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作者：逸途   </p><p>　　评论：随意  </p><p>  </p><p>　　她坐在一张长椅上，一瞬不瞬地望着画框里的橱窗。  </p><p>　　我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或许是一副画，悬在商业街转角，无依无靠、冷冷清清地悬挂着，就挂在从墙根向上数，第二百三十六块与第二百三十五块墙砖之间，直直冲向海威尔街的箭镞上边，随风摇晃。  </p><p>　　这副画作以构图微妙的斜角露出几块墙砖，这是颜料块在拟态他们街角的同类，仿佛这家店铺本就该在街角，画框只是悬浮在空中的后现代主义装饰品。只需转过一个角度，橱窗就会消失，露出背后空荡的墙。  </p><p>　　我承认悬挂这副画的人十分有巧思，但在这个经常出现古怪行为艺术的时代，其实没有什么驻足的必要。  </p><p>　　我问她看了那么久，在看什么，她微微低了一下头，面颊埋在雪白的毛绒领子里，梦幻一样羞涩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指着那副画。  </p><p>　　她轻声说道：“有人在里边呢。”  </p><p>　　我觉得有些古怪，走过去仔细端详，这画其实算不上精细，只是橱窗、墙砖与糊成一片的光，现在是夜晚，那就是烛光。  </p><p>　　不过仗着这是一幅画，店主我行我素地古旧着门面，不用担心生意，更不用不害怕倒闭，毕竟它并非跃然于现实，商店中暖黄而寂寞的光穿透橱窗玻璃，那是永不熄灭的烛火，由画家精心构造，昏暗与龃龉不在词典里。  </p><p>　　“亲爱的，这只是一个橱窗，画作里的橱窗，哪里有人呢？”  </p><p>　　“请你坐过来，看着它，等一等。”  </p><p>　　我不太想相信自己眼拙，凝固的烛火倒映在我的眼底，她眼中的却正在晃动，栩栩如生跃动着比真实更为绚烂的光影，带得我的好奇心也飘起一点火星。  </p><p>　　“究竟哪里有人呢？我没有发现。”  </p><p>　　“一位先生马上会在橱窗玻璃上倒映自己的影子，他来为妻子挑选礼品。”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转头与我对视，补充道，“但他亲爱的妻子或许会对这家店铺的风尚不太满意，这家店铺在售卖舞会礼服，只不过是三四十年前的风格。”  </p><p>　　流光在她的眼睛里一转，橱窗里的模特都穿着上繁丽的过时衣裳，没有头的脖颈上挂着夸张的大礼帽，高低错落地乱人眼睛，如果城市里没有人举办古典舞会，这种商店就一定会生意惨淡，不过话又说来，这样的礼品店向来卖的不是礼物，是心意。  </p><p>　　“那真是可惜。”  </p><p>　　“他是一位资深的法律专家，法律专家们极其偶尔会有闲钱，大部分时间不太懂得审美。”  </p><p>        “哦，是的，我赞同你的一部分发言。真巧，我的丈夫正是一名法律专家。”我撑着下巴想了想，一下笑出了声。  </p><p>　　她晃了晃双腿，捂着嘴偷笑着附和道：“是的，我知道，是这样。太阳快要落下去，路灯快要亮起来，下一位客人是时候来了，或许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这位客人的事。”  </p><p>　　我站起身，对着那团开始有些模糊的橱窗光晕端详，暖黄之间是排列整齐的书本，胡桃夹子列队在书籍封面之上，魔法施放于摊开的油墨香味之间。  </p><p>　　“让我看看……橱窗倒映出了一位女士，她走出商店，夹着一本童话书匆匆走过。她与丈夫都有繁忙的工作，常常不能陪伴她的女孩，她认为童话书可以暂时代替他们。”  </p><p>　　“不能！”她站起身，柔软的辫子甩出了一个弧度，气鼓鼓地双手叉腰。  </p><p>　　我牵住了她的手，尝试做些找补：“好吧，好吧，我很抱歉，我知道当然不能，我还以为女孩们一定会喜欢童话书。”  </p><p>　　“那要看情况，就像我，对于成为被王子吻醒的蝴蝶结缎带蛋糕这种事，我可没什么兴趣。”她又一屁股坐下，朝我吐了吐舌头。  </p><p>　　“真是聪明的女孩。你介意我在你的生日蛋糕上点缀蝴蝶结与缎带吗？”  </p><p>　　“那可太好了！”长椅在微微摇晃，她晃起了小腿，看上去心情不错。  </p><p>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这虚假又真实的商店橱窗，不能说不感谢它。  </p><p>　　这样不存在于现世的商店就像是一首诗，只有用心而不是用眼睛观看的人才能知晓一点意味，繁杂的思绪里总该留有些幻想来往的余地，管它是回忆的载体还是什么呢。  </p><p>　　我的女孩是爱丽丝的后辈，我十分乐意保有她漫游仙境的天赋。尽管热爱幻想的常被认作怪人，幻想既然存在，就不能说它没有意义。  </p><p>　　十二月，外头很冷，但很庆幸没有落雪。  </p><p>　　“我美丽的女士们，真奇怪，你们为什么并排坐在这呢？”  </p><p>　　我转过身，我们的法律专家穿着他古板的工作套装，带着他木纳却温和的微笑站定在我的身后。  </p><p>　　“您看，有人在里边呢。”  </p><p>　　我们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说道。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