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透过树林的间隙,在长满翠绿青草的林地上,碎成金鱼鳞纹般的光点。广袤的大地充满着原始的美丽景色,近到眼前的树林,远到地平线的尽头,只有小型动物生活的痕迹,连大型的兽迹都见不到,更别说有人类生活在这里的迹象。
往林间中心走,渐渐热闹了起来,草地上铺开各色的麻竹垫,围绕着空地中间的大树。仔细一看,大树恐怕让十个成年男人合抱都抱不住,整个空地都拢在大树的树荫之下。
而坐在麻竹垫上的小动物们面前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不少动物手里提着麻布袋,手里握着五彩剔透的小石头,用小石头交换想要的东西,像个有模有样的动物市集。
“站住!”水獭手里抓着木棍,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几乎快冒出火来,“没石头还敢来跟我买鱼!你这个小偷!”
前头的猫嘴里叼着鱼,喵喵直叫,尾巴上的毛竖起,转头看着水獭,“喵喵喵喵——!”
水獭才听不懂猫咪嘴里叼着鱼含糊不清的话,几乎快绕着大树跑了一圈,仍旧气得不行,“你给我把鱼还来!”
“喵喵喵喵!”猫咪突然停了下来,把嘴里的鱼放到一边,前肢压低,后脚一蹦,就往水獭扑了过去,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左一右对称的爪印,“哼!”
水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就往猫咪身上咬去,也不怕吃到一口猫毛。猫咪这下子更不服气了,愤怒地威胁了一声,亮出爪子,和水獭纠缠起来。
猫咪和水獭这一打,顿时让其他动物们躲得老远,连麻竹垫上的东西都不管了,藏在大树后头哆哆嗦嗦,却又忍不住好奇心。耳朵不好的蛇用头拱了拱身边的兔子,“他们在说什么?”
兔子站起来,蹦蹦哒哒地跳到最旁边的地方,耳朵直直挺着,又稍微探出头去,叫了一声,“哎呀!”
“怎么了?”动物们全都围了上来,“他们说了什么?”
兔子把自己藏在树干后面,确定自己不会被水獭和猫咪看到之后,才向围在自己身边的动物们招手,爪子围在嘴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猫咪说他没偷鱼,但是水獭不相信,还说要把猫咪吃了!”
围在旁边的动物们同时倒抽了一口气,马上窃窃私语起来。
“我就说水獭这么固执,早晚都会出事!”
“这又不是水獭的错,猫咪以前也偷过黑犬先生的东西,你们忘记了吗?”
“没错,猫咪可是个惯犯!”
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狐狸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有些惊讶,“今天不是市集吗?你们全部站在这里做什么?”
蛇小妹在狐狸脚边绕了几圈,用头把狐狸顶到大树边缘,“村长,你看看就知道了。”
狐狸不明就里,“搞什么?”
“有本事偷东西,你有本事就别跑啊!”水獭挥着木棍,追在猫咪身后跑,“你今天要是不把鱼换来,我就不当水獭!”
猫咪的尾巴竖得老高,“都说了我没偷你的鱼!”
跳到狐狸身边,兔子看向狐狸,“他们两个再不停止,大家都没办法买东西了!”
叹了一口气,狐狸从脚边的蛇小妹身上跨过,直接挡在猫咪和水獭之间,“别打了!”
“不可能!”猫咪和水獭难得有默契地一起回答,说完之后又马上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哼!”
狐狸伸手拍了拍猫咪和水獭的头,“好了好了,都坐下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用木棍指着猫咪,水獭开口就骂:“他这个小偷,偷了我的鱼还不承认!”
“我没偷你的鱼!”猫咪放下嘴巴里的鱼,“我明明就已经把石头给他了!”
狐狸一边安抚着水獭,一边问着猫咪,“你给水獭的石头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的透明石头,很漂亮的!”猫咪点了点头,象是肯定自己的话,“那三颗石头可以买好几只鱼了,我才拿了一只!”
狐狸好脾气地看着水獭,“可以找一下你的袋子里有没有三颗红色透明的石头吗?”
水獭把袋子反了过来,把石头倒在地上,翻了翻,“明明就没有!”
“猫咪,你确定已经把石头给水獭了吗?”狐狸皱眉,猫咪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可能是骗人的啊。
猫咪用力地点头,“真的!我发誓!”
这时候树叶突然掉下了一大推,差点把底下的小动物埋住,地面一阵一阵的震动,引起不小的恐慌,“为什么象爷爷会过来?!”
“快跑啊啊啊!”
“你们两个别走,等我一下!”狐狸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叼住跑在象爷爷身后的田鼠,“象爷爷别跑啦!我已经抓住老鼠了!”
象爷爷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狐狸,“谢谢,别放掉他啊!”
水獭老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谢谢村长!”
“什么?”狐狸还没搞懂状况,就看见水獭老妈从自己手上抢走田鼠背后的袋子。
“没石头就自己去找,为什么要偷拿别人的!”水獭老妈从袋子里拿出三个红色透明的石头,嘴上还在唠叨个不停,“我知道你们家小孩多,但是也不能去偷别人的石头,这样你让孩子们怎么想?”
田鼠痛苦地捂住耳朵,“哎哟,我知道错了,求妳别唸了!”
“记得下次不可以再去偷别人的石头了,听到了没有?”水獭老妈捏了捏田鼠的耳朵,马上就放开田鼠,跑到水獭和猫咪的面前,“儿子,我告诉你多少次,要好好听别人解释,你怎么还是不听呢?”
看到水獭老妈手里的石头,水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朝猫咪鞠躬道歉,“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猫咪重新叼起面前的鱼,“喵!”
连忙抓住了要离开的猫咪,水獭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麻竹垫,又拿了三只大鱼给猫咪,“送你,希望你原谅我今天做的事情。”
“太多了,我家只有我一个,吃不完。”猫咪朝水獭笑了笑,“不然下次你再送我吧。”
水獭连忙点头答应,“好!”
“真的很抱歉!”水獭老妈站在旁边,伸手把自家儿子的头又往下压了一点,“我这儿子就是讲不听,教不会,真是丢脸。”
猫咪只是应了一声,叼起鱼走了,“再见!”
“好了,大家都出来吧!”狐狸拍了拍手,“我刚刚烤了新口味的蛋糕,有没有人想吃吃看?一块一颗石头而已哦!”
“啊!有新的蛋糕!我要!我要!是什么口味的?”
狐狸转身往房子里走,“是红莓口味的哦!”
水獭老妈在儿子背上拍了一下,“快去买!快点!晚了就没有了!”
“我这就去!”水獭回过神,连忙跑了过去排队。
狐狸一手蛋糕一手石头,笑得开心,“我今天烤了很多,大家都有,不用急!”
“那我要两块!”
“好好好!谢谢惠顾!”
