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十二招】 痛土豆 </p><p>是的,我的確曾進入城市的底下,但那又如何?要知道你所問的既不是圍牆高聳的遊樂園也不是什麼富有生活情調的河邊廣場,雖然它們聽起來並沒有太多區別。那天我逐級而下,手中握著警惕不安的燈光,影子在汩汩的水流中央不住搖晃,形狀像一道傷痕的豁口,像一小輪滿是天花的月亮。它緊密地跟在我身旁,並且會與我一同面對接下來將要遭受的任何苦難,我唯一的安心便寄託在這裡,將它小心對折、存放妥帖,以免遭到水流的沖刷而溶解。我已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我要同你説,起初我以為我不會再來,然而我終究是又回到這個地方。上部緩緩下壓,我被迫俯身,用鞋尖一點點探去路,它總是碰到一個柔軟的東西,並且下陷、包裹,變得濕潤如晨霧初泛的野樹林。我曾在那裡與她用餐,行人説我們親如姊妹,如此相像。我感到自己已經融入其中,可以輕而易舉地與他們打成一片。在這裡無視方向是你我的義務,單行道,可以回頭,但那裡什麼也沒有,你知道嗎,那裡什麼也沒有。這就像你生了一場大病,它將剝奪你所有說話的權利,而你眼睜睜看著自己變得靜謐、隆重而生機勃發。我始終看著不遠的一條溪流。終於,我走到近旁舀起來喝了一口,它悄悄劃過我的喉嚨,尋常如任何一個在人們懷裡冉冉升起的疑惑,這疑惑飛越遙遠的房屋,自上而更上,正因如此,那味道我無法形容。我沒有否認你的問題的意思。正在此時,四面愈來愈逼仄窄悶,水泥的群體幾乎與我摩肩接踵,我向它們問好,它們的國王亦如此回應——那聲音渺遠更寬廣。下水的水下。爾後我們前進,他們隨我一同前進,於拱橋低頭俯瞰水面的鐵網,它依舊那樣粼粼閃光,使我想到某天夜裡相似的景象...星子正是如此閃光,如同視網膜熄滅前最後的著力,它們嚮前奔去,它們隨大河奔流不止,直至遇到結末、那從未遇到的,它們在夜色的照拂下明亮異常。那是苦惡的深冬,水緣崚嶒散播著寒氣殷殷的銀色長線,連接此世与彼世,此時與彼時。這長線次第柔軟下來,蜷縮為沉底的一團,又在散開與聚集中來回振動,伸得越長,白霧就越重,使道路變得促狹,而人變得扁平。那天她嚮我漂浮而來,正如那天她自鐵的縫隙裡伸出手來,她的雙眼熠熠發光,裡面並未有所缺口,我想,她是為我而來,正如我們都將回到家鄉。這不是玩笑話。我拉著她的手,帶她上了岸,又多次落進浮萍彌漫的田埂池塘,地上隨著我們的去迴留下一滾又一滾陰慘的深色水痕,招展的冬枝在頭頂愕然地存在著。如此一來她身上沾滿灰泥,仍在攀升生長,直至她變成石牆,高聳入雲,是的,就是正攙扶我的那個。她的表面未必比同類更光滑或粗糙,但每每撫觸都傳出刺耳的尖嘯,直將厚實的涼氣戳破,就這樣消失得了無影蹤。遍尋無跡之間我衹能緊貼地面,用指頭輔助行進,將我分成萬萬份小塊的鐵網陷進皮肉,成為新的骨頭,我嘗試抬頭,我覺得外邊已經隆起一座山丘。這丘上生長的都是茅草,它們豐腴的身軀頻頻向池中伏倒,然後瘋狂地纏結,成為球,成為人,在石製的天空之下。我說了,跳躍,跳躍!我會告訴你的。往後我就懂得了滑翔,在天地之間十五釐米的一方空地,維持我為數不多而吹毛求疵的平衡,拂過淺灘,拂過新出的柳芽。它們鏽跡斑斑。一如我之前曾對你提到過,那斑點細密而至深,正如夜中葉縫會透露出的棕紅色,犬牙參互,黑羽重重。這種棕紅在我的身體上開始彌漫,形若萎病的鼠尾花莖,仿佛正在我良久的注視中蠕動,以一種奇異的姿態擴散,深入器官與內臟。在棕紅的擠壓中我變形成一條魚,滑溜溜地移動,石磚仿佛逐漸透明如一團膠漿。雖然我衹是衆魚之一,我也知道她需要更多擁塞的景觀,她不會庇佑你的。我到達了福音之門,然而道路已經消失,這門上空無一物。接下來无盡的闇寂中我已不在乎輝光,我的頭發不斷生長,黑色的,在不遠處漂浮。她向我似有若無地點頭,引導我看向間旁隱秘又細弱的河流,才發現不知何時我的視線從那裡移開了。我不禁這般問道:它們究竟流向何方? </p><p> </p><p> mode:笑语/求知 </p><p>本人文盲请大力鞭策。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