坐起身,对着拄着刀鞘的迪诺也做出类似的动作,那道光芒闪过之后,迪诺顿时觉得胸腔里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我猜你有更好的办法帮助我们脱困吧...比起狂奔。”
“菲诺大人的恩赐不是万能的!更何况刚才根本没有施展的时间...守卫要过来了,快点走啦。”
弗蕾亚低声地催促着,推着迪诺向山下走去。
当弗蕾亚和迪诺勉强利用未尽的黑暗和植物的遮蔽绕开巡逻岗哨,并且利用小刀的声响吸引山脚下的守卫,成功脱离圣山时,月亮也已经隐没在即将到来的黎明微弱的亮光之中,整座城市渐渐地苏醒了。
“我说,刚才那算什么...这趟算是白来了吧?”
“怎么会啊,至少说明那山上有东西...而且是活物喔。”
“你还真是乐观...说不定是亡灵或者恶魔啊”
“不管是什么,至少它具备了吸引那些逐欲者一探究竟的价值。”
弗蕾亚没好气地回应着迪诺,故意把皮靴踩得啪啪作响,直到即将回到旅店前的一段路程,才换上原先那种轻盈的步调。
临近早晨的旅店已经聚集了不少寻觅早点的客人,而明雅也在人群中忙碌起来,直到她注意到出现在店门口的两个熟悉的身影。
“早安,弗蕾亚,加百洛涅先生。看起来...一直在外面奔忙吗?”
“唔~姑且算是吧?”
清晨那股未散的寒冷让弗蕾亚不自觉地抱紧了风衣的搭扣,而迪诺早已把那件刻意准备的黑色外套处理掉,仅穿着平时所着的那件白色长衫,此时不禁也感到些许的寒意。
“那么,两位需要早点吗?我来准备吧。”
明雅未等两人回答就转身回到了柜台的后方,片刻之后就端出一盘简单却充满暖意的食物,摆放在二人就座的桌位前,随后便再次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如果那山上的是恶魔或者亡灵的话,明雅他们会很难过吧。”
“从罪恶女神的牧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我会觉得世界在崩塌。”
“欲望,可是与生存紧紧相连的...那些毫无理由的毁灭生命的恶魔,和早已消逝却仍旧执着不放的死灵,是欲望不变的敌人哦。”
结果自己作死的路线就这么累人了,还能好好的一起组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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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不小心一个人进入其中了
“弗蕾亚。”
呓语般的呼声,温柔而熟悉,刹那间,仿佛回到了旅途的起点。
那个群星璀璨的夜晚,那位叹息的人。
那张苍老的脸孔,那份深藏在阴影中的疼痛。
那一刻,弗蕾亚才真正用心去体会到,人之间互相伤害所能带来的,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就像在灵魂中最脆弱的地方扎进一根滚烫的针,只有一点小小的伤痕,却痛彻心扉。
在追逐欲望的道路上,即使伤害别人也在所不惜,可是,有时候…
也会有不想伤害别人的欲望啊。
“普莱德…叔叔?”
弗蕾亚下意识地应答那个熟悉的声音,却只听见自己的低语乘着微风,渐渐远去。
被风沙刺痛的眼睛让她回过神来,那声音原来只是脑海中闪动的碎片。这干燥温热的空气,勾起了还未远去的记忆,那漂浮的黄沙,在模糊的视线中构筑起一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这里是哪里?”
抛却那份会带来困扰的回忆,弗蕾亚呆望着眼前这座由黄沙构筑的城市。
高达数十米的城墙包围着它,一道同样巨大的城门正开在墙壁的中央,极目望去,一条黄沙道路从城门向城内笔直的延伸,带出一条金黄色的长街。街道的两旁皆是以无人知晓的艺术风格构筑的建筑,奇异瑰丽。视线所及之处,皆为砂石所铸,却难掩它的宏伟高贵,富丽堂皇。烈阳之下,建筑向街道投去斜长的阴影,衣着奇异的人们就在那阴影中来往穿梭,那开朗的表情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他们内心的快乐。
“哇啊…好厉害!”
弗蕾亚的黑瞳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方才脑海中的那份带着疼痛的回忆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好奇心和探索欲驱使着弗蕾亚的向前迈出的脚步。
然而下一刻,一股冰凉的触感从弗蕾亚的手中传来,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子正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瓶面在阳光映射下泛起一片彩色的涟漪。
“呀…原来是这个啊,说起来,似乎是往里面看了一眼之后,就来到了这里呢。”
弗雷亚眯起眼睛,朝着阳光晃动着那玻璃小瓶,几个带着陌生气息的身影在那炫目的光晕中浮现。
身材魁梧挺拔,有着厚实的肌肉和坚毅的表情,以及温和稳重的笑容,看起来就很可靠的巨汉。
有着引人注目的白发和蓝瞳的清秀男子,尽管总是挂着一副慵懒的微笑,却难掩那座城市的生存者所带有的那股危险的气质。
带着肃穆的表情,一副知识渊博的样子的少女,那注视着某物的目光显露出内心的纤细缜密。啊,手里还抱着狗。在她的身后,另一位少女有着天真无邪的面容,映照在她双色瞳孔中的世界看不到一丝的罪恶和污秽,然而命运却决定了她永远无法以真正的智慧去思考整个世界的意义。
最后,是一只拿着木杖的猫咪。
“噗。”
一声没忍住的笑从弗蕾亚嘴里跑出来,那只名叫喵萝拉的猫妖精,总能勾起弗蕾亚的好奇心和快乐感。同时拥有着人形的身躯和猫咪的特征,体型也像猫咪那般娇小,这样妙不可言的造物究竟为何会存在呢?弗蕾亚每每想到这里,就会觉得离开那座城市是一个不会让她后悔的决定。
若不是有了离开的想法,就不会有现在这种让人惊奇的际遇了吧,也不会遇见这样有趣的五个人……
“‘夜’还很漫长,你应该出去走走……”
那是带着些无奈,但是也有些欣慰的语气。
普莱德叔叔,也是那么想的吧?
