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一章新音乐社剧情。感谢互动！    </p><p>字数：2978  </p><p>      </p><p>雪村怜子并不是新音乐社的成员——但他与许多考入星奏学院的高中生一样，怀抱着对音乐的热爱。  </p><p>如果不需要如履薄冰地照顾自己的健康状况，他或许会选择每夜练习单簧管到凌晨。  </p><p>但是，一腔热爱并不能驱散春季连绵的雨、不能让宿舍凭空拥有足以尽情练习的隔音条件，也不能改变他提心吊胆地试图推开音乐科楼内一间似乎无人的琴房门时，恰好路过的那名音乐科学生异样的眼神。  </p><p>因此雪村不得不搁置单簧管——如果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他只能回家去练习。虽然家中特意为他划出了一间工作室，但他的父母非常关心他的身体；这意味着练习到深夜是几乎不可能的。  </p><p>而且，明明想更多地留在学校、和同学们在一起。如果这时回到家里，甚至有些像是放弃。  </p><p>雪村就这样等待着，直到某天听见擦肩而过的新音乐社成员们的议论。  </p><p>把卡拉OK当作练习室？  </p><p>听起来的确是新音乐社的同学们能做出来的事情。  </p><p>   </p><p>雪村走在卡拉OK昏暗的走廊里，默念着刚才老板对他说出的那串数字。  </p><p>老板似乎对身着校服的高中生来到店里已经见怪不怪——即使现在已经接近深夜11点。  </p><p>是那个——星奏学院，新音乐社的社员吧？老板笑眯眯地说。没有给雪村留下辩驳的余地，他便接过雪村略显迟疑地递出的钞票，对着屏幕报出了那四位号码。  </p><p>是分配给雪村的卡拉OK房间：最便宜的那一种，正适合单人使用。  </p><p>在星奏，穿着普通科校服、带着乐器，几乎就等同于被默认为是新音乐社的成员——对此，雪村怜子已经习惯了。  </p><p>走廊越到深处，灯光越是暗淡，仿佛是在进入深渊——虽然事实上大概只是为了省电而已。  </p><p>忽然，一个身影从走廊尽头拐弯处闪了出来。那是个比雪村略矮些的人，身上也穿着星奏普通科的制服：只是上身穿的是女式的水手服，下身却是裤装，蓝色的头发又是齐肩的，乍看辨不清性别。在校内必须佩戴、用来区分年级的领结摘掉了，也看不出是几年级。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雪村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他。雪村连忙又更贴近了些走廊的墙，低下头来，祈祷对方不与自己搭话；但低下头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感到对方的目光直白地从自己的全身扫过。那只从刘海之间露出来的右眼是金色的，在孱弱的光线下，像是属于某种猫科动物。  </p><p>雪村不安地加快了脚步；对方倒是也没有停步，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p><p>当雪村的心跳平复下来，他发觉他抓不住记忆边缘的那串数字了。  </p><p>是这一间……还是那一间？  </p><p>   </p><p>大概……是这一间吧。  </p><p>至少推开门之后没有发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人。雪村松了口气，缓慢地把门关上，环顾四周。  </p><p>……等等。一般的卡拉OK会配备编曲软件吗？  </p><p>因为从小到大踏入卡拉OK的次数并不多，雪村怜子正在对自己的常识产生怀疑。  </p><p>或许是因为近来光顾的星奏学生增多，为了迎合他们的需求而增设了这样的设施吧……一旦接受这样的设定，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p><p>不过，与大屏幕相连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看起来真是饱经风霜呀。后盖上贴满了贴纸——大多是专辑封面，雪村从其中认出几张；还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符号、或是手绘的幻想生物。  </p><p>这么说，卡拉OK的老板——或者店员——看来是相当有个性的人呢。  </p><p>雪村犹豫了一阵，还是仔细端详起了大屏幕上显示的界面。  </p><p>这显然是一首未完成的乐曲：只有鼓和贝斯两轨被恰当地填充了，另一轨是键盘，零散地铺排了几串音符。  </p><p>雪村按下播放键——然后瞬间被密集的切分音淹没。编曲者似乎不介意以极繁主义驱逐脑容量或包容力不足的听众，只有当你耐下心来接受侵犯，才能辨认出这看似漫无目的的轰炸仍然有迹可循。相较几乎是完成态的鼓和贝斯，键盘的音色和旋律都显得突兀。那几乎是一个经历了时空扭曲的流行乐句，像是梦里会听见的琴音——雪村从中辨认出微分音；一个暗含对自身存在性疑问的动机。福至心灵一般，雪村想道：或许编曲者是从这段旋律开始，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它，所以索性先编织一张足以接住它的网……  </p><p>雪村仿佛能看见这首乐曲最终的面貌了。这时的他已经忘记了合理性，忘记了什么样的行为可以接受；他只是想将那首曲子带到现实中来。  </p><p>他握住了陌生的鼠标。  </p><p>   </p><p>光忽然倾泻到昏暗的房间里。  </p><p>雪村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然后循着光回到了现实。被倏然放开的鼠标在桌面上滑开一小段距离。  </p><p>门被打开了；门外有人走进来——正是刚才在走廊碰见过的那个人。  </p><p>金色的单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雪村。  </p><p>“——对不起！”冲口而出的首先是一句道歉；尽管雪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道歉。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自己一定做了什么冒犯到对方的事……他站起身的同时，忽然绝望地意识到一种可能性：或许自己总归是走错了房间；而无论是极富个性的笔记本电脑还是编曲，都是归眼前这位与他无言对峙着的同学所有的。  </p><p>……苍天啊。他甚至没有先把工程文件先复制一份再做改动。  </p><p>雪村想要马上消失——但作为人类，他唯一的消失途径是从房间门出去。而那位同学严严实实地堵在了门前。  </p><p>“为什么要走？”  </p><p>对方开口，嗓音有些嘶哑，有些像是尚未安全渡过变声期的孩子。  </p><p>“对不起……”雪村盯着对方的靴子低声说，“是我的错……请先让我出去……”  </p><p>“你做错什么了？”对方不依不饶地问；见雪村仍然一味道歉，那人有些不耐烦地直接抬起双臂，搭上雪村的肩，推着雪村往房间里走，最终把他按回了沙发上。  </p><p>“你先坐下。”那人坐到雪村旁边，瞥了他一眼；雪村看起来就快要哭出来了。“我很可怕吗？我们认识吗？不对，认识我的人里也没见过这么怕我的……”他自顾自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操作起笔记本电脑来。“我就知道你改了我的曲子。一起来听听你干了什么好事吧？”  </p><p>   </p><p>不对，不对，不对。  </p><p>雪村如坐针毡。身边的人已经接连播放经他修改后的曲子三次——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p><p>雪村原以为对方发现自己改过工程文件的那一刻就会发火；现在看来，大抵怒火只是暂时被压抑住、马上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p><p>可是，经过对方刚才的一番话，雪村既不敢接着道歉、也不敢接着逃走。  </p><p>……被当面听自己参与编曲的曲子，好羞耻。  </p><p>除了刚才的恐惧和窘迫，又涌上来一种新的情绪。  </p><p>雪村正紧张地搓着手指、试图缓解这一切的时候，那人终于开口了。  </p><p>“我很喜欢。”  </p><p>……欸？  </p><p>雪村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对方又接着说：  </p><p>“键盘加上失真，我早就想到了呢。不过，如果做成老式留声机的质感，未免又太俗套了。但你反而强调了空间感，让它显得像遥远的回响。我以为这样会不搭，但听下来感觉居然不错——只是这样削弱了贝斯和鼓的地位：如果说它们原本是主角，现在就沦为了旋律的引子、迎接预兆前杂沓的心跳。”  </p><p>“可是，旋律原本就是主角，不是吗？”  </p><p>雪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又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p><p>那人像一只餍足了的猫科动物一般眯着眼笑了起来。  </p><p>“正是如此。所以说，我很喜欢。你还续了一段旋律；看来接下来这首曲子只能跟着你走了。”  </p><p>那人按下保存键，将工程文件拖入一个文件夹。那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同格式的文件，命名大多是日期和数字，夹杂着少数意味不明的短语：譬如“骨”、“鱼”、“石榴鸟”和“宇宙垃圾”。雪村看着他为新文件重命名：今天的日期，加上“被【】改过”。  </p><p>那人把笔记本电脑推到雪村面前。“写上你的名字吧，”他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果这首曲子发表，我会把你的名字也写上——虽然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发表就是了。”  </p><p>雪村迟疑着输入四个汉字。“我叫雪村怜子。”  </p><p>“雪村。”对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像是在试探它的音乐性。“我叫古御堂久礼。你不是新音乐社的？我在社团活动上没见过你。”  </p><p>雪村摇了摇头。“我只加入了戏剧社，古御堂くん。”  </p><p>“噢，真遗憾。”古御堂说。“不过没关系：新音乐社也不全是像我一样有趣的人。你和我联系就可以了。”  </p><p>……这样说话真的没问题吗？雪村默默地想，还是握住了古御堂伸出的手。那只手比雪村的更冷，像是无机质构成的夜晚。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