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这些琐事,南丁?”塞德鲁斯抽出腰旁的长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尔后无奈地将扶额的左手搭在剑柄末端的配重球,剑尖杵在坚硬粗糙的石板上时直发出哐哐的声响,在这对面的则是他那不紧不慢的同袍,她所挑战的塞德鲁斯已经摆出架势,她却还正在舒展筋骨,
到底谁是挑战者啊……
对了,这位正是前些日子才来到此处的南丁.罗伦萨。头戴面罩与眼罩的慕苏瓦怪人属实让塞德鲁斯这些天有些头疼,她是一位好战友,也是很虔诚的信徒。这些毋庸置疑,但未必有点热情过头了,因为几乎每天早晨与傍晚都能看到她在女神像面前虔诚地祷告,亦或者是在锻炼,又或者是在保养她那造型独特的弓弩……而且从未见过她摘下过那造型独特的面罩,从未……!
更何况,那面罩对于慕苏瓦人来讲都算诡异的了。
“麦提亚女神的骑士们需要保持警觉,坚韧。”她最后扭了扭自己的腰,抄起靠在顶柱旁的巨盾,不紧不慢地走向塞德鲁斯,抽出腰际间的半手剑,剑刃在四周微弱的烛光下隐约泛过几道寒光。
“倘若不勤加锻炼,要怎么样保持呢?”
最后一句带着不加掩饰的挖苦,让塞德鲁斯哭笑不得。依他所见,她真的未免有点认真过头了。
“一击定胜负,点到即止,快点打完早点休息。”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简单宣告这训练场上的规则,看对方点了点头,方才放心地抄起巨剑。他举那剑时好似握一柄重锤,将剑尖指向天空,高举过头顶,一副好似要如怒雷般猛击而下的架势自然地成型。对面的南丁则是右脚后撤一步,屈膝半蹲,摆出一副龟缩在盾牌后的防御姿态,还不忘用剑身挑衅似的拍打着盾牌,好似两军阵前叫阵的骄兵。塞德鲁斯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样的挑衅很难不让人颇有微词。不过于他而言,这并不是很值得放在心上,乃至这场训练,都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让我进攻?您本来也只是一位弩手吧,本身就没有必要在近身战斗之中同我……”
“我知道。”
没等他说完,在对面的南丁就带着玩味的声线将他打断他
“我知道,我听说过……您有些许犹豫与举棋不定的传闻,看来并不是空口无凭。”
塞德鲁斯深吸一口气,一大踏步向前,她是要搞什么名堂?他步伐运动的同时自然地拉动着上肢的扭动,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剑术本能,慢慢来,要保有变通的余地,要一如呼吸一般自然。
高举的沉重剑刃顿时化作怒雷一般,好似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南丁的左肩,要南丁顺势挡出绑在手肘上的巨盾,塞德鲁斯却在在命中盾牌的前一刻让剑尖先一步朝地,剑锋一扭转而为向上的撩击,朝先前相反的方向挑去。倘若要以十字窗来比喻分析眼前的目标,在塞德鲁斯看来,就像是从下两扇画出了一道完美的“V”字符。一切都如同预想的那样,迅捷有力,接下来南丁只需要将剑锋朝下方劈砍去拦截自己的剑锋,那么最后占有体格优势的他将毫无悬念地赢得这场比试。
清脆的剑刃交击声在穹顶之下回响了半响,南丁的剑锋确实在他预想的地方出现了,但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巨盾镶铁的外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脖颈处袭来,猛击他的喉结。刺痛感伴随着甜腥味直冲脑门,可谓是天旋地转,只得连连后退,刹那间便已分出胜负。看来这人确实不容小觑,并不像是一个只会龟缩在盾牌后放冷弩箭的弩手,畏缩的谨慎似乎并不能从这迅捷的防御之中占的一丝便宜。
“怎么?”
她得意地踱步向前,摆手转剑舞了个剑花,又架出先前的架势,用剑拍打盾身。
“还是说要我来进攻更合你意?”
