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Epona】
每次张青看到Epona在教授们面前露出那种尊敬谦逊的表情,都恨不得在她面前狠狠奚落那些家伙。她简直要克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把那些人通通顶撞一遍的冲动。
想用刻薄的言语和嚣张的态度激怒教授,想和他们痛快的打一架然后被击倒倒在地,想看Epona面露惊愕,想要那总是稳重包容的表情彻底崩裂,露出一直隐藏的蔑视和嫌恶……到时她会擦擦嘴角,比所有人更轻蔑的狂笑。
笑Epona的低声下气,笑被人们看重的道德伦常,笑那些无聊又可恨的东西。告诉他们她就是这么嚣张狂妄,没有东西能困住她,没有规则能束缚她,她就是这么一身反骨,瞧不起所有秩序!
但张青每次都在计划阶段放弃。
因为Epona不会那么做,这太明显了。她会大吃一惊,然后劝解怒气冲天的教授。或者在自己被击倒后伸出手,问“你还好吗”?
艹!装什么圣母!我用不着别人的怜悯,也最讨厌那样的人!一副花见花开的善良模样,做给谁看啊!
张青狂躁的想。
#从混乱中立到守序邪恶的阿青#
【2·学园祭】
Epona和Joe把许愿笺挂到树枝上,红色的烛火灯光在冬夜将学院映得暖意洋洋。
“你们写的什么?”拙仓问。
“明年也想娶安西娅。”法伊尔刚开口就自己笑了,安西娅踹了他一脚,脸颊微红,不知道是因为光线还是冷风。
“逗你的,写的希望明年也顺顺利利。”法伊尔揉揉小腿。
“好随便啊。”
“反正也不会有用嘛。”法伊尔耸了耸肩,他一向不信这些,“你呢?”
“我写的希望明年能发大财。”
“你掉钱眼里去了!”张青笑着骂了拙仓一句。
“你和安西娅法伊尔这种大户人家的孩子是不会明白缺钱挨饿是什么感觉的!”拙仓瞪了她一眼。
张青说我明白,我不光明白还总是很明白。但今天是学园祭,是锦标赛开幕的日子。这么令人开心的节日里,何必说这些扫兴话呢。
她难得没有反驳拙仓,只是意味深长看了眼就收回目光,这叫男孩因为不习惯而难受了好一会,不停的偷看对方,浑身不得劲。
“Epona呢?”法伊尔问,安西娅危险的眯起眼,不动声色盯着他。
虽然安息和Epona是好友兼老同学,但在如此优秀的女性面前她还是有一定危机感。尤其是法伊尔,这家伙总是很绅士,懂得欣赏每一个……女性。
Epona不会有那种危机感,有时候安西甚至觉得Epona就是个圣人,只付出不求回报,无欲无求。
“我们家乡是不允许把愿望说出来的。”Epona把双手合十,闭眼低头,无声而虔诚的许愿。
这幅样子把张青给惹得浑身不自在,她烦躁的啧了声,一不小心把手中树枝折断,只好换根粗点枝干,粗暴的系上丝带。
木头发出可怜的呻吟,嚓一声粉碎了。
“我干!”张青气得把许愿木笺扔出去,捋袖子就要把整棵树给拔了。
法伊尔、安西娅和拙仓都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余弦又从来不会对别人提出抗议,只有老好人Joe奋不顾身冲上去,死命抱住腰往回拉,脸上挨了好几道肘击。
Epona窘迫的看着,想帮忙又碍于对方的态度,她知道自己让张青陷入了奇怪的狂躁,只能不好意思的微笑。
“阿青写了什么?”她问。
“用你管。”张青怒气冲冲,语气却不像平时那么挑衅。
她好像是在生自己的气,拙仓拾起木牌,感情饱满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将上面的字念出来,“希望明年还能和大家在一起——”
所有人都愣了下,大家表情扭曲,眼神含蓄的看着张青,气氛安静的诡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靠哈哈哈哈哈!!卧槽!”拙仓狂笑起来,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冒出来了,“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张青死死握着拳,皮肤涨得通红,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唇,浑身温度不停升高,好像随时会在寒风中燃烧起来。
拙仓浑然不觉似的笑,擦着泪直不起腰来。他指着张青:“你今年几岁啊少女!这种愿望我在娘胎里都没许过!”
“Umm……”Joe犹犹豫豫的伸出手,阻止拙仓,“为了生命安全着想,我劝你还是别……”
“枪靶你找死啊!!!!!!!”张青终于积攒好怒气,暴跳如雷的折断整根树枝,枪一般刺出去,力气大到旁边的细枝桠在气压下折断。拙仓闪身躲开,猖狂的笑着。
他刚迈开步子,手腕就被人攥住举到半空,短枪一瞬间突到面前。
冷汗从他脸上流下来,那只是半截断枝而已,拿在张青手里就有枪的气势。Epona也做不到这步,在灰翅之巢,将一切纳入掌中的瞬间就赋予其武器含义的能力,只有张青有。
一只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将枪尖攥住,血从它们结合的地方流下来,蛇一般顺着掌心手腕蜿蜒,钻入袖口。
张青大惊失色,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张青大惊失色是因为那个不自量力挡在枪前的人,那双写下一封封文件和杀人计划的手根本阻止不了自己,他连鸡都杀不好,只会自取灭亡。其他人大惊失色是因为张青,少女从未露出过这么紧张惊慌的表情,她不是该一直猖狂愤怒吗?更何况她手里还握着枪!
