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2019年.
我叫白井凉介。
今年25岁。
在自己的笔记里介绍自己是不是太奇怪了?
总之,老大回东京当上会长已经有个五年了。发生不少事,昨天老大说我表现不错,如果干得好准备把菅原组交给我…实在是感觉很开心。但是当了组长,忙起来大概就没法照看着大小姐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失落?
之前一直作为组长的助太刀大哥要建自己的组了,昨天他看我闷闷不乐的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脸严肃的哼了一声,不了解他的人大概要以为他生气了,幸好我算知道他个性的,没有吓得跑掉。
“既然说不出口,可以试着写下来。”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就点点头走掉了。
怎么说呢?不愧是助太刀大哥。于是我去堂吉柯德买了个笔记本……但这种事怎么说还是太奇怪了吧!
算了…不过究竟要记些什么呢?从高中之后辍学跟着老大混黑道,我就再也没写过日记了。
亲父今天又要我周末去韩来订位子。全国剑道大赛刚结束,准是上杉馆长的徒弟们又有了好成绩。听助太刀大哥说,上杉先生是从开始教大小姐剑道之后才恢复收徒弟的。我总觉得他是为了让大小姐有同伴才这么干的……虽然以上杉先生的性格肯定不会承认。
听说亲父小时候也在这个剑馆练剑,真好奇。我上次陪大小姐去剑馆的时候企图在照片墙上找找蛛丝马迹,结果被上杉先生给赶走了…幸好他没告诉老大…哇!吓死我了,第二天都紧张的没吃下……不对,多吃了2碗饭!
上周大小姐跟我说家政老师开始教她做布偶了,她准备做一个“欧亚几的布偶”送给他。说是作为之前老大给她抓娃娃的回礼。叫我保密,然后又为难起“海斗老师会不会吃醋,要不要也做一个老师的布偶呢?可是也想给弟弟做一个,虽然寄去国外很麻烦…”看着她皱着眉头使劲儿苦恼的样子,我心都要化了…最后大小姐说“凉介,上次的拼贴画我也画了你哦。”我开心的差点跳起来?!然后我问为什么我的一只眼睛旁边是灰色的,以及旁边红红的是什么,她说这是我在弁天屋刚跟真岛大哥打完架………………
内心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真不知道家政老师平井小姐听了这些之后会不会吓得去跟心理医生沟通…不,能接受黑道老大的委托做家庭教师的人,本身就应该很厉害吧。嗯……我在说什么呢,我明明是老大的小弟啊!
有时候我真的很质疑自己,明明是个小混混,好歹也快混上组长当了。却整天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大小姐之类的。还会因为进了小孩子的拼贴画开心好久?我真是个大傻瓜啊!这样的我真的能当组长吗?!
但是总之!为了不继续烦恼下去,果然今天还是去吃个赤牛丸,然后在路上找几个人打场架吧。恢复一下男子气概还是很必要的。
5月7日
昨晚在一番町打架,差点被人偷袭,可恶的家伙竟然叫了救兵来。被突然出现的助太刀大哥救了一命。他一拳把那家伙撩倒,拽着我就跑!哇,真惊险。不过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我们俩在冠军街的小巷子里笑到岔气。难得见助太刀大哥笑成那样。然后他给了我一拳骂我没事找事……
后来他请我去了居酒屋。章鱼丸显然没有大阪的好吃…但还算凑合吧。我们聊了不少。原来他的爷爷跟上杉馆主的父亲是师兄弟啊。
还说老大小时候一直打不赢上杉先生…噗。不能笑!也太差劲了,我们两个被老大救过的人在这里偷笑!于是罚自己多喝了两杯。回来就倒头睡着了…
大小姐的布偶终于快完成了。但我觉得她不是很擅长手工,至少没有她的拼贴画逼真。因为在给我展示老大那个布偶的时候,她发现扣子缝到最后线头没有打结…越扯越松…最后大小姐决定把最为眼睛的扣子直接扯下来重新缝……看着欧亚几的眼睛被扯下来我还是有点心惊胆战的。然后被大小姐说了“凉介真胆小!”