END
第三章-
「哈哈,快看啊!他们又打起来了!」
这里是与江竹村隔林相望的一座城镇,与其说是城镇,还不如说这是一座大城池,因为这里是当今乱世中的贸易和经济的交流中心,只有在这里,各族各派的人才会安守规矩,公平交易。
一座座横跨于河溪之上的石桥,一个个及地崛起的庙府,一排排棕色木石筑起的阁楼,让处于这座城镇的人们望而生畏。
喧嚷的市集上,一个卖米的商铺旁,围满了许许多多前来看热闹的人们——
「哈!不得了!乞丐和富官计较起来了!」
「这都第几次了!又有好戏看了!」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两个年轻的少年互相头抱着头,双脚用力踹着对方的脸部,脸颊憋的通红。而这两位干架的少年中,一位是身披锦绣,面部光滑,而另一位则是衣衫褴褛,可在他充满稚气的脸上,又夹杂着许许多多的志向与无奈。
「来人!给我杀了他,快!」
那位身着锦绣的少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一位人高马大且手握铁剑的人使唤,那大概是他的保镖。
这时,躺在地上的另一位少年灵活地爬了起来,一个劲地往外跑。人群们也跟着他直起了身子,拼命地去追赶。那位穷小孩只才跑了几步远,就又被人群重重包围了。
「给我!」
这才追上来的另一位少年用力地夺过了他的保镖手上的铁剑,直直地向人群中冲去。
「今天我就要处决你!你个偷东西的小贼!」
就在这时,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那人头戴竹子编制的斗笠,斗笠的边缘被缝上了一圈纯白的布纱,纱布轻柔地飘动着,遮住了那人的半个身子,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人的白皙的皮肤和他穿着的普通棉质布衣。
「一群人欺负一个小男孩,这可不太好。」
斗笠人走到了那个穷小孩身旁。
「哈哈哈哈!哼!管什么闲事,你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位那着铁剑的男孩用恶狠狠的语气又补充到:
「让开!你不让,我连你一起杀了!」
话音刚落,男孩扬起了步子,猛地将剑挥去,但那带着斗笠的人已经在他出手之前飞快地闪开了,男孩扑了个空,狼狈地趴在地上,众人一齐哈哈大笑,此时趴在地上的男孩脸憋地通红。
斗笠人伸出了右手,拉起了他身旁的那个穷男孩,到现在他才真正地看见了那男孩的长相——淡淡的眉毛,清亮透明的黑色眼睛,嘴角边浅浅的血痕......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男孩挺起背来,会心地笑着,然后他又瞄了一眼周围散去的人群以及不远处正在他的保镖怀中哭泣的那个男孩。
「为了报答您的相救之恩,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烧水煮饭扫地看门......我都行!」
斗笠人捂住嘴巴一笑,发出动听的声音。
「哇!你难道是个女人?」
斗笠人稍稍低下了头,用手指比出「不要说」的手势。
「噢......嘘......」
虽然男孩非常疑惑为什么他面前的那位姐姐要隐藏自己的性别,还把自己打扮地那么神秘。
然而正当男孩思索着的时候,斗笠人的一个转身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头漂亮的蓝色头发,虽然长长的头发被扎成了整整一缕,散落在了她的后背,可那靓眼的蓝色还是不能被浅浅的纱布给完全遮挡,是时候问一问了——
男孩快步追上已经走远的斗笠人,弯曲着腰杆,
「那个......」
「姐......姐姐啊......」
斗笠人身子一颤,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有人叫她姐姐,这是多么美好的称呼啊。
「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的头发......为什么是蓝色的?嗯......我的意思是我很好奇......哦......蓝色很漂亮!我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蓝色......」
男孩结结巴巴地说着,斗笠人捂着嘴巴微微地笑着。
「嗯......我也不知道呢,我一出生就是这种颜色的头发,大概我的......」
斗笠人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哈!不说这个了!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哦哦哦......不好意思......你应该不能说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叫项梁。」
「项梁?」
斗笠人轻轻地说着这个名字,她低下了头,看着这个名叫项梁的小男孩,比起刚才,他的脸上多出了许些愉悦以及淡淡的润红。
项梁低下头来,麻利地摸索着他的小布包,拿出了一张十分崭新的地图,
「这是我刚买的……姐姐你如果要的话就给你吧!」
走过一座石桥,项梁与那斗笠人来到了一棵柳树旁。炎炎的烈日,唯独只有在这些树木或是河流边,人们才能轻松地乘着凉,聊着天。
「谢谢你......项梁,不过我只需要看一下,一会儿就还给你。」
「斗笠人接过那张地图,仔细端详地一番后,又递给了项梁。 」
「我对这里很熟悉啦!还是给你吧,就当感谢你刚刚出手相救!」
项梁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把那张地图强行地塞入斗笠人的手中。
「噢......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项梁突然拉低了声音:
「姐姐,谢谢你啦,下次我再来找你。」
天色渐晚,大街小巷中都不约而同地燃起了一盏盏烛灯,石桥边的河岸上,稀稀疏疏飞过一群不知名的鸟儿。而此时此刻河对面的巷口里,一群杀气腾腾的人正向石桥上急奔而去。
「喂!那个戴斗笠的人!」
人群中的一名男子凶狠狠地吼着。他见石桥上的斗笠人没有反应,便哗地拔出了配在腰上的大刀,直冲冲地指向了那个斗笠人。
路过石桥的一位商人见其势,慌忙地往反方向跑去。
而斗笠人依然站在石桥上,风轻轻地拂过她的面纱,面纱中若隐若现的她的容貌是那么地幽静,那么地悲伤,却很美丽。
「哼!给我把她带过来!」
随着一声怒吼,那群带刀的人匆匆地踏上石桥,把河岸上的一群群鸟儿吓得魂飞魄散,飞向了深黑的夜空。
第二章-
鹿岛沿着她来时的路走了很久,虽说已经离开了那片海域,但是在鹿岛看来,这里也好,那里也罢,风景都是一样的,她才没有心情去欣赏风景。天色已经快亮,早起的鸟儿也开始稀稀疏疏地飞起来了,放眼望去,一片片橙色的光芒正在慢慢地笼罩着整片大地。
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村庄,村口的大牌子上用格外明显的黑字写着「江竹」两字,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村子里一定有江流和竹子。
鹿岛拖着她沉重的步伐来到了这个村子的大门前,走了几乎一夜的她已经精疲力尽,她的脚也已经麻木了,她感觉自己似乎走了一万年的路一般。
「这位姑娘。」
不知是什么时候,鹿岛的身旁突然冒出了一个人,一位黑白发交错的老奶奶,她和蔼可亲地笑着,像是待客般端端正正地站在鹿岛的对面。
「您好。」
鹿岛礼貌地回答。
「想必这位姑娘是赶路来得?路程辛苦,来我们村子里吃点东西如何?」
虽说有食物款待,但是鹿岛却迟疑了好一会儿,她不太相信这个看似热情的老奶奶。不过劳累过度的她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有危险,她也敢去试一试,因为她始终相信,经历过大的困难,小的困难,就不用再害怕了。
