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宫崎的12-17岁，是在异国度过的，语言不通导致的交流障碍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寡言独行。然而那个活在校园传说里的大少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拉开椅子跨坐在上面，熟练地用日语跟他打了个招呼。    </p><p>“你一个人不觉得闷吗？”    </p><p>带着笑意的声音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对方对自己窘迫又尴尬的处境一清二楚。    </p><p>因为没等他回答，那人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无聊的话，放学到实验楼三楼来找我们好了。”    </p><p>然后是凳子拖地的声音，起身衣料摩擦的声音，教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p><p>他从始至终没有抬头，也没有觉得，这份难得的善意能改变自己的什么处境。    </p><p>日光刚刚好落在手上那本小说的页尾，光晕浅浅划过末端的几行。    </p><p>“……这是一次如风般的相遇……”    </p><p>     </p><p>放学后的约，宫崎还是去了，他站在三楼的教室门口，隔着玻璃看到里面几个男男女女将那人围在中心，眼里的光无法忽视，他看到那人一条胳膊架在后面的课桌上，挑眉说了什么，人群肆意又张扬的笑声穿透屋门仿佛另一个世界。    </p><p>一阵无力感充斥了四肢百骸，宫崎想，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呢？    </p><p>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那人似有所悟扭过头来，与他目光相接，那双眼睛很好看，黑色的漩涡里点着零星的流光，宫崎想起听到关于他的片段：被那位大少爷认真注视着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拒绝，无论男女。    </p><p>于是在宫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教室里，接受着那人不紧不慢的介绍，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欢迎他，他们甚至都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笑容亲切又和善，但宫崎知道，那些看似落在自己身上的笑容和目光，都是给夏尔看的。    </p><p>是的，夏尔，他终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p><p>虽然他仍然不知道，对方将自己拉入这个小群体的理由是什么。    </p><p>     </p><p>那天过后，宫崎在学校突然好过了起来，他原本长相不差，气质也偏于温和，那些聚在夏尔身边的人，他们总会在走廊或是图书馆里与宫崎勾肩搭背走上一段，于是他们各自的追随者也纷纷对这个被无视了许久的留学生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关注和善意。    </p><p>更甚至……    </p><p>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桌子里贴着粉色爱心的信封，对冰火两重天的极端处境感到无奈。    </p><p>     </p><p>信是用日语写的，字迹很漂亮，但看得出刚学日语没多久。    </p><p>对方说，已经关注他很久了，喜欢他总是坐得笔挺，喜欢他抿嘴笑的样子，喜欢他安静地走在路上，突然回头的时候，有光影洒了他一身，附在信里还有一张抓拍的照片，是一年前他走在林间小道上漫不经心的一次回头，看样子，当真是关注了他好久。    </p><p>然而宫崎并无心在这里开始一段如何浪漫的恋情，更重要的是，他看着信末的署名。希尔薇。他记得，夏尔身边那个叫奈德的男孩子，所有人都曾似有若无地拿希尔薇这个名字打趣过他。奈德喜欢希尔薇，喜欢了十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p><p>     </p><p>“对不起。”他郑重地回绝了那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p><p>跟他设想的不同，希尔薇洒脱而执拗，用蹩脚的日语告诉他：“你尽管拒绝我没关系，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    </p><p>他犹豫再三：“奈德喜欢你很久了。”    </p><p>对方愣了一下：“你介意？”    </p><p>“不，不是……”    </p><p>“我会坚定地拒绝他的。”希尔薇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但里面的态度坚决又果断，“那个时候，请再给我一个机会。”    </p><p>     </p><p>他知道对方一定是误会了。但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告诉对方，即使拒绝了奈德，他们也没有机会……    </p><p>为什么？    </p><p>也许是没有意义的自尊心作祟，也许是对方坚定地选择他这个态度令人感到久违的安心，也许是她专注的眼神让他想到自己留在日本的妹妹……    </p><p>一瞬间的迟疑是致命的，尤其是面对希尔薇这样敢爱敢恨的少女时，犹豫的代价，就会更大。    </p><p>     </p><p>因为，喜欢宫崎是希尔薇一个人的事，但喜欢希尔薇于奈德来说，并不亦然。    </p><p>     </p><p>不知道希尔薇对奈德说了什么，本来预计会被找茬的宫崎生活依旧古井无波，只是一周后，实验室三楼的聚会上，奈德缺席，旁人问起缘由，夏尔似有若无看了宫崎一眼后，垂下眼露出一点点笑。    </p><p>     </p><p>“他去追他的光了。”    </p><p>     </p><p>大家纷纷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言说这么多年，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p><p>宫崎没有笑，他看着夏尔浅笑的侧脸，心不断地下沉，一种恐慌从周身蔓延到心脏，一点点吞噬他。    </p><p>其他人的笑声和交谈声仿佛离得越来越远，他直觉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p><p>     </p><p>“为什么不干脆拒绝？”    </p><p>     </p><p>希尔薇把对宫崎的爱慕保护得很好，不管是奈德的崇拜者，还是朋友们，都没有人来诘问他。    </p><p>“为什么不干脆拒绝？”    </p><p>     </p><p>不过，宫崎还是觉得，夏尔应当是知道的，他一向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心如明镜，但又放纵其他人玩心机，自己再去收拾残局。    </p><p>这次也是一样。    </p><p>夏尔给他讲了他们两个的故事。老套的青梅竹马，老套的英雄救美，只不过那时的美和英雄互换了性别。被父亲关在车里的奈德险些因为中暑没命，是路过车库的希尔薇砸车玻璃喊来了人……然后就是老套的“芳心暗许”，求而不得。从白团子般的小胖子变成健壮阳光的少年，奈德的十年里，是没有哪个重要的瞬间，没有希尔薇在的。希尔薇就是他的光，他的太阳，他在昏暗车库里看到的，唯一的希望。    </p><p>夏尔耸了耸肩：“不是你的错。伊卡洛斯，总是要坠落的。”    </p><p>奈德从十几层楼飞了出去，像伊卡洛斯张开双臂想要拥抱那道光，然而光融化了他的翅膀。    </p><p>希尔薇没有再出现在宫崎面前，也许她的喜欢足以让她拒绝陪伴十年的竹马，但这份喜欢，还没有坚定到，可以背上人命的地步。    </p><p>夏尔给她安排了心理医生，还说服学校给她一年的时间保留学籍休学。    </p><p>     </p><p>黄叶再次落了满地，清俊纤长的少年插兜站在秋风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回去吧，佟悟，回到你的祖国去吧。”    </p><p>     </p><p>17岁，宫崎佟悟踏上了故土，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    </p><p>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