弗蕾亚带着些许微妙而愉快的心情凝视着那玻璃小瓶,直到一丝异状映入她的眼中。
“…咦?不见了?那个沙子王国不见了?”
当弗蕾亚当先一步把这个玻璃小瓶从那具尸体手中拿起的时候,里面矗立着一个精致宏伟的沙雕王国,正是这样奇妙的艺术品,才诱得弗蕾亚从瓶口向内一窥究竟。
但现在,那个瓶子里只有一团模糊不清的雾气。
“奇怪~”
无论怎样晃动,那团雾气都没有消散的意思,不一会儿弗蕾亚就觉得甚是无趣了。
“嘛,不管了~”
弗蕾亚随手将瓶子放进风衣内的小包里,怀着愉快的心情,朝敞开在面前的城门小跑过去。
比起那个小瓶子,眼前这座惊人的沙石之城更让她感兴趣。
可是步子没有迈出多远,弗蕾亚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是漫漫沙漠,无边无际的黄沙延伸至地平线的尽头,几个时刻变化着的沙丘是这片沙漠里唯一称得上有形体的事物,而名为道路的东西是完全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无法离开。
一时间,在弗蕾亚的心里,慌乱感稍稍挤占了好奇心的位置。
“唔…应该没事的吧?”
弗蕾亚对着那片无尽的沙漠皱着眉头。她想起遗都的外围,包围着它的无边沙漠。无边沙漠似乎永远带着一股无边无际的绝望感,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永远迷失。它与死亡紧密相连,所以弗蕾亚十分讨厌那片沙漠的景象。
可是,这里却不一样。
这片沙漠有着温热干燥的气息和同样毫无边际不断重复的风景,却没有那种令人迷失的绝望。它缥缈而缺乏实感,地平线的尽头模糊一片,如梦境一般,仿佛随时都会消逝。它还带着一种异样的气息,让人感受到平静的欢愉,那绝非一般的沙漠所能赋予的感情。
“有些奇怪呢…啊,不管了,进入城里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到方法了吧~”
或许是自身也受到了那片沙漠的影响,弗蕾亚突然有了一种没由来的乐观,于是迈着轻快的步子踏入了那巨大的城门之中。
几位表情肃穆的卫兵整齐成列地站在城门的两边,短暂地向弗蕾亚投来惊讶的目光,随后便恢复了常态,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似乎弗蕾亚这样的异乡来客对他们来说已是见怪不怪的存在。
但是弗蕾亚可不一样,她注意到卫兵的目光之后,脚步停了下来,仔细端详着卫兵身上奇异的服装,像看到新奇玩具的小猫一样围着卫兵转圈。
“这位先生身上的衣服是什么做的啊?看起来是没有见过的金属喔?”
惊异的表情又回到了卫兵的脸上,对他们来说,这是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会关注的地方。但是盔甲制造之类的军事上的敏感问题,他们是不便回答的,甚至应该警惕询问这类问题的人。可当那位卫兵直视着弗蕾亚的脸正准备回答一句“无可奉告”的时候,那张带着稚嫩气息可爱脸庞一下子触动了他的心。
“呃…我也不知道,或许您应该去城里面问问别人。”
尽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触犯军令,但他下意识地换了一种比较柔和的语气。
“咦?明明穿着铠甲却不知道吗?唔~好像也见过类似的事情,冒险者们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武器都是什么做的吧~嘛,那,谢谢咯~”
弗蕾亚对着卫兵眯起眼睛微笑,旋即迈开步子走入城内,只留下飘起的沙尘和呆望着她的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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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远比城外所见的更加繁华。
那些奇异的建筑多是大大小小的商铺,店内的装潢豪华上乘,店外支起的帐篷下也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嘈杂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可以看见几个带着笑容的孩子在人群之间追逐嬉戏。
快乐和喜悦的气息充斥着整座城市,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地浓烈。
弗蕾亚醉心于这不同于遗都的景象,不停地发出“哇啊~”之类的赞叹声,辗转在各个商铺之间,尝试着各种不同的商品。每当注意到一件让她心动而要迫不及待地试穿的饰物时,下一刻便又能看到另一件更加令人惊奇的道具,不断奔跑来往的弗蕾亚甚至感觉不到燥热给身体带来的疲惫感,只满足于用各种各样的惊喜填满自己的好奇心。
直至远方的太阳缓缓没入模糊的地平线,街上的商铺纷纷忙碌起来,收拾好在店外陈列的商品,并为夜晚的到来做好准备的时刻,弗蕾亚才注意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过度疲劳而产生的酸痛感从脚趾一直蔓延到头部,让她不得不倚靠在街边的一张石凳上稍事休息。
“哈啊~好累啊,不过这里感觉超厉害的~”
尽管对各种东西都很有兴趣,不过弗蕾亚并没有携带足以购买他们的金钱。因为觉得自己背着行囊很麻烦,所以就把钱包之类的东西都交给那个看起来很可靠的壮汉了。
虽然是想要的东西,但是弗蕾亚很讨厌不付钱的这样的事情。
不付钱的客人最讨厌了。
正当弗蕾亚回想着那些当事人觉得爽心外人看起来十分可怕的事情的时候,一位穿着像是城市居民的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子靠近了她。
“呀,你好啊~”
弗蕾亚注意到靠近的那位少女有着颇为可爱的清秀面容,还有一对尖尖的耳朵,显然是位以优雅而著称的精灵。她对精灵的印象一向不错,虽然说从来没有精灵客人,不过遗都里遇到的精灵来客大多既和善又有礼貌,这在外来者之中是十分难得的。
那位少女对弗蕾亚异于他人的服装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是十分友好地回应了弗蕾亚。
“你好啊,您是路过这里的外来者吧?”
