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狗剩 </p><p> </p><p>那场事故带走了所有的行动能力，几乎所有人都对我再次站起来不抱希望，连家人都逐渐失去了耐心，不再送我去康复科做训练。 </p><p>我并不想认命，每日还是会去家附近那条长长的阶梯走道扶着栏杆尝试。 </p><p> </p><p>然而今日练习完后一个不小心，轮椅顺着阶梯一路滚落，光凭我自己绝对无法去将它捡回来。 </p><p>这里平时并没什么人会路过，拨了电话也联系不上家人。我沮丧又绝望地坐在地上心想：这大概就是上天让我快点放弃的信号吧。 </p><p> </p><p>随后我听到有脚步声“哒哒哒哒”从身边过去，又过了会脚步声回来了。 </p><p>“原来不是在哭啊？”他把我脸从手臂里挖出来。“你还好吗？” </p><p> </p><p>姑且称他为A。 </p><p>A是最近才搬来的，据说是在附近大学的学生。 </p><p>这家伙有事没事就来陪我进行“训练”。用A的话说这是互惠互利：他把我当成论文的观察对象，而我则获得个“安全员”。  </p><p> </p><p>不过最近有件事让我难以启齿。 </p><p> </p><p>这大半年里的陪伴里，虽然经常会和他斗嘴吵架，可我还是喜欢上了A。 </p><p>倒不是说喜欢他这件事难以启齿，我不认为残废了的自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而是另一件事实在难以开口。 </p><p> </p><p>A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温温和和没什么脾气，但是在某些事情上极其固执较真，就比如说，他就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讨厌半途而废，讨厌到甚至会因为一些小事和朋友绝交的地步。 </p><p> </p><p>所以那件难以启齿的事就是，我想放弃了。 </p><p> </p><p>这么久过去了，我还是连站都站不稳。我越发相信大家说的是对的，早就应该接受现实了，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p><p>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算被骂也好绝交也好，我想先把话和他说清楚。 </p><p> </p><p>于是在今天的练习结束后，我告白了。 </p><p> </p><p>我坐在阶梯中段，A逆着光站在最高处，看不清他的脸。 </p><p>长久的沉默让我开始烦躁起来，不管怎么样至少给个答复啊？ </p><p> </p><p>我没有那个耐心再等下去了，叹了口气打算说第二件事。刚起了个头A忽然打断我的话。 </p><p>“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p><p> </p><p>随后他慢慢撩起裤腿，夕阳折射在金属上的反光映入眼中。 </p><p> </p><p>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关系相当要好的朋友。姑且称之为B。 </p><p> </p><p>B和我要好到什么程度呢？我们两家人时常互相托管孩子，我们一起去幼儿园，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要不是因为性别不同，估计都会勾肩搭背一起上厕所。 </p><p> </p><p>但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我在花花班度过了整整一年的孤独时光后才再次见到B。只是他右小腿的位置空空荡荡。 </p><p> </p><p>B的性格变得相当暴戾，谁都不敢接近他，甚至连我靠近都会被他用积木砸。 </p><p> </p><p>“给我滚开！滚开！”大概是这样的。 </p><p> </p><p>也有坏心眼的小孩欺负他，把他连人带轮椅推到，嘲笑他是“单脚鸭子”。 </p><p>我冲过去和他们打了一架，女孩在这个年纪天然的比小男生强壮能打。 </p><p>这几个小孩又坏又怂，冲我吐了口水就跑；我又哭哭啼啼回去把B扶起来——我现在不怕他砸我，他手边没有积木只有布偶兔子，那个不疼。 </p><p> </p><p>“你还是有脚的啊，为什么不站起来？他们欺负你就打回去呀！” </p><p>B愣了一秒，随后用那个兔子砸了我：“滚开！” </p><p> </p><p>B被霸凌的事情传到了他父母耳中，很快带着他搬家转学，从此再也没见过他。 </p><p> </p><p>B和A的模样就这样慢慢慢慢重叠起来。 </p><p>你妈的，为什么不早说？ </p><p> </p><p>A还站在那里，半条裤腿卷了起来，露出右小腿的金属假肢。他抱着手臂：“你刚刚告白了对吧？要是想知道答复的话就上来。” </p><p>“站起来，继续走。你不会是不行了吧？”A挑衅似地冲我说。 </p><p> </p><p>我气得七窍生烟，想起那些被他用积木砸脑袋的童年时光，什么告白什么答复都抛在脑后，现在只想冲过去给他一拳。 </p><p> </p><p>于是我“站”起来了，借力撑着栏杆一点一点爬了过去。 </p><p> </p><p>关节咯吱作响，肌肉筋膜层层绷紧，疼得我满头大汗。不过几十阶的楼梯在我眼里与万米高山无异。 </p><p> </p><p>不行，今天就算爬也要爬过去揍他。 </p><p> </p><p>我的速度越来越快，先是像丧尸般拖着下肢爬行，慢慢变成摇摇晃晃的企鹅；等到最后一个台阶、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终于像模像样地“跨”了出去。 </p><p> </p><p>随后扑进他的怀里。 </p><p> </p><p>我听到他在耳边说：“我也喜欢你。” </p><p> </p><p> </p><p>END. </p><p> </p><p> </p><p>MOD：笑语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