鹿岛迈开了脚步,又一次缓缓地走了起来,她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疲惫的疼痛,那种已经快要让自己麻木了的痛觉。
「姑娘不必担心,我们江竹村的老祖先规定,只要有外来的客人,无论老少,都应该像款待自己村里人一样,照顾周到。所以我们村是出了名的好客的,只要有外来的人,我们都热情招待。」
老奶奶轻轻地扶着鹿岛的手臂,像叙述一个故事一样对鹿岛说着。
村里的气候格外炎热,因为树木极少,有的只有土黄色的矮房子和道路旁边缓缓流过的溪流,太阳直勾勾地照进村子里每一个角落,显得这整个村子颇似一座用金色的砖头围成的小城池。
鹿岛仅仅只看了一眼天空中那颗炽热的太阳,就差一点昏倒过去。
「阿凌,准备点水和吃的。」
老奶奶带领着鹿岛走进了一家小客栈,在门口大声地冲着楼上吼着。过了一会儿,从二楼房间里猛地走出来一个人,沿着楼梯直奔下来,还没有刹住脚,就又走进了另一间房。在那个人奔跑的过程中,鹿岛一直平静地站在低低的门槛上,即便那个从楼上出来的人再怎么看她,她也毫无要回礼的意思。今天她是累坏了,要换作是平时,她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来,姑娘,坐这儿。」
老奶奶拿起一只板凳,把它放到了一个大方桌子的旁边,示意鹿岛坐下。
鹿岛坐下之后,一碗清凉的水应势出现在了桌子上,又过了一会儿,一位女孩端来一些食物,也跟着鹿岛坐了下来。
「你好!我叫阿凌,你叫什么名字呢?」
沉默了一会儿,女孩突然开口说起话来。
鹿岛显得有些惊讶,但她依然微笑着回答出了她的名字。
「是麋鹿的鹿,岛屿的岛吗?」
阿凌激动地问着,像一个天真的小孩,有问不完的问题。
阿凌的话语,让鹿岛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晴朗了,她觉得自己瞬间充满了精神。
「是啊!你答对了。那么阿凌的凌,是凌云的凌吧?」
鹿岛热情地说。但是就在她露出笑容的那一刻,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仔细想想,她连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他现在在哪儿?
「就是那个凌!哈哈哈!」
阿凌的回答婉转地打断了鹿岛的思绪,她清了清脑袋,拿起碗喝了口水。
事此之后,鹿岛便暂时居住在了这家客栈里。她和阿凌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不过一般来说,只是阿凌说话,而鹿岛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但是她绝对没有任何厌烦了的表情。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志同道合的人吧。
「鹿岛,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高高的屋顶上,此时正有一点微弱的火光暗自地发亮,两个不停闪烁着的身影彼此并列地坐着。阿凌望着这包围着她自由的星空,小声却清晰地说着。
在一旁的鹿岛则是双手抱臂,那一丝丝蓝色的发丝自然地散落在乌黑的瓦片上边,这么长的头发,还真有一点麻烦,鹿岛心中这样想。然而许久她才回过神来,阿凌在问她呢。
「啊啊!……理想啊。」
「是的啊,你的理想。」
「我……没有什么理想。」
鹿岛尴尬地回答着这个看似伟大的问题,对于她来说,理想是什么意思,她还尚未明白。所以她否认了自己存在理想这回事。
「好吧。」
阿凌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无奈地说。
「你呢?」
「我什么?」
「理想。」
从鹿岛和阿凌见面的那天起,她们两人就保持了一种什么事情都要知道对方的答案的聊天方式,即使有时候鹿岛的回答并不是那么地清楚明了。
「骑手。」
阿凌用略带腼腆的语气说。
「很好的理想啊,希望你成功!」
鹿岛摸索着瓦片上的灰尘,把她的十根手指头弄得脏兮兮的,然后她一拍手,灰尘就剧烈地掉落下来,消失在了空气中。
阿凌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你是要走了吗?鹿岛。」
「是……明天吧。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阿凌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低下头去拿起了放在她身旁的那盏油灯。
「鹿岛,我要送你一样东西。跟我来!」
高高的屋顶上,两个不停闪烁着的影子,像是预先约定了似的,一同从铺满着瓦的房顶上跳了下了,瓦片发出清脆的响声,蛐蛐儿也止住了叫喊。只是晚风还在呼呼地吹着,轻柔地吹到了月亮上边,为月宫的姮娥讲着人间五彩的故事,然后说着,
祝你好梦吧。
鹿岛跟着阿凌来到了一个用草堆堆起来的小仓库中,听阿凌说,那是小时候她搭建起来的,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存放东西,并且能保证仓库里的东西不被雨淋。
阿凌从仓库中拿出了一个木头箱子,很奇怪的是,这个箱子像是刚刚被人放进去的一样,没有一点灰尘,与这个铺满尘埃的仓库很不搭调。
「这是什么?」
鹿岛毫不掩饰地问。
阿凌慢慢掀起了盖住箱子的棉布,打开了箱子。
「这是我这几月一直在做的斗篱,从你来这之前就一直在做,现在刚做好,就送给你啦!」
这是鹿岛第一次收到别人送她的礼物,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手工斗篱,但这已经够多了,这已经超出鹿岛想象的很多倍了。
夜已经深透了,鹿岛仍然坐在客栈房间的小桌子旁,手里紧紧地握着斗篱的一端,她神色呆滞,似乎又在思考一个难题。
这时,从村子那一头的小竹林中突然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急促,让人听了直冒冷汗。鹿岛从窗边跳出去,跟着声音小跑了一段路程,悄悄地藏在了一个草堆旁。正当她准备往竹林深处张望时,从江竹村的另一头突然猛地传来村民们的惨叫,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像是一把无形的剑,用力地刺向鹿岛的耳膜。整个村子瞬间被火烧起,火光点点,像一同约定了时候一般,放肆地燃烧起来。村子中本来就不多的人们,慌张地逃窜。夜晚熟睡的婴儿,也嗅到了这鬼火的味道,感觉到了这可怕的气息,嚎啕大哭起来。
鹿岛来不及张望竹林的情况,立马转身向村子中狂奔而去,沿途的路上,她似乎看见了似曾相识的情景——一支支被火烧地倒下的竹竿,正压着一个个满身伤痕的人,被这景象吓到了人们,傻傻地躺在地板上,任凭死神地摆布。躁动的房子,极其高的温度,阴森森的人心,蓝色外焰的鬼火……
以及,屹立在村子中心那火烧得正旺处的一只巨大无比的柴犬。那只四不像的柴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它的身子就像是一团火焰,正在拼命地燃烧,烈火流进了它的眼睛里,使得它不安,狂乱,心起杀欲。
此时此刻的场景,此时此刻的感觉,让鹿岛觉得快要窒息。她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但是这段记忆太过于模糊,让人总是不堪回首。或许是因为这段记忆太可怕,太残忍,太让人心碎,所以鹿岛才选择忘记它吧。