“嗯~这里有很多外来者吗?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哦?”
“以前也有遇到过像您这样突然出现的外来者,所以不会感到奇怪。”
“咦,突然出现?”
精灵少女点点头,还未等弗蕾亚追问就接着往下说了。
“也会突然消失。”
“突、突然消失?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也许是离开这里的方法,弗蕾亚下意识地这么想,但是精灵少女只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过他们很多都会在旅店里住很久呢。天色很晚了哦,您也需要住旅店吗?”
“唔~那旅店在哪里呢?”
弗蕾亚并不打算在这里过夜,不过是想着说不定旅店里会有什么线索——但是精灵少女的眼睛却突然放出了光芒。
“人家家里就是旅店哦,和爸爸一起开的,您也来住下吧~这里的晚上很冷,如果在街上的话说不定会生病的。”
“啊,好啊~”
精灵少女热情地邀请着弗蕾亚的时候,那份和善的微笑变得灿烂而热烈,充满激情。
真是难得一见的让人愉快的表情啊~
带着这样单纯的想法,弗蕾亚应允了少女的邀请。
“我叫弗蕾亚,弗蕾亚•拉斯特。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我的名字是明雅。”
名叫明雅的精灵少女和善地回应着弗蕾亚,那副让人动心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了往常那种平淡的笑容。这让弗蕾亚大受打击,一路上一直在想着怎么才能让明雅再一次露出那种表情——或者是更有趣的表情。
天际的太阳已经完全没入一片黄沙之中,昏黄的光线覆盖着这座城市,砂石地板上还散发着白日的余热, 包裹着弗蕾亚的风衣已经被身体渗出的汗水浸湿,湿漉漉的衣物摩擦肌肤的感觉让弗蕾亚感到十分的难受,于是一边想着关于明雅的事情一边解开了风衣的扣子,而明雅想起那些长住的外来者,正好回过头来想要对弗蕾亚解释旅店的事。
“如果您需要长住的话,我们可以…咦?咦——您在做什么啊!”
“啊?因为弗蕾亚很热所以想把风衣脱掉——”
“但是您没有穿…那个…就是,总之,您没有穿该穿的衣服!”
明雅眼中的弗蕾亚,正将脱下来的风衣披在肩上。黑色的风衣之下,是绣着黑色罂粟花纹样的紧身衣,已经被弗蕾亚的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凸显着弗蕾亚错落有致的身材。而明雅的视线,正停留在弗蕾亚的胸口,紧实的衣物将弗蕾亚略微平坦的胸部的形状完全衬托出来,显然紧身衣下缺少了某件衣物让弗蕾亚的某些部分变得相当地引人注目——不过此时,二人正身处一条远离大街的小巷,能够目睹这一光景的,也只有明雅一人而已。
此时,明雅白皙的皮肤已经涂上了一抹艳丽的红色,表情变得紧张起来,提醒着弗蕾亚的同时还在四处张望着,仿佛生怕被别人看见的是她自己一样。
哇啊,好有趣。
身为当事人的弗蕾亚首先想到的完全不是穿着的问题。
“哼嗯?该穿的衣服?是说文胸吗?”
“唔——您、您知道啊!”
“知道呀,不过隔着衣服又看不见,所以没关系——”
“很有关系!明明女孩子重要的部分全都看见了!不能这样穿,不然不带你去旅店了!”
“咦,但是弗蕾亚没有带能够换的衣物哦?”
“这个!——人家借…借给…”
“好啦,弗蕾亚穿上风衣就好了。不过弗蕾亚是真的没关系哦。”
带着轻佻的笑容,弗蕾亚把披着的风衣再次穿上了,而明雅则一路上都红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一直维持着有趣的表情呢,好愉快~菲诺大人说的果然没错呢~赞美您,菲诺大人!
欲望得到完全满足的弗蕾亚,内心默默地履行了身为神职者的职责。
————————————
“这里是您的房间。”
明雅指着一扇精心装饰着沙漠植物的干净木门,向弗蕾亚介绍着。
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平稳,可是白皙的脸上还染着些许的红晕,眼神也透露着对这个客人的不满。
“好的~谢谢你喔,明雅~”
弗蕾亚抚着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副很抱歉的笑容,配上原本就带有稚气的脸庞,让人觉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明雅暗自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在心里接受了这个想法。
“如果您需要衣服的话,可以去旅店隔壁的商店里…晚上也会营业。晚餐的话,可以在楼下爸爸开设的柜台那里购买。那么,有其他需要的话再来找我吧,我告辞了。”
明雅迈着缓慢地步子走下楼梯,时不时回过头望着弗蕾亚,而后者正像个孩子一样地好奇地触碰着那扇门上的装饰品。
果然是个孩子啊…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的明雅加快了步伐,融入到一楼大厅嘈杂的人群之中。
可惜,弗蕾亚不是孩子呢~
意识到视线已经消失的弗蕾亚,望着涌动的人群,换上了那副魅惑的笑容。
————————————
“外面是哪儿?”
坐在木桌前的居民一脸疑惑地看着弗蕾亚,而面对这个问题,弗蕾亚也有些不知所措。
“唔~外面就是,有多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之类的?”