“不需要。”
塞德鲁斯再深呼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这一次他不再将剑身高举过头顶做出屋顶式的架势,而是收于肩头,尔后又反握住剑柄,平举于头顶,平跨开双腿,时不时朝南丁的位置小幅跨步,也不忘手随步变,灵巧地将平举在太阳穴侧的剑转而为平举在胸前,好似像要用犁务农的农民,又一转将剑身收举于身侧,小心,谨慎,倘若无法用诡谲撼动,那不妨浅浅寄托于迅疾的突破之中,一鼓作气。
他将威胁浅藏于不断变化的架势与步伐之中,静候进攻的最佳时机。
“怎么了?不要对自己的同袍心怀恐惧……麦提亚慈爱宽怀,但仍需我们的坚强撑起她的一切。”
慕苏瓦人好像没有那么多话的吧?眉头紧锁,横跨,靠步,他还在慢慢等待时机,将剑身一甩化做平举在太阳穴侧的牛角,靠步,塞德鲁斯又一次发起了进攻,借着靠步的猛劲向前一跃,剑刃灵巧地从身后回旋,像是要在那十字窗口上劈开一道“一”,南丁顺势将盾牌向上一顶,深藏的半手剑猛地直冲塞德鲁斯的胸口,但在刹那间塞德鲁斯的剑尖又在半空中改变方位,他跻身一侧,利用肩头沉重坚硬的肩甲抵住南丁的长盾,在半空中改变方位的长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南丁暴露出的身侧劈斩,在石铸的女神像的注视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寒光的两剑又一次亲密相交,但并无缠绵的角力,而是近似亲拥一样甜蜜地交缠不清,他一扭剑锋借着南丁的剑身向南丁的胸口刺去,而南丁此时此刻也不再吱声,仅能用剑格艰难地阻碍着剑尖的前进。胜利就在眼前,塞德鲁斯咬紧牙关让前屈的左腿蹭着挣扎地再向前几寸,剑柄与剑尖间的弧角几近翘成斜角,只为向下斜刺进南丁的胸口。
“以此来看……你既不犹豫,却又不果断。真是奇怪的人呢,塞德鲁斯兄弟。”
南丁猛地将前置的右脚勾向他的左小腿,巨盾用力向前一顶,在塞德鲁斯失衡的瞬间用剑格侧过,将剑尖送出胸前,又颇有力地顺势用剑柄猛击塞德鲁斯的胸口,几乎是让他后仰摔去,却又在触地的一瞬间拽着他胸甲上的护颈将他拉回。
“还要再来嘛?我的兄弟?”
“南丁。”
“嗯?”
“你是我见过最多话的慕苏瓦人。”
塞德鲁斯苦笑着拍拍南丁的肩膀,然后又向后退去,摆好架势。我并不急躁,我并不犹豫……他在脑海中不断思考,平静必须充盈他的头脑,倒不如说他不习惯热血上头的感觉,他只是必须要找到自己的方式。
我这是……谨慎……
他将剑尖朝地上一指,将剑身斜放于前身,形意上同地板构出一道稳定的夹角。
南丁只是迈着不变的步伐朝前靠近,毫不做作地朝塞德鲁斯迈步前进,但塞德鲁斯也不再变换姿态,只是这样维持着朝南丁的轴线。
“这是什么姿态?塞德鲁斯兄弟?朝下的剑尖不能刺,也不能劈斩,女神不青睐过早放弃的人。”
塞德鲁斯一如既往地报以沉默,随着步伐逐渐拉近,轮到南丁这一次先出手了,她故技重施似的用盾身朝塞德鲁斯的左肩顶去,寄希望于再次让他失衡,同时又平举起半手剑朝着胸口刺去,但赛德鲁斯并不急于求成,只是将力手悄然滑至配重锤,向上一撬将剑锋回正,挡开刺击的锋芒后左手裹握住锐利的剑锋,将整只剑身甩向盾身,沉闷的撞击声预示着盾击的失败,紧接而来的是迅猛的反击,靠步一跃,左膝猛地阻顶在南丁胸甲的护胯,毫不留情地踢开南丁的支撑脚,决胜的窗口在此时此刻无比清晰,配重锤向前袭去,同南丁的头盔碰撞发出哐哐响声,伴随着膝盖有力的上抬,有力的攻势一鼓作气,直将南丁掀地人仰马翻。
女神像沉默不语,但她早已预见结局。
“现在如何?”塞德鲁斯沉默的颜面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不得不承认,您的沉稳名如其实,塞德鲁斯先生。”南丁吟吟地笑了几声 ,像是认可,也像是自嘲“看来我已经没必要再试探您的技艺与虔诚了。”
“如果你不是故意的,而是本来就这样,我会更加满意一点。”塞德鲁斯伸出手来,却被南丁摆手谢拒,紧接着他看着她用剑支撑起自己站起。
“不被言语蛊惑与挑逗导向险恶着实是您近乎本能的美德”
“但你这一身剑技也未尝不是近乎美德。这是……”
南丁将剑一杵,自顾自地抬头仰望着穹顶天窗外的那点点星光。
“我有一位好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