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再不写我就要死了   </p><p>    </p><p>（一）   </p><p>陆仁和黑影走在空无一人但并不宁静的街道上，尖叫哭号鬼啸声不绝于耳，周围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长长黑发下没有脸的女人、飘在半空的白衣鬼魂、表情夸张的大脸怪，和浑身是眼的滋遛滋遛桑(？？？)。   </p><p>一个面目模糊的农夫穿过街道，被自己肚里流出来的肠子绊倒，他咒骂一声爬起来，拖着染血的钉耙从陆仁身边经过。   </p><p>佣兵反手劈散一个破布似的人脸幽灵，他已经被吓过劲去了，此刻面色苍白平静，但心跳还是又快又重，仿佛随时会撑破胸膛。   </p><p>周围的景色一直在变有时候是克林菲尔城北边的遗迹，柯尔寒曾在那催马直奔，将长剑在自己肩上轻拍三下。有时候是那提耶尔脏兮兮的天空，兀烈卡卡的信徒在荒野上点燃了烛火般的光。   </p><p>陆仁低头，看到一个女孩紧紧抱着自己腿，低低啜泣着。他茫然的倾听，女孩抬起脸，眼眶里是发黑的血窟窿，陆仁向后退去，猛地举起刀，就在这刻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p><p>场景又变了，变成了遗都无人的废墟，黑夜里大雨瓢泼，车上那些被他抛弃的孩子统统看向他，粘滞的目光让长刀发钝。陆仁迟疑了，孩子趁机咬在他腿上，几乎撕下鲜血淋漓的肉来，他痛叫一声踢开，提刀暴怒。   </p><p>“你说过会救我的。”女孩的脸变成艾莲，举起手里染血的玉哨。   </p><p>陆仁抖了一下，他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骨节发白。他回到了那艘船上，海面下升起绿色的流萤，仿佛俯瞰星辰，就是这个场景曾让他感到轮回般的熟悉。   </p><p>文兰挥剑刺来，陆仁横刀斩落她的头颅，怒吼起来：“别用她们的样子对着我！”   </p><p>一阵风刮过，周围景色像沙子一样吹散，露出笼罩在夜色里的废墟，白练似得月光下只有陆仁和柯尔寒，他们隔着半个废墟远远对视，视线落到彼此身上。   </p><p>高大的黑甲骑士策马向前，乌黑的骑士枪映出一点寒芒。   </p><p>“要来是吗？”陆仁抽出刀，令人牙酸的擦刮声响起，风火连城上竟然生了锈。这个拙劣的把戏让他发笑，佣兵并指，紧紧的、缓缓地贴着刀身抚过。一缕白色的刀芒顺着他抹过的地方生长，最后完美的布过整个刀锋，明晃晃的刀身上照出他的眼睛，黑色的，明亮的，还未染上血、生机勃勃的。   </p><p>“我们还有一场胜负未决。”骑士说。   </p><p>“那就来吧！我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   </p><p>柯尔寒纵马奔腾！断壁残垣不能阻止他，碎石瓦砾也不能阻挡他，他像飞一样穿过空旷的废墟，几息间落到佣兵面前。雄浑暴烈的枪风掀走地上石子，刮起呛人的尘土，佣兵侧身躲过，旋转了几乎整整一圈，带着半个身子的重量和惯性挥刀砍向骑士手臂、   </p><p>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长刀划出满月般的圆弧，斩在漆黑的铠甲上，火光一下子迸裂开来，大火从相击处点燃布满刀身，切金断玉般砍下了柯尔寒的手臂。陆仁左手抓住落在半空的长枪，反手狠狠拍在骏马胸口，骨折的声音传来，黑马双膝一软跪到在地，轰然倒下。   </p><p>骑士从马背跌落，长刀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p><p>周围的景色又一次开始变幻，变成帕兰恩城内，陆仁拔起刀指着前方：“想用这个让我害怕，你就错了！”   </p><p>他不停向前走，越走越快，在银龙祭长长的街道上狂奔起来，所有景色都笼罩在夜色里，银色的龙在尽头等着他，引颈长鸣，喷吐出长长的火焰。   </p><p>很好，很好，就该这样！这才是龙！凶残的，强大的……生来就是为了被杀的！这才是他想见到的龙！没有人会看到这一切，里德不在萨米尔不在，那个敏锐的女诗人也不在，他可以为所欲为了！   </p><p>陆仁在心里狂叫，身体里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声音重新复苏了。那也是他，苦苦压抑了许久，和他期待寻找的幻想生物一样凶残、暴力、蛮不讲理，在沉默的螺旋里一度消失，但不停地冒险让它渐渐觉醒，现在终于轮到它发声了！   </p><p>银龙变成了娇小的人形，陆仁的身影从火中越出，顺着记忆中的位置凌空扑来，如同俯冲的鹰。他双手紧紧握着刀，高举过头顶，带着撕裂空气的声音落下。   </p><p>周围的景色突然变回了无名之城，各色鬼魂依然在街上游荡，那个扛着农具的农夫还没走多远，背对他的女人转过脸来，疑惑的念叨了一句：“陆仁？”   </p><p>“不、不不不！”陆仁吓得脸都变形了，他一下子丢开刀，撞在对方身上。   </p><p>“靠！”女人被扑倒在坚硬的地上，本就苍白的脸看着迎头劈下的刀更白了，她怒骂一句推搡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佣兵，“你上哪去了，急着投胎吗！”   </p><p>陆仁慌慌张张爬起来：“斯林特尔你怎么……”   </p><p>他的话堵在嗓子里，缓缓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胸口淅淅沥沥落下的鲜血。   </p><p>斯林特尔面无表情的将染血的发饰戴回头上，“的确挺锋利的，就是不太好用，想直接致死只能抹脖子。不过我觉得会被你躲开，你觉得呢？”   </p><p>她拔出削苹果用的小刀，俯视着一动不动的陆仁。   </p><p>这点伤对佣兵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p><p>这是幻觉还是真的斯林特尔？她是邪神的帮手吗？她隐藏了这么久吗 ？她说的话都是谎言吗？她欺骗了我吗？陆仁茫然的看着地面，不停回忆着。   </p><p>女诗人的确一直游离在队伍边缘，她不像里德萨米尔那样知根知底，也不像吉泽尔那样坦诚天真。她一直若即若离，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巧妙隐藏着心事，即使陆仁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表现出热情，也不为所动。   </p><p>陆仁突然一起旅行这么久，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一点，也不。   </p><p>我得……杀了她吗？   </p><p>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就被难以置信的佣兵否决了。   </p><p>“你怎么不动？”斯林特尔皱皱眉。   </p><p>“……我从不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p><p>陆仁说完的时候长舒口气，竟然有种释然的感觉。他想也挺好的，自己总觉得疲惫，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他不用再和自己斗争了，他遵守了自己的誓言，到死也是个好人。   </p><p>……应该还算好人吧？   </p><p>他笑起来，突然明白了阿龙索为什么在战斗外总一副很累的样子，人生多艰，初心难行啊。   </p><p>刀子迟迟没有落下，陆仁抬起头，斯林特尔捂着前胸，一支箭插在她胸口，尾羽还在颤动。   </p><p>佣兵目瞪口呆，浑身发抖看她倒下，狂叫一声扑过去。   </p><p>“斯林特尔！斯林特尔！” 他抓着少女肩膀，眼眶几乎撑裂。   </p><p>女诗人最后说了两个字：“白痴……”   </p><p>   </p><p>   </p><p> 二、一些片段  </p><p>【1】  </p><p>“你应该动手的。”有人说。  </p><p>“谁！”陆仁站起来。  </p><p>“我。”那声音又冷又轻，几乎能通过平板的陈述句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p><p>“谁叫你插手的！”陆仁咆哮。  </p><p>“我不插手你就死了，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p><p>“那就让我死！”  </p><p>“我不能让你死在她手里，虽然这里不会死。”她说，“你会无限复生，直到击败敌人，或者放弃求生。”  </p><p>陆仁脚尖踩住刀柄将它挑起来，一把握住冲出去。三枚箭支迎面射来，形状古怪。他斩落一支，将剩下两支尽数闪过，压低身子一刀挥向弓手双腿。  </p><p>黑影一闪而过，弓手被人拎着衣领带走，摔在路边。  </p><p>他的刀走空，和一块金属撞在一起，嘡一声擦出火花，不分上下的抵在一起。  </p><p>陆仁第一次在力量上遇到可较高下的对手，火花啵的消失，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从黑影中闪出来的面容，更盛大的火焰就在他间骤然绽放。  </p><p>他们在同一时刻侧过刀，会出同样的刀弧，然后一起躲过。  </p><p>同样的刀，同样的火，陆仁隔着灿红色的火光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黑色、沉默、冷淡，将所有光芒吞噬。  </p><p>“靠！”弓手骂道，“陆仁你找死吗！”  </p><p>那是他自己。  </p><p>陆仁看向弓手，顿时头皮发麻。  </p><p>一个发型五官和自己很像女孩，但又完全不像，他们之间的气质相差太远了。  </p><p>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让他觉得弓手反而和斯林特尔有点像，柔柔弱弱，但又是疯狂的。  </p><p>“这是第几次遭遇复制体了？”‘陆仁’甩了甩刀，姿态轻松。  </p><p> “他真的很像你，我的伴灵给我这种感觉。”弓手说，“他是以英雄为目标的你，光球真的很喜欢搞你的变种版本啊。”  </p><p>“我也很喜欢把他们一一解决啊。”‘陆仁’露出狰狞的笑，身体迅速被黑鳞覆盖，眼睛变成竖瞳，他背后张开影子构成的黑翅，像一只……龙。  </p><p>你就是我最怕的东西么？陆仁无声的想。  </p><p>“来看看坚持着正义的弱小的你，怎么击败变成怪物的自己！”  </p><p>【2】  </p><p>“草泥马。”陆仁第六十次爬起来，对着两人骂娘。  </p><p>他一次都没伤到‘陆仁’，那家伙和他不在一个量级。  </p><p>“这才是正确的你，我就是你的内心。”‘陆仁’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有点嘲讽，说不出是在嘲笑陆仁还是嘲笑自己。  </p><p>“……是，你说的没错，我内心就是那样的人。”陆仁开口，声音像刀子一样令人心凉，“但是我和你终究是不同的，我们所经历的不同，我们生活的环境不同，我们所坚持的理念自然的不同。”  </p><p>火焰一瞬间吞噬了他，龙瞳无言的望着。  </p><p>“一个恶人，哪怕心里想着再毒的点子，但不论因着什么原因他没有实施，那就还是个好人。不论我是伪装、胆怯，还是时机不到，自欺欺人，我一直在做……正确的事。”  </p><p>第六十一次，陆仁从屋顶醒来，被一刀逼得滚落地面。  </p><p>“我发誓要拯救世界……要做英雄。我行使正义，并且到死都没有来得及害人，那我就是个好人！”  </p><p>“这是懦夫。”‘陆仁’说  </p><p>“如果这是懦弱，那我就一辈子做个懦夫。如果抛弃枷锁陷入疯狂是我的勇气，”陆仁看着他，眼里有山般的坚定，“我宁愿不要这种勇气！猜忌不安虚伪杀害，你才是这个世界的极恶之意。”  </p><p>他看着从高空跃下的敌人，握紧刀柄，提起刀来。  </p><p>武士放开刀的那一刻就是死去的那一刻。再努力一次，再拼一次，再……活一次！  </p><p>一切都源于那一点不甘，和星星火种般的微小愤怒。  </p><p>他努力拧转身体，长刀擦着脊柱贯穿身体，陆仁双膝突然挺直，使尽所有力气用脊背撞向对方。断刀的走向被身体遮掩了，它连同陆仁一起洞穿，刺进了对手心脏。  </p><p>第六十二次从地面醒来，‘陆仁’的身影渐渐模糊。  </p><p>“为什么不走一条轻松的路呢？”他问。  </p><p>“人世本该苦。”陆仁看着天空，“初心灼灼……不敢辜负。”  </p><p>“狂妄……”他好像叹息似的念了声，随着光影一起消散。  </p><p>陆仁站起来，紧紧握着刀。  </p><p>“不知我者，也敢笑狂妄？”  </p><p>  【3/或许是噩梦/谁叫野鸦总嫌弃我发刀子】  </p><p>斯林特尔看到陆仁从影子中析出来，直直走向自己。  </p><p>她觉得哪里不对，又没有哪里不对，这样的陆仁很明显是本人，但却让她戒备。  </p><p>她警惕的缩了缩身子。  </p><p>“你做什……”  </p><p>陆仁一把摁住她，嘴唇压上来毫无技巧亲吻，生涩，努力小心翼翼但仍然显得粗鲁。  </p><p>斯林特尔觉得自己食用了一百个尖叫果汁喝五千个提神药剂。她在陆仁怀里疯狂挣扎着，但对方揽在背后的胳膊牢固的像堵墙。  </p><p>最后诗人提膝猛击对方胯下，一脸草泥马币FUCK YOU的退了出来。  </p><p>“跟我走。”佣兵一把抓住她，“去坎维，去遗都！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