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夜雨 </p><p>评论:随意 </p><p> </p><p> </p><p> </p><p> </p><p> </p><p> </p><p> </p><p> </p><p> </p><p>一切起于微小的问题。 </p><p> </p><p>他站在船头，看着碎金铺撒在爱琴海面。浆手们把浆横在膝盖上，微风吹不动船帆，船在海上漂着。 </p><p>他转过身，眼前围了一群安静却一脸愤怒怒意的人们。他一个一个仔细看过他们的脸。 </p><p>“你可曾记得往日种种。”他喃喃道。 </p><p>浆手站起来，握着浆靠近他。人群站在他三米外，无言地堵住他的去路。 </p><p>“往日种种......” </p><p>他扫过每个人，即使是人群之后，他总能通过一部分的身体认出那是谁。 </p><p>他对他们了解颇深。 </p><p>“如果我们一直是对的，那么错的就是你。”人群后有人短暂而快速地说道。 </p><p>那不是理性的思考方式，他想。 </p><p>他还是没能在人群中见到那个人。 </p><p>“往日......” </p><p> </p><p>他拾阶而上，两侧墨绿的橄榄树反射着金光。台上那个人快活地微笑着。他穿着灰白色的亚麻长袍，微卷的头发早已花白，声音洪亮而清晰: </p><p>“希帕索斯，我的朋友！” </p><p>名为希帕索斯的男人张开手抱住了他。他瘦高的身体刻意地低下来，嗅着那人脖子边上的味道。他紧紧地抱住他，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又似分离多年的夫妇。 </p><p>他有时会在心里埋怨他自己的身高，如果再矮点，或许就能更加清晰地感受他的热量。 </p><p>“毕达哥拉斯，好久不见了。” </p><p>他笑了，“一星期不见了吧，我的朋友。” </p><p>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又带了什么新发现来吗？” </p><p>希帕索斯随着毕达哥拉斯走进庭院，眼前是工整的一切，墙上的纹饰无不一丝不苟。这是他这位老友的习惯，他也喜欢这点。 </p><p>“万物皆数，朋友。”他曾拉住他的手，划过一个一个地方，“这是一，这是二，万物都是成比例的，他们都在复制着自己。” </p><p>“世界的秘密就在眼前。” </p><p>那段时间快活极了。他们对着一棵树都能说上一整天，一片树叶落下来，他们也能细数树叶的纹路。世界褪去了原来的颜色、形状，而是化作了更神秘的一些东西。那是一、二，以及无穷无尽的比例。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诠释一切。 </p><p>“只需要指出它，聪明的人就会明白。”他们以隐秘的方法召集着同好。 </p><p>只要能体会一次，整个世界就会是另一个模样。 </p><p>阳光穿过窗户，在地上工整地划成一个方形。希帕索斯望向毕达哥拉斯，两个人默契地微笑起来。 </p><p>连阳光也要尊敬他们，连太阳也要屈服于世界的秘密。 </p><p>那一天他们在一起聊了很久，很多时候都是希帕索斯在说，他讨论着最近测算的数据，并不多，但足以让他和毕达哥拉斯领悟到背后的东西。 </p><p>他们都很开心，甚至亲密地躺在了一起。希帕索斯看着毕达哥拉斯的眼睛，觉得从未如此炎热过。 </p><p>阳光，哦，那束阳光。 </p><p>他几乎不想离去。毕达哥拉斯俏皮的眼睛总能将最隐秘的情感传递。而他阴鹜的不讨喜的甚至让人害怕的眼睛，也在他的注视下变得柔和。 </p><p>但他终于还是离去了。 </p><p>走之前，他望着毕达哥拉斯的窗口，阳光投下的影子正好是个方形。 </p><p> </p><p>一，与一，边长完全相等的方形，在它们不相临的两点之间划一条线，它是什么比例的呢？ </p><p>连希帕索斯自己都觉得意外，他居然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那么久。或许是那毕达哥拉斯的窗口时常进入他的梦中，或许是太阳神的惩罚，或许是他总是多情，微笑待人...... </p><p>我要成为他的唯一。希帕索斯空洞地眼神望着砖墙。他的脑中划着一个又一个边长相等的方块。 </p><p>如果这是一，如果这是一...... </p><p>“我要告诉你一个幽灵，毕达哥拉斯。” </p><p>一个月后，当毕达哥拉斯再次见到他。他已显得有些枯槁。 </p><p>“一个幽灵。”他眼窝中透出阴沉的光芒。 </p><p>“我们都知道c的平方等于b的平方与c的平方之和对吗？”希帕索斯用树枝在地上划出一个方形，然后划出一道对角线。 </p><p>“对啊，这是我们一起发现的。” </p><p>“如果这里b和c都是一，那么c等于这个数对吗？” </p><p>“但这个数，他不是成比例的。” </p><p>毕达哥拉斯沉默了。 </p><p>“错了。”希帕索斯的眼中留下泪来，“他们两个都是偶数。” </p><p>“可我已经约分完了，他们还是偶数！”希帕索斯的泪沾湿了地面。 </p><p>“这，这不可能。一定是你算错了。一定是你不对！”毕达哥拉斯愤愤地把地上的图抹去。 </p><p>“你算一下就知道了，你......” </p><p>“我不会算的。”毕达格拉斯扭过头去，“那已经不是完美的世界了。” </p><p> </p><p>他到底理解了我的意思了吗？ </p><p>希帕索斯望着人群。 </p><p>“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p><p> </p><p> </p><p>往日...... </p><p>“正确的世界就一定美丽吗？毕达哥拉斯。” </p><p>“可我无法生活在不完美的世界。如果世界不是那么美丽的样子，我会死的。” </p><p>希帕索斯望着他的侧脸。他的表情宁静而沉稳。 </p><p>如果没有你，我也会死的。 </p><p> </p><p>“你还有何话可说?！”有人喊到，“你这个恶魔！” </p><p>“我再无话可说。”他低下头，“请速速动手。” </p><p>爱琴海面金光闪闪。希帕索斯在恍惚中又想起毕达哥斯拉窗台下的那一抹金色。 </p><p>还有他灰白的亚麻长袍。 </p><p>水底看见太阳，他闭上眼睛。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