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房车内部早已熄灯,只有卡奈因和伊斯提还撑着神智,点着冰星茶附赠的发光挂件巡视车厢内部的情况,在黄色的微光照亮已经先睡下的安娜塔和小源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压低了音量:
“呜——哇,这个睡相真不可思议...”
“我们也难说...不过这个是?”
在紫色章鱼桶对蓝色死神板使出缠绕的枕头下露出了一个线圈本,被可怜地压出了一个大折角,在旅伴们抚平它的过程中,被略略蹭花了的铅笔字被映入眼帘,一个外乡人对柯利奇的见解也在徐徐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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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没有繁茂枝叶的仙人掌一样质朴,和脚下的沙地一样深厚却不沉重,以及与「野生」宝可梦更接近朋友的协助关系——柯利奇的历史氛围有着能和阳光媲美的暖调,这与古神奥仿佛可以让时间凝结的冷感历史完全不同。最初我只是为了躲开比狠辣椒素更热烈的柯利奇骄阳才进入的金沙博物馆,但其中有着比我想象中更大的惊喜。
从本地被发掘的护城龙和战槌龙化石展区聚集了许多童子军,不时能听见“很酷”或者“帅气”的评价,不过,最令人心驰神往的还是菊石兽和触手百合的痕迹。
尽管没有和蛋化石那样的良好保存,却能把我的思绪带向另一个展厅中的安置的木船、望远镜与司南,和时间长河另一头的新大陆探索者遥相呼应。是受到灾害的驱使,还是受繁荣的推动渴望了解全新的世界?无论如何,这里的先民都从聚落的母体脱落、将目光投向了海洋的另一侧。
另一个值得让人深思的地方是:在金沙博物馆中,我几乎没有发现像是“精灵球”的东西,而这在古神奥博物馆可谓屡见不鲜。这或许可以证明,最早的柯利奇人,实际上并不是“训练家”,并没有与本土的宝可梦以精灵球作为契约物或居住处,形成收服与被收服的关系,而是作为“宝可梦驯化师”,与未曾见过人类的宝可梦展开来接触的第一步。
与精灵球相对的是图腾柱:馆外的通道,馆内的走廊,抽象化的嘟嘟与嘟嘟利作为主角频繁地出现在游人身边,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我仍然推测令野生宝可梦与人类携手的契机是“信仰”。拥有人类无法企及的神秘力量,宝可梦以朋友的身份带着人类远登高山,深涉黄沙腹地,而人类则刻下了它们的英姿,以历史的方式将这份功绩传颂下去。没有真正的土著,也就是宝可梦的引导,仅仅是人类也无法靠自身的耐力征服这片热土;假设没有本地居民的推荐,我也无法真正领略到柯利奇的文化结晶……
在某些方面上来看,古代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或许是一样的,而这种历史也正是通过本地与外来的交接而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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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方更接近报告那样严肃的文字不同,下面是两个身着奇妙服饰的宝可梦涂鸦:冰伊布的身上披着厚厚的蓑衣,脑袋后面也挂着插满了彩色羽毛的面具,旁边还有一个被涂黑的侧面涂鸦,要是投稿成为“我是谁”的素材,指不定有两成的答案会是雷伊布;戴上了羽毛头冠的波克基古手持长矛,落在护城龙脸谱造型的盾牌上,或许对于它来说有些太大了,但身体上彩色的空心花纹让它显得最像本土的宝可梦。不过无论是哪一只,眼下与面上都覆盖着一层奇妙的铅灰。
或许先民们与那些宝可梦也都是这样的吧。通过佩戴这些装饰品来展示“想要与你们成为朋友”的心之话语,在这些最初的模仿与表达中走向了彼此,共建了柯利奇沙上的繁荣,而这些心情也被转化为了文物,被柯利奇人所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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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触摸的手感来看,纸页的另一面也有东西。
翻开新的一页,除前篇金砂博物馆的游览记录之外,线圈本里还夹着几张拍立得相纸。镜头聚焦处,一只大颚蚁橙色的脑袋从凹陷的沙坑中探出一半,圆溜溜的眼睛眯起了一半,靠得太近的地方有些模糊,像是对按下快门后的闪光产生了兴趣,亦或者是久居地下巢穴,为柯利奇盛夏耀眼的阳光而感到炫目。这张照片因主角作为野生宝可梦显得尤为可贵,被与另一张披着圣诞斗篷闻着镜头的冰伊布相纸作为对照组放在了一起。虽是静止的画面,仍能从其前爪攀登的势头,以及被推出的沙粒中体味到动态感。
在最清晰的画面中心之外,设备限制而虚化了的光圈中还不规律地密布着橙色的小点。从轮廓仔细地辨认,勉强能够确认是其他正在前往地表的大颚蚁群。空白的部分上留有骑缝的金色油漆笔大字:“征途的开始”。底下密密麻麻的小字全都是跳跃性很强的旅行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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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泡在拂晓尚稀薄的冷调阳光中,丘陵与土地保持着原历史之地应有的沉静,下一秒踏足的地面却毫无征兆地颤动起来,在几个本地人打扮的老者的指导下,周围的行人都蹲了下来,靠撑地的双手来保持平衡。
本来我应该照做的,然而出现了攻略之外的突发情况让人难以冷静,敬畏与马虎把我脸朝下地摔在沙地上,与土地的接触面积越大,人越是能感受到像是有什么从地心由远及近地攀升。这种奇妙的感受仿佛赋予了人【同步】的特性,我像一只吸附在巨翅飞鱼身上的铁炮鱼,心跳随着柯利奇古老的脉动一起共振着加速。
作为人生的第一次远行,在出发前我尽可能做足了准备。在筹备柯利奇旅游攻略时就已经了解到会赶上这场胜景,然而就算在意识上有所预料,亲临现场所感受到的震撼亦无法与书面的了解相比。
颤动让沙丘细腻地瓦解,地面也开始出现不规则的凹陷。在纯自然的【大地波动】的推动下,我洒了一地的精灵球和能量方块与石粒一起,朝着数个捣蒜钵状凹陷的方向滑落。说来也好笑,我不顾老者劝阻地去挖掘逐渐要被沙砾掩埋的携带物,却和从最深处探出头的大颚蚁打了个照面。
当然,我也被同样受惊的大颚蚁狠狠地啃了一下。
被【怪力钳】特性的宝可梦来上一下真不是盖的,就算在土著们协助下大颚蚁很快松了口,被咬的地方仍然疼得一跳一跳。在波克基古「飞机」将【生命水滴】洒在胳膊上的过程中,肇事?大颚蚁已经把能量方块给吃了个精光。考虑到并非蓄意,也因为我是异邦人不够地道,吃光了两周份能量方块的罪责就一笔勾销,既往不咎啦。毕竟像是绿毛虫、刺尾虫这样若虫期的宝可梦为了成长需要难以计数的营养,在飞机的催促下,那孩子也老老实实地和我对彼此道了歉。或许是受到人情味,或者食物香气的吸引,这只大颚蚁脱离了迁徙的群体,暂时驻足在我和另外几位同伴的身边。
一个在旅游的开始,另一个在迁徙路上,这样的我们仅仅是因为一场意外萍水相逢,可看着它和我们的宝可梦打成一片,很快从睡在土坑里到仰躺在房车的纸箱里,我开始有些犹豫了:要不要和它成为正式的、能够一起走向未来的伙伴呢?
所幸这场旅游不会马上结束,我们都有思考的时间。
笔墨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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