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旬夜 </p><p> </p><p> </p><p> </p><p> </p><p> </p><p> </p><p>免责声明:无声 </p><p> </p><p> </p><p>一些黑历史,凑个数 </p><p> </p><p> </p><p> </p><p>1、 </p><p>林商第一次见到陈州是在老北京四合院的小水池边上。 </p><p>他远远望见一个小孩,坐在半米高的水池边。水池的水那么深,那人小小的,却眯着眼睛瞎眨巴,昏昏欲睡似乎下一秒就要掉进去。 </p><p> </p><p>林商看着他,也不知怎么的, </p><p>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吓得池边小男孩被一个激灵,疑惑得转头看着他。 </p><p>那时候林商愣了两秒,也不好意思说刚刚魔怔了当心人掉下去,便脱口而出。“我叫林商。你是谁?” </p><p>小男孩看着他,细声细气应了一句。“陈州。” </p><p> </p><p>“你就是陈州啊。”林商蹲了下来,眼微微眯起。“前两天我妈和我说过,最近要搬来一家姓易的人家,他们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总算是见到了。 </p><p>“这水池这么高,你这么小,要小心,要不掉下去会淹死的。” </p><p> </p><p>那时候,林商的小虎牙在空气的一晃一晃。 </p><p>太阳从头顶而下,照的他们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光晕。陈州就这么愣愣望着他。水池泛起一阵粼粼水光映着他们的脸。 </p><p>那画面定格在记忆里,直到很多年后依旧记忆犹新。 </p><p> </p><p>- </p><p> </p><p>陈州祖籍是湖南,林商是重庆,两家人都是因为父母工作而搬来的北京。林商比陈州早来了三年,顺便还有个同祖籍的青梅竹马,叫林一偌的小子住在隔壁。 </p><p> </p><p>林商和陈州混熟的第一天干的事就是叼着早餐,爬上围墙去叫林一偌起床。 </p><p>那时候林商胆大简直能弯弓射大雕。 </p><p> </p><p>初来乍到的陈州望着林商轻车熟路得爬上墙头,对着隔壁喊。“林一偌,给我起床啦!!” </p><p> </p><p>陈州嘴里的油条一没叼稳唰一下就掉地上了。 </p><p>9岁的小孩想着觉着是林商把他油条给吓掉的,立马盯着地上的油条一动不动。 </p><p>林商回头一望,觉得大事不妙。主要陈州剃了个西瓜头看着就老实,认识都没两天还处于建立美好革命友情的初级阶段。他一看人盯着地上的油条,立马就还知道坏了,赶忙一把跳了下来。 </p><p>这不跳还好,一跳没跳稳,直接一脚踹陈州肩上了。 </p><p>小西瓜头就和个真西瓜似得,立马在在地上就这么咕噜了一圈。 </p><p> </p><p>那是陈州准备去新学校的第一天,身上还穿着新衣服,本想来个美好的新开始。 </p><p>结果被林商吓掉油条不算,还滚了一身灰,那还没冒头的友谊小嫩苗瞬间灰飞烟灭。 </p><p> </p><p>林一偌从隔壁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他家便宜竹马一脸泥巴豆浆,被某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西瓜头抓着领口,一下一下摇的像根风中残竹。 </p><p> </p><p>前者嘴里念着你赔我油条,后者满嘴的我赔我赔。 </p><p>这对于林一偌来说,简直是巨大的精神冲击,当即一大吃货硬生生把嘴里那半根油条拽了出来,给陈州上供似得递了上去。 </p><p>因为他觉得,自家作恶多端的倒霉竹马,命里的克星终于特么的来了。 </p><p> </p><p>2、 </p><p> </p><p>小孩子的恩怨情仇友情来得快去的也快。 </p><p>像林商那样有狗皮膏药一样的亲和力的人。 </p><p>虽然在陈州这初初吃了败仗,但几天就把陈州哄了回来。 </p><p> </p><p>于是那些年里,四合院外那几块小破地成功得被这三个小熊孩子踏了个遍。 </p><p>但唯一违和的就是,那些年林商身后跟着的不是两个小弟,而是俩猴子…… </p><p> </p><p>陈州生性腼腆。 </p><p>所以林商当初勾搭陈州,第一是家人要求照顾照顾新邻居;第二就是想着把收入麾下,和他那便宜竹马林一偌中和一下。 </p><p>谁知道,这还没两个月这事情就有点不对了。 </p><p>林一偌爱闹,可他觉得陈州好歹是个正常人。谁知这一静一动凑一堆,就和一泼猴整天对着一兔子挠似得,挠着挠着那兔子就开始蹦跶,蹦到到最后直接连物种都变了。 </p><p> </p><p>特别那年头,林商成天没事就要做附加练习。每次都是,他坐在窗边做着作业,俩乌溜溜的脑袋就冒了出来了,挤在他窗户边上,盯着他不怀好意得笑。“哎哟小商,还做作业呢。阿州你作业做完了没。”“早做完了。就小商还没做完。哈哈哈。” </p><p>然后,俩猴都掐着快把林商气炸的瞬间,化作鸟兽散。如此循环几次,林商受不了了,就把作业一撂,出门去逮猴子。然后不消片刻,连人衣角还没抓到,就又被他亲娘训斥着被抓着后领子给提溜回屋子,简直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p><p> </p><p>于是那年头,林商直接从一个四合院小霸王降级成了猴山饲养员。 </p><p>还总人都说,他们那俩院子的小孩,也才一点就混的和亲兄弟一样。 </p><p> </p><p>可林商知道,真要说起来,还是有点差距的。 </p><p> </p><p>林商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与人为善是习惯,但能进心里的人就不多。林一偌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而陈州,人是不错,但充其量也就是认识一年,母亲关照过要照顾的新邻居。其实和班上的同班同学没什么两样。没了还能再交。 </p><p> </p><p>他能在平日里对人春风化雨。可真要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能毫不犹豫得对人道一声滚。 </p><p> </p><p>3、 </p><p> </p><p>那是他们小学快毕业那会,林商和母亲吵架,撞上正巧回家陈州。 </p><p>反正那年头小孩最爱干的就是一哭二闹,三出走。 </p><p>他带着一身火气刚摔门而出,刚出院门就和陈州打了个照面,后者企图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一把推在门上。 </p><p> </p><p>陈州的自尊心从来比别人强些,当场脸色就白了。 </p><p> </p><p>满腔怒火的林商哪有闲工夫理他,自己一路踹大门,踢石头,吓唬路边小黄狗,反正该干的坏事都干完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就被身后一个人影吓了一哆嗦。 </p><p> </p><p>大冬天的路灯下,穿着校服的陈州整个脸冻得通红。对方手上也不知道拿了个什么白色袋子,就站在离林商不远不近的地方。 </p><p> </p><p>那时候林商还处于“就究竟要不要回去挨打”的挣扎中,一见陈州火气就上来了。回头一把把人撞开,在那人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p><p> </p><p>这大概就是小孩闹脾气,有人哄就变本加厉是一个道理。其实那时候林商挺冷的,他有点想回家吃点晚饭喝口汤,但他觉得他要有骨气。 </p><p>结果,陈州也没和他客气,也退了两步,他石头椅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说话。 </p><p> </p><p>气氛特别尴尬。 </p><p> </p><p>然后夕阳缓缓落下,路灯亮起染上了一层浓浓的夜色。林商望着天空慢悠悠得吐着白气,浑身僵硬得忍着不哆嗦。 </p><p>他心里想,要是跟出来的是林一偌就好了。毕竟这要是遇到这情况,他那便宜竹马早就上来说一堆有的没的了。可陈州却和个傻子似得,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p><p> </p><p>就这么想着,也不知怎么的,他竟下意识喊了对方的名字。“陈州。” </p><p>“嗯?”抱着小塑料袋的的人,转过头来。 </p><p>大冬夜,四周都是凛冽的风。 </p><p>林商看着他着模样,陈州眼神轻飘飘的,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像。忽然心口莫名软了。“回去吧。天太冷了。” </p><p> </p><p>陈州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跟上了林商,一路上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脚踩上雪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p><p> </p><p>后来林商才知道,那天陈州当天晚上回家就躺平了。本身低烧几天不退,大半夜忽然加重,挂了急诊,凌晨才回来。 </p><p>他才忽然想起,那天陈州说要提前回家看病。手上那袋东西估计是他刚开回来的药,还没来得及吃,却因为担心林商,在大冬天里眼巴巴跟了一路。 </p><p> </p><p>以至于那阵子,林商愧疚得在陈州面前几乎连个大声都没有,整天挂着俩虎牙和颜悦色到不行。 </p><p> </p><p>所以陈州和林一偌真的不一样,没那么热情,也没那么懂得察觉人心。可却总能用他独特的方式在林商心口的某个地方敲上一下。说不出多疼,就这么一点一点积少成多,到后来敲出了一个大坑,便心安理得得住了进来。 </p><p>从此占山为王,兴风作浪了整整一辈子。 </p><p> </p><p>4、 </p><p> </p><p>林商这辈子在意的东西除了亲人朋友以外,最重要的无外乎两样,感情,和音乐。 </p><p> </p><p>当年升到初中,因为分班的原因。林商落单成了孤家寡人,闲来无事就开始学吉他。 </p><p>大约也就是从那时候,林商发觉自己对音乐有了点特殊爱好。 </p><p> </p><p>于是每到午饭饭点,学校天台上总会有个人还没比吉他高多少的林商,抱着吉他迎着风,高歌梦想和还不大懂的爱情。而他的身边就会有两个左右门神,一人捧着一个饭盒,在他支离破碎的音乐里讨论着今天的作业,和明天放学去哪儿玩。 </p><p>还能顺便喊两句。“林商你给我吃饭赶紧的。弹什么棉花吵死个人了!” </p><p> </p><p>毕竟作为半寄宿学校,只有最闲的午休时候,他那俩叛徒朋友陈州和林一偌才会良心发现来找他。因此当年林商的吉他声里,不但夹杂着梦想还有一股子的饭味。 </p><p> </p><p>只不过梦想那种东西距离他们很遥远的,就像那年头的爱情一样。 </p><p>林商学了吉他的当年,陈州去了当地名为嘉禾的舞社,而林一偌则学了钢琴。 </p><p>结果令人惊讶的是,就在下半年,学钢琴了还没多久的林一偌,凭借一首荼毒四合院将近一个月的流行曲,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艳惊四座。并斩获了他们三人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 </p><p> </p><p>情书,人生第一封。 </p><p>那简直开启了他们人生的先河,林商和陈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眼都是“喂,你吉他呢。”“喂,你街舞呢”满满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p><p>毕竟那年头,小少年们还不知道爱情的意义。隔着情书嗅到的一点女孩发丝间的清香,或多或少都让他们有些心生向往。特别整天看着林一偌那嘚瑟玩样儿在那秀恩爱,那日子哪是人过的日子。 </p><p> </p><p>于是,在初中第二学期下。林商收到第一封情书的时候,几乎面朝大海都快直接春暖花开了。大长腿一迈,直接策马奔腾得往陈州舞社跑。他想,兄弟啊!咱出息了!终于不用再让林一偌那小王八蛋压着我们嘚瑟了! </p><p> </p><p>只是林商这句话没来得及喊出来。 </p><p>后来想想,他应该连个“兄”字都没来得及喊。 </p><p> </p><p>四面玻璃的屋子,几乎所有的光都聚集在那个人身上。巨大的音符在空气中震颤,几乎第一时间贯穿他全。——那是他第一次看陈州跳舞。 </p><p>线条分明的身体随着音乐在空气中舞动。陈州往日柔和的眉眼换上凌厉的神色,一双唇抿着,他的浑身肌肉随着隐约摆动,额角透明的汗顺着皮肤滑落。显得性感异常。 </p><p> </p><p>林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电流从上到下打了一遍。 </p><p>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甩上门冲到了大街上,少年茫然得抬起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 </p><p>手上粉色的信封被无意识捏的发皱,到最后不知道被丢到了什么地方。 </p><p> </p><p>然后,那天夜里,他梦到了一个人。 </p><p>明亮的玻璃屋子里,那嘴角笑着有浅浅得梨涡。林商伸手拥抱了他,嘴唇擦过对方的脸颊,手顺着那人肌肉线条一路而下,是真实到令人迷醉的触感。 </p><p> </p><p>5、 </p><p>林商想不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陈州的。 </p><p>或许用喜欢这个词不恰当。 </p><p>那时候的林商,连喜欢的定义都搞不懂,所有的温柔还来不及冒头,就已经被恐惧驱赶得一点不剩。 </p><p> </p><p>那之后的整整一年,他都不敢和陈州独处。他怕,怕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会在不经意间被人发觉。他怕有一天要面对别人厌恶的眼神。 </p><p>每天每天,他都活在一种巨大的自我厌弃里,那日子过的说是人间地狱也不夸张。 </p><p> </p><p>直到一个叫做高考政策的东西救了他。 </p><p> </p><p>户籍原因,外来学生高中必须返回原籍所在地。这意味着,中考结束,他们三人将各奔东西。陈州去往湖南,他和林一偌将回到重庆。自此相隔千里。这对于另外两个人是毁灭性打击,林商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高兴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p><p> </p><p>离别的前一天,林一偌喝醉了哭的一塌糊涂。林商看不下去,和陈州一起一人一边手把人扛了回去。结果人还没放好,一人和炸弹似得就冲他怀里了。 </p><p>那时候陈州双眼是通红的,硬是埋在林商胸口不让他看到,他说。“我回来找你们的。” </p><p>那一双手抱得林商骨头都发疼。 </p><p> </p><p>林商没有回答。 </p><p>他只是瞥了醉倒的林一偌一眼,低头在陈州头顶微微一碰,很轻,几乎连头发都被压弯。 </p><p>然后第二天,跟着家人一起踏上了那座被称为山城的重庆。 </p><p> </p><p>那样分离似乎没有那么刻骨铭心。至少林一偌觉得林商是这样。 </p><p>他几乎从没从林商脸上看到多少别离的情绪,就看到对方在新环境里混得风生水起。 </p><p> </p><p>那年头,校内建立起了区域app,林一偌没事刷一刷都能看到林商的名字和那清仓甩卖的商品似得,成日成日得挂在上头。 </p><p>他俩不是一个学校的,偶尔也只有林一偌主动来对方学校找人打打篮球,但大部分时间都会被对方回绝。什么社团活动,学生会活动。 </p><p>林一偌想,哎哟这小子我还不知道你脾气,练吉他都来不及还装什么勤奋。 </p><p>结果冲去学校一看,林商真就忙得和那陀螺一样。直接三观受到了冲击。他觉得有点难过,林商好像就这样悄无声息得退出了他们的生活,不带一点留恋。 </p><p> </p><p>直到他看见林商哭。 </p><p> </p><p>那是陈州第一次来看他们。 </p><p>那是高二的第一年暑假,太阳特别大,林商穿着一身校服大步跑出来,见着他们的时候,整个表情僵在脸上。那表情绝对和久别重逢没有太大关系,反而像是给人冲着肚子打了一拳。然后,林商就这样慢慢得单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p><p> </p><p>那时候校门口都是放学的学生,林一偌觉得丢人,赶紧上前踹了人一脚。结果过了很久,林商抬起头看着着他俩,一双眼睛通红。 </p><p> </p><p>他记得他身边的陈州笑了一声,说。“当初走的时候就小商没哭。这下可好,补回来了。” </p><p>意外的,林商却没有附和,只是猛地起身,将还在笑着的陈州,一把拉进自己怀中,用力的,狠狠得抱在了胸前。 </p><p>他张了张嘴,发红的眼里,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p><p>那眼神混杂了太多感情,看得林一偌心惊胆战。 </p><p> </p><p>6、 </p><p>陈州是来着参加声乐培训。 </p><p>当初林商学校和校外合办的暑期培训。叫上了林一偌,林一偌一开心就把远在湖南的陈州给联络上了。 </p><p>悲情的老林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的瞬间,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林一偌这个专业卖队友的给就地咔嚓了。 </p><p>“商大爷,咱不是好久没见了嘛。我就把阿州也弄来了。惊喜吧!” </p><p> </p><p>惊喜个头。 </p><p>谁都不知道,林商为了忘记陈州那一年酒精花了多大的努力。拼命地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甚至连林一偌也避而不见,就为了哪怕把陈州从他心里挤出去哪怕一分。结果,就在他以为快要脱离苦海的时候,一个两个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把这炸弹源给他送来。还问他惊不惊喜? </p><p>……来,你过来,我真的保证不打死你。 </p><p> </p><p>当然,话是这么说。作为当年重庆的地头蛇,林商、林一偌两家自然负责起了照顾陈州的重任。当初三家人一起生活那么久,俩家家长就和见了久别多年的儿子似得,死命争着把陈州往家里揽。 </p><p>那段日子。林商都被迫和陈州出双入对。每天早晨,他俩坐个40分钟的地铁去林一偌家,再顺便一路上,一起吃着豆浆油条溜达到培训中心。 </p><p> </p><p>也就是那段时间,林商想开了。大约抵抗太久干脆就放弃抵抗了。 </p><p>林商在陈州来重庆的第三天,开始变着方儿得对陈州好。大清早给人煮早餐;大半夜给人煮牛奶;知道陈州没东西抱睡不着,买了个大狗熊丢人床上。 </p><p>虽说那熊黑啦吧唧得,一只眼睛乌溜溜得躺在床上。吓得陈州当天险些没背过去。但老林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兢兢业业。 </p><p> </p><p>除此之外,因为这培训班是林商学校和校外合办的。培训班里几十号人,其中有不少女生就是冲着林商来的。可偏偏少女情怀总是诗,而14岁的陈州早就不是个西瓜头,一头细碎刘海,模样清秀,跳起舞来又气场全开。还没几天某人就感觉到了领土压力。 </p><p>那时候林商守着陈州那一亩三分地和个小财主似得。 </p><p>他明显就感觉有一个叫黎栗,和他同班的妹子,隔三差五眼神就往陈州那飘。那眼神直勾勾得,急的林商三申五令陈州要好好学习、别女生瞎交流,特别是黎栗。 </p><p> </p><p>后来想起来,那似乎是林商这辈子,距离爱情最近的日子。 </p><p>放弃抵抗内心的林商,憋了整整一年的爱心泡泡冒的漫天都是。该疼的疼,该黏得黏,该皮肤饥渴症的时候直接就放弃治疗。那时候的林商想啊,如果这日子能一直过就好了,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他守着这个人,就这么守着一辈子,他也是甘愿的。 </p><p> </p><p>不过很可惜,他这辈子好像关于爱情就没怎么如意过。 </p><p> </p><p>7、 </p><p> </p><p>陈州在重庆一共带了四十六天。课程结束的第三天就要回去。 </p><p> </p><p>声乐培训结束当晚。相处了一个多月的培训班全员,在KTV包了个包间。说是要尽展歌喉,演示培训成果,实际上就是一群人喝醉酒后的鬼哭狼嚎。林商这偷喝酒的本事不少,可陈州那乖宝宝却不行。林商找到陈州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隔壁空包厢里睡着了。 </p><p> </p><p>估计是醒酒醒的连包厢都走错了。 </p><p>林商觉得好笑,上前轻轻推了推。那人的脑袋就这样蹭着他的手,稳稳落进他胸膛。 </p><p> </p><p>心跳失常大约就是这种感觉。陈州软软的发蹭着他下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胸口。他几乎像被蛊惑一样慢慢低下头。直到他感受到,唇间传来柔软的触感。 </p><p>他吻了陈州。滚烫的水汽漫上他的眼角,他几乎不敢动一下。 </p><p>这是林商人生中稍有的一次放肆,像是被囚禁依旧的犯人,握住了唯一的阳光。连呼吸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p><p> </p><p>后来想想,那似乎就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p><p>视线角落闪过一道白光。 </p><p>全身的细胞被瞬间炸开,林商猛地抬起头。 </p><p>然后所有镜头似乎被无数倍慢放。门外少女放下手机,她将食指抵在唇间,微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p><p> </p><p>- </p><p> </p><p>有时候,这缘分来了真的是挡也挡不住。 </p><p>林商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任女友还来得和狂风暴雨一样迅猛。 </p><p>黎栗。一个标准的黑长直,冰上美人。 </p><p> </p><p>当时他们恋情在校内公开的时候,学校论坛炸开了花。都说高二段草学长,油盐不进了一年多却败在了冰山美人黎栗的手下。原来是喜欢冷艳型的。 </p><p>林商直接在心里默默竖起了中指。当然这事最直接刺激的就是他那俩倒霉兄弟。林一偌直接吓成了个结巴,就连回了湖南的陈州也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p><p>“小商,你认真的吗?” </p><p>林商在电话那头张了嘴又闭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到对面轻笑了一声。“竟然还害羞了啊。我说你当初怎么不让我和她说话呢。原来是看上人家了。黎栗是个好女孩,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p><p> </p><p>好女孩啊…… </p><p>林商在电话那头苦笑了起来。 </p><p> </p><p>——我一直喜欢你,我不介意这些,所以和我在一起吧。 </p><p>着是黎栗当初的表白词。 </p><p>单听着简直通情达理地让人泪流满面。 </p><p>可前提是,人家没有拿一张你的吻照特写存手机里,还小心翼翼备了几个版本的备份——那是他和陈州的照片。 </p><p> </p><p>黎栗这招简直是干的漂亮,简直一把掐着林商的咽喉,让他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p><p>他可以承受别人的谩骂。可将陈州牵扯进来,他做不到。毕竟那是他喜欢进骨子里的人。 </p><p> </p><p>所以陈州哪能知道什么呢,谁都不知道,全世界都特么不知道。 </p><p> </p><p>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天晚上看着喝醉的陈州,在那个黑暗小小的包间里,捂着耳朵像个孩子低声哭。 </p><p>不是为了别了。 </p><p>只是那一瞬间,他发现好像全世界都不允许他喜欢他。 </p><p> </p><p>8、 </p><p> </p><p>林商的爱情生长地极度悲催,似乎从发芽阶段就是命途多舛。 </p><p>他因为黎栗躲了陈州两个多学期。然后在高三下学期得到了一个消息,陈州不准备参加高考,而是直接出国了。 </p><p>其实陈州家出国的意向早有。只是当年陈州舞蹈获奖获得了一个国外进修名额,一家人几经商议,便将当初早有的移民计划给提前了。 </p><p> </p><p>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商楞在原地,傻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p><p>林一偌原地白了一眼。 </p><p>“你这半年吃错药似得,和我们联系都不联系。阿州倒是想说,你听吗?” </p><p> </p><p>林商听了,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那倒也是。 </p><p>陈州是出国圆梦的。陈州有多喜欢跳舞,他比谁都清楚。因为黎栗林商躲了陈州大半年,最后还是败在了这场离别上。 </p><p> </p><p>散伙饭那天,陈州特地从湖南赶过来。 </p><p>林商临走前犹豫了半天,还是带上了吉他和一张乐谱——那是他写的第一首歌。 </p><p>那其实想的挺好。他想既然那人要走了,那就把这首歌弹给他听,作为最后的离别礼物。也算是留个念想。 </p><p>只是到了约定的地点,林商忽然觉得,这歌似乎是弹不成了。 </p><p>“你来了呀,等你好久了。”少女一身长裙笑盈盈望着他,林商站在原地,只觉得后背密密麻麻得发凉。 </p><p>那一顿饭吃的诡异,从黎栗进门的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陈州更是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不欢迎我。”女孩挽着林商的手笑着,陈州回过神,退了一步将人请了进来。 </p><p> </p><p>有些东西似乎就是一样,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满盘皆输。 </p><p>直到很久以后,林商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一切,都觉得像是一场闹剧。一场饭只剩下女孩的笑声,几次三番对陈州的针对,惹得场面一度尴尬。而林一偌平日里专业活跃气氛的人到最后都偃旗息鼓,埋头吃起了东西。