可是她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那一天,同样是一个迷人的夜晚,自己因为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发生了一些争执而跑出了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来到一条小河旁,当自己准备转头回去的时候,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鬼火四窜,刀剑的铿锵声持续不断,明明想要抵抗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精神,手中的那把武器也变得沉重,然后,一个头戴黑色面纱的人向他们走来,那个人的剑上滴着鲜红的血液……
那一天,鹿岛冲入了战争之中,却被自己的姐姐给拦住了,她的姐姐交给她一枚圆形玉佩,让她去……去哪里呢……鹿岛并没有听清……她只是用手紧紧抓住那块圆形的玉器,拨出自己背上的剑刃,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剩下的片段她不敢记得了,她只知道,等到自己醒来的时候,姐姐已经灵力全无,散入天地了。
姐姐在最后一刻,脸上都没有一丝离别的痛苦,她还记得,姐姐还温柔地递给了她一块还带着体温的玉佩,并告诉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鹿岛眼前一晕,虚弱地倒在了火海中。
江竹村的火焰已经无情地烧红了半边天,阿凌和她的年老的奶奶也下落不明,操控火焰的那只巨型柴犬,此时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正一步一步地,向离它最近的那个人——鹿岛走去。
鹿岛摊软地趴在滚烫的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她面前那个高大的怪物,她的一丝丝蓝色的长发,散落一地,像碎了的水晶。
时间仿佛在此时禁止,柴犬充满怒气的呼吸声,离鹿岛越来越近,从柴犬嘴里落下来的火焰,直滚滚地滴在了地上,发出烧焦的嗞嗞声。那个半犬半妖的柴犬抬起了自己厚大的火爪,向倒在地上的鹿岛拍去,鹿岛猛地闭上了眼睛。
出乎意料地,鹿岛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当她再一次睁开自己的眼睛时,那只柴犬的怒气已经化为灰烬,四周滚烫的火焰,也已经全然消失。而鹿岛的身上,此时正发着微暗的光,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保护着她,像是为她撑起一把伞一般。
鹿岛从地面上慢慢爬起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她自己的身体,突然,她发现了自己身上佩戴着的那半块玉佩,正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光线。她忽然想起了,那天,当那个少年把玉佩帮她找回来的时候,那个细微的动作,难道是在为这块玉佩施加什么?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为什么会被一个会使用重影的恶魔打伤,为什么会躲在结界里,为什么要帮我找玉佩呢?
直到现在,鹿岛也想不通这些问题。
「还有,我到底能不能再一次遇见他呢?」
鹿岛想。
走过一片片被火烧过的废墟,鹿岛再一次来到了那家客栈,她希望阿凌和她的奶奶,能平安地躲在这几乎完好无损的客栈里。
「阿凌,你在吗?」
鹿岛轻轻地喊。
「阿凌!」
鹿岛几乎找遍了客栈中所有的房间,包括她自己的房间都翻了又翻,可还是没有找到半点阿凌的身影。
她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屹立在阿凌的房门前,这是鹿岛最后一点的希望,她多么地希望,当自己打开那扇门的时候,从房间里,会走出来一个人,激动地叫着她的名字。
可是这希望终究还是希望。
当她走进房间的时候,房间里依然是无半点人影,只有半块模糊的境面,照到了鹿岛自己的样子。
此时的鹿岛,呆呆地站在了境子前,她看着那个境中的自己,一头散发,面容憔悴,衣服也铺满了灰尘。脸上,手上,头发上,多多少少都出现了灰色的伤痕。她缕了缕自己的头发,把她那快要齐到膝盖的长发梳到了自己身前,头发末梢的发丝已被烧焦成了黑色,像是夜黑侵蚀海面般,与她的海蓝色的长发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
鹿岛像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心,快步地走出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她拿起了她的剑刃,面对着自己,向自己长长的头发挥去,一霎那,千丝万缕的头发散落在地面上,有黑色的烧焦了的发丝,也有蓝色的,完好的发丝。它们像是失去了生机般,睡在了地面上。
如今的齐腰的长发,对鹿岛来说,不算很长,但是她觉得这样真的很好,因为至少不会有任何一根烧焦的发丝,出现在她面前了。
清晨来临,太阳圆滚滚地从山的那一边升起来,江竹村一片不堪,四处弥漫着呛人的烟尘。
一家座落于这个村子边缘的小客栈中,许多挂在窗边的铃铛被那寂寥的风吹地叮叮作响,那是一种让人心凉的声音,那是寂静的声音。
在客栈的某一个房间里,散落着丝丝蓝色的发丝,一张玉色的长桌上,摆放着一把锋利的剑刃。那把几乎透明的剑刃重重地压在几丝漂亮的发丝上,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强烈刺眼的白光,正如它主人的眼神一般,充满了强烈的愿望。
【00】
通行了,通行了
这是哪里的小道?
这是天神的小道
轻轻通过,到对面去
如果没有事,就不需通过
为了庆祝孩子,七岁生日
请笑纳钱财,保我平安
顺利出行,难以归来
虽然害怕归途
通行了,通行了
【01】
我正和奈一起坐车回家。
距离学校并不很远就有私营的电车站。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天色正依稀的黯淡下来,从地面上看过去显得扭曲而晦暗,就连路边音响店里也呢喃着不知名的怪异歌谣。
至于现在,我们已经坐上了刚刚过来的电车,正坐在最尾部的车厢里面无所事事。窗外略过无数看不清面貌的景物,模模糊糊的像是图画里堆积而成的团状色块,在过快的车速下看起来似乎带着淡淡的绯色。
我抬头看向身边的名为如月奈的女孩子,她抱着书包蜷在电车座位上向外面看,神情认真。实话讲她是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相当认真的人,对于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我来说,拥有像这样过分优秀的异性朋友,大概也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虽然也肯定有相当时候会被遮掩掉光彩吧。
“……竹醉君,很容易走神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不停摇晃的纤细手掌,有人说着这样的话,将我的思绪拉拢了回来。
诶?
我看向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我身上的奈,随便答应道。最近总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整个人也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奈笑了笑,眼睛却亮的惊人。
“果然也没有发现么?”她“哎哎”的叹着气:“竹醉君,我们,错过了站呐!”
诶诶!
很奇怪,虽然两个人的家距离学校确实很远,就算是坐电车的话也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但是错过车站绝对是第一回的事情。何况奈不是一直在盯着窗外的么?