“这位小姐,你说的那些对于我们来说很遥远,毕竟我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里呢,哈哈哈。”
旁边的一位和蔼的老人笑着拍了拍弗蕾亚的肩,把手中的一块烤饼递给她。
“来,别客气,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定饿得受不了了吧,你这身单薄的衣物也不像装有粮食的样子啊。”
“确实啦~谢谢你咯,大叔。”
弗蕾亚毫不客气地接过烤饼就开始在一片笑声中啃起来。
吵吵嚷嚷的旅店大厅里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而明雅正穿梭在人群之中递送着各种各样的菜肴和物品。尽管旅店的居住者大多并非本城的人,可是弗蕾亚这个来自其他的世界的外来者仍旧是其中最显眼的存在——独一无二的外来者。
“没有和弗蕾亚一样的人吗?”
弗蕾亚抓着工作中的明雅问过这样的问题,忙得不可开交的明雅只是单纯的点头回应。
虽然身后桌子上的大叔们还在高声地讨论着一些随处可见的日常,也有一些弗蕾亚十分感兴趣的话题,可是弗蕾亚却完全没有加入话题的心思。
要是没法离开的话,会很糟糕吧?
想到这里,弗蕾亚有些担心地望着窗外。
窗外的夜色渐浓,和吵嚷的大厅不同,外面的街道十分安静,只有寥寥数人还在匆匆赶路。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黄沙道路上,把一切映照成冰凉的白色。日间的余热早已散尽,空气渐渐变得冰冷起来,即使披着风衣,身处于热闹的环境之中,弗蕾亚也开始感到些许的寒冷。
把风衣紧紧地裹在身上,弗蕾亚踏出了旅店的门,明雅向弗蕾亚投来有些担心的目光,不过看到弗蕾亚那毫不在意的微笑,就又投身到工作中去了。
立于街道之中,弗蕾亚望着远方模糊的高山的影子,那是被这座城市的人称之为圣山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那就像是神明一样神圣。明月就高悬在这圣山之上,以它冰凉皎洁的光芒照耀着这座城市的夜晚。
“话说,不会是要去那里吧…”
弗蕾亚露出有些颓然的表情,且不说路途有多远,现在圣山也处于封锁的阶段,别说是外来者,就算是城市的居民也无法登山。
丢掉了这种没可能的幻想,弗蕾亚坐在冰凉的砂石地面上,拿出了那个精致的玻璃小瓶。
里面仍旧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雾气,在月光下显得冰凉瘆人。
“说起来,那个瓶子里面的王国就是这里吗?”
弗蕾亚想起之前瓶子里的那个用沙子做成的王国,王国里建筑的风格和这个城市十分相似。但是现在,那个王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瓶中了。
“这个瓶子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把王国装进去了吗?但是现在还是被我拿在手中呀…这团雾气又是什么呢?”
迷惑的弗蕾亚拿起瓶子又开始端详起来,正当她将视线转向瓶口,直视那团雾气的时候——
“弗蕾亚?你还好吗?”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身下没有了冰凉的触感,眼中没有了皎月的光芒,而那团模糊的雾气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沙子铸造的王国,宏伟而壮丽。
弗蕾亚抬起头,站在面前的是,有着惊人身高的巨汉,一副十分担心的模样。在他的身后,依次是一脸严肃的白发少女,面容清秀的白发少年,还有那只正骑在狗上的猫妖精。
“咦…?”
弗蕾亚注意到,还有一位表情纯真的少女正蹲在她的身旁,盯着她手里的玻璃瓶子,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弗蕾亚,在发呆呢。”
蹲着的少女微笑着说道。
昏暗黎明(二)
废墟之城与欲望的信徒
天上的月亮好亮,星星好亮。
生活变得糟糕的时候,妈妈总是说,最黑暗的夜里也会有星星的光芒,那是天空之神留给受苦受难的人们的礼物,只要虔诚的祈求,就会得到神赐的幸福。
妈妈那么说的时候,总是露出宽慰的笑容,让我十分安心,十分地相信妈妈的话。
……但是妈妈说谎了。
我想要对着妈妈发脾气,对着妈妈大吼大叫,把妈妈给我的护身符摔在地上,狠狠地说:“妈妈你这个大骗子!”
……虽然妈妈就在面前,可是这些都没法做到了。
没有手和脚,赤裸着被染成红色的身体,眼睛张得大大的妈妈。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干哑着喉咙。
脑袋里,满满地都是这样的画面,臌胀着要冲破眼睛,倾泻在地上。。
啪嚓。
脸撞到了什么粗糙的东西,带着熟悉的温热和苦涩。
身体使不上力,视野充斥着黑暗。
可是,却能够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温暖…
————————————
黑暗中裂开一条缝,微弱的光芒从缝里一点点地溢出,充满了整个视野,粘稠而模糊。
身体能够感觉到多日积累的饥饿感,还有说不清来自哪里的疼痛。只是觉得,仿佛整个身体都被疼痛包裹着。
与此同时,肌肤却感觉到某种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有点像…妈妈的手。
“哼嗯~?”
耳边响起了陌生的声音,似乎是女孩子的声音。
很好听。
模糊的光渐渐褪去了,眼中出现了布满星星的天空,还有一张同样陌生却可爱的脸庞。
是位带着和善的微笑的少女…
“呜……?”
“呀,醒了呢,你叫什么名字?”
“唔……凯利斯…呃!?”
下意识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全然忘了某些一直记在心里的必须遵守的事情。
在这座城市里,不管是什么样子的陌生人,都必须保持警惕。
尽管意识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反射性地行动了。
当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与面前的陌生人拉开了距离,那股温暖的触感也从肌肤上消退,只剩下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在身体各处流窜着。
“好痛…”
现在的身体状况似乎没法承受这样突然而快速的动作,全身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不得已地将身体蜷缩起来。
这样的身体对现状完全无能为力了,如果是带有恶意的人的话,说不定自己马上就会死掉了。
勉强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
初看之下,只是一位比我大几岁的少女,留着一头很长的黑发,穿着在这里十分常见的黑色风衣…正在不停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看着我。
…究竟想做什么呢?