林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起来一杯杯敬酒赔罪。 </p><p>陈州的脸色更是苍白得难看。 </p><p> </p><p>林商明白,那傻小子估计又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陈州就是这么个人,无论什么时候,第一件事就怪自己。 </p><p>可错不在他,林商想,如果能有个机会,应该是他和对方道歉才对,他这兄弟没用窝囊,到头来,也只能让人难受。 </p><p>所以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开开心心去国外找你的梦想,把国内这群破事忘得干净。把我也忘得干净。 </p><p> </p><p>林商觉得自己真窝囊,连保护自己重要的人都做不到。他好像从来都挺没用的。做的最多的事除了躲还是躲。 </p><p>于是那天他终于不躲了。 </p><p>最后的清明是他掀翻酒桌陈州震惊的脸。酒精作用让他觉得天昏地暗,他甩开黎栗冲陈州笑了起来。“去他妈的兄弟!谁要和你当兄弟!” </p><p> </p><p>没有人说过,这些年林商就像是个被关在盒子里的火苗。所有喜怒哀乐,痛苦、思念被他悉数关了起来,关的太久,关的小心翼翼,为了只是不失去陈州。 </p><p> </p><p>可现在这个人要走了。 </p><p>他什么都没有了。 </p><p>于是他将内心里所有的怨毒都倒了出来,像是一场大火,终于在那个晚上烧了个干净。 </p><p> </p><p>- </p><p> </p><p>这似乎就是林商的爱情。 </p><p>直到很多年后他独自一人踏上陌生的城市。走在空荡荡地街道上才在意识到,自己把多少的东西毁在了那个晚上。 </p><p> </p><p>林商还记得,第二天他是在医院醒来的,浑身上下都是身上都是零零碎碎被玻璃划伤的伤口。他不知道自己闹得多狠。只是那下午,林一偌面色铁青得走进他的病房给了他一拳。他才知道陈州第二天就走了,连句再见都没和他说。 </p><p> </p><p>那也是他极其漫长时光里,和陈州的最后一次见面。 </p><p> </p><p>那年年末,陈州出了国,第二年,他和林一偌各自考上了大学相见寥寥。他们的人生似乎从那一刻开始,变得再无交集。一切都朝着他们陌生的方向绝尘而去。 </p><p> </p><p>只有林商记忆里那悲催的爱情……那囊括了他的童年少年,最狂烈而痛苦的一切,被原封不动得藏在心里,被他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等到拆开的那一刻,挖去了心脏的绝大部分。 </p><p> </p><p>9、 </p><p> </p><p>林商大学毕业就签了经纪公司。 </p><p>其主要原因是这位考上名牌大学经融系的学生,自打上大学后就没有干过一件正事。组乐团,接演出,到了大三下闲来无事参加了个综艺选秀,结果竟一炮而红。 </p><p> </p><p>要说评价林商,那就是小学到高中,一路浪的风生水起,到了大学毕业,这家伙不甘寂寞他就上天了。 可惜这也没什么用。毕竟多年历练之后,这个大明星在故人的时候,依旧是“啪叽”一下杯子没拿稳,摔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p><p> </p><p>- </p><p> </p><p>说起来,林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似乎就是没和陈州表白过。 </p><p>虽然这有当初存在的一切客观和主观原因。 </p><p>但林商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初他能勇敢一点,会不会一切都会变得有所不同。 </p><p> </p><p>这想法在他信中多年从未消散。 </p><p>直到林商在七年后,再次见到陈州。他瞬间想把当初的自己按在地上揍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p><p> </p><p>那是在他们公司的年庆会上。 </p><p>那人一身黑色西装,嘴角含笑,对他说了一句。“林商,好久不见。” </p><p>林商却怔在原地,用标准言情剧的套路,摔了自己手上的香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p><p> </p><p>“Roy,这是……你的朋友?” </p><p> </p><p>陈州这次是回来定居的。 </p><p>他回来了好一阵,房子车子都置办好了,还顺带在北京开了一家舞社这周末就要举行剪彩。而除此之外,陈州还带回了一个交往多年的恋人…… </p><p> </p><p>“恋人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许阿州有个相好吗?” </p><p>“可他那相好可是个男的!”林商对着电话那头的林一偌大吼。林商回家当晚就破天荒得和林一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 </p><p> </p><p>“男的那又怎么样。”林一偌懒洋洋道。“再说,他们都向家里人出柜几年了。老林你这么多年不和我们联络,一回来就一伸手就要管人阿州家务事。你特么觉得你合适吗?” </p><p> </p><p>这一句话,堵得林商在电话那头说不出话来。 </p><p>这么多年,林商没敢和陈州联系,甚至连联系林一偌都极少。他怕听到任何和陈州有关的消息,他怕那人依旧不愿意见他。 </p><p> </p><p>陈州三年前就和家里宣布出了柜。 </p><p>公布的时候也是闹得天翻地覆。听林一偌说,陈州直接被父母赶出家门,后来更是被家里威胁不分手就断绝关系。好在那时候陈州日子过得水生火热。他的恋人Luca却意外靠谱。 </p><p>那意大利小帅哥一心认定了陈州,见阿州和他父母两方都是硬脾气,就顶着压力几次三番找易家父母沟通,被人赶走依旧不卑不亢。大有这次不行,争取下次再来的意思。结果来来回回磨了一年,陈州还没回家,这Luca先成了易家的常客。 </p><p>以至于到了后来两人在一起,陈州还整天抱怨自家父母对Luca太好,搞得自己不像亲生的。 </p><p> </p><p>“所以说啊,这世事难料。”林一偌在电话慢悠悠笑道。“谁知道什么时候,陌生人就和你相守过了一辈子。至于有些老熟人,也没准哪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老林你说是吧。” </p><p> </p><p>林商在电话那头沉默下来。他没有回答,只是过了许久,才声音嘶哑得开口问道。“林一偌,你说这么多年了,阿州他原谅我了吗?” </p><p> </p><p>北京市区的套房,落地窗,映着窗外交相辉映的霓虹灯光。电话那头莫名安静了下来。 </p><p>很久,他听到对面传来一句叹息声。