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昨日的我向明日的你介绍今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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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开始)

年长的女声(兴奋地):“……好了,学术考核到此结束,恭喜你,马上我就下船去给你打证明,这下你就正式有了实践修士学位了。”

年轻的男声(平静地):“哪里,还要感谢霍队一直以来的栽培。”

年长的女声(试探性地):“学术考核结束了,我们能聊点别的吗?当然你累了的话就回去休息,不要把这个当成政审什么的.......”

年轻的男声(打断了对方):“你应该问的,早就应该问,你有权,不,应该说你有义务知道每一个队员的生平经历和背景。当初我应召的时候你没细问就已经是一种失职了,趁这个机会让我们来修正这个错误。”

年长的女声(反驳到):“这不能叫错误,这是延迟处理,我也没白活那么多年,看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好吗?”

年轻的男声(略带轻蔑地)“奇货可居,物以稀为贵,嗯哼?”

年长的女声(恼羞成怒地):“小孩子懂什么!算了我们开始吧……我先来问点不那么尖锐的......呃......总之,姓名:孙国祥.......”

年轻的男声:(叹了一口气)

年长的女声(错愕地):“不是?你别搞我,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年轻的男声:“'我'没有名字。”

(短暂的沉默)

“我那个时候给你的证件是从一个死人手里扣出来的……当然不是我杀的,他是个脱水累死的旅行者,当时他就这样抓着,这样,很用力很用力地抓着几张身份证,我几乎是把他的手指掰断了才扣出来,我选了一张照片磨的看不清楚了的,那上面写的'孙国祥',我觉得这是个好称呼。”

年长的女声(宽慰地):“你比我想的要爽快多了。”

年轻的男声:“事到如今,我也想找个人说说,我信任你。”

年长的女声:“即使你并不认为我是一个合适的对象,病急乱投医,啊哈。”

年轻的男声(无奈地):“也许吧。”

年长的女声:“那你的年纪也是虚构的了?我就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感觉你怎么也得有个二十了。”

年轻的男声(略带厌恶地):“我,我那个时候就是十四岁。”

(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年轻的男声(低沉地,似乎是低着头):“这个下面,ew265.7.11,出厂编号,我自认为是我的生日,至少是我有自我意识的日子。

“我知道一般人都是以脱离母亲子宫的日子作为生日的……但是我没有社会学意义上的母亲,我也不认为那个研究员能算是我社会学意义上的父亲。

“我是克隆人,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那个样本……六岁就死掉了的小男孩,金亮,我不是他。

“那个研究员会对我们中最像'金亮'的那个……大概是一种怜爱吧。我没得到过,因为我不像,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比较符合女娲计划的其他指标,生理规划测试,我每次都能过。我只用睡三个小时,可以一顿吃一头牛也可以三天都不吃饭,记忆力也不错,表现的也相对听话……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聊胜于无。

“我不是唯心主义,但是我认可灵魂的存在。一般的人类,身体和灵魂一同出生,我稍微晚点,我是六岁的身体里塞了一个刚出生的灵魂,那六年不属于我。”

“我生理的年纪已不可考,我用我的心理的年龄证明我存在过的时间。”

年长的女声(有些抱歉地):“要先结束吗?”

年轻的男声(回归平静):“不,为什么?我们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纸张摩擦声,应该是有人将资料翻过了一页)

年长的女声(宽慰地):“你从那里逃出来了。”

年轻的男声(迷茫地):“我逃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我每次照镜子都会怀疑,我真的不是金亮吗,那个我从没见过的小男孩,我真的除了外表一点也不像他?

“霍队,如果哪天我和另一个金亮的克隆人出现在你面前,你有十足的信心分辨出我们吗?”

年长的女声:“我有的,孩子,我有,但我需要时间,我不能骗你。”

年轻的男声:(呼了一口气)

年长的女声:“总会有的,总会有个能一眼就认出你的。如果队里没有,你就下船去找,总会有的。”

年轻的男声:“比起这个,我更需要活着,我需要作为'我'活着,我身上背着别人的命,我不能死。”

年长的女声(坚定地):“你活着,就在这里,你不用担心之前的事。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年轻的男声(自嘲地):“可应该活下来的不止我一个,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利用了他们的死的我,苟且偷生罢了。”

年长的女声:“错不在你。”

年轻的男声:“那错在谁呢?错的人又能为此负责吗?