“你不要紧吧?很痛吗?”
不是担心而是好奇的语气…但是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那,弗蕾亚来帮你一下吧。”
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感觉像是很没有警惕心的家伙。
“帮我?”
自称弗蕾亚的少女笑着点头,口中低吟着什么,飞速舞动的手指像是在空气中描绘着某种图案,进而一道略显暗淡的光芒浮现在她的手上。
感觉很危险…
明明想要远离她,可是身体的剧痛让我没法挪动自己的脚步,只能看着她一步步地靠近,然后把闪烁着光芒的手掌轻轻地按在我的背上,那道光芒从接触点开始向身体各处蔓延开。
并没有发生糟糕的事情,疼痛反倒缓解了许多…被触摸的地方,十分温柔而且温暖的触感,非常的熟悉…
“那道光…是什么?”
“菲诺大人的恩赐喔。”
“菲诺…?”
并不熟悉的名字,但说是“恩赐”的话,是哪位神明吗?是天空之神吗?妈妈说的那个…?
“哼嗯~你不知道吗?”
“没听说过…是天空之神的名字吗?”
“不是啦,真没办法呢~说起来,凯利斯,你为什么倒在那边呀?”
弗蕾亚好像并不打算解释,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
可以看到,暗红色的血迹从小巷里蔓延出来。
我似乎,忘掉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啊,想起来了。
妈妈死掉了,死的很惨,尸体就在那里。
一时间,那幅画面又挤满了视野,一股恶心感和憎恨感从心头冒出来。
转动着头,想要把目光从那个地方移开,却注意到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就立在弗蕾亚的身后。光芒,可以清晰的看到刀刃在月光映照下散发的光芒。
那个,可以把妈妈弄成那副样子吧,绝对可以吧?
“…!是你做的吗!?”
“啊?弗蕾亚做了什么?”
弗蕾亚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说着像是在辩解的话。
但是我已经认定了,就是她…对妈妈做了那种事。那样的想法驱使着身体,我伸出双手向她扑了过去。
如果只是这样的女孩子,这个距离的话,是躲不开的…我可以把那个东西抢下来,让面前这个把妈妈弄成那副样子的家伙,也尝尝那种痛苦…!
“你杀了妈妈!”
“咦!?等一下啦,凯利斯,干嘛突然这么火大的啊,好好冷静一下喔?”
最初的惊讶过后,弗蕾亚的语调反而显得很平静。
就像,对我突然的袭击毫不在乎一样。
脑袋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已经来不及收手了,双手径直向前,却只是扑到了空气。弗蕾亚以一个轻盈的侧身动作一下子就避开了——我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我是不是走神了,但我感觉我的眼睛,没有捕捉到她的动作——然后顺势抓住了我的手臂。
下一刻,一股我拼尽全身的力量也抵挡不住的拉力把我猛地向前扯去,脚下一个踉跄,整个身体的平衡完全崩溃了,不一会大概我的脸就会狠狠地砸在地上吧——但是实际情况并不像我预想的那样。
施加在手臂上的力量突然转换了方向,我的身体也就顺着那个方向转了一圈,背部似乎贴在了某处柔软的地方。头顺势后仰,目光朝上,正对上弗蕾亚的黑瞳。
和之前一样满是好奇的眼神…
“呃?”
想要甩动手臂挣扎,可是被弗蕾亚的双臂勾住的手臂却丝毫动弹不得。
什么啊…这力量差距,骗人的吧?明明只是个大不了我多少的女孩…
“凯利斯和弗蕾亚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哦,不要试图挣扎了,好好冷静一下~”
“唔…可恶!放开我!”
“哼嗯,难道说凯利斯比较喜欢被抱着的感觉吗?”
“什…什么啊!?”
弗蕾亚的双臂忽然放下,接着把我紧紧地抱在她的怀里。
脖子的两侧传来一股绵软的触感。
…不愿意去想那是什么,但是脸上还是像发烧一样烫,刚才还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混乱的大脑一下子就被一种同样纯粹的情感给冲垮了。
“…你…你干嘛?”
“抱着你呀?哼嗯,凯利斯的表情告诉弗蕾亚,凯利斯对那方面很不在行哦?”
“别说好像你很在行一样…!”
“弗蕾亚当然很在行,嗅着气味就能知道男人对于那方面的癖好喔~嘛,虽然之前出了点小意外啦。”
“……”
“怎么啦,凯利斯?要是对弗蕾亚有兴趣的话,就在这里也没关系喔~?”
弗蕾亚凑到我的脸旁,带着那种十分吸引人的笑容…就像是在哪里的酒吧见过的一样。
“才不要!”
“好啦好啦,知道啦。”
抱着我的双臂忽然放松了力道,让我得以一下子从弗蕾亚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过身,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的弗蕾亚提着风衣下面那几乎短得没必要存在的裙摆…!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让你冷静啊,你看,现在不是冷静下了嘛。”
“你确定我很冷静吗!?”
“当然啦~比起之前…那副要杀人的表情…不是冷静很多了吗?”
弗蕾亚那像是唱歌一样的语调,在提到“杀”这个词的时候,忽然变得平静而毫无感情了。
被弗蕾亚的挑弄起来的躁动暂时淹没的那幅画面,又回来了。
经受过数次冲击的大脑,现在终于能够顶着恐惧和憎恨的压力,缓缓地思考了。
“…所以,那不是你做的?”