“阿州这周舞社开业,他让你过来。” </p><p> </p><p>“好。”林商的屋子没开灯,他抬头,静静在一片黑暗里望着窗外闪烁的灯光。觉得心口空了一片,漏进了夜里刮来的风。 </p><p> </p><p> </p><p>10、 </p><p>陈州的舞社是他和Luca一起合办的。 </p><p>Luca是个意大利人,是国外某知名公司的音乐总监。林商有一张大卖的专辑也曾经与之合作。这两年两人间独立办了工作室,倒也小有名气,因为现在陈州打算定居,才准备将重心慢慢转移至国内。 </p><p> </p><p>陈州舞社剪彩的那天。 </p><p>林商的粉丝把整个街道被林商围堵得水泄不通。 </p><p>因为不是官方活动,安保措施明显有些跟不上,几次三番场面都快控制不住,特别林商出现的更是声浪滔天。 </p><p>林一偌捂着耳朵用肩膀撞了撞一旁的陈州。“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让我叫老林来了。他这一来简直就是做了个免费广告!”陈州在人群里被Luca忽的严严实实,从对方臂弯里探出一个头,大喊。“我要知道人这么多我可绝对不让他上台!”说着险些被人流冲走,又被Luca一把拉了回来。“小心点,你的脚。” </p><p>“没事。”陈州朝他笑了笑。 </p><p> </p><p>林商,转头望向过去,陈州眼中含笑的样子,正巧落在他眼里。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p><p>——男的怎么了,但人家是真爱啊。 </p><p>——有些老熟人,也没准哪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p><p> </p><p>一曲终焉。台下掌声雷动,本该是致辞下台。 </p><p>林商却慢慢走到了舞台边缘,对台下道。“说起来,我今天来,主要是因为庆祝我的朋友,也就是这家舞社的老板开业大吉。不过,既然来了。” </p><p>他顿了顿,在台下一片尖叫声中笑了起来。“我想再给大家增加一个余兴节目。” </p><p> </p><p>“余兴节目。老林特么是闲着场面不够乱吗?”林一偌被挤得七荤八素险些一口血没吐出来。却发现人群渐渐将他往前挤。林商竟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p><p> </p><p>舞台下歌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只见他在陈州面前顿住,望着他笑了笑。“阿州,记不记得当初林一偌拿了第一封情书,我们私下说过什么。” </p><p> </p><p>所有的灯光聚集在他们身边,林商蹲下身子和他平视。“那时候你才刚开始学街舞,我也刚学吉他。结果,可偏偏林一偌这家伙钢琴学得快……所以你说等下个文艺汇演,让我们俩合作一次,挫挫林一偌的锐气。你还记得我们约定表演的内容吗?” </p><p> </p><p>陈州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睁大眼睛。 </p><p> </p><p>这是连林一偌都不知道的秘密。当初两个没有情书的倒霉蛋,私下约定过。等学会成了,就在舞台上表演一次双人歌舞,来个艳惊四座。 </p><p>“那首曲子,还是你教我的。”林商望着台下的人,慢慢朝他伸出手。“阿州,你欠我一次合作,上台和我跳支舞吧。” </p><p> </p><p>台上的灯光将他们两人映在刺目的光线里,他固执得伸着手,却没发现所有舞社的人都在那一瞬间停住了动作。 </p><p>接着刺目的光线里,陈州慢慢张开嘴,他的眼里没有焦距,只是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浑身颤抖着。 </p><p> </p><p>下一秒,手中话筒落地。 </p><p> </p><p>11、 </p><p> </p><p>林商其实有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 </p><p>比如陈州的眼神,比如林一偌莫名其妙地拳头。 </p><p> </p><p>三十分钟前,他被林一偌一个拳头掀翻在地。接着人群开始失控,他被工作人员护送进后台,一困就是二十几分钟。 </p><p>“林商你他妈的够了!!”那是林一偌打上他颧骨的时候说的话。 </p><p> </p><p>“怎么样。” </p><p>大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p><p>“没事,我一会带他出去。”化妆间大门忽然被打开。林商抬起头,看到一个浑身西装被挤得七零八落的人挤了进来。 </p><p>“情况差不多控制了。”来人随手扯了条椅子坐下,精心打理的头发已经成了一堆乱毛。“你再等等,你那助理已经开着保姆车去吸引粉丝的注意了。等人群散了点,我带你从后门出去。” </p><p> </p><p>“被我粉丝打的?还好吧。”林商指了指嘴角。林一偌嘴角还有一点血迹。他抬手抹了抹,忽然笑了起来。“林商,我发觉你真的很有本事。” </p><p>他望向林商,眼里尽是嘲讽的意味。“你看,总能把所有的好事搅得一团糟。” </p><p> </p><p>明显带刺的话让林商下意识皱了皱眉。 </p><p>整整二十分钟,林商被经纪人勒令待在化妆间。期间,陈州的眼神,比如林一偌莫名其妙的拳头,早就让他心情烦躁不安到了极点。他握紧手机努力让自己的怒气平复下来。 </p><p> </p><p>“林商,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憋屈。”7年后的林一偌褪去了一脸清秀,眼神五官不觉间透着一股凛冽。他站起来,笑着朝林商靠近道。“想想也是,平白无故在台上被我打了一拳,到现在被困在后台连走都走不了。按你的身价,来来回回耽误了不少钱吧。” </p><p> </p><p>“你有话就直说!”手机被摔在地上,林商站了起来,眼里第一次带上了愤怒。 </p><p>“噗!”林一偌看着他,好一会,忽然退了两步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夸张,捂着肚子前俯后仰,浑身直抖,到了后来把眼泪都给笑了出来。“林商你真是……我还真是受不了你这个样子。” </p><p> </p><p>他低头保持着擦着眼泪的动作,声音却一点点冷了起来。“林商,你一直说我们不原谅你,可你为什么不想想原因。过了这么多年,你哪怕张嘴问问呢?” </p><p> </p><p>“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p><p> </p><p>一把把林一偌按在墙上,骨骼撞击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 </p><p>林商攥着林一偌的衣襟,胸口浑身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气。 </p><p> </p><p>“怎么,还想打我啊。” </p><p>他悬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下一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他手上。他怔了怔,有些无措得松开手。 </p><p>“……林商可真是不是个东西……”林一偌声音还带着哽咽。他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你说我们三个怎么就成这样了。” </p><p> </p><p>“七年了,哪怕他不愿意说,有些事上点心瞒不住的。”林一偌脸还挂着彩,混着眼泪鼻涕眼泪却没有一点表情。“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哪怕他当年的表白让你恶心了,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不能问候他哪怕一句。哪怕就是刚刚,你随便问口舞社就会知道,他们的老板陈州从来没有教过舞,不是不跳,而是跳不了。” </p><p> </p><p>“他的脚被钢筋贯穿过,永久性伤害根本做不了剧烈运动。”林一偌看着他,近乎报复得笑了起来。“林商,你请陈州跳舞……可他的腿在七年前早废了。 </p><p> </p><p>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 </p><p> </p><p>12、 </p><p> </p><p>要说林商这辈子最后悔得事情,是没和陈州表过白。 </p><p>那陈州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闲着没事他干嘛非要和林商告个白。 </p><p> </p><p>当初陈州出国前来找林商是借机表白的。 </p><p>当然这事儿林一偌知道。毕竟作为三人组之间的搅屎棍,一般哪哪儿都有他。 </p><p> </p><p>其实机智如林一偌早就看出来林商不对劲。 </p><p>当年林商和黎栗在一起,面和心不合,还单方面和陈州断了联系。结果陈州一个人在湖南,心里难受,大半夜闲着没事就骚扰林一偌。 </p><p> </p><p>那时候林一偌的内心是崩溃的。因为和陈州对话的大致内容一般都是,林一偌儿,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林一偌儿,我觉得小商真在躲我。林一偌儿,我和你说……balabalaaa…… </p><p>于是受不了的林一偌怒道。陈州,你要再这样,我都快怀疑你爱上老林了。 </p><p>电话那头顿了顿,他听到陈州平静的声音。林一偌儿,我喜欢小商……5年了。 </p><p> </p><p>谁也不知道林商当时要是听到这句话会有什么反应。 </p><p>只不过那时候林一偌和陈州说的是:你都喜欢他这么多年了,现在人要走了,你再不说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p><p>就因为林一偌的那句话,陈州直接买票来了重庆。 </p><p> </p><p>- </p><p> </p><p>【他说,你要接受他,他就和家里争取留下来。你要不接受,他就正好出国,不见你了,免得尴尬。】 </p><p> </p><p>黑色的轿车疾驰过一个个路口。导航不断发出限速警报,林商觉得自己可能会就这么死在这里。 </p><p> </p><p>【那晚你掀桌走人,黎栗直接吓坏了。阿州追着你出去。我哄着黎栗,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回来却到处都是警报声。老子发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 </p><p> </p><p> </p><p>【你们从二楼落地窗落下来。阿州他死命护着你,你浑身上下就那一点伤,可我都不敢看他,陈州整条腿都是红的,钢筋贯穿你知道有多疼吗?他却只是抱着你哭,他妈从小到大我哪次见他这么哭过。】 </p><p> </p><p>“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陈州接电话!” </p><p> </p><p>【那时候的你,在阿州眼里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p><p>【可你却对他做了什么?你对他说,你真让我恶心。】 </p><p>【他那天就躺在你楼上的病床上。笑着和我说,他真没想到他喜欢这么久的人,到头来会说他恶心。】 </p><p> </p><p>“……求你了,求你了阿州快接电话……” </p><p> </p><p>【他让我告诉你他回湖南了。他说不想看到你愧疚。你同情的眼神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他那时候说,他已经什么的都没有了。梦想,未来,爱情,全都没有了。留点自尊,总比没有的好。】 </p><p>【可林商,这么多年了,他的伤是瞒不住的。你恶心他,所以从没联系他哪怕一次。那你凭什么还说他不原谅你?】 </p><p> </p><p>“喂?你好,请问你是?” </p><p> </p><p>电话接通。 </p><p> </p><p>13、 </p><p> </p><p>陈州的新家买在他们当初四合院附近的小区里。几年前的小区,半新不旧。 </p><p>听林一偌说,那是距离他们四合院最近的一套小区。陈州没回国之前就托他帮忙联系了。 </p><p>要不是当初的那四合院拆了。陈州的首选应该是那里,毕竟他是个骨子里比谁都念旧的人。 </p><p> </p><p>小区离舞社有一段距离,驱车来要将近半个小时。林商车上下来的时候,觉得心口一阵疼痛,指尖四肢因为血液流速过快开始发麻。 </p><p> </p><p>老旧的小区深夜几乎看不到人,四周安静满是林荫,黑暗的视线里,只剩下中央喷水池里亮着几张白色的灯。 </p><p>林商走了进去,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p><p> </p><p>白色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将他整个人映得几乎透明。那人垂着眼看着水面发呆,一动不动。就好像他们初见见面那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落进水里。 </p><p> </p><p>只是那一次,林商拉住了他。而这一次,他却早早闻声转过头来。 </p><p> </p><p>“林商?” </p><p>苏软的声线,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即时很多年,他都很喜欢陈州叫他名字。