“你找死啊!”张青破口大骂。
和骂拙仓时不同,她的声音不再愤怒,而是紧张懊恼,气急败坏。
甚至……心虚。
“这种枪势你七岁时不就能收住了吗?就算收不住你也会想办法。你总不会杀了我,有什么好怕的。”青年松开手,用拇指把掌心血迹抿去,露出下面鲜红的嫩肉,“我记得很清楚,你一枪捅到董家小鬼面前,把他吓得跌在地上,尿都出来了。”
“干……这种年代久远的事就不要提了,丢人。”张青扔掉树枝,有些不情愿又有些着急的走过去,捏住他手腕看看伤口,“哦,没事啊,只是蹭掉点肉。”
“开门红,不错的见面礼。”青年波澜不惊的说,好像一点感觉不到疼。
张青仔细观察伤口,研究自己招式哪里需要改进。
女孩已经不是松山城里那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小恶魔了,她有了同学和朋友,会一起吵嚷打闹【拙仓:Excuse me?那叫打闹?老子可是差点被捅死好几次??】,会有人关心接纳,她再也不是那个在合家团聚的节日里一人跑到破旧木船上无声流泪的女孩。
诺言低头看着张青,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想说。
这一年她变了不少,沉默时竟然有了副可以蒙骗无知少年的好样子,长马尾黑亮柔顺,身材高挑挺拔,眉眼也长开了,英气里透出丝少女温润的气息。
诺言托起她鬓角落下来搭在肩上的发丝,轻轻捻了下。
张青有点呆,竟然放任他做出这番动作,没有任何抗议。
学生们面面相觑,这样的张青实在太反常了,没有虎着脸,没有皱着眉,总是着火的眼也不再愤怒。暖红色的灯光映在里面,波光流转,仿佛……在笑。
搞什么?张青会露出这么安静的微笑?
“长大了。”他说。
张青还是有点懵。
“单独转转吗?”诺言问。
“哦……哦。”她仓促的回头看了同学一眼,他们挥挥手,示意她赶快去不用管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张青问。
“听说埃因两年一度的锦标赛到了,又刚好是学园祭,就来看看你。”诺言很没诚意的回答。
“说得很好,但不适合你。”张青说,“鬼才信你只是来看看我。”
“随便。”
张青停下步子:“会发生什么吗 ?”
“?”
“今年的锦标赛,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出现了。”张青说,“你就像告死鸟,出现的地方必有灾难发生。”
“你对我和告死鸟都有点误会。”诺言慢吞吞的回答,“告死鸟的出现是为了警告灾难将要到来,而不是带来灾厄。”
“人类总是这么傲慢想当然。”他说,“像你一样。”
张青懒得理他,他摊开手里的木笺。
“希望明年还能和大家在一起。”诺言哂笑一声,“说得很好,但不适合你。”
张青冷笑起来:“在你眼里我的确不该有说出这种话的机会,最好一直都像在松山城那样,是吧?”
诺言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竹筒递给张青。
“什么?”
“肉卷。”他打开竹筒,“贵家肉卷,没离开松山的时候你不是老去吃吗。”
张青噎了下:“那家小店铺不是松山城第一批撤离的人吗?你从哪买的?”
“当然是邀请他跟张家一起撤到辛都了呗。”
“邀请?”张青将信将疑。
“邀请。”诺言面不改色。
张青嘲笑一声,看表情就知道这人八成是半强迫的带走了店主。
“被你缠上,那人够倒霉的。”她咬了一口,低着头咀嚼,“我被你缠上……”
少女顿了下。
“……也够倒霉的。”
【3·悔恨】
张青不知道悔恨的滋味,也不太能理解这种感情的来源。
但她体会得到这到底有多痛苦,因为她曾见过这样的人。
张青见过叶婉离开时叶霜崩溃却无能为力时的表情,那歇斯底里的哭嚎、无助愤怒的痛吼,让再无情的人都感到心碎。
叶霜跟她说我很后悔,我很后悔自己那么没用,我想救她,所有人都在期待我救她,但我什么都没做到。我甚至没在最后一刻时陪着她。一想到这,我心口就痛得要命,窒息的感觉将我包围,我大张着嘴像是嘶吼,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很痛恨,我想杀人,可我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我经常在夜里咬牙切齿看着空气,却不知该对谁愤怒。
我无时无刻不在痛恨,痛恨命运,痛恨自己。凭什么这种注定牺牲的命运要选上阿姊,就因为她最强大、最完美?就因为她大公无私,品德高尚,所以生来就要献身、就要要为别人去死?