我不解的望向她,于是女孩只好举起手抱歉。
“之前的时候,由于不太有精神,就睡着了嘛。”她说。
啊啊,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总之等到一会停下来之后,就快一点下车去吧。轨道对面,也一定会有方向相反的车站才是。
于是我们都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说来古怪,我们上到车厢里来的时候,明明是一个空余的位置都没有的,可是现在车厢里却明明白白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就好像大家都无声的消失掉了。我回忆不起那些乘客下车的时间,甚至,似乎连电车何时在站台停靠过都不记得。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暗自想着,有些不知所措。奈向我的方向看过来,眼底也有些淡淡的迷茫。
“看前面,似乎是要进到隧道里去啊。”她歪着身子从窗户看了过去:“也不知道下一站究竟停在什么地方呢?”
我看向不远处那个隧道入口,它大开着黑洞洞的穴口盘踞在轨道上,好像是路中央张嘴吞噬行人的怪兽。
眼前突然黑暗下来,应急灯亮了,似乎是由于电压不稳的缘故忽明忽暗。
已经进入到,隧道里面了。
【02】
“看起来相当深呢。”奈把身体收回来,转向我说道。
的确是十分悠长的隧道,或者是由于在中途扭转了方向的缘故?总之在隧道之中,完全看不到一点来自彼端的光亮。应急灯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烁着,在这种气氛之下,实在让人觉得有点不安。
忽然,我闻到了一种古怪的味道。
很淡,却突兀的令人无法忽视。弥漫在空气之中感觉腥甜而黏稠,像是什么金属生了锈。
血腥气。
可以确定的,那是令人感到些许熟悉的血腥气。
前面的车厢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暗自思忱着,犹豫着想要到别的车厢里去。
“要和竹醉君一起过去吗?”奈提了提鼻翼,好像是很努力的呼吸着:“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血腥气,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和竹醉君一起行动比较好吧?如果碰到其它乘客的话,也可以询问这一站的名字。”
于是我们就一起向电车的头部走了过去。
下一节车厢依旧没有任何人。我和奈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车厢里,更显得空空荡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产生了整列电车上面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错觉。
外面依旧是黑寂的隧道墙壁,一成不变的好像要将我们困在封闭住的空间里。装饰在车厢吊顶上的二次元美少女展露着似乎是很甜美的笑靥,由于脸上好像粘黏了奇怪的脏污,猩红的颜色的醒目的挂在那里感觉像是要溢出的鲜血。
真讨厌啊,先前还觉得那孩子有些神似奈的呢。
我瞥过去,偷偷盯着她瞧。就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依旧觉得奈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温婉安静又聪明赋有才能,简直美好的就像是光。
如果不是因为和她小时候的关系,也许我和她这样的女孩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吧?
奈前阵子好像和隔壁班的鬼车君走的很近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没错,我一直都很喜欢奈,说起来,如果身边有这么好的女孩子却不觉得喜欢,想想才会是奇怪的事情吧?然而仅仅是作为青梅竹马,我也没什么立场去干涉奈的私事,这样想来,总是倍感煎熬。
聚回精神,现在我们已经走过三四节空的车厢了,血腥气仍然若有若无的飘荡着,让人觉得越发不安。
究竟还要走多久呢?我这样想着,迈步要踏到下一节车厢去。
这时候,车身突然猛烈的震动了起来。
【03】
“竹醉君!”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上去很是气恼:“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在车上的话,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抓好扶手的呀 。”
她说的没错,我现在真的觉得很疼。
之前的时候,由于列车的摇晃并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地面上。股骨砸向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感觉上似乎光是听声响就可以想象的出自己现在摔的有多惨了。
我颇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裤子挤出一点笑容。
“不要以为这样就没事啦!”奈依旧显得很生气,不过那双亮晶晶的瞳孔之中显然还是担忧之色居多:“如果下一次还是依旧这样不注意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啊!”
啊啊,没有来得及抓住所以……
“总之竹醉君从现在开始不可以再走神了!”奈单手插着腰宣布道,拉着我在一边的椅子上要坐下来:“继续前进之前,干脆先休息一会吧。”
休息……么?
“不如,干脆聊会天怎么样,就这样一直等到列车停下来?”
不……不要!
我猛的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的不能自己——我是可以拉住那根扶手的,我刚刚,根本就是可以拉住扶手的,是我自己躲开了,是我自己……
我欺骗了奈!我在对她说谎!我做了无法被原谅的事情!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竹醉君,不坐下来么?”
不……不要!
不可以坐下来,不可以触碰到这列电里的任何东西,绝对,不可以!!!
——算了吧奈。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干巴巴的几乎不像是我自己的声音。然而它却从我口中发出,干涩无机制的像是被机械合成的电子音——
我们,还是接着向前走吧。
【04】
已经,过了有多久呢?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起来。我牵着奈的手,慢慢穿过一节又一节空荡荡的车厢,仿佛这辆电车从来没有尽头。
有些习惯了车顶的灯光的来回闪烁,进入下一节车厢时理所当然的看到一片空寂。鼻翼间那股微弱的腥气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但还是牵着奈的手,近乎于惯性般的前行着。
从不安到兢惧再到麻木,人果然是适应力很强的动物呢。
但是真好呐,心下突然响起这样可怕的论调,可以和奈一直这样牵着手走下去呦,大家都静静的互相并不说话,可是交握的指尖流淌着的却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如果奈知道了我竟然有这样荒谬的想法,一定会很生气吧?我低下头苦笑着,又一次穿过两节车厢之间的空隙。
这么说来,我究竟已经走了多久呢?
和奈从车尾部出发向前行进,可是,似乎从电车进入这条隧道开始,事情就开始朝着科学以外的范围发展起来。
不,也许是更早,从奈发现我们错过了车站开始,亦或者,我们根本不该踏上这列电车?
我摇了摇头,有些恍惚,视线触及吊顶上陈旧的有些剥落的招贴画,年幼的女孩和男孩蹲在沙地里面摆弄着塑料制成的铲子,一时间有些怀念。
很久以前,我和奈,大概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吧?从那么小就一直在一起玩,从幼稚园一直到高中都保持着朋友的关系。
等等,小时候的奈,是什么样子的呢?
身高,体型,穿着,发饰,为什么,为什么记不清楚了?
我和奈是青梅竹马,我从国中开始就十分喜欢她。
真的,是这样么?
我喜欢奈,可是奈又是什么样的人?除了的确是个精致而美丽的女孩子之外,她是怎样的呢?她是怎样的性格,又是如何优秀?我一直坚信她聪颖而赋有才能,又是因为什么呢?
抛却这些不提,但是——
我们,是从哪里毕业的呢?我们,是何时就读的这所高中?我们如今的学校,是叫做什么呢?班里的同学们,又都是什么样子?甚至,我的父亲母亲,是谁?!
我是,谁!!
狠狠晃了晃脑袋,没有顾及奈担忧的目光,我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想不起来,记不清楚,记忆迷迷糊糊就像是刚刚坐上这辆电车时看见的那些一团一团的树,什么都有,什么都看不清。
不不,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下的话,事情应当不至于那么糟糕——我是竹醉,是高二年纪的学生,和奈是青梅竹马。
诶?