只可惜,他叫的从来都是“小商”而不是“林商”。 </p><p> </p><p>“怎么了,忽然这么急叫我出来有事吗?听Luca说情况已经处理差不多了。不过你这样出来没事吗?你的粉丝……” </p><p>“对不起……”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林商张了张嘴,他握住陈州的手,眼里的泪终于无所顾忌得落了下来。“……对不起。” </p><p> </p><p>比起陈州,林商的爱情更像是一场黑色幽默。他是有记忆的,有那么一点。模糊不清,他记得那天晚上,有一个人拉住了他,和他说哭着和他说对不起。他说,对不起,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p><p>于是,他掐住了那人的脖子,用他最怨毒的声音说了一句。你真让我恶心。因为在他记忆里,那画面中浮现的……是黎栗的脸。 </p><p> </p><p>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梦,包括他第二天再医院醒来,浑身零零碎碎的伤口。包括林一偌给他的那一击拳头,包括陈州的不告而别。如果这是一场一睡便醒的梦境该有多好。 </p><p> </p><p>林商这一生似乎过得很成功,却实则很窝囊,他似乎得到了一切,却似乎也什么都没有。他用了大部分的时间在逃避,逃避他的爱情,逃避他所恐惧的未知。于是他错过了这辈子最想得到的东西。七年的时间,足够世界将陈州推到他生命所触不可及的地方。 </p><p> </p><p>所以他说。 </p><p>“陈州,七年前你和我说的话,我没有听到。现在能不能请你听我对你说一遍。” </p><p>心脏里那些记忆开始疯狂跳动,撕开了陈旧的伤口。他像个失去语言能力的人,那些埋藏在他心中的爱恋和悔恨,被他用刀子一点一点剖开,流出或许腐烂或许鲜红的血液终于亲手捧到了陈州面前。 </p><p> </p><p>然后,停止在某刻的时间似乎飞快得运转了起来。 </p><p>穿过那个小小的四合院,雪夜的路灯,午后的阳台,终于稳稳得落在了此刻,落在他们面前。 </p><p> </p><p>林商这辈子似乎对爱情从没有如此勇敢过。而此刻,他将心脏剖了出来,像一个甘心赴死的囚徒,用他最后的力气,注视着他此生挚爱的人。 </p><p> </p><p>陈州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神却像是空了,四周仿佛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p><p>过了片刻,低下头捂着眼睛笑了起来。他说。“小商。谢谢。” </p><p> </p><p>林商好像很久没有听到那人这么叫过自己了。就像走过了一条长长的河流,河水湍急,他在河那头喊了他的名字。 </p><p> </p><p>他低下头,拉开陈州捂着眼的手。那人流着泪的眼睛睫毛还在颤抖。 </p><p>林商低下头吻了下去。 </p><p>不似当初KTV里的小心翼翼,交缠的唇齿和滚烫的呼吸显得炙热而狂烈。他们从没有真正接吻过,这是他们的第一次。 </p><p> </p><p>就像他们之间短暂的爱情。 </p><p>走过漫漫长长的11年,兜兜转转,求不得,伤别离。终在此刻,倾尽一切发出了最后的光芒。 </p><p> </p><p>&gt;&gt;&gt;&gt;&gt;&gt;&gt; </p><p> </p><p>他想,他便是死在这一刻,也是可以的。 </p><p> </p><p> </p><p>14、 </p><p> </p><p>黑色的天幕,偶尔有飞机飞过五色的灯光。明亮的水池又变换了三种颜色。 </p><p>林商坐在水池边上仰头看了好半天。身边的陈州终于挂掉电话,朝他笑了笑。“我该回去了?” </p><p>“Luca?” </p><p>“嗯,说炖了夜宵让我回去吃。” </p><p>“真看不出,还是个厨师。” </p><p> </p><p>“厨师就算了。”陈州扬起嘴,无奈得笑了笑。“只是当初在国外想吃中国菜,他突发奇想就学了几个月,险些把厨房都给炸了。”陈州眼眶还是红红的。泪水沾着睫毛被水池的灯映着发亮。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成了。这下把当年没来得及做的都补全了。怎么说也算圆满了。”他回头看向林商,笑了笑。“至于其余没做到的,会有别人陪你完成的。” </p><p> </p><p>“承你吉言。” </p><p>“这么多年兄弟了,我还能不盼着你好啊。” </p><p>“谁说不是呢。” </p><p> </p><p>入冬的风从领子里灌了进来。 </p><p>“成了,我真要回去了,要不他会担心的。”陈州晃了晃手机,有些无奈得朝林商挥挥手。“下次演唱会记得给我和林一偌门票啊。Luca的你看着给,我知道你不待见他。” </p><p> </p><p>“行了,VIP好吧。” </p><p>“成,走啦。”陈州背对着他,抬起一遍手臂挥了挥手。林商笑了笑,他将手插紧口袋里,目送着陈州直到那人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 </p><p>然后他在水池前站了很久,久到双脚都开始发麻,久到他觉得整身子都开始失去知觉。 </p><p> </p><p>手机里忽然传来了一条短信。 </p><p>备注是他给那人十年如一日的单字。 </p><p> </p><p>——谢谢你今晚让我这十几年的爱情变成了一场美梦。替我和七年前的林商说一声,七年前的陈州他的是,我爱你。 </p><p> </p><p>有人说爱情不过是荷尔蒙分泌带来的假象,当分泌结束,所有的情感也将回归虚无。可有些人,却用记忆将爱情刻在了骨子里。 </p><p> </p><p>身子好像失去力气,林商看着天空张开手朝身后倒去。他整个人落进了水池里。入冬的池水冰冷彻骨,他能感觉有冰冷的水渗透他的衣服,浸湿他的皮肤。溅起的水花落在他睫毛上,在白色的灯光下映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圈。 </p><p> </p><p>然后,他慢慢笑了起来。 </p><p>视线里,艳阳下两个孩子正初次相遇。带着虎牙的小男孩蹲了下来,伸手握住另一个小男孩的手。他说。“我叫林商。你是谁?” </p><p>坐在水池边的男孩眨了眨眼睛,有些慌张得说了一句。“陈州。” </p><p>“水池这么高,你这么小,要小心,要不掉下去会淹死的。” </p><p> </p><p>“那我抓着我,我就不会掉下去了吗?” </p><p>“那是当然,一定不会的。” </p><p> </p><p>“还好……”水池中的人闭上眼睛,刺骨的池水带走了大量的温度,他有些疲倦地呢喃道。“还好这池水……是淹不死人的。” </p><p> </p><p> </p><p>-END-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