QvQ……还真是对不起
但布偶还挺可爱的。我希望平井小姐不要追究扣子跟要求不一样的问题,我真的只能找到这种备用的材料。
下午去收租很顺利了,就是有点无聊。
5月20日
好久没记笔记了。
昨天是助太刀大哥的建组仪式,太酷了!也顺便庆祝我当上菅原组组长,我们在仪式结束之后又去大喝了一顿,到现在还有点头疼。
5月21日
大小姐居然送了我个自己画的贺卡庆祝我当上组长!!!
大小姐赛高!!!
但是我扭头的时候,老大居然站在榻榻米上(当时我在院子里)闭着一只眼睛居高临下地对我说“白井,可不要太得意。”
吓得我。
刚刚看见贺卡后面写着“凉介,你要好好享受做组长的日子哟,以后我会挤掉你做组长的!”
怎么说呢,不愧是大小姐…虽然我不觉得老大会允许你入组啦,大小姐。
……
9月23日 2008年
今天是大小姐去市立高中上学的第二周,开车去接她的时候她让我把准备的衣服送进学校去。到教学楼后面的时候看见她在倒垃圾。还以为是轮到她值日,仔细看竟然发现是死老鼠……而且她的校服都湿了。
我威胁说要告诉老大她才讲了怎么回事。
为什么帮了学校的同学还会被孤立!虽然我知道我们极道在老百姓眼里大概很可怕,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大小姐不同啊!
可他们那些小孩子不会明白吧。真可恶!我真想把这些小兔崽子拽着一个一个打屁股!高中的小屁孩真是欠收拾……突然想起了我读高中的事…好像我也不是什么好孩子。哎…
还有栗田组那几个白痴,没事惹什么高中女孩子啊!认出大小姐还要说出来!我一定要把他们…呃啊!
9月25日
大小姐不让我进学校里面,但是那些恶劣的事还是没有停止。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允许我插手的。
有时我在思考,现在我好歹是哀川会直系组的组长了,而且还是隶属于会长的组。也算是比较靠近大位的角色了。凡事不用自己干,也不用亲自帮老大干活,接送大小姐,帮忙干活都是我自愿的。有自己的小弟,被人尊重…可即使如此,对于极道之外无法用暴力解决的事还是无能为力。真的很想把这件事告诉老大。但是大小姐肯定会生气的。我可不能冒险失去她的信任啊…
我很好奇老大会怎么做。是他的话一定有办法吧。
10月4日
我快要忍不住了,今天我悄悄问老大了,我问他如果不想让大小姐进入黑道的世界,可是万一她以后在我们无法掌控的地方受到欺负怎么办。那时候…万一老大也无能为力的话…
欧亚几不愧是欧亚几啊…他笑了,跟我说,“你可不要小看朝生啊。而且,不管在不在我们能掌控的势力范围里,都会有顾及不到的领域和时候。”
虽然我也知道大小姐很强…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还不愿意伤害别人。从小她就这样被用和我们完全相反的思想教育长大…比起老大来说,我觉得朝生的个性反倒更像上杉先生…
“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在白道里插不了手呢?”老大突然说。他冲我眨眨右眼。真不愧是老大啊!我突然想起老大似乎有个政界的朋友…也是,现在白道和我们的界线越来越模糊了。这个社会对暴力和黑暗的需求越来越大…真是让人不愿多想。尽管我就处在这种世界的浪尖上,并且依附它或者,甚至享受这种暴力的统辖观。没什么立场好嘲讽的。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真岛大哥上次也骂过我。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黑道,就没有什么资格做出承诺。
即使是这么厉害的老大也…我们一定是成功瞒住他了(因为老大是信任我的,一旦我不说大小姐在学校的情况,他应该不会派其他人去打听。),否则他绝对不会如此淡定的认事情发生。一想到自己瞒着老大,我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无能为力的怒火,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果然去健身房打沙袋好了…总不能像真岛大哥那样打小弟…我似乎有点明白他…不不不!快停下!
这阵子亲父似乎也有很多烦心事。哀川会最近势力变动很大,某些家伙越来越嚣张了。老大似乎瘦了些吧,因为前几天听到上杉先生嘲讽说他该回道馆重新跟自己练剑。全世界敢嘲讽老大的为数不多的人大概就是上杉先生了…然后老大不会对此还嘴的也就是上杉先生一个人了。
还是很担心大小姐的事。我真希望左仓小姐跟她在一个学校。
10月20日
去大阪办事了一阵子,道顿堀的变化,怎么说呢,不到天翻地覆,但也非常大了。真是令人感慨啊!
