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评论要求:笑语 </p><p> </p><p> </p><p>1、 </p><p>桐门太郎 </p><p>桐门太郎的病,在今年初雪落下时发作。 </p><p>好好的汉子,说倒就倒。明明前一天太郎还在山上猎到了三只野兔和一只狐狸,正准备剥了皮送到市场上买个好价钱换点米钱过冬。妻子正在屋子里洗菜,只听身后中中一响,回头时就看见猎手倒在地上,手还攥着正准备剥皮的兔子。 </p><p>“啊……疼啊……“太郎躺在被子里,胸口的疼痛如同火烧一样灼在他的理智上。 </p><p>桐门千美替他换下头上的布,在盆中重新打湿后给他盖上,伸手一摸,即使是只摸手臂也能察觉到太郎的身子正处在严重又持久的高烧中。实际上,他胸口的疼痛自入秋了便没有停过,只是像他们这种在山中劳作的人,落的一身病也是正常。山中清冷,他只当是染了点风寒。 </p><p>直到前几天倒下去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p><p> </p><p>桐门千美只能等到太郎的情况有所好转后,默默替丈夫收拾了猎物,开膛破肚剥皮,给丈夫留了足够一天的米粥,这才背着背篓下山。 </p><p>冬日的山中寒冷异常,连黄叶都早已落完,如今整座山只剩一片清冷死气的灰白,连鸟鸣都甚少听见。 </p><p>桐门千美被寒风吹得有些冷,一手覆在了隆起的腹部上,加快了脚步,只求手里的东西能在集市上多换些钱,不光能留足米钱,还能给太郎买到治病的药物。 </p><p> </p><p>太郎躺在木屋里,意识半昏半醒。胸口仿佛要涨开一般,而空气似乎完全凝固了,任由他几近力竭,依然感觉到喘不过气。 </p><p>妻子离开时留下的米粥被盛好了放在枕边,只要太郎伸手便能够到,只是太郎此时依然疲惫地与呼吸做斗争,已经无暇去顾及腹中的感受。此刻他听不见寒风吹过树梢的呼号,也听不清风中某个低语不断的嗓音,或者说那个声音听起来也像他的喘息声。 </p><p> </p><p>“爹爹,爹爹……” </p><p>太郎被稚嫩的声音唤醒,那些声音听起来清脆细软,如同幼鸟的叽喳声一般,织成一匹细密的布环绕着他。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轻松了,转头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家的孩子在门外玩耍。 </p><p>他顺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去,想看清是怎么回事,却在下一刻浑身冰冷。 </p><p>窗户外,年轻男人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桐门太郎清晰地看见,男人的脸上是锋利的鸟喙。 </p><p>“孩子……” </p><p>男人的声音尖锐嘶哑,如同某种鸟鸣。 </p><p> </p><p>2、 </p><p>桐门千美 </p><p>身穿麻布衣裳的年轻妇人在河边洗着衣服,时不时搓搓通红冰冷的手,头上美丽的发饰和艳丽的容颜交相辉映。 </p><p>桐门家身手矫健的猎户,或是桐门家年轻貌美又贤惠的妻子,附近的人总会听说其中一个或是两个。在还没有成为桐门千美前,她是远近闻名的农户家的美丽女孩,生得一副不该出现在村庄中的美貌。这样的女儿,家里总是希望能给她找个好人家,于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嫁给了最厉害的猎人,郎才女貌,太郎也还算疼她,两人婚后过着还算舒适的生活。 </p><p>她摸着肚子,眼神望向了水中倒影里,自己头上的黑色羽毛发饰。不知道那是什么鸟的羽毛,乌黑油亮,阳光下会泛出漂亮的蓝色光泽,被人灵巧地用红线扎成了扇子的形状。那是今年夏天时,太郎去山上打猎带回的羽毛。 </p><p>“一直没能给你什么好的东西,这次的东西成色不错,我就找深次郎给你做了个发饰,快戴上看看。” </p><p>过几日去市场时,问一问这个能换多少钱吧,如果有有钱人家能看上那是最好的了。 </p><p> </p><p>她回到家中时太郎还在昏睡,桐门千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还能平安睡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前几日她去买皮毛和布匹的钱已经有大半花在了给太郎请医治病上,如今剩下的一点也勉强只够米钱。