“我太单纯了……我在象牙塔里呆久了,我曾经以为世间的苦难和人类的险恶只有一种。”

年长的女声(打断)“这个意义上我也没好到哪儿去,你已经算见多识广了。”

年轻的男声:“我只是从一个泥潭里挣扎到另一个泥潭,接着老天对我有了一点怜悯,让我遇到了你们。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们中最杰出的那个,善于伪装并有坚定信念的那个,他带领一部分'孩子'成功的发起了一场暴动,我不在他们之列,但我借了他们的东风,跑了出来。

“我以为外面会好的,一开始确实是这样。

“我遇到了肯尼,思源和拉尼娅,他们是三个最好不过的人了,即使他们分别是小偷,诈骗犯和娼妇。可我真觉得我上船前的七年从他们那里学到最多。

“他们也不是生来就是流浪汉,肯尼是我见过最好的技术工人,思源原来是大学教授,而拉尼娅的歌喉千金难求。

“你知道的,老千,小偷和魔术师本来是一样的,你见过他们三个团伙作案的时候就知道了,那简直就是一种犯罪的艺术……当然我知道那不可取,可后来'我们'也没再做过……呃,他们,我从没亲手干过,肯尼不肯让我加入,他教会了我那些手法,又不允许我用。”

年长的女声:“我知道,纸牌魔术什么的,你会的真多。”

年轻的男声:“不是我会的多,是他们很擅长教学,又有耐心,有细致……就像你一样,有机会的话我想做个老师,教学,真是奇妙。

“即使是我们被骗进那个黑工厂的时候……他们还是试图教会我什么,好让我从哪儿逃出去之后可以有一技傍身,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变魔术,是在车间休息的十分钟,我把大家都逗笑了。

“你知道肯尼说什么吗,他指着那些被工作压的透不过气来,却被我逗的笑出声的人说:

'小伙子,你听,我们变魔术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了这一声,明白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

年轻的男声:“我给你看过这个吧?这个小册子……是思源给我写的,你之前问我,没上过学怎么会知道开普勒……全靠他,他是第一个死的,大学教授就是柔弱些……活活累死的。我给他洗的澡换的衣服,他还有个全尸。”

“肯尼是第二个,他被绞进机器了,惨叫声,呃……”

年长的女声(打断):“国祥。”

年轻的男声:“让我说,拜托了,拉尼娅,拉尼娅是最后一个,她到最后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更别提唱歌。我知道的,每天晚上她被主管拉过去干什么,我知道的……据说那个变态还想对我下手来着,哈!

“拉尼娅死了之后,我跟着运尸体的车逃了出来,我靠着尸体的余温扛过去了,她在我身边,一点一点冷下去,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她到最后都在帮我,可我连带走她的尸体,给她找个好地方安葬了都做不到,她最后被丢进焚化炉里,她不喜欢火,因为被嫖客用烟头烫伤过,我记得,拉尼娅的每一个好恶我都记得。”

年长的女声(有些抱歉的):“我很想安慰你两句,但我知道这无济于事。我经历过生离死别,也失去过重要的人,这个意义上你不是孤身一人,这能使你好受点吗?”

年轻的男声(重重的呼气):“在他们之后,我又遇见了一个朋友。”

年长的女声:“愿闻其详。”

年轻的男声:“我一路蹭着顺风船偷渡,什么交通工具我都试过,我甚至学会了怎么藏在飞船的外夹层里,大部分地方都很冷,不过只要顺着加热管道,找到动力装置就能扛过去,那儿很暖和。

我没事儿干,就喜欢研究那个装置,有时候还顺手拆了再装回去,学修发动机,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三四次之后我在克丽雯落脚了,嗯,没什么好隐瞒的,红灯区,酒吧街,就是你想的那档子事儿。”

年长的女声(尴尬的):“呃,你这个手势相当......”