负责接待的家伙还算客气,事务也算顺利。回到家突然意识到,我也是有自己独立高级公寓,有小弟接送,抽烟有人给我点火的人了……若不是回去了一趟道顿堀,我还难以意识到这一点。
早上去总部开会看见助太刀大哥了。没什么时间聊天,他经过的时候拍了我的肩膀,顺便捏了一下。手劲还是一如既往的…
总之这让我心情不错。
准备一会儿开车去接朝生放学,给她个惊喜。
10月20日 晚
看起来大小姐在学校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她笑着跟我说“难道那群家伙竟然都不会厌倦的吗?嘛,总好过去欺负别人吧。”
这就是她的感想吗?我不知道该佩服还是该心疼她。陪大小姐去道馆练剑的时候看着她呼哧呼哧地攻击,那股劲头,我觉得她内心还是积攒了很多不干。左仓小姐提出要陪她练剑,虽然很想阻止,不过我不太方便和作为老百姓的她说话。不过她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我甚至以为是我的错觉,下一秒她就笑眯眯地去挑衅大小姐了…
我想,也许朝生是黑道家的事也传到她们学校去了吧。是想让大小姐发泄吗?这些女孩子们还真是了不起啊。有时候我真是感慨这一点,在男人们迟钝而且无能为力的时候,女人的力量真是又坚定又温柔。这总让我想起去世的母亲来。
对了,上杉先生今天突然坐在我旁边来“朝生在学校有什么烦心事吗?”他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突然问道。
“诶?没……应该没有吧,我也刚回东京。”我觉得我肯定露出马脚了…我才意识到,作为朝生的师傅他应该非常清楚她的变化吧…
总之上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衷心希望他不要跑去问老大…
10月27日
我觉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下去了。
即使大小姐自己觉得没关系,我还是希望老大会发现…
大小姐经常跑来我家看她偷偷养的兔子。其实老大很早就发现龙太郎了…初代目龙太郎的墓也是他偷偷给建的。让我跟大小姐说是我的主意…这些人都真是别扭啊!老大分明就知道朝生下不了手杀兔子,知道她会偷偷藏起来养,还要出这种难题给她。
我快要放弃思考了…
总之今天她来的时候跟我说,兔子真好,不用在意自己的位置,因为兔子就是兔子,负责让自己生存下去就好了。我突然有种想给她个拥抱的冲动。当然没有做啦!我还想留着自己的小命呢。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要怎么办才能帮忙呢?要怎么做。”任何事…
一不小心就问出口了,因为我实在是…只想要她开心而已。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大小姐似乎有点吃惊,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眨眨眼睛,然后又笑起来,“凉介只管照顾好自己和龙太郎就行了。”
可是我…“大小姐…我想帮你,可是不知道怎么做,以前我觉得,只要有人欺负你帮忙把他打的屁滚尿流就好了,可是现在这太困难了,你知道我不太擅长动脑子…”
“胡说什么,不就是因为凉介很聪明欧亚几才让你当组长的吗。”她居然安慰起我来了。
“您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她拍拍我 “谢谢凉介,不过有些事只有自己能面对的。从小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就算欧亚几再爱我,属于我的痛苦也只有我自己能够承受。”
但这些痛苦是可以避开的…你不必承受这些。我的想到。
“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另外的人,人的怒火总是想找到发泄的对象。我从前也是。小时候刚到菅原家的时候我就充满了怨恨,怨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把爸爸妈妈夺走,为什么要让我和弟弟分开。但是我总不能怨恨欧亚几,他是帮助我的人。最后我决定怨恨自己。但是我发现伤害自己只会让身边的人痛苦。”
我睁大眼睛,想起老大刚刚收养朝生的时候,确实请了很久的心理医生,那时候我还以为这只是老大很谨慎,却没有想过那么小的孩子会有什么无处发泄的痛苦…而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说的虽然没错,但一个人能承受的痛苦是有极限的。这些怒火被发泄到她身上,那么她要怎么办呢?我现在理解老大为什么总是不让大小姐走进我们的世界里,她本身太过温柔了,也过于正直。确实不适合极道…我想起老大的话来,“朝生真正需要的,也许她自己并不能意识到。她总是看到别人需要的,以及别人需要她扮演的角色,于是她依凭着这样的印象去塑造自己。我不希望那样,我希望她成为自己真正想要成为的人。”
