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次约会很愉快。但恕我直言，九十九小姐的心思不在恋爱上吧？”</p><p>　　对面的青年温和一笑，没等惊醒的九十九游说些什么，他便抬手制止：“我并不是想谴责你，只是觉得九十九小姐还要再想想，自己真的想相亲吗。”</p><p>　　……</p><p>　　最后，九十九游还是对他深深地鞠躬抱歉。</p><p>　　走出夏之死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p><p>　　九十九游承认自己这段时间心思分到案件上很多，甚至连琉衣的学园祭也只是陪着去看了一场表演便匆匆离去，更别提她的分配对象，约会几乎都是在巡逻休息间隙短暂的散步约饭……</p><p>　　理性来说，他是很温柔的人，符合九十九游的取向，他们在交谈中也没有起冲突，甚至对方最尖锐的一句话是刚刚的建议。</p><p>　　很好的人，但为什么自己不心动呢？</p><p>　　我应该是想恋爱的，九十九游想。</p><p>　　因为巡逻她常游走在戯都街头，有牵着手的情侣互相依偎打闹、有惹了对面生气小心翼翼哄着对方的、有彼此扭捏闷头走路时不时偷看一眼不敢靠近的。</p><p>　　在护卫队也有同事早就谈起办公室恋爱，甜蜜得只差时刻黏在一起，分配之后更是看到一些同事说话都带着粉红气泡……呃当然也有叹气年龄差太大被拉去舞台剧当树的。</p><p>　　不过那日等到散场直奔后台去宫主的霞见，很像小说里不顾一切的男主角。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宫主身边就忍不住想要用尾巴围住她，这样的小心思旁人能从尾巴的摇摆弧度一眼看出。</p><p>　　也有笨拙但努力在了解分配对象喜好的。宇佐见先生加油啊，下次建议他去找末永先生借书看看吧？《霸道妖王》这样的恋爱小说也许……对宇佐见先生来说是太过超前的恋爱艺术。</p><p>　　啊还有朝地小姐和三枝先生，其实他们早在试行政策之前就在交往了，甚至订婚了。感情很好，总能看见三枝先生出现在朝地小姐身边，好像只要和朝地小姐对视，他的眼睛就会突然变亮。</p><p>　　是散樱护卫队公认的最佳情侣。散樱内部打赌在试行政策之后会不会有人夺走这个称号，至少目前看来还没有，不过西马小姐似乎对此有异议。</p><p>　　说到西马小姐，她和万理先生虽然没有分配到一起，但似乎最近经常在一起，不过向西马小姐借阅分配记录笔记的同事也不算少吧……九十九游没有抢到这个机会。</p><p>　　还有被拉着去做了新衣服的花崎先生，说实话看着他梳背头还有些不习惯，虽然被评价为偷穿大人衣服的野猴（不知道哪位同事说的）但真的很帅气。云母小姐的洋服店想必生意很好吧，下次有机会想带琉衣去看看。</p><p>　　……每一对，每一位，她看到都忍不住会心一笑。</p><p>　　我是想谈恋爱的。九十九游想。她知道也看过恋爱的幸福，甚至想伸手去触碰那样的幸福。</p><p>　　可她想不到自己恋爱会是什么样，就像对着最符合她取向的相亲对象无法心动一样。</p><p>　　也许那位先生说对了，她只是在旁观也只适合旁观。</p><p>　　……</p><p>　　抬头就见到在门口抱着花束等着濑户小姐下班的藤原先生，以及出来迎接他的濑户小姐。嗯……虽然这个时间后勤部应该还没下班，不过藤原先生比我认真多了，这才是合格的相亲对象吧？</p><p>　　九十九游默默想着，却发现了跟在二人身后的濑户春白，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p><p>　　濑户小姐将藤原先生迎进夏之死，大概是还没有下班吧。濑户春白走到九十九游身边，没等他开口，九十九游便说：“我不会告诉藤原先生的。”</p><p>　　“呃，哦。”他干干巴巴地应了声。</p><p>　　沉默了半刻，他问：“约会刚结束？”</p><p>　　“嗯。”九十九游点头，“濑户先生在巡逻？”</p><p>　　他没说话了，大概是翘班。九十九游想，毕竟是为了妹妹，于是主动开口：“是哪条线，我替你去。”</p><p>　　“……你不留着点时间休息吗？或者继续约会之类的。”濑户春白知道自己这句话听着有点酸，但他确实好奇，九十九游和她的相亲对象进展如何。</p><p>　　九十九游抿唇。</p><p>　　濑户先生看起来谈过恋爱，要问问他吗？其实他们并不满意熟到可以谈论恋爱话题，但现在她真的非常需要一位恋爱导师，还是说回去找西马小姐……糟糕思考的时间太久了！</p><p>　　九十九游觉得自己要搞砸这次对话的时候，发现濑户春白并没有不耐，反而关心地继续问下去：“进展不算好？”</p><p>　　面对同事的关心，九十九游的边界感从来没有胜过。所以她下意识就回答了：“是有点糟，我在想是不是自己并不适合恋爱。”</p><p>　　开了头之后就好说多了，濑户春白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或沉吟，偶尔接上几句，这一刻他才有了话术高达85的样子，最后他说：“也许只是你没有恋爱过，觉得不习惯而已。”</p><p>　　“那濑户先生呢？你和分配对象还顺利吗？”</p><p>　　“……”他微微停顿，“不顺利。”</p><p>　　“你也不习惯吗？”</p><p>　　“不是，呃，算是吧。”</p><p>　　九十九游听出了他的回避，没有追问，只是道谢：“我很感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还给我意见，所以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请告诉我。”</p><p>　　濑户春白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控制不住后槽牙的咬合发力。</p><p>　　他要怎么说，说就是因为你才不顺利吗？</p><p>　　他不会说的，他知道。</p><p>　　濑户春白能想到很多轻轻松松揭过这段话的回答，他可以说“谢谢你啦哈哈不过现在最需要的可能是你帮我巡逻”，他也可以说“听你说这些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他还可以说“谢谢我会考虑的”……但他只说了：“真的可以吗？”