年轻的男声(戏谑的):“怎么的?想不到我也能干这行吧?有些女人,还有男人,喜欢我的脸,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哪儿吸引人了。

“我那个时候特别讨厌人家夸我脸长得好,夸我面善,我那时候觉得善良是一种罪恶,很臭屁,昂?原谅我吧,我被吓坏了,那之前我认识的善良的人都死光了,活下来的都是些孬种。

“但是,遇见了那个小朋友,小伙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一种怎么样的心境转变,我只能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年长的女声:“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却不肯提。”

年轻的男声:“因为真的很扯,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话,我根本不相信。

“有天我在一个酒吧等着,嗯,看你的表情,我应该不用详细描述了吧?有些好事儿的人,他们问我敢不敢赌命。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知道我不会死在那儿,我以为是俄罗斯轮盘之类的,那种玩意儿我可以在拿到枪的半秒钟里把子弹掏出来再塞回去,谢谢肯尼。

“不过不是。

“他们拿了一只蜘蛛,活的,我第一次见活的昆虫,我还以为这玩意儿都灭绝了,但那真的是活的,一只活的中国捕鸟蛛。

“毛茸茸的,像个玩具一样,放在我手背上。他们给了我半杯酒,叫我用载着蜘蛛的那只手端着酒杯,把酒喝了,如果我喝完了酒,还活了下来,他们就给我钱,这个数。

“我看着它,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我和我手背上的这个小家伙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我和它是一体的。它有毒,但没有恶意,我们俩像是与世隔绝的一个整体。

“我低头端详着它,它也抬头看着我,我注意到它的八支小眼珠是红色的,泛着油膜一样的小彩虹。

“它像一个婴儿,或者说它就是一个婴儿,婴儿不会伤害谁,它之前是咬死过人,但那是那些人的问题,没什么根据,可我就是知道,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它的毛蹭着我,有点痒,它很困惑,它的小眼睛看穿了我。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感觉塞满我的骨髓,我意识到——当个好人,做一个正直的人,从来不是错误的,可耻的。

“如果我在那一刻表现出恶意,那孩子会咬死我,但是我没有,这是一种奖赏。错的不是善良,而是那些利用了善良的人。我还不够强大,我不能再堕落了,我得成长起来,这样才能把那些善良的,却容易被利用的收入我的羽翼之下,让他们保持本初的美好,而我替他们规避世俗的折磨。

“我下定了决心,我立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心翼翼地转过手背,好让那孩子跳到桌子上,接着用酒杯盖住它。

“他们给我钱,我说不用,我要这只蜘蛛。他们不给,那个老板说可以给我点别的。我之前看过他给别人纹身,我就拜托他给我小腿上的出厂编号上盖一个纹身。

“就在他准备工具的时候,我把那孩子放进口袋里。没费什么功夫,啊,肯尼,我真的,我爱死他了,他教会我的东西简直不能再实用了!

“刺青的时候老板问我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很痒,我笑的停不下来!我还以为要露馅了,我的心欢喜的砰砰跳,小家伙就在我衬衫贴近胸口的口袋里,它只要给我一小口我就完蛋了。

“它!没!有!啊哈!”

(一声击掌声)

年长的女声:“你吓我一跳!”

年轻的男声:“我太高兴了,我想到这儿就高兴,之后我带着它旅行了一小段,然后在一个适合它生活的星球放下了它,那有它的同类,或者说愿意接纳它的物种。

“我第一次保护了什么,我太高兴了,于是我下定决心做一个好人,我需要有城府,但不意味着我是个利己自私的混蛋。

之后我又进了一家皮包公司,接着是植物园,还有杂七杂八的,有好人有坏人吧,我学到了更多的东西,我像一块海绵一样尽己所能的学习!学习!学习!充实自己,我当然也有情绪的低谷,可我知道,我会过去的,我活着,我们在这里。”

(沉默,长久的沉默)

年长的女声:“谢谢你。”

年轻的男声:“我才是,谢谢你,不过,你能答应我件事儿吗?”

年长的女声:“你说吧,三件也行。”

年轻的男声:“只有一件,但是一定要答应我……

“我明天没办法和你一起去招新人,我得去置办系统升级的零件,鄂尔多容易被人骗,我得和他一起去,所以,所以你!

“别给我只看脸或者其他什么就下决定!你答应我!只有这件事!别给我物以稀为贵!认!真!审!核!

“等等,你干嘛把脸转过去!你不会已经……啊啊啊啊霍奇兰你给我回来!你他妈的别以为自己是队长就了不起啊!我告诉……”

(录音结束)

一同寄来的旧照片上有这样一段话:

“孩子,这是本来他想告诉你的,想交给你的沧海一粟,但他没有。

“他以为自己会和你有明天,他想和你构建未来,所以他不用再赘述自己过往的不堪。

“所以请允许我,一个留在过去的人,把他的今日,交给你。

“你可以选择丢进垃圾桶,或者,

“带着他,走向未来。”

发布时间:2024/08/25 21:35:23

2024/08/25 祥好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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