我认为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所以也许我该做点什么。既然大小姐肯表扬我聪明,那我也不能总做个懦夫吧,不能继续当个蠢货了。
10月30日
从前些年开始,每周上杉先生都会抽时间带大小姐去私人道场用真刀练习剑术。
今天大小姐在私人道场练习的时候失控了。她拿着木刀就往草靶上面砍,狠命地打,怎么喊也停不下来,我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直到上杉先生跑过去从背后抓住她的手抱住她,她才放开刀,在上杉先生怀里气呼呼的喘着。
上杉先生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肯说。我敢肯定又是学校那帮小兔崽子干了什么。
最后大小姐也只是求上杉先生不要跟老大讲而已。
我真的要气死了,学校的学生这么为所欲为,我不信老师和学校会察觉不到。
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好歹也是个黑道组长,能让我受这股子气的事也不多了。真想现在就跑去世继高中把他们的窗户一个一个用棒球杆打碎…真是感谢他们把我高中时候的火爆脾气都唤醒了。
11月1日
今天老大突然问我世继高中是不是快到学园祭了。倒真是,我想起过两天就是学园祭。不过我可不知道她加入了什么社团,老大显得有些愧疚,他俩猜了半天会不会是剑道社之类的。但我想想大小姐在学校的状况,她其实应该什么社团也没参加。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即使大小姐会怪我那也没办法了。我只是想保护她而已。
11月1日
老大今天专门让我亲自开车偷偷带他去了游戏中心。很努力地夹了几个布偶娃娃…
噗…他这样真的很像个紧张想讨好女儿的老爸。不禁感觉有些不忍心…
我没有告诉大小姐老大会去的事,老大说想给她个惊喜。
看着他这么期待,我开始为他会发现大小姐被欺负的事感到有些难过。
老大…
11月3日
今天是世继高中的学园祭,我准备提前把老大送到地方。
就在快到地方的时候,巧了,大小姐发讯息给我说让我送衣服给她。
一定是又被欺负了…这次我装作没有收到信息,心里一边道歉一边请老大快些进去。
“你可以走了,凉介,不用等。”
“是,老大。”
他今天专门穿着平时的西装来的,似乎不想被其他人认出来。于是也只叫我来送他,小弟们一概没带着。但我没有听他的话,我把车停在拐角的巷子里然后偷偷进了校园。
这可是11月份啊!
11月份,那群混蛋从厕所隔间的上面泼了水在大小姐身上!!老大看见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欧亚几?”大小姐果然没想到老大会来。
老大显然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掏出手机把西装外套照在大小姐身上。然后我的手机铃声就响了。幸好我提前调成了静音,也许我真的挺聪明的?嗯!
老大压低声音让我把组里都的人叫过来接他的时候,我能感觉血液一下冲到脑袋上,整个人都很沸腾。我打电话给星,让他叫组里的小弟们都到世继高中门口来,老大领着大小姐出来的时候校长好像正在跟他解释,老大回头说了句“稍后会来拜访”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效率不错,因为我早就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了。大家两边排开冲着老大行礼的时候我看见那群看热闹的学生们里面,有几个脸都白了。默默记住他们的脸之后我就跟着老大一起走了。
一路上老大都沉着脸。大小姐也吓得不敢说话。临进屋子前她拉拉我的衣服说,“凉介,欧亚几会不会赶我出门啊?”原来她在怕这个啊。
我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就切下小拇指脱黑,继续跟着您一起,放心吧。”
“那样可不行!凉介连安慰人都不会,去打工肯定遭人骂,会吃不上饭的!”
好像被教训了…
但我是真的做好觉悟…
总之。
老大叫我去给朝生办停学手续,只去参加考试。家庭教师们又要上线了。并且大小姐终于要把龙太郎二代目接回家里养了。不知为什么有些失落,毕竟那是我们的秘密…虽然这个秘密老大早就知道了,而且真岛大哥也知道…
不过大小姐很开心的样子,说是老大说她一直是菅原组的人。也就是她是我的前辈…我这个菅原组的组长当然只能点头说好。
老大不让我去教训那个几个小子。用扇子久违的敲了我的头,说我还不如朝生,人家说了“欧亚几说过不可以对老百姓出手。”
我看着老大一脸自豪的表情,可算松了口气。
养孩子,可真不容易。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想要说实话。
这种现象还真是奇怪不是吗?