和奈是青梅竹马的那个人,真的是我么?记忆的画面清晰了一点点,我看着小男孩牵着小女孩奔跑,他的面孔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那真的是我么?还是,事实上那其实是另一个人?
我大概记起来了。
那是,隔壁班级的鬼车君啊。
其实,和奈一起长大的人,从来就不是我……吧。
【05】
我大概……有些想起来了。
奈所喜欢的人,是隔壁班姓做鬼车那个家伙。他们一起长大,互相仰慕,怎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没错的,是在前一天的下午。我有事要到教员室去,然后在楼梯间里遇见了奈和鬼车君。
奈是去和他告白的。
鬼车君很欣喜的答应了。
然后,然后是我,我亲手将奈推下了楼梯。我看着她仰面摔倒在地板上,鲜血从后脑涌出来。
奈死了。
是我亲手杀掉她的。
诶?是,是这样么?
不,不对。这不可能,这些都是错误的。奈今天早上,不是很正常的来到了学校里么?
正因为是这样啊。
然而心中另一个细小却坚定的声音不断的低喃起来——
所以,我们才会被困在这列怪异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电车上。因为奈已经死掉了。那么,她是要来报复身为杀人者的我么?女孩在告白当下被毫不相干的人残忍的杀害,怎么想都是过分到不会被原谅的事情。
我挣扎着站起来,脚步略微踉跄,跟着奈进入到了下一节车厢。
居然,来到尽头了么?我看着不远处的地面,久久说不出任何话。
明明是联通着驾驶室的门,此刻却空洞的敞开着。女孩静静的躺在那边的地板上,鲜血从脑后潺潺的涌出来。
之前一直闻到的血腥气,原来是从这里传过去的么?
我看向奈。她退后了两步,精致的面容惨白一片。
“什……什么啊。”她说:“原来,我已经……死了么?”
【06】
…
……
我们呆立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奈,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吧?关于自己的死因,以及过分的杀掉她的,我。
无法接受!无法接受!!那么说我一直以来所认为的事情都是虚假的?我是破坏别人幸福的不想干的人?我是……会被讨厌的理所当然的人么?
因为这样的,太过于平凡,和普通的我……
“是竹醉君,杀了我的?”奈的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她静静的看着我,眼神却相当的平静。
“呐,为什么啊,竹醉君?”
“当时你答应我的时候,不是也显的很愉快么?”
什么?
我答应……奈?
思绪完全变得混乱,我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和竹醉君的病有关系么?之前阿姨和我说过的,经常性怀疑自己的症状?”
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思路渐渐明郎了起来,我抱住脑袋,喉咙里似乎发出来像是笑又像是呜咽的声音。
我是,鬼车竹醉啊。
我和如月奈是青梅竹马,我从国中开始就很喜欢她。然而奈着实是过分优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发平凡的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直到从某一天开始,我变得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我看着奈向自己告白,看着自己欣喜的答应,然后在下一秒将她推下了台阶。
啊啊,这样的我,是多么差劲的家伙呀。
我抬起头,电车向着前方行进着。这条幽深而漫长的隧道延伸到视线尽头,在那里,又一个微小的光点显露了出来。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吧。
【07】
我看着阳光照进车厢里来。那具女孩的尸体被渲染成金灿灿的颜色,然后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中。那之后,连同身边的奈也变得透明起来。
“虽然没有必要但还是想要这么说。我啊,从来没有责怪过竹醉君呢。”奈低下头看看自己已经变得不怎么清晰的手脚,轻轻的笑了起来:“竹醉君才不是什么平凡或者普通的人呢。反而,只有你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一起画的第一幅画,为了我被高年级的前辈打伤,从小到大,所有的珍贵记忆之中,都存在着竹醉君的影子。这样的竹醉君,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不去喜欢。”
“所以,我离开之后,请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么?”
不!
不要!!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到眼前越发虚无的女孩。指尖触及的却是一团空气。
诶?
我看向前伸的右手,一时有些恍惚。那只手不知何时也变得透明起来,透过依稀的轮廓可以看的到电车里由于阳光的关系已经变得明亮的地板。
再也顾不上犹豫,我奋力的抓住了奈,狠狠的抱住了她。
我想起了很多事——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去触碰扶手或是座椅,毕竟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
鬼车竹醉,其实也早已是一个死人。在将奈推下楼梯的当晚,我服食了一整瓶安眠药,闭上了眼。
然而第二天我依然醒了过来,我失魂落魄的下楼,却看到了在玄关等待我一起上学的奈。
我们度过了如往常一样平凡的日子,然后登上了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列车。我们牵着手行进在仿佛没有尽头的车厢里,直到我终于面对了自己亲手杀死奈的真相,才能穿过那座洞穴。然后我看着奈消散在空气中,独自昏厥在车厢里。再睁眼已是次日,我忘记了一切洗牌重来。
整整七年,日日如此。
然而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抱着奈在阳光中逐渐升腾起来,飘摇在空气里望向离我们越来越远的那列电车。它顺着延伸到视线尽头的轨道奔向远方,在那里,摇晃着大片大片的金色麦浪。
耳边回荡着幼时曾唱过的歌谣,细小模糊又又依稀可辨——
通行了,通行了
这是冥府的小道
这是鬼神的小道
轻轻通过,到对面去
如果没有贡品,就不能过去
想要供养而前来祭拜
活着还好,死后生还就很可怕
虽然觉得恐怖
通行了,通行了
—————————————
吖吖总算写完了这篇真是超级辛苦。因为选用了日本童谣还有如月站(不知道这个被看出来没有…)的元素所以通篇采用了仿日式的文辞,但是毕竟是第一回这么干所以看下来之后整个人觉得非常奇怪。而且,总觉得把鬼车竹醉这个人写的特别凌乱。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来做一下解释