</p><p>　　你在做什么呢濑户春白，难道听到可以你真的打算告诉她，有个让你心神不定的便当盒失主吗？</p><p>　　“啊……所以濑户先生因为找到她了，才被困在相亲和她之间？”九十九游沉思片刻，“不如下次和相亲对象说清楚吧，濑户先生你喜欢她吗？”</p><p>　　等等等等她问的什么啊啊到这里就够了濑户春白！难道你还打算直接告诉她那个人就是九十九游吗？</p><p>　　可是大脑并没有阻止他说：“喜欢。”</p><p>　　濑户春白直视着九十九游，这一次，他没有被眼角的泪痣分去心神，锁定那一双灰色眼眸。他的声音有几分干涩，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一样小心。</p><p>　　“我喜欢她。”</p><p>　　九十九游似乎被他吓到了，眨了眨眼，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能干巴巴地应和：“这样啊……”</p><p>　　然后她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平淡了，重新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那，濑户先生你加油？去这样和她表白吧。”</p><p>　　很生涩，看得出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别人。很可爱，因为她很可爱。他还没有转移视线，所以九十九游的动作他看得清楚。</p><p>　　濑户春白在心里默默叹气，刚刚说出喜欢的勇气已经不足以让他继续说下去了。阳雪怎么还不出来藤原你在里面做什么呢……他在想。</p><p>　　可他好不容易静下来了，误以为没让对方满意的九十九游还在继续出招：“如果，如果濑户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对方是谁。我会帮你打探的。”</p><p>　　她真的很笨，想要回馈别人的善意就会这样，变得和平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哪怕别人说你把钱全都给我也会同意吧？只要不涉及妹妹，她好像什么都可以，不过自己也和她差不多吧……不对钱不可以。</p><p>　　“濑户先生？”</p><p>　　濑户春白沉默的时间太久，九十九游有些紧张，是自己刚刚哪里说错了吗？但濑户先生明白自己心意却没有坦白，也许情况比他说的更复杂，应该并不是她这样简单说几句就能帮上忙的。</p><p>　　说点别的转移一下吧，不要让他太伤心了！九十九游已经默认濑户春白的恩人或许已经成婚或者有对象了。</p><p>　　她正想着该怎么重新安慰他的时候，就听见他说。</p><p>　　“是你。”</p><p>　　“啊？”</p><p>　　这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只能想到疑问，但似乎又有预兆可循，只是她依然无法思考。</p><p>　　原来是我吗？好像小时候是有过，但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太可怜了，她没想到会让对方记这么久，甚至会再和对方成为同事。</p><p>　　但从小商贩到护卫队，濑户先生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不对不对，九十九游快想想你该怎么回答啊……喜欢吗？喜欢我吗？他喜欢我吗？这是骗人的事情吧……可是濑户先生的眼神好认真……</p><p>　　他们对视了很久，没有人再说话，这样的沉默维持得越久越没有办法轻易开口。直到濑户阳雪和藤原幸走了出来，濑户春白如释重负。</p><p>　　他笑了笑：“别在意，我先走了。”</p><p>　　“好的，再见。”</p><p>　　九十九游看着他走远，看着在他前面的两人走远。在原地缓了很久才离去。</p><p>　　……</p><p>　　不知道。</p><p>　　这就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表白之后，九十九游最大的想法。她不知道。</p><p>　　比起心动，更多是慌乱不解以及怀疑自己，她现在真的有能力接受这份喜欢吗？</p><p>　　她想谈恋爱，她想找到让九十九变成一百的唯一。九十九游相信自己没有改变这样的想法，可是她也确实没有办法在现在接纳某个人成为这个唯一。</p><p>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谈恋爱。</p><p>　　无关是否经历过是否习惯，她只是一直在回避和人建立亲密关系。九十九游是个胆小鬼，很害怕身边的人离开，尤其是对她而言重要的人。因为害怕，所以干脆就不要让其他人轻易成为「重要的人」。</p><p>　　但她不逃避，如果有人愿意对她释放善意，她会愿意给予数倍，就像护卫队的所有人。在这段时间里护卫队已经成为她心目中「除了琉衣之外最重要的」了。</p><p>　　可是她也不主动，只是在默默地等。</p><p>　　相亲对象应该是看穿了她只会等待而停滞不前的内心，才让她再考虑考虑是否真心想要恋爱。</p><p>　　九十九游垂眸，最终日记上只留下了濑户，便再也写不下去了。</p><p>　　……</p><p>　　第二日，濑户春白在工位上看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抱歉」</p><p>　　被拒绝了啊。他知道，从九十九游长时间的沉默和长久对视时既不紧张也不害羞的神情就能看出，她不喜欢他。</p><p>　　她不像他，撤走时的笑容也用尽了全身力气。</p><p>　　濑户春白握着笔，下意识写下回答：「没关系」</p><p>　　可写完他才去想，会有送回便签的时候吗？他捏着只写了两行字的纸，沉默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