雨天的时候,即使神经连接再怎么精确,Leo缺失的腿和手臂还是觉得抓挠无方的疼痛。他呻吟着去触碰,也只是摸到令人错愕的金属材料。不管过了多久仍然是不习惯啊……他也没有起身,无精打采地抬眼看着雨水打在外层玻璃上,又缓缓滑落。窗户和内层之间的植物隔离区域里明明沾染不上水汽,却显得湿漉漉的。房间里暗蓝色和橙色的微光交织在一起。
自动咖啡机发出短促地嗡鸣。Leo听见热水自动排出的声音,哗啦啦地令人满足。光是听着声音就感到热气。仍然没有费神挪动。他看着助太刀研介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像助太刀这样全身义体的家伙本质上不需要吃美味的食物,喝有提神效果的咖啡。可杀手却固执的追求生活质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宣扬维持旧有生活习性的必要,头头是道地讲述着自己完美的厨艺怎能因为换了义体就轻易浪费掉。
切…真是傻瓜。Leo不禁失笑。助太刀总因为长相冷峻以及杀手的身份被误解,其实是个比曾经的自己还感性的家伙吧。Leopold这么想着,看着对方把给他的那杯咖啡放在床头柜上。
“小心烫。”低沉的男声响起来,他却意外的没有因为人声打扰了宁静的气氛而不爽。Leo眯起眼睛感觉助太刀的声音如同午后猫咪地喉音一样令人愉悦。看着对方站在原地抿了一口自己的那杯。Leo盯着日本杀手的嘴唇和唇须,在杯沿随着动作颤动。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而助太刀该死地就能轻易感觉出来这些。对方哼笑一声放下咖啡,钻回床上,从背后伸出手来。Leo刚想叫他滚开,那只手臂却环过他的胸前握住了他手臂和义体交接的部分,那里因为粗糙的手术,即使与好的义体连接仍然有虬结的筋络突出来。而助太刀的原生义体内,由于完整改造的优越性,运用了很多仿生人的结构特性。有完整的血液循环系统,甚至有逼真的人工体温。一直以来很怕冷的Leo败在了温暖之下,即将出口的抱怨变成一声叹息。
“今天下雨了,很难受吗?”
“还好……好多了。”
人类的身体和精神,本质上是不可分离的,Leo一直都这么固执的认为。也因此他总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有些格格不入。
“我是个天主教徒,我为一切事情而忧虑。”他也偶尔拿自己童年时期的信仰开玩笑,只不过他没有说过至今他仍久保留了很多宗教倾向的观点。不说出来只是怕他人误解。甚至连修一郎都没有说过。为了讨自己爱的人喜欢,还真是没出息啊…Leo嘲笑着自己。
即使在政府军时期,也总因为自己活着只是因为没有勇气寻死而感到惭愧。直到他遇见齐椒山,看到为了生存而那样努力挣扎的人,他感到敬佩…人类虽然很容易就走向腐败和肤浅,却恰恰因此显得坚强而令人感动。
一开始在Leo看来,助太刀保留着那么多人类的习惯,也不过是愚蠢又可怜的自我博弈罢了。为了欺骗自己,说服自己还是人类。虽说是嘲笑助太刀,然而每一次在心里,这些都只会化为自嘲。欺骗自己这一点上,修一郎比自己牛逼多了。他忍不住笑起来。
但电子信息脑又意味着什么呢?Leo一开始并不很明白各中的概念。不是他蠢,只是在截断四肢之前他都不曾认真考虑过。他一度认为自己现在的存活状态很违背自己的信条。
在那个陌生的城市被人锁在地下室里,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对待的Leo曾经想过放弃。既然失去了灵活的双手,创造出来的东西差强人意。自己的存在意义本身也就很微弱了。只是这样去见父母和妹妹真是不甘心啊,明明当时下定决心要替他们的份一起活下去的…身上被划伤的刀口结痂又被链条磨破。他真的认真想过放弃。人类有时真的太残忍了,他快要承受不了。可神到底不愿放过他。被人搭救重建天日的那天。他站在雨里,感觉雨水流过义体和身体的衔接处。感官微妙的差值,让他混乱又幸福。他低头看着被雨水打湿成翠绿色的草叶,在多数都市里已经见不到的野花。正是在这种平日无人问津战乱连连的城市才得以看见。他震撼地感到自己其实想要活下去,是想要活下去的啊。有个像难民一样的孩子企图躲在他的衣摆下面,他转头看着他,脸上布满灰尘因为雨水而混成细小的浑浊水流,弄得一脸斑驳的小男孩,咧开一口不齐的牙齿冲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也许我还是爱人类的。”他想到。Leo把身上仅剩的大衣脱下来送给他。看着小男孩想放风筝一样开心地奔跑。