叶霜捂住脸。
阿青啊阿青,你比我更懂得痛恨的力量,你从小就生活在这种情绪里。但你知道吗,它其实带不来半点改变,因为当你拥有它时,你最重视的东西就已经毁灭了。但这种感情又是谁都不能阻止的,因为它带来痛苦,只有痛苦带来的力量才是真的力量。
最后他放下手,万念俱灰的脸上布满泪痕。
你相信命运吗?
不!
所以张青一定要救Epona!所以张青一定要帮Joe!她不想再在第二个人脸上看到那种的表情了,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感情像是洪水,汹涌而来,将人淹没,任谁都能体会到其中绝望。
“拜托,拜托,求求你!一定要救她!”
到底是多痛苦才会发出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里像是带着血、带着泪。到底是多崩溃才会对自己这么心如死灰,紧紧握着通讯器向外人苦苦求助。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砍在心上,慢慢的一下下磨。你知道你所爱的人的结局是什么,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相信命运吗?
不。张青想。我从来都不!不光我,陆仁、诺言、姓师的……他们中也没有一个人信!连一度崩溃的叶霜都独自踏上了前往天空城的旅途,连已经死去的阿龙索都敢在刀前猖狂大笑,那命运到底还有什么好怕!
松山城中的小畜生没有一个人会认命!我们为什么要向它屈服?它从未真正击败过任何一人!
“你做到了。”Joe说,“你总是能做到。”
“我没有。”
“不,你把她活着的时间延长了那么久,好几个月,足够我对Epona和犯下的错进行一些微不足道的弥补了。”
Joe坐在石阶上,手里摸着那个头环,如今它只是块冰冷的光滑的金属,没带着少女身上半点暖暖的体温。
“谢谢你。”Joe说,“如果只有我自己,就更白搭了。那时我被悔恨击垮了,什么都做不出来,只能大叫、破坏东西、发泄情绪。我必须把所有力气都放干净,这样才能安静下来。只要醒着,只要能动,只要能思考,心里的痛苦就要将我吞噬,悔恨和回忆就会杀了我。”
“对不起。”张青说。
“没有对不起。”
“我没能……”
“那不是你的错。”
“但是我同样陷入悔恨了。”张青说,“最开始,对我来说,Epona是对手,是唯一的失败,是必须要击败雪耻的人。我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了她痛苦。她很强,但很谦逊包容。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同意陪我切磋,Epona不会放水来缓和关系,她总是赢,然后毫无保留的指点,我的眼神隐含敌意,但她从来都一笑了之。”
张青想这个人内心太强了,强到可以看穿敌意下的羡慕和向往,并主动伸手表示善意。
“Epona的耐心和温和让我变得不那么倨傲极端,她让我更像一个正常的人。”张青坦白,“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从来没有真的讨厌过她,她很招人喜欢。我错了,对不起。”她的喉咙哽了下,声音干涩,“虽然你听不见了,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对不起。没能救下你来我很抱歉,但是再退回去,我还会那么做,我不能放弃cos(余弦),就像你不能放弃Joe。对不起,抱歉,Epona,晚安。”
“我想她不介意。”Joe低声,“会道歉的张青都不像张青了。”
“看到那种表情再次出现在别人脸上,我很后悔。尤其那个人还是你。”张青低声说,“别人的悔恨让我倍感悔恨,我才知道情绪原来是会互相纠缠的。”
她给Joe讲了缘由,讲了叶霜和叶婉,讲那个和他一样系出名门却懦弱无力的小少爷。
但Joe和叶霜不一样,和她也不一样,Joe听完后只是沉默一会。
可是我不想杀人。Joe说。
我想救她,阿青,我只是想救她。
涨红脸的阿青好可爱,不过这样的愿望真是好大一个FLAG…………
Epona这样温和又强大的人好棒啊……好喜欢这样的人…………为什么死了,嘤(
这个世界的阿青身边一直有人陪着的样子,真好啊!!!
excuse me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天哪昨天看到最后这句话和今天看到最后这句话的心情的差别天哪真的好大(棒读)昨天看见的时候容我用左边三分之二的嘴角笑一笑今天容我用后脑勺笑一下wwww看其他人话中的诺青真的太有意思啦wwww
∑∑∑(°⌑°)
你也看了露露新的内容(摊手)wwww
其实我说陪着的时候也不止是说诺言…………还有其他这些人…………(比划
因为感觉茨格姆的阿青身上仿佛黏着大写的“BE”二字,无论世界怎么变动她都会孤身一人走进死胡同里去一样…………所以在这里看到与别人没有断绝联系的阿青仿佛有点,欣慰(?
我也很喜欢诺言的啊突然就死了……………………QAQ
话说为啥感觉你的回复更加补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