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佟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从一片苍白中回到另一片苍白,褪色的房间里一无斑斓的色彩,温柔的沉寂如深海包容所有。
停留在视网膜上,灿烂的翅膀的光影还在眼底忽闪忽闪,像游动的水母摇摆着柔软的触须,在纯净的光里变成泡沫,又缓缓聚拢。思绪的触手也随之摇摆浮动,开合闭拢。
“……葬礼将在酒店3楼的礼堂举办……”
离得很远就能听到诵念经文的声音循环往复,在会场上空盘旋,制造出空灵的回响。生前都不曾见过的鲜花环绕着会场,制造出一种喧闹的错觉。
十五具棺木齐整地摆放在整个会场的中央,其中盖上盖子的那一个,宫崎只看了一眼就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
黑白的自己笑容寡淡,被白布簇拥,他扫过依次排列的遗像,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一同参加游戏的人。
十五个。
“很少有人有机会能来参加自己的葬礼,你们真是幸运儿呢!”端坐在坐席中央的白发少女笑容明快到碍眼的地步。
转学生白川奈奈,这是她的自称。
不曾在学校里见过她,这的确是事实。说起来,哪怕是谎言,对这个强制参加的游戏,似乎也没有什么询问的必要,所以宫崎只是短暂地怀疑了一下。
“你也死了吗?”
发出这样的疑问,其实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特别的回答,只是意思意思发出这样的疑问。
“按照世俗的眼光看,我确实是死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像是对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适应良好。
“那这里……是你安排的?”
“这里不是我安排的,算是我的……顶头上司做的吧。”她向上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顶头上司?你真的是转学生吗?顶头上司是什么?”
“大概相当于管理人一类的吧。转学生就是转学生,不懂你在讲什么。”
在意这些本来是没有必要的,但他只是想要问问而已。
“你也是背叛者吗?”
“当然,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无一例外。”
他索然无味地左右四顾,打量着这一圈,急于岔开略显狼狈的话题:“葬礼的意义在于有亲人朋友的参与吧,这样孤零零的放着哀乐,让我们自己悼念自己吗?”
“不然要怎样啦,把你们的家人都请到这里来?” 宫崎再次觉得她的笑容明亮到碍眼的程度,对这种明亮又可爱的人,严格来说,已经进入宫崎避之不及的范畴了,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待这么久,聊一些自己毫不在意的话题。
“不是说之后还能复活么?怎么又在这儿办起葬礼来了。是给没通过游戏的一个体面么?”他低头看着唯一一个盖着盖子的棺材,克制着自己伸出手去的冲动。
“可以当作是正式葬礼前的演习嘛,就像地震演习啦,火灾演习之类的。”
“……”相对无言,他感觉漫长的等待有些难捱,这种食之无味的对答并没有带给他什么慰藉,不如说期待着自己能拥有这种慰藉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努力。
宫崎佟悟很快放弃了。
等待吧,无论深海的浪将带着怎样的声音袭来,他都愿意进入深深的沉眠……
“……”
“快点结束吧。”这次的搭档要更加坦然?或者更加有心机,谁知道呢,他主动展示了空空如也的背包内部,以证明自己选择了合作。
Fine~
宫崎不在意地拉开背包。
“我的想法,其实不重要吧。”
随便选择了与规则并不相符的面具,他甚至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
“话说我们是不是还没互相介绍过?”
“不,我并不关心你是谁。”
Fine~
不会主动出手,也不会不防备对方,与此相对的,大约双方蹩脚的舞步要更加难以理解一些。
面具背后的表情复杂,宫崎支配着四肢作出僵硬而尴尬的动作,模仿着无所适从的舞姿,动物的面具跃动着,藏起后面反复变化的表情。
对于边银透来说,这一定是漫长的十分钟吧,尽管结束的时候,他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卑鄙,多么无耻,多么糟糕的一个人。
于是,当两个人都躺在地上的时候,宫崎的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已经无所谓了。
是的,已经无所谓了,宫崎感觉后背靠在地板上,体会着那种踏实感,那种安稳感,是苍白色的房间里体会不到的。
如果不是不允许,他甚至想要在这里躺到下一场游戏开始。
在边银透的背影从逆光处离开时,躺在地上的宫崎身上的麻痹其实已经消退了,但他享受着这一刻互相的算计,意外得踏实。
真不错啊。
这一刻,虽然依旧是搭档先行“离开”,但是,看着对方的背影轻快地离开,他拿起地面上的面具。
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