“我当时在心里无奈地笑着,心想,衣服不是这样用的,小鬼。可是却不忍心刺痛他单纯的快乐。” Leo看着桌前白气逐渐消散的咖啡,屋内的温度好像被助太刀调节过了,因此干燥温暖起来。他没回头,罪魁祸首在身后沉默地听着,手指轻轻在他皮肤上滑动,义体接口处的神经有些发痒。Leopold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已经不存在的手臂,仿若注射过久,血管里冰冷又刺痛。他颤抖了一下。助太刀在他身后收紧了一点手臂。
“喂,你这家伙不是又睡着了吧。”Leo明知对方没睡,可忍不住想打破这种对方在为自己担忧惋惜的尴尬局面。
“没有。” 助太刀的下巴正好靠在他肩头刀伤的结尾处。Leo感觉到他的胡须,比自己的要硬多了。“我在想,你总是这么感性,会不会很辛苦。”
“听起来一点也不像赞美。”
“哦?我倒觉得很美。”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我是说,被人折断的花,仍然想要把花香留在人类的手上,不是很美吗?”
“乱七八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Leopold听出了其中的比喻却实在无法直面这样肉麻的比喻,他只好满脸通红地骂道。
“塞伊,你可别改…我就喜欢你这样。”助太刀把脸更深地埋进Leo的头发里。两个人现在用的是同一种味道的洗发水。
“哇啊!我要受不了你了!”Leo挣扎着挥开他的手臂翻身面对他。眼睛对眼睛的这家伙也就没脸继续说下去了吧!没想到助太刀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甚至笑眯眯地抬手,用拇指描着他的眉毛。“明明都是义眼,真想看看你眼睛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噫…冷面助太刀你笑的好吓人。”Leo故意道。
“想到想要挖出来据为己有。”
“………变态狂。”Leopold真实的感觉到从脊梁骨窜上来一阵麻。归根结底这个人还是危险人物。助太刀却完全不以为意。一副我就是变态大坏蛋的坦然笑容。
“怎么样?暖和点了吗?身体还疼吗?”
Leo看着他黑色的长头发垂在枕头上。他甚至不需要这多余的三分之二睡眠。可是这家伙却为了自己而浪费时间。说什么反正没有塞伊一起感觉也是浪费生命。
“我也是啊…”
“什么?”
“没什么,想就这样躺一会儿。”
“好啊。”
“如果换了电子脑,你就能连接我的视觉神经了,还能传输记忆之类的。”
“你这样就很好,神秘的男人比较性感。”
“卧槽。”
“哈哈哈!”
啊……第一次,感觉很轻松。Leopold摸摸自己的右眼,他感觉那份延绵不绝细如流水的疼痛减弱了,应该是自出生以来。它总是如影随形。而今,他伸出手指敲了敲助太刀的脑袋,Leo想着,不管助太刀是个什么玩意儿,AI、机器、人类……他都是爱他的。好轻松,Leopold Servantes不用讨父母的欢喜,不用为了死去的人延续生命,也不用因为报答军队的恩情去战斗……作为自己而活。因为他曾说过,“我爱的是塞伊温柔的本性,跟什么神来之手武器大师又或者骂不骂我变态狂都没关系。(“搞不懂你是抖S还是抖M.”Leo吐槽。)做你自己就好,我爱的是你本人,其他什么都无关。毕竟就算没有你造的武器我也超厉害。(“喂!我刚刚有点感动!”)”