“不是。”
弗蕾亚的目光转向那边的巷子,看起来她已经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她回答的时候的语调,比起之前那种活泼的感觉…冰冷得吓人,让人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然后,彼此都陷入了沉默,只听见热风穿过建筑的呼呼声。
短暂的沉默里,我似乎思考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一片空白。
思维被迫回到当下,眼前还是静静地站着的弗蕾亚,一副好像是在等着什么的表情…
“…我知道了,对不起。”
“弗蕾亚不介意~“
又变回那种欢脱的语调了。
好难懂的人…以后再碰到一定要敬而远之。
…以后?
以后该怎么做呢?
妈妈死掉了,这是眼前的事实,是现在。
可是以后又是什么?
没有妈妈的话,还会有以后吗…?
平时只是依靠着妈妈才能活下去的我,听着妈妈的话才有信心活下去的我,还会有以后吗?
说不定,很快就会死掉,再也没有什么以后了吧。
“再见。“
下意识地向着眼前的谁道别了。
脚迈了出去,只是本能地这么做。
首先要走,走去哪里呢?不知道。
只是身体这么说着:“迈出步子就有以后的事情了。“
一步一步地,迈着步子,向着反方向,朝着不知道有什么的黑漆漆的地方走过去…
“凯利斯,走之前,不问问自己,想做什么吗?”
是弗蕾亚的声音。
心脏好像被勾住了一样,疼痛着,鼓动着,某种“欲望”像是被钩子扯住了,要从心里狠狠地跳出来…
“我想…我想…”
“想让那些用这种方式对待妈妈的人也尝尝同样的痛苦,折磨他们,处决他们,让玷污别人幸福的黑暗,尝尝比黑暗还要黑暗的绝望…”
弗蕾亚的声音,还有我的声音。
顺从着某种奇妙的引导,异口同声地说出来了。
“菲诺大人会祝福你,而弗蕾亚,也会帮助你哟,凯利斯~”
————————————
“你是怎么知道,是那些人做的?”
“之前弗蕾亚接待的客人,是他们的同伴。大概是专门找妓女下手,然后满足自己异常性欲的犯罪者吧。毕竟比起找正常的女人,妓女更加容易下手,而且在这里,也很难追究责任。会找上你妈妈,是因为她正好看见了整个过程吧。”
和弗蕾亚在那条巷子里搜寻,果然又发现了一具和妈妈遭受同样命运的女人的尸体…
“…可是你完全没事的样子?”
“所以弗蕾亚和凯利斯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呢~”
“不是说这个…你说‘菲诺大人庇护那些追逐欲望的人’,那这些人不也是…”
“‘不要畏惧因为欲望而伤害他人’,对双方可是都适用的哟。他们现在就挡在凯利斯和弗蕾亚的路上,这么做当然没问题~再说了,那些家伙真的又恶心又讨厌,不配侍奉菲诺大人~”
“…我明白了。”
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反曲刀,心里默念着弗蕾亚教给我的动作。
潜藏在暗处,把精神集中在刀上,然后不顾一切地…向那个部位刺去…刺去…刺去。
只要是走在那条路上的话,就会得到菲诺大人的赐福。
“罪恶之花”菲诺…弗蕾亚就是依靠着她的庇护才能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
妈妈,果然说谎了呢。
一味的祈祷,什么都做不到…要真正地踏出追逐欲望的路,才能触及我们所希望的幸福啊…
不过,没关系,妈妈一定已经明白了吧。
现在,我也明白了哦…
“来了,凯利斯。”
听到了脚步声,就像弗蕾亚说的那样,清脆而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十分明显。
一二三四…四个人,四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我只能对付一个人,而弗蕾亚必须面对剩下三个…
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弗蕾亚,弗蕾亚带着和之前一样的和善的笑容,点了点头。
“想着你想做的事,去做吧,凯利斯,‘追逐汝心所欲’。”
弗蕾亚说话的间隙,脚步声渐渐逼近了…
远方,太阳正在渐渐地升起来,原来已经等了这么久,快要到黎明了吗?…
可是,在这里终年难得一见的云朵,此刻却大量地聚集在太阳的周围,吸收着四散的阳光。一切都变得昏暗起来,微弱的光芒仅仅只能映照出那四人的身影,而我,则完全地隐藏在黑暗之中。
是时候了。
脚下一动,身体如蛇般弹出,眼中忽然闪动着某种幻影,似乎预示着我所要命中的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菲诺大人的赐福吗,我明白了。
手中的刀子戳刺到了那人的脊柱,他正要转过身来,一脸地诧异。
可惜,这个伤口,足以让全身的肌肉都完全瘫痪下来了。
于是他就这样倒下去,四肢抽搐着,目光里满是惊异。
随着那人的倒下,我看到了站立着的弗蕾亚。
在她的脚边,三个人脸面朝下抽搐着,背上有一道清晰的伤痕。
那平时总是挂着笑容的脸,此时没有任何表情。
“可以了哦,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凯利斯~”
忽然间,那笑容又回到了弗蕾亚的脸上。
真诚的,毫无欺骗的笑容。
————————————
“天好暗啊。”
“现在是雨季哦,一年中也难得下雨的遗都,只有现在能够感受到雨水的滋润呢~顺带一提,弗蕾亚很喜欢雨天喔,猜猜为什么?”
“不想猜,肯定是色情的原因。”
“为什么会知道啊!?”
“和你说过话的人,不知道才奇怪吧…”
和弗蕾亚说着这样那样的话,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说老实话,我都快忘了整个过程了…
我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就像那些人对妈妈做的那样。可是,现在的心里,只有一种舒适地慰藉感,还有一种奇妙的满足。
当然,老实说我并不想做第二次。不过…这就是欲望得到满足的感觉吗,哪怕只是一时冲动的欲望…
“哼嗯~在回味那种感觉吗?”
“…算是吧。”
“以后可不能常做哦,你知道后果吧?”