如果还要给来年降生的孩子留足储备,这个冬天估计要很辛苦。 </p><p>“孩子……孩子……”昏睡中的太郎发出沉沉的呓语,翻动间挣开了被子。 </p><p>桐门千美给她掖好被角,嘴里和哄婴孩一样,不断轻柔地叨念: </p><p>“明年就可以咯,再过几个月,你就当爸爸啦……” </p><p>说着说着,她忽然落下泪来。 </p><p> </p><p>夜半,桐门千美被丈夫的呻吟声惊醒,只见太郎面容扭曲地盯着窗户。 </p><p>“孩子……孩子们来了啊!” </p><p>孩子,什么孩子?她扭头看去,也被吓得几近魂飞魄散。不知何时有个男人的侧影投在窗户上,看上去是个五官端正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只是从鼻子到嘴巴的部分完全愈合成了类似鸟喙的形状,眼下那喙正一张一合,桐门千美确认她听见了山雀的叫声。 </p><p>“孩子……孩子啊……” </p><p>桐门太郎的呻吟声依然没有停止,梦魇般缠绕在桐门千美耳边。 </p><p>她突然醒悟,妖物是要抢走自己的孩子,所以才缠上了自己的丈夫吗。 </p><p>“你的孩子不在这里,走开!” </p><p>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胆子,抓过墙边的柴刀,直接就把刀横在身前,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握紧柴刀。 </p><p>山雀的叫声停止了,男人似乎是转过头来盯着她,眼中发出猩红色的光。桐门千美浑身一抖,于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刀子。 </p><p>“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滚!” </p><p> </p><p>阴影渐渐消失,清朗的月光又一次撒进这方小小的木屋。 </p><p>桐门千美屏息听着,直到那巨大的振翅声消失。她身子一软,柴刀咣当一下砸在地上,这时她才发现后背湿透了。 </p><p> </p><p>3、 </p><p>阴阳师 </p><p>深秋的院子里,天空已经由秋日的高远转变成了乏味的白色,盛夏时还翠绿的庭院,眼下只有那一树红叶还算亮眼。 </p><p>博雅一早下了朝便应晴明之邀匆匆赶来,刚踏进庭院看见这一抹红色顿时身心舒畅。 </p><p>“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有这种红叶啊。” </p><p>“那个是人面树哦。” </p><p>回应晴明的话,树干上伸出一节漆黑的树枝,向着博雅挥了挥。 </p><p>博雅被这个动作带起了一点鸡皮疙瘩,想起要务在,匆匆把手里的包裹递给穿着白色狩衣的阴阳师:“给,你要的材料,兄长专门托了下人去城外收来的。” </p><p>“不愧是源家。”阴阳师接过青布包裹,旋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p><p>“怎么了?” </p><p>“这个上面的怨气很大啊。” </p><p>“怨气?被猎人杀死的怨恨吗?” </p><p>此刻晴明已经拆开了包裹,露出里面的几件皮毛,从兔子到甚至和晴明为同族的狐狸。在平时博雅知道晴明不会使用这种杀生的物件来做法术,用他的话说,为了某些不必要的事而去加害,迟早要遭报应的。然而现在是特殊时刻,即使是白狐之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p><p>“这件。”晴明拿起其中一块灰兔的皮毛,“上面有不是来自本体的怨气。” </p><p>“需要我再去找别的替代吗?” </p><p>“那倒不必,我来净化就好……” </p><p>阴阳师盯着那块皮毛,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神变得复杂。 </p><p>“作孽哦这是。” </p><p>“嗯?” </p><p>“你家的下人都是在何处收来的皮草?” </p><p>“出城往西南方向五里的山中,你要去解决这事吗?” </p><p>“不了,现在我抽不出那个空,但是有个人可以。” </p><p> </p><p>4 </p><p>旅居者 </p><p>“哎呀,夫人,您这是要上山吗?” </p><p>贵妇人转身,并未言语。 </p><p>“听说山上桐门那家被妖物缠上了啊,天色不早了,现在上山怕不是很危险啊。” </p><p>米户有些担忧地说着,六分出于好意,四分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私欲。却见妇人冲他深深地行了一礼。 </p><p>“多谢。”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p><p> </p><p>“打扰了,请问可以留宿一晚吗?” </p><p>千美打开门,门前是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外衣用华丽的金色打底,佐以银线绣出的仙鹤羽毛纹路。女子带着蓑帽,背着一把同样华丽却略显巨大的纸伞,怀中抱着一个婴孩。轻纱垂下,千美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隐约可见她娇艳的红唇和娇小的脸庞,想必是个富贵人家的貌美女人。 </p><p>“妾身要往附近的寺院去,却在这山林间迷了路,可否让妾身寄宿一晚呢。” </p><p>桐门千美的心中突生一股自卑之感,面前的妇人光彩照人,愈发对比得她灰头土脸,家中连日来的变故让她憔悴不堪,而在这自卑感之上又升腾起一股嫉恨之情,控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悲惨命运。但是这些在想到那妖物时又被不安和惶恐悉数压了下去。 </p><p>“大人可知近来此处被妖物缠上?” </p><p>“山下的米户倒是告诉我了。”贵妇人言语间带着轻微的笑意,“只是他那一副好色模样着实让人不安。” </p><p>“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 </p><p> </p><p>千美点了炉火,取了白日里卖皮毛和布匹换得的一些米,又拿了一些尚算新鲜的蔬菜倒在锅内,打算煮一锅青菜粥。 </p><p>女子取了蓑帽,露出下面娇艳华贵的容颜。在千美专心料理时,低下头去哄着怀里的婴孩。 </p><p>“待产期,是什么时候呢?” </p><p>“来年的二月。” </p><p>“降生在春日里的孩子吗,恭喜恭喜。” </p><p>“但是初春时节的的话,很容易染上风寒,还得准备额外的衣物……” </p><p>“请问,您的丈夫,是怎么了呢?” </p><p>唐突的沉默弥漫在屋子里,期间只有桐门太郎的咳嗽声间或响起。 </p><p>“得了重病,喘不上气。”千美搅着锅中不多的米粒,“村子里的人都说是惹了妖物,现在也只能靠着药草吊着一条命。” </p><p>妇人听完,不再多言。锅中的粥终于滚开,妇人摇晃着怀里的婴儿,轻声哼起助眠的曲子。 </p><p>“大人,明早还请您尽快离开吧。”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担忧,“那妖物近来每晚都会光顾,虽说不伤人,但终究不宜久留。” </p><p>“为何不请阴阳师来呢?” </p><p>“负担不起那个费用。”桐门千美为妇人摆上了碗筷,不自觉摸了摸肚子,“虽然在这个村里还算富足,但说到底,我们还是出不起那个钱啊。” </p><p> </p><p>当晚,桐门千美给妇人铺了被褥,检查了门栓,这才抱着柴刀走向距离门口最近的褥子。 </p><p>午夜时分,她又听见了熟悉的尖啸声。桐门千美熟练地抄起柴刀,却见月光下,那妇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梳好了发髻,正抱着怀中婴儿,低眉敛目,端庄沉静,丝毫不见畏惧之态。 </p><p>“夫人,请您稍稍躲开些。” </p><p>“我就是为他而来。” </p><p>千美突觉面前的妇人不似人类,或者说是那副纯良的外表突然褪去,底下的妖物终于伸出了利爪。妇人怀里的襁褓散开,窜下来一只小白狐狸,额前一抹紫色的弯弯花纹。 </p><p>而那贵妇人,施施然起身,千美望着她纤细娇美如水芹的手臂渐渐生出羽毛,逐渐变成鹤的翅膀。妇人弯了灰白交杂的翅膀,从伞柄中抽出利刃。 </p><p>云层散去,月光终于得以照进人间。木屋的门洞开,化作年轻男子的妖物踩着积雪,半躬着身,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一跳一跳地接近。 </p><p>千美看见妇人的入群下,是一双高挑纤细的鸟腿。 </p><p>两人的下身此时竟然一模一样。 </p><p>“你丈夫造下的孽只能他自己还,我们救不了他。”小狐狸不知何时挤到了千美身边,尾巴扫过她的手,“但夫人您是无辜的,还请不要离开小生身边。” </p><p> </p><p>“晴明大人说的不错,你的确是入魔了。”