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轻拍拍 </p><p>评论：随意 </p><p>  </p><p>李存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他的头发凌乱且略显油腻，眼神疲惫暗淡，与两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学毕业生判若两人。 </p><p>市里起了雾气，无论大厦还是楼房，都在深黑色的湿润气息中沉没已久。公交车站的广告牌亮着灯，照亮一张面容冷峻、但李存永远记不住名字的企业家的脸。李存走过发亮的广告牌，就像一条水族缸中的鱼，在寂静的城市夜晚里游动。 </p><p>空气中的水汽使李存感到一丝丝寒意，他把手揣进衣兜，思考在雾气中一并放缓了。他觉得自己或许并不适合目前这份工作，更适合做些偏僻的远离人群的工作，比如守墓人之类的。如果，他迟缓地想，如果明天公司大楼没来由地崩溃坍塌，是不是可以不用来上班？ </p><p>如果明天自己查出绝症，辞职后该怎样度过剩余的短暂时光？ </p><p>如果城市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个世界，那会是什么样子？ </p><p>最近李存越来越频繁地陷入这些疑惑和遐想中。 </p><p>雾气似乎越来越浓，地面也变得湿滑起来。李存走过一所小学的外墙，围栏上的爬山虎极为茂盛，在低矮的路灯下泛出浓厚的紫色。 </p><p>在小学外墙的尽头转弯，穿过挂着不断闪烁红色的信号灯的狭窄马路，李存经过贴着“市环境卫生所”招牌的院落。平日总亮着的灯杆不见了，院落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传出来。 </p><p>李存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p><p>在拐进另一条街道小巷时，李存短暂地停下脚步。这个游魂般的的青年轻微地“啊”了一声，左手在衣兜里抓了抓，掏出来一只圆形黑色发卡。早上出门前明明放在桌子上，怎么会在衣兜里呢？李存有些困惑，但随即眼前的异样令他抛却了这个微不足道的困惑。 </p><p>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堵墙。 </p><p>这堵墙突兀地立在道路中央，大约两层楼高，红砖砌成，砖缝里是彻底凝固的粗糙水泥。从墙的顶端铺展下来生有宽阔掌状绿叶的攀缘植物，叶片稀疏，繁茂的藤蔓却像网一样将墙包住。 </p><p>李存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急忙转身，身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来时的路仿佛连同城市一起消失在深海里。 </p><p>他觉得这堵墙有些熟悉，思索过后，却很肯定自己从未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一堵墙。 </p><p>李存向墙的两侧望去。这堵墙的宽度已经远远超出这条小路应有的宽度，但墙的两侧尽头居然又多出两条小路。由于隔得太远，李存并不清楚这两条小路里究竟有什么，又通往什么地方。 </p><p>要走过去确认吗？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总不能指望有人来救自己。短暂的慌乱过后，李存勉强平复心情。最重要的是冷静，他想，可身体并不总能凭借想法控制。 </p><p>他的呼吸随着紧张变浅了，呼出的气息混入浓重的雾中。 </p><p>李存扶着这堵来历不明的墙，决定先向左走。起初是小心翼翼的碰触，砖的触感潮湿又坚硬，植物紫红色的茎光滑纤细，被手指捻动。后面他的胆子稍稍大点，几根手指同时抚上。 </p><p>李存回想起自己童年时常常做的一个梦，梦中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独自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徘徊。那个梦境里就有这样一堵高大的砖墙。 </p><p>他终于来到砖墙的左端。路灯的灯光照在地上，雾气在漂浮。 </p><p>墙的那边有什么？李存原地呼吸了好几下，身子走了出去。 </p><p>这条小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硬要说的话，雾气似乎比砖墙之前淡了一些。李存甚至可以透过雾气，看见远处深夜中的建筑轮廓。有一栋大厦格外高耸显眼，李存轻易分辨出那是如今已经改建为酒店的旧地标。 </p><p>旧地标楼顶是个钟楼，每逢整点，便会敲响洪亮的钟声。旁边是自己家的老小区，当钟敲响六下的时候，只要回到家，爸爸妈妈总会用热乎乎的饭菜迎接自己。 </p><p>李存本能地想要向前走去。但他最后没有这样做。 </p><p>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们看到现在的自己，一定会失望吧。李存不敢向前走了。 </p><p>他留恋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望着那栋高耸的大厦。 </p><p>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李存沿着砖墙走向另一侧。砖墙还是那堵砖墙。他很快走到了砖墙的右侧。 </p><p>湿润的气息涌进他的鼻端。地上的光摇曳不止，李存发觉照亮这条小路的不是路灯，而是火焰。 </p><p>他走出砖墙。 </p><p>燃烧的火把在小路两边排列延伸，噼啪作响。这条路的雾气是如此之浓，以至于火焰只剩下奶油般浅色的轮廓。 </p><p>这条路的前方有什么，李存并不清楚，也没有任何头绪。火光一直笔直地延伸到极远处，最后完全没入黑暗。 </p><p>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李存在原地站了很久，像在缅怀另一种可能。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p><p>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