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偶遇活动之一，但是爆字数了对不起（擦汗）谢谢鼠师傅家的好孩子，写爽了  </p><p>※不是医学生，能力有限，各种与现实的出入还请多包涵（磕头）  </p><p>  </p><p> </p><p>  </p><p>  </p><p>被松栗拦住时，竹月吓了一跳。  </p><p>刚摆脱“小小姐您要去哪里呀为什么不带我呜呜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还想多听听外面的故事呢”之类的念叨，钻出竺家，她想着趁还能悠闲的时候尽量逛一逛许久未见的家乡，看看哪里变了、哪里没变，或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也会长出意想不到的植物——总之，打着这样那样的算盘，她走在难得放晴的街上。  </p><p>“姑娘，姑娘——留步，姑娘……”  </p><p>竹月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p><p>富饶水乡从不缺女孩子，再说了，万一是大哥借故抓她去干活，那就更不好摆脱了。  </p><p>“——姑娘留步！”  </p><p>忽然，来人一个箭步超过她，挡在她身前时只差半步就要撞上，竹月一个激灵，连忙收步后退。  </p><p>她抬起头。这人并不高，身段瘦长结实，背着个灰扑扑的包袱，样貌青涩，神情严肃。竹月半恼半惕，来不及多思考，少年便自顾自地问：  </p><p>“姑娘是长白丹的人吗？”  </p><p>“……”  </p><p>也许是因为武林大会在即，近来认出她门派身份的人好像有点过多了。要不把葫芦换个不起眼的地方？  </p><p>边想边点头，竹月说：“是，您找长白丹有事吗？”  </p><p>“不是，”他慌忙摇头，“我是想找大夫，药钱诊费都好商量——”  </p><p>原来是来寻医的。竹月抬手制止：“请问哪位看病呢？”  </p><p>他“啊”了一声，“你愿意出诊是吗？病人不是我，你得跟我走一趟，这边……”  </p><p>她点点头。  </p><p>  </p><p>话又说回来，就算再怎么会功夫，出门在外，该防的人心还是得防，这是师兄师姐的教导之一。不过竹月倒没有很担心，落了半步跟在少年身后，马上便瞥见他插在腰间、断了一半的剑身——原来是万归义的人，她顿时理解了这人为何面对陌生人横冲直撞、毫无礼数。  </p><p>少年全然没有发觉竹月不搭话，一个劲儿地把自己认为她需要的消息抖落了出来：他姓松，就住在楠栝，这次要问诊的是他的母亲，患的是癔症，早年间自己也常寻医，可是请来的大夫们都说这病难治，只能慢慢调理。说话间，已经来到一座不算大的宅院前，大门上挂着“松园”二字的牌匾，看来他没有骗人。  </p><p>随少年踏入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与牌匾相符的园林式风格，尤与楠栝相配的假山叠石、溪塘流水，辅以绿意点缀，曲径通幽，更加引人入胜。  </p><p>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雅致的家竟然出了个莽撞武人。  </p><p>竹月不太礼貌地暗忖，没走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这是一间位置偏僻的居室，藏在密密铺开的松林后，像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少年说母亲就在屋子里，他走之前刚醒，现在应该还没睡下，说完便“噌”地跳上了屋顶，瓦片也跟着“咔”地响了一下。竹月正觉困惑，不知是屋里人被这轻响惊扰，还是本就有出门的意愿，房门应声而开，剥露出主人的面貌：  </p><p>那是一个与“癔症”毫无关系的女人。五官姣好，眼窝微陷，看得出年龄，看得出疲色，却看不出病因。要说的话，和人心扯上关系的病症本就复杂，或许她应该在见病人前再多探些消息。  </p><p>然而为时已晚，竹月只好报上名字和来由。女人一愣，微微歪头，不解地称自己最近身体很好，并没有任何不适需要看大夫。竹月刚想再劝几句，却不想女人忽然上前几步，话题一转，问道：“大夫见过栗子了？他最近怎么样？身体可好？这孩子呀，总是在外忙，你说我这做娘的，一个月到头见不了孩子几面，上哪里说理去呀？”  </p><p>言语间满是对孩子的关切。  </p><p>“栗子”？是那少年的名字？竹月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如实说自己与他并不熟，不如先容她看一看诊，或许能开些滋补身体的药方。  </p><p>就这样进了房间，房内摆设倒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不过易碎的器具好像偏少了些。女人安安静静地让竹月把脉。见缝插针地，竹月端详起病人的容貌来。这么一看，母子之间的相似点并不多，但是安静下来的氛围倒如出一辙。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时，女人却忽然问：  </p><p>“大夫，你看我像有病的样子吗？”  </p><p>竹月眨了眨眼。“脉象偏虚，是有些气血不足。”  </p><p>女人又问：“可这气血不足也不是病吧？”  </p><p>“不调理的话，或许会发展成病。”  </p><p>女人抿了抿嘴，貌似对她的回答不太服气。  </p><p>“什么叫‘有病’呢？”女人说，“近来天气好，我心情也好，总想着出去逛逛，给栗子添置些衣服。可是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长高了多少，你说这不知道尺寸，怎么量布匹呢？”  </p><p>“您说好久，大概是有多久？”竹月问。  </p><p>“唉，记不清楚了，好像……他满十五后就没怎么见过他了。他那朋友是挺不错的，雇人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可是我也没有行动不便，你看我，像走不动路、看不了书的样子吗？”  </p><p>……  </p><p>起初，竹月不理解到底是哪句话开始出了差错。  </p><p>女人的话语渐渐密集、颠三倒四起来，时而说儿子根本就不是自己自愿生下来的，时而又称自己是被软禁在这里的。竹月默默收了手，看了一眼微敞的房门，她记得进门前天还是晴朗的，可是现在透进来的光亮却仅有一丝，恰好照进女人失神的眼里，就像聚焦在了一堆薪柴上。本不该被点燃的火星“嗖”地，沿着女人越发口齿不清的念念有词，蔓延成了一场“大火”。  </p><p>女人被点燃了。  </p><p>她又哭又笑，猛地掀翻了看诊用的桌子，“咣当”一声，惊动了屋顶的少年。少年闻声推门，可一见他，女人立刻双目圆瞪，尖叫起来。  </p><p>“是你？！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我不想看见你那张脸，你给我滚！！！”  </p><p>事态彻底失控了。女人拿起手边的东西，拼命朝门口扔去。圆凳、枕头、被褥、床单——一切拿得起来的器物都成了她用于驱赶的工具。竹月心道不好，赶紧把呆立原地的少年推出门，同时，门外鱼贯而入数个家仆，熟练地一边压制女人的暴行，一边安抚女人的情绪。  </p><p>竹月没有参与。她知道那不是她能插手的场面，所以只是把少年僵硬的背脊推得远一些、再远一些，直到层层松林重新盖住那间屋子，一切回归应有的宁静。  </p><p>  </p><p>天仍是晴朗的。  </p><p>见少年不说话，她也不好强求，只好找了个僻静的墙角，先安抚一下再说。  </p><p>正当竹月想开口时，少年却直愣愣地看向她，问：“大夫，我娘的癔症治得好吗？”  </p><p>她沉默了一下，反问道：“您之前说也找过其他大夫，他们除了建议您慢慢调理外，没有交代其他的东西了吗？”  </p><p>他想了想，“有，他们都建议我离我娘远一点。”  </p><p>“为什么？”  </p><p>“因为我一出现就会刺激我娘。”  </p><p>“……”  </p><p>是了。从她短时间的观察来看，也会下这样的结论。癔症不是外伤，更非侠士可能患的“内伤”，那些说到底，只和人体有关，但“癔症”关乎的更多是人心。  </p><p>学医，学的不仅是医人之术，更学的是医心之法。不论是门主，还是她见过的前辈们，都说过类似的话。十五岁出长白丹，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见过些世面，也不得不放弃过一些病人。将这些“放弃”悉数记录在册，一是为了抚慰自己的良心，二也是为了给后来人留下些痕迹。  </p><p>可是说到底，这都只是权宜之策。  </p><p>“请别怪罪您曾经寻过的大夫们，他们的建议没有错。”竹月缓缓开口道，“只看今天的情况，我也会给您开差不多的‘药方’。”  </p><p>少年的目光越发黯淡。  </p><p>“不过，您是不会放弃的，对吗？”  </p><p>“是。”  </p><p>“那我也不会放弃。”  </p><p>“……嗯？”  </p><p>她笑了笑。  </p><p>“您得做好心理准备了，毕竟我可是整个长白丹最‘难缠’的大夫。”  </p><p>“什么？”他茫然。  </p><p>“事不宜迟，请把您接受过的‘药方’如实告诉我，我好做一份记录。”说着，她从包袱里拿出崭新的账册，蹲下身去，用便携墨盒与袖砚快速磨出墨来，提笔便写，“昭明X年……”  </p><p>“这是干什么？”少年跟着蹲下来，好奇地凑近看。  </p><p>“记录病例。来，把您记得的药方都跟我说——呀，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还没和您说过我的名字？”总觉得忘了什么，又被一连串的突发事件打了个措手不及，竹月这才想起最应该说的信息，索性用手蘸了点墨，在地上写道：竹月。  </p><p>“竹……月……”少年一字一顿地念。  </p><p>随即，竹月又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似乎看不明白，歪了歪脑袋。竹月便笑道：“礼尚往来，您不该也说一说自己的名字吗？我还要记下来呢。”  </p><p>“哦，我叫松栗。”  </p><p>“哪个‘栗’？”  </p><p>“栗子。”他说，“我娘喜欢吃糖炒栗子。就是那个‘栗’。”  </p><p>怪不得。竹月点点头：“那今天我先不开药方了，您可以按原来的‘安神药’继续让令堂服用。改天我会再上门拜访的。”  </p><p>“你还要来？”  </p><p>“对啊。”  </p><p>“还能再给我娘看病？”  </p><p>“当然。”  </p><p>松栗一愣，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立刻喜笑颜开。他高兴和悲伤的劲头都相当直接，竹月看在眼里，内心总觉得比起寻常人，他更像自己小时候养过的宠物狗。可这样的话毕竟不能当着人的面说，她便也跟着笑，心里却在想：  </p><p>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p><p>就像这阴晴不定的天气一样，哪怕此时此刻是晴朗的，却也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下一刻不会降下倾盆大雨。  </p><p>倘若穷尽药方，找遍草木，都无一能真正根治癔症，那么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