鬼车竹醉算是比较典型的妄想症患者。但并不算是多人格。竹醉是鬼车对于如月奈常年暗恋之后形成的一种执念(?),他并不觉得鬼车和自己是一个人,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思维和记忆。
竹醉在江户时期的日本民间代表着“九月”。起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我起名废)——既然是很普通的人那么就用出生的月份别称来命名叭看起来就会很随便,什么的。以及算是对于开学的怨念(?)。
以上(突然发现这篇后记里面似乎没有奈酱什么事?不过本来就没打算怎么描写这个妹子叭笑)
建档于2014.09.04
完结于2014.09.07
玄禁组 玄小叭
第一章-
在海上,原本平静的海面轻轻泛起一股股波纹,浪花有规律的拍打着岸边以及高高的焦石。看似很小的浪,拍打在悬崖边,却发出了异常清脆的响声。
月光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照亮了这整片海,这片看似无边无际却有着谜一般尽头的海。
悬崖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廋小的影子在随着风的节奏飘闪。一身纯白色的斗篷,似乎与这寂静的月光和海的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有她那一头蓝得跟海一样的长发,随着这悠悠的海风,飘动起来,那么柔和动人,没有一丝凌乱。这个女孩仿佛和这幽静的海是一体的,是一样美好而又神秘的。
女孩轻轻低下头,一缕缕头发便顺着她的动作从耳边一直垂到了地面,就像一条条蔚蓝色的海岸线,轻柔地漂着。不过那样也仍然脱离不了海面。就像女孩怎么梳理她的头发,那蓝蓝的发丝也会被这从月亮上吹过来的海风吹散,之后飘到另一边。
看够了满天星斗的风景,女孩终于站了起来,理了理零零散散的长发。仿佛是一瞬间,她站起来,但又立刻敏锐的低下头,好像在寻觅着什么东西。
然而这时,悬崖顶端和海平面相离的那条垂线上,猛地闪过一束玉色的光,这束光能和月亮的光相比较,它们那么有姿色,却只能埋没于无穷的黑。
那个女孩唯一珍爱的东西——那个掉落于海中的那块玉佩,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孩迅速地转过身,轻轻一跳,便跳到了离海面最近的一块焦石上。她只是挥了挥手,蓝色的长发便扬风飘起,一缕缕发丝散落在世界上每一个小角落。
女孩沉默不语,好像正在思考着一个难题。
这时,月光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又一个明亮的影子出现在月亮上,皎洁的月亮上好像多出了几条红丝,然后红丝随着月光的轮廓快速扩散开,就像是要马上吞噬整片天地。
「重影……吗?」
女孩表情呆滞,眼睛却如此出神地望着月亮,想要用她的那双棕色眼眸看透这一切。
仿佛又是一瞬间,海面和月亮不约而同地再次平静了下来,就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女孩立刻紧绷了神经,她直直的站立着,拿起了背在背上的那把剑刃,纵身一跃,轻巧地跳到了离她现在站脚的焦石大概有三米远的岸上。
她知道,月亮不会无缘无故地变暗,天空不会无缘无故多冒出几条红丝,哪怕只有一瞬间,那也绝不是什么正常的天气现象……
她小心翼翼地走动着,手里紧握那把具有相当杀伤力的蓝色半透明剑刃。
没过多久,女孩来到了一片树林。这片树林是幽蓝色的,幽蓝的光照在这里的每一片树叶上,每一枝树干上,甚至每一块石头上。不知道是光线的效果,还是夜晚的寂寞,这里总显得有些悲凉。
女孩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但眼睛并没有四处张望,因为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猛烈地进入了她的生命,她感觉自己走进了时间的另一段锁链里,奇妙又彷徨。
这片看似无穷无尽的树林其实如此之小,因为女孩只走了大概一刻钟,就走出了树林,而迎面而来的则是淡淡的微风和幽幽的月光,以及一片金色的海岸,不过在暗暗的月光的照耀之下,它并不是金色的,而是金色和蓝色相交在一起的那种颜色,更像是淡橙色的。
那不仅仅只是一片用沙子铺垫着的海岸,沙岸上还坐着一个人,一个拥有着金色的头发,那蓬松的发丝上还可看见一对棕紫色恶魔角的少年。不过大概是光线的作用,他的那金色的短发和那漂亮的角并不是特别的耀眼。
女孩松开了手中的剑刃,把锋利的那一端指向地面。
少年稍稍地转动了头,用他的左眼盯着这个廋弱的女孩。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去,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接着他站了起来,金色的头发也蓬松地动了一动。他伸出了一只手,笔直地停在了半空中,手指轻轻松松地往空气中一点,那个被点过的地方便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微微地发光,微微地变化,似一棵正在发芽的树。
女孩立刻警惕地举起了她手上的剑刃,用尖锐的一端直直地指向那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少年。
「你是……刚刚的重影吗?」
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少年。
少年转过身子,用他那红色的汪洋的瞳孔看着这位少女。
「……你认为呢?」
女孩打了一个寒颤,身体一抖。
「你的眼睛是红色的,头上还有角,你是恶魔……而刚刚的重影是恶魔的专有术士,我不信,难道不是你吗?」
男孩歪了歪头,他红色的瞳孔里流露出一番笑意。
「不是所有恶魔都会使用重影的......比方说我就不会,因为我并……嗯……我是说,并不是所有恶魔都是坏蛋啊,你相不相信我说的呢?」
女孩望了望头顶上的夜空。
对。有些人的确拥有恶魔的血统,可是他们并不坏,他们从不参与任何家族战争,从不露面于世人。反而是有些不知廉耻的人族的人,杀害自己的同胞,投靠于林族,他们简直比魔族还可怕,还让人恐惧。
「嗯......我相信。」
少年的瞳孔突然舒张,他稍稍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垂下了眼皮。
「谢谢。」
少年看着女孩的眼睛,似乎想告诉她什么。而女孩此时此刻正呆呆地望着他面前的那个少年,说不出话来。
她渐渐放下了手中的剑刃,不料手一松懈,那把剑刃匆匆地落到了地上。
「抱歉……不该用剑指着你。」
少年微微地笑着,女孩感觉到了一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温暖,它像一束阳光,或是说一股被温暖的阳光照耀过的溪流,潺潺地流进心里。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轻易相信一个人,难道是因为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奇妙的感觉,还是自己变得愚钝了,甚至连真假都不分了?