妇人的伞剑直指着妖物,“入内雀。” </p><p>“姑获鸟。”这是多日来千美第一次听见妖物的声音,嘶哑,艰涩,如同被撕开的血肉在碎石上狠狠摩擦。 </p><p>妖物垂下的袖口渐渐被棕色的羽毛填满,终于变成和姑获鸟相似的翅膀:“人类夺走我们的挚爱,我让他偿命有什么不对。” </p><p>伴随着他的话语,桐门太郎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子因为巨大的疼痛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桐门千美扑过去,险些被太郎一巴掌挥在肚子上。一阵挣扎后,一股黑雾从他胸口漫出,而他的身子也像被开膛的鱼,最后颤动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p><p>那股黑雾仿佛有意识一般,汇聚到入内雀身边,几人这才看清,那些黑雾是扑腾着翅膀的鸟群。而被环绕在黑雾中的入内雀,也开始褪去人类的模样,从皮肤下生出羽毛。 </p><p>姑获鸟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当头一剑劈过去,却扑了个空。入内雀表现出和他体积相反的敏捷,尖利的喙直冲着姑获鸟而来,被它用剑峰挥到一边。 </p><p>随着姑获鸟的动作,千美能看见妇人艳丽华美的容颜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伸长的喙,和越来越细长的脖颈,黑色与白色的羽毛逐渐覆盖了那具身躯。最后出现在千美面前的,是外貌宛如仙鹤一般,又以人类之姿站立的妖物。 </p><p>姑获鸟握住伞剑的翅膀一动不动,指向对面猛虎大小的怪鸟。 </p><p>入内雀抬手一扫,羽毛化作利刃袭来,饶是小狐狸和姑获鸟连忙抵挡,剩下的羽毛依然切开了木屋的墙板。 </p><p>“妖狐!” </p><p>小狐狸一甩尾巴,几道尖锐的气流呼啸而出。入内雀身上漫出几道黑雾,连血花都没溅出一点。 </p><p>小狐狸顿时有些慌了,强行稳住心神再看向姑获鸟,却见她一幅意料之中的神色,直接收起了伞剑。 </p><p>入内雀见状,直接扑来。 </p><p>姑获鸟宽大的袖摆里飞出几道黑影,入内雀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身边是围成了一圈的符咒,眼下这些符咒组成的结界正牢牢困住他。他左突右撞,结界丝毫不见碎裂之像。 </p><p> </p><p>“晴明大人的符咒果真有效。”妖狐漫步到姑获鸟身边,望着在法阵中挣扎的入内雀,“我来喊大天狗大人把他带回去吧。” </p><p>“他不是入内雀。” </p><p>小狐狸浑身一震:“不是?” </p><p>“你我都是长久侍奉晴明大人的式神,什么样的邪物我们无可奈何还不知道吗。” </p><p>妖狐的眼神闪了闪,从疑惑到到震惊最后到悲伤,他伸出一只爪子按在结界上。 </p><p>“是啊……”他说,“你的伞剑,我的风刃,是伤不了鬼魂的啊。” </p><p> </p><p>入内雀依然叨念着:“孩子,还我的孩子。” </p><p>“那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姑获鸟挡在入内雀和千美中间。 </p><p>“你的孩子们早就死了,盛夏的夜晚和那个鸟巢一起。” </p><p>妖物登时没了动作,弓着身,巨大的翅膀垂到地上,赤红色的眼睛徘徊在姑获鸟和千美身上。 </p><p>“孩子,阿雪……” </p><p>盛夏时山谷中的风景填满了他的思绪,春天里那个时候阿雪跳上枝头唱歌,她是林子里最漂亮的姑娘,而他只有一身平平无奇的羽毛。初夏时他们商量好了要建最好的巢,于是飞上林子里最高的树枝,找来最好的材料,阿雪和他拔下自己的绒毛垫在窝里,期望孩子们出生时能够滚落在柔软舒适的羽毛堆里。 </p><p> </p><p>“阿雪!” </p><p>人类的箭矢首先刺穿的是正在巢里的阿雪,鲜血渗出来打湿了黑色的羽毛,于是她垂下翅膀想要护住所有的蛋。但是人类的镰刀伸上来,把她和整个巢一同掀翻下去。 </p><p>他红了眼,一爪冲着人类的眼睛抓过去,却被人类捏着脖子摔倒地上,咔嚓一声之后再也动不了,黑暗蔓延上来,最后能听到的是人类欣喜的欢呼。 </p><p>“应该能换不少钱……还能……补身子……” </p><p>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错,为何会招致这个结局。 </p><p>不甘心,不甘心啊…… </p><p> </p><p>“你的孩子不会回来了。” </p><p>“阿雪……孩子……” </p><p>环绕在怪鸟身边的黑雾逐渐散去,猩红的液体从它的眼窝里落下,一滴滴砸在雪地上,锋利如刀刃的羽毛正渐渐恢复成柔软的样子。妖物隔着结界望向桐门千美,确切说是她头上的发饰。 </p><p>“阿雪,阿雪……” </p><p> </p><p>就在妖物呆愣的档口,姑获鸟抓住时机,长剑划破长空,径直劈去。 </p><p> </p><p>尾声 </p><p>“大天狗大人,我们回来啦~” </p><p>天狗妖怪扑腾扑腾翅膀,从房顶上落下,顾不上扔掉修理用的锤子,一手捞起飞扑而来的小狐狸。 </p><p>“没有贡品?” </p><p>“没有,姑姑说要给那家留些过冬的口粮。”狐狸抱着尾巴躺在天狗怀里,“但是那家男人也算是废啦,可惜了那家漂亮的女孩子。” </p><p>“姑姑呢?” </p><p>“说是有事,去后院的神龛了,晴明大人呢,还得请他给这小麻雀净化。” </p><p>狐狸在尾巴里掏来掏去,最后捧出一具鸟儿的骨架,看上去和普通的麻雀没什么两样。只是两只妖怪都能察觉到那上面冲天的怨气,如果是个普通人拿着这具骨架,只怕当场就会被控制。 </p><p>大天狗一把丢了锤子,抱着小狐狸往屋里走去:“昨晚去宫里赴宴了,这会还抱着玉藻前的尾巴不撒手。” </p><p> </p><p>银发的阴阳师终于被自家式神从被褥里拽起来,一番洗漱后推到房间里,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准备好了材料和法阵,只差阴阳师做法。 </p><p>“晴明大人,那究竟是什么?” </p><p>“‘入内雀’的孩子们吗……那个连亡魂都算不上啊。” </p><p>阴阳师结印,手下的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场所有人都能察觉到那股怨气正在散去。 </p><p>“生灵死后化作鬼,鬼死后化作残魂,而那些小鸟只是一个鬼最后的执念罢了。” </p><p>咔嚓一声,骨架破碎开来,在一阵微风中化作尘土。 </p><p>“晴明大人早就料到了吗?”妖狐摆着尾巴过来,跳到阴阳师肩上。 </p><p>“真正的入内雀不会拿这种方式作为报复。”晴明念起咒语驱了一阵风,吹散了这一捧尘土,“或者说就算真的是报复,对他们来说这种寻常手段也不会产生如此深重的怨气。” </p><p>“所以晴明大人才要派姑姑前去?” </p><p>“毕竟牵扯到‘孩子’,她是不会放手的啊。” </p><p> </p><p>说是没要酬劳,但是姑获鸟还是从桐门一家那里拿了一件物什。 </p><p>“剩下的部分呢,那只山雀的羽毛。” </p><p>“太郎他……拿去卖掉了,说是成色很好,换了不少钱,等孩子出生能给他做一件好点的衣服。” </p><p>小狐狸叼来了在木屋门前挖出的小小尸骸,小小的纤细的骨架,很难和昨夜猛虎大小的妖物联系起来。姑获鸟将其捧给桐门千美看。 </p><p>“因为这副骨架,山雀才有了作祟的依凭。”姑获鸟收回骨架,目光移到桐门千美头顶的羽毛发饰上,“夫人头顶的羽毛装饰,请交由我带回吧,山雀的怨灵已经消失,这个没有护身的功效了。” </p><p>桐门千美听罢,慌忙解下发髻上黑色的羽毛头饰,递到姑获鸟手中。 </p><p>“请问,为什么说那个可以护身?” </p><p>“这是山雀妻子的羽毛,也许山雀把你错认为是妻子了。” </p><p>“那个笨蛋说是礼物,就送给我了……” </p><p>屋子里只剩下桐门千美的抽泣声。 </p><p> </p><p>她从袖子里掏出那串发饰,黑色泛着蓝色光华的羽毛被仔细地排成了扇子的形状,又被精巧地用红色的线系好。她拽了两下,发现比预料中还要结实。 </p><p>如果不是那猎户自己的手工,只怕也是花了重金请的手工匠人。 </p><p>姑获鸟将它放入神龛,双翼合拢,做出人类一样的祈祷姿势。 </p><p>神龛里,除了黑羽发饰,还有一小束羽毛,看上去是某种半大幼鸟褪下的绒羽,被小心收束起来系在一起,灰白色的纹路,像极了姑获鸟翼尖的花纹。 </p><p>几只小妖趴在屋檐上偷看,姑获鸟却纹丝不动,长久地保持着祈祷的姿势。 </p><p>最后,她摇了摇神龛上方的铃铛,转身离去。 </p><p> </p><p> </p>
阴阳师相关的故事总是很精彩的,这篇写得很完整流畅。人和妖之间的冲突总是无可避免,很难说谁是对的谁做错了,结果也只能是因果有报,唯有希望不留怨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