“谁会想做第二次…不过,谢谢你,弗蕾亚。”
“谢谢什么的~弗蕾亚不需要啊。你要是真想谢谢的话,记得照顾弗蕾亚的生意哦。”
“你开的是天价,而且我才没兴趣呢!…话说回来,你准备去哪里?”
“啊?不知道。已经过了营业时间~正在到处找事做~…不过,稍微有点想离开遗都呢。”
“…你才告诉我怎样在这里活下去,你就说你要离开?”
“因为你最需要的事情就是‘活下去’啊。而弗蕾亚需要的事情,是‘为什么活下去’哦。”
“‘为什么活下去’…不是因为有活着的欲望吗?”
“之前才被教训过,那种欲望太过强烈的话,反而活不下去呢。”
“妈妈曾经说,如果死亡在面前的话,一定要再想想,不能被单纯的生的欲望所左右。“
“说的是呢…总之,弗蕾亚需要的是生的欲望以外的欲望哦。“
“…去‘沙之歌’看看吧,就在前面不远处。那家酒馆很奇怪…居然能在这里开起来,但是却有很多人聚集在里面,也许会有离开这里的理由也说不定。”
“嗯~弗蕾亚知道了,那么,凯利斯也要多保重喔。别忘记弗蕾亚教给你的东西,还有菲诺大人的教诲呀~”
弗蕾亚像个比我还小的孩子一样,一边挥着手臂,一边小跑着消失在了前面的拐角处。
“追逐汝心所欲”
“坎坷之时学会妥协”
大概…这就是她告诉我的东西。
望了望远方的天际,尽管太阳已经完全地升起,可是这里却还是如此的昏暗…
借着那一点点的昏光,我凝视着手中弗蕾亚送给我的…一朵木制的罂粟花,完全地染上了黑色。
“罪恶之花”…
就是要在这样昏暗的世界里,才能够绽放…这才是属于它的黎明呢。
谢谢你,弗蕾亚。
《昏暗黎明》
-废墟之城与欲望的信徒-
幽夜,璀璨的群星簇拥在皎洁的白月旁,在这黑暗的天穹之上辟出一片耀眼的星庭。那银色的月光拂过黄沙掩映的断壁残垣,仿佛能够抚平白日烈阳的余热,予以这座曾经繁华,而如今残破不堪的城市以一时的安歇。
月光代表纯洁,星光寓意希望,仰望这独一无二的夜空,人们祈求着众神的赐福,或许终有一日,神恩会降临到这座饱受苦难的城市,涤净阴影与不谐,给予人们名为幸福的事物。
……呵,是吗?
那只是挣扎在破屋陋檐下,苟延残喘的人们的……妄想罢了。
————————
远处一声皮靴踏在黄沙上的闷响,击碎了夜晚的寂静。到近处时,便化作一连串轻快的脚步声,灵动而雀跃,一到门前,便戛然而止。
虚掩的木门发出嘶哑的呻吟缓缓打开,月光从渐渐开启的门缝中倾泻而出,将一个纤瘦的身影投在热气未散的石板上。
“弗蕾亚。”
我轻唤那站在门中的少女, 她的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普莱德叔叔~”
弗蕾亚•拉斯特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肌肤透着一丝粉红,散发着某种魅惑的气息。唇齿间能听见稍有些急促的喘息声,那份笑容愈是靠近就愈发地突显出她那非同一般的摄人心魂的魅力。
一如既往,如此动人而美妙,我的弗蕾亚。
“我猜你今晚过的很愉快。”
“是的,普莱德叔叔~不过遇到了些麻烦的事情,没办法用一贯的手段解决,所以…那个,叔叔,你会介意我把你教我的东西用在这种地方吗?”
弗蕾亚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歉意,稍微下移的目光停留在了她手上握着的黑色皮袋。
这月光虽微弱,却足以映照出那皮袋上沾染着的斑斑血迹,猩红而慑人。但更令我在意的是,她的衣衫亦是如此的凌乱,那朵原本傲然绽放的黑色罂粟,如今却被衣物的褶皱所扭曲撕扯,显得残缺而破败。
能够让这样重视外在的弗蕾亚,在着衣的那一刻变得仓促和慌乱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么一件而已。
“那么,杀了谁?”
“……!唔……”
我的语气并不严厉,也没有指责她的意思,只是轻描淡写地询问。而弗蕾亚却一时语塞,目光四处游离着,左手紧握在胸前,像是在思考着合适的说辞。
我能听见她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也知道她一时难以回应的原因——她的反应依旧令我失望。我只能暗自叹息着,换作一种安抚的语调,继续向她询问。
“我知道,我的弗蕾亚……我们不谈那个话题,就事论事,说吧。”
她那因紧张而凝固的笑容稍稍舒展开来,额前的一滴汗珠悄然顺着她的脸庞滑落,足见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的内心动摇到了什么程度。不过,只稍片刻,她的语气就恢复了最初的平稳。
“是这样,原本定好的价格只是一个客人的,可是那个客人还没有做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家伙就突然闯进来了,据说是那个客人临时起意叫来的……原本只要加价的话,弗蕾亚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他们根本没这个打算,只是单纯地把弗蕾亚当成给一次钱就能随便玩的玩具!”.
弗蕾亚的脸庞带上了一丝愠色,之前的笑容也换作不屑的撇嘴。
黑色皮袋被弗蕾亚“啪”的一声丢在地上,零散的物件从皮袋里倾泻出来,混杂着各种地区的金属货币,还有某人随身携带的杂物,甚至有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上面都不同程度地染上了某人的鲜血。
“讲道理他们也不听,还要拿些奇怪的东西对弗蕾亚动粗……然后,弗蕾亚就动手了。”
“但你并没有把‘它’带出去。”
“弗蕾亚用的是菲诺大人给的礼物……会被怪罪吗?”