少年蹲下身子,捡起了落在沙子的剑刃,递给了女孩。
女孩接过爱剑,正准备道谢时,她发现面前这位少年的左手有些异出——虽然长长的袖子遮住了他的手腕,但那浅显的血迹还是隐藏不住地显现了出来。
一大波思考在女孩心中展开。
「......你刚刚,是在和谁战斗?」
女孩睁大了眼睛,毫不顾虑地问。
「你的洞察力真是不一般。」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左手,下意识地理了理袖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是在和一个会使用重影的恶魔战斗,并且你的左手受了点伤……」
女孩接着推理了起来,少年用他那双花朵般美丽的眼睛看着他面前这位少女。
「你说得没错,不过不能说是战斗,而是......我在逃跑罢了。」
这时,少年转过身,走向正在发生着无数变化的那个光点。那个光点,已经变幻成了一棵小树,树上满满地结上了白色光斑果实。他伸出一只手,像刚才一样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了那个光点。
「捂住耳朵。」
少年轻声地说。
女孩迅速地把她的剑刃收起来,重新背在了背上,接着捂住了耳朵。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少年,看着他的金色短发。
少年闭上了眼睛,手指慢慢地打直,像弹琴一般触碰那些树上光斑。
女孩突然感到耳朵一阵轰鸣,千万的声音同时在她的耳畔响起。她闭上了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则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她看见海面上波涛汹涌,她感到成群的风迎面吹来,她听见猛烈的树枝晃动的声音。难道这才是这片海域原本的模样?原来是他使用的结界一直在让这片难以控制的海得到平静。
「你现在要干嘛?」
女孩大声地说道。但当她刚说出这句话时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完全是明知故问。
没想到少年走到了女孩身边,略带着轻松的语气说:
「重新设定结界啊。」
少年说完之后,伸出了右手,手掌对着那一个个白色的光点,仿佛集中了所有的意志力在那光斑上。这时,一道淡淡的、紫色的光从他的身边散开,慢慢地往天空的方向飞。
海上的浪花不知不觉地小了起来,岸上的狂风也停止了怒吼,女孩仍目不转睛地看这她对面的那个少年,直到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恶魔……」
女孩低着头说道,她似乎又思考起了一个新的问题。
少年笑了笑,走到了女孩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呢?」
「鹿岛。」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她平静的脸上显现出一丝难受。
少年看了看他面前的那个叫鹿岛的女孩。
「鹿岛,我们坐下来吧。」
少年轻松地坐在了沙岸上,用一只手撑住了地,鹿岛也随着他坐了下来。
「鹿岛,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现在天地之间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你孤身一人,不害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什么也没有了,相识的人......都不在了......」
鹿岛深深地埋下了头,瞳孔在一瞬间失去了光芒,她不敢闭上眼睛,因为闭上眼睛又会回忆起那些情节。
「......」
「......」
两人一同沉默起来。
鹿岛被这长长的沉默敲醒,她把头稍稍地转向旁边——少年同样埋着脑袋,看向远方,他深邃的眼神中几乎全是悲伤,长长的睫毛无力地掩盖着红色的眼睛。
他似乎是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鹿岛这样想着。
「都过去了......」
鹿岛动了动嘴唇,
「也许你有着和我相同的感受,但一切都过去了......无法弥补了啊......」
少年转过脸,意外地露出了微笑。
「好,不去想了......」
「我的玉佩掉进了海里。」
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因为在她来到这里之前,还在为找那个珍贵的东西发愁呢。
「很珍贵吗?」
男孩感兴趣地问。
「非常,非常珍贵。」
鹿岛坚定地回答。可能正是因为她的这句坚定的回答,男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他又突然站了起来。
「我来帮你找好吗?」
他望着那个表情呆滞的少女。
「真的吗!」
女孩激动得差一点就跳起来了,但她很好地收敛住了自己。
「谢谢诶……」
「跟我来。」
他们一齐来到悬岩边。男孩若有所思地走在前面,他突然猛地跳到了悬岩下,鹿岛急忙跟着他向悬崖下望去,男孩此时正站在一块离海面不远的焦石上。
「跳下去?」
鹿岛疑惑地问。
男孩对她笑了笑,然后点头表示是的。
鹿岛轻身一跃,跳到了离男孩很近的另一块焦石上。
夜色漫漫,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隐隐约约闪过了两条跳动的影子。他们正像两只自由快乐的小鸟一样活泼地跳动,却不知乌云下雷电和风暴已经乘机猛烈地来了。
「我看见了!」
像是从天而降的喜讯一般,那位身手敏捷的少年竟然真的的发现了那枚玉佩。
鹿岛赶忙跑到男孩身旁。
「谢谢你!」
鹿岛一边道着谢,一边伸手去摸索落在两块巨大岩石之间的玉色的东西。
这时,男孩突然拉住了女孩的手腕。
「我来我来。」
男孩愉悦地说。
接着,他轻轻地挽上了自己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往岩石间的那块水池里看了一眼,随后又灵活地伸手去摸索。鹿岛在旁边傻傻地看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和他的袖口也好,衣服也好,都多多少少地被迎来的海水浸湿了,但他们依然那么快乐。
更加另人高兴的是,男孩竟然找到了那枚和月光拥有着一样的颜色的玉佩。
「天哪……」
鹿岛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不过这声音似乎很微小,就像夜里的冷风呼呼地吹一般平静。
男孩缓缓地伸出手来,把刚刚从水里边拿出来的只有半块的玉佩放在了鹿岛手里,一股冰冷的感觉从鹿岛的心里直涌而来。
「它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男孩几乎是温柔地问。之后他又转过了身子去,继续往那个掉落玉佩的水池里摸索。
「是……很重要……不过既然已经碎掉了,那也是我的错……」
男孩转过身来,轻轻拿起那块在鹿岛手中发着白光的玉佩,仔细盯了一盯,把它举在了上空,让玉佩和月亮的光聚集在一起。
他是那么吃惊地看见,这块不完整的玉佩竟然拥有着和月亮一模一样的颜色。虽然玉佩的另一半已经不在了,但此时此刻他手中的这半块玉佩依然散发着完整的,无与伦比的光芒。这光芒竟像一位迷人的仙子,优雅地进入了男孩的眼睛里,唱歌跳舞,不亦乐乎。
男孩回过神来,再一次轻轻地把那块玉佩放回了她面前这位少女的手中。不过不同于刚才的是,男孩的手并没有立刻离开鹿岛的手掌心。在那么一瞬间,他隐隐约约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对这块残缺的玉施加什么魔法似的。当然,男孩的这个动作很微小,一般人是觉察不到的,可是鹿岛却深深地觉察到了。
「咚——」
天空中突然闷雷巨响,一条深紫色的闪电从云层中猛地落下来,向着海面的方向笔直地下降,却又在离海面很近的空气中神奇地消失掉,化成了一丝烟尘。鹿岛心中猛地一颤,因为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她身旁这位少年,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有千万把刀麻利地刺向了他的身体一样,恐惧,可怕,难以忍受。不过另鹿岛吃惊地是,男孩竟然飞快地收敛住了他痛苦的表情,向前走了几步,接着用他汪洋的瞳孔向远处的海平面望去。
风不知是什么时候呼呼地吹了过来,掀起了鹿岛海蓝色的长发。突然,一声类似于瓷片破碎的脆响从海的另一头疯狂的传来,天地之间顿时昏暗了下来。只见天边的尽头微微地显出了一丝丝白色的光芒,这一丝丝白色的光正在迅速地消失,破碎,禁受不住任何打击。
「结界!……」
鹿岛显得有点惊慌失措了,但此时此刻正背对着鹿岛的那位少年,依然安安静静地屹立在那儿,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一道淡红色的光芒从男孩脚边慢慢地升起,蔓延到了男孩金色的头发上,闪闪地亮着,给人一种幽静的美好。
男孩突然转过了身子,看着他对面那位叫鹿岛的少女。
「你一定要赶快离开这里,结界已经破碎了。」
女孩回了回神,正想问一句为什么,却在快要开口的一瞬间全然明白了。于是她点了点头,随后又缓缓地转过身去,往焦石的那边跳去。
「还有,很高兴能认识你,鹿岛。」
时间悄悄地为鹿岛定了格,此时此刻,鹿岛如丝般的长发正缓缓地飘荡在空气中,她那一身洁白的斗篷也缓缓地转动着。鹿岛轻轻地转过身子,手搭在了后背,轻柔地说: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