“菲诺大人不会怪罪遵从于内心欲望的人,我也不介意你把我教你的东西用在正确的地方。可你要明白,我的弗蕾亚,凡事皆有代价,有些是你承担不起的……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你得学会忍耐。”
弗蕾亚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我伸出手示意她听我说完。
“我知道,你能看出来那三个人不是本地人,但即使如此,也有可能碰上不可避免的万一。”
“可是,普莱德叔叔,恪守欲望不就是要‘做你想做的’吗?你会教我那些东西,也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能让弗蕾亚的欲望不受阻碍的得到实现吧?”
“没错……过来,弗蕾亚。”
我转动身下的轮椅,移动到身后那栋半坍塌的石屋旁,指着一边的石凳,让弗蕾亚在那里坐下。待她坐定之后,我紧紧地握住了她搭在双腿上的手。
那只手轻微地颤动着,她的眼中也带上了一丝慌乱和恳求,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而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最让我对她失望的那一部分。
“‘做你想做的’的前提是,‘你能做你想做的’。而在这座城市,最首要的前提就是,你得活下来。”
弗蕾亚低垂着眼帘,默默地点着头,笑容已然消失不见。
“‘杀戮’就像一道环环相扣的陷阱,它的终点,或许就是始作俑者的死亡。我的弗蕾亚,你明白你所做的,极有可能给你招致死亡吗?”
弗蕾亚的手,就像触电一样颤抖起来,汗水划过她的脸庞,滴落在我的手上。她的目光里霎时间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悔恨,嘴唇翁动着,吐出几个残缺不全的音节,大概能够拼成“对不起”之类的词句,但很快就被哭泣的呜咽所取代。
我叹息着,将手穿过她的黑发,尽可能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我本不愿如此折磨她,但她终要独自面对这份恐惧。
自我将生于罪恶和欲望的她从死亡的威胁中救回的那一日起,我就预想到她会是菲诺大人最虔诚的信徒,也将是我之理念最完美的传承者。
可我没有想到,她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每一个生命最原始的欲望,在她那里发挥到了极致,她对生存的渴望就像她对肉欲的渴望一样,她甚至无法直视死亡。
然而在这里,在这罪恶满盈之地,死亡总是如影随形。越是对它感到恐惧,它就越有可能降临。
待到弗蕾亚的情绪趋于平稳,我按着她纤细而结实的肩膀,继续道:
“我的弗蕾亚,我教给你的东西,你都做得很好。同样的,我相信你会是菲诺大人最忠诚的信徒,你的信仰甚至远胜于我…但你必须学会面对那些与欲望背道而驰的事物,否则,你终会被它们所吞没。”
“……但是,普莱德叔叔,你真的不害怕吗?如果死掉了,就什么都不能做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切的快乐,也就都没有了……”
弗蕾亚用还挂着泪水的双眼望着我,声音仍旧因恐惧而颤抖着,我只是笑着,轻拍着自己无法行动的双腿。
“我曾经恐惧,曾经,就在我发现我再也无法站起的那一日。一切的计划,一切的渴望,刹那间都成为了泡影。那可是无比真切的恐惧,比起还未到来的死亡,它可是近在我的面前。”
“我不记得那恐惧持续了多久…但它确确实实地结束了,就在我找到你的时候,我的弗蕾亚。”
“……我?”
“我发现,那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可以完成我未竟之事,只要我教给你我所知晓的一切。若不是那份压倒我的恐惧,我恐怕早已去寻得一位像你一样的人,何苦在这破屋陋檐下空耗多年。”
弗蕾亚的表情,有些讶异,又有些失落,但没有言语。
“我的弗蕾亚……克服它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我希望,你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和恐惧。还有,正如我之前所说,有时候你得学会妥协……不然死亡的威胁同样会降临到你的身上,不仅仅是在遗都,还有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
弗蕾亚的脸上露出的似懂非懂的表情,让我有些捉摸不透,不过无论如何,她总得学会这么做……
我长叹一声,转动着轮椅,来到石屋的后方。弗蕾亚一声不发地跟在我的身后,愈发昏暗的光线让我难以看清她的表情。
在那石屋投下的阴影之中,一道几乎与弗蕾亚同高,却更加纤细的影子就斜靠在坍圮的墙壁上,影子的最下端,是一道锐利而弯曲的刀锋。
“带上‘它’吧。”
“……”
弗蕾亚沉默着,似乎在疑惑下一步该做什么。
“‘夜’还很漫长……你应该出去走走。”
“……我知道了,普莱德叔叔。”
默默地拿起‘它’,把‘它’背负在身后,弗蕾亚背对着月光,那阴影之中的面孔似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弗蕾亚……
“是的,弗蕾亚,在我看来,你是可以被取代的。知晓自己并非唯一的你,忠诚于你的欲望,问问自己,是否想要杀掉这个欺骗你的人吧。”
“……弗蕾亚,想杀掉那些,想阻碍和伤害普莱德叔叔的人。”
“不对,弗蕾亚,别让我成为你的……”
“‘欲望不问事由’,弗蕾亚出门了,普莱德叔叔,再见。”
如此强硬地打断我的话,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做。
那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愈发沉闷,直至消逝在一片寂静之中。
我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渗满汗滴,刚才那一瞬间,我或许真的在害怕吧,害怕会被自己亲手养育二十年的孩子所杀掉……
这就是生的欲望啊。
一时遮蔽着月亮的云层,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依旧可见拱月的星庭,仿佛可闻人们的祈祷。
祈求着幸福的人们,依旧做着可悲的幻梦,终究只是在荒芜坍圮之中,永溺黑暗。
‘夜’还很漫长,但是忠诚于欲望的信徒,已经朝着黎明踏出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