“喂,Leopold!”Leo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疑惑地抬起眉毛。“要是还冷的话,就运动一下。”看着助太刀一脸真诚的邀约,他低头又抬头看看对方,大喊着“你这个变态!老子还腰疼呢离我远点!”把他踹到了床下。
作为自己而活吗?Leopold看着少女加特林柔软却危险的机身,笑起来,“我倒觉得我变成你了,真伤脑筋,那种满嘴胡说八道的大叔。” Leopold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真伤脑筋,又下雨了,算了,去Tranquil喝一杯吧。走了,Rudolf.”
助太刀看着坐在对面哼哼唧唧的Leopold. 他看起来很开心。
通常而言助太刀不是这样行事的,他总是计划万全,最大程度的掌握情报,如果可以的话,一整个任务都在暗处,确实地干掉目标然后跑路,没人发觉。这便是他所笃信的杀手的本真了。成为一个专业而沉稳的杀手是他的职业目标。但他也不是一开始便以此为人生目标。小时候,他也曾经是个普通的少年,被祖父用传统的武士道精神教导,光明正大的战斗,慷慨地为人…义理为先,冷静自制。后来加入了黑道之后也无外乎助太刀的本能里总是追寻着这些。尽管被舍弟们嘲笑为“助太刀大哥总是这样扑克脸,陪酒小姐都要吓跑了” 他便握住樱吹雪的刀柄,稍稍拔出一寸,所有人都安静地闭嘴了。但这都是变成杀手十二面相之前的事了。
没人会想到作为“冷面助太刀”的他,能够完美地隐藏在那么多不同的角色之后。其实没有那么多诀窍,只要沉默和倾听就够了。毕竟在信息爆炸地如今,千百条信息流,在数秒内白驹过隙。电子脑处理信息的速度已经让使用者几乎失去了“为人”的速度。缓慢地了解对方已是不可能,谁都想在瞬间表现自己。而这也方便了如他一般,隐藏在黑暗中的捕猎者。
另一方面,被称为人脑操纵义体大师的他认为这更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毕竟这东西就像小时候练习书法和剑道一样,只需要集中精力练习就可以了。关掉信息网通讯几秒钟?大概现在很少有人能坚持住。如此这般,助太刀的一生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在这个世道变化莫测之时,很多人都难以承受,但他一直记得,祖父对自己说的话,只要能思考,便可以在这世间生存下去。但思考的结果,助太刀总是对自己感到失望。他觉得自己太缺乏作为人的概念。大脑的信息储存在各个义体间切换,虽说实体意识永远在本体里,但自己作为一个全身义体化的存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切运算都精准无误,没有病痛,连一壶清酒下肚,都会在感到醉酒之前直接被义体分解掉酒精。他也想过,如果能够作为一个正常人类生活,自己也许会有正常的爱人,娶妻生子?下班后为了收支烦恼,陪孩子堆沙堡,手指里充满泥沙潮湿的触感。骑自行车摔破膝盖,在爱人的责骂下哈哈大笑。悲伤流泪也好,感到孤独也好,因他人受伤或赠予温暖。一直以来他渴望更为像“人类”一样生活。也因此他总是被那些充满不确定因素的人吸引。比如自己现在所在的鬼生组的老大。那家伙大概令大多数手下或合作者头痛,他却有时在无奈中确实地感到有趣。毕竟作为一个计算精确的义体人已经如此无趣。
他最终转头看向面前那个被称为“武器大师”的家伙。因为他半带威胁的要求,自己不得不去帮他取到一个白色的手提箱型唱片机。这个年代谁还用这种东西听音乐?从见面的第一秒助太刀就知道他是个怪人。可是因为射伤了他就心血来潮地将他绑架回来,还让他看见了自己的仓库,这是万万没有计划好的。何况自己还蠢到头十句话里就说出了很多自己的真实信息。可眼前这个人完全如另一种生物一样。
明明自己是威胁他性命要求他造武器的罪犯,对方居然随遇而安下来,还任性地要求自己给他找唱片机和黑胶音乐。“既然是个乐手,即使是装的,也给我好好搜集唱片吧?反正你把我关在这儿我也跑不了。” 他额头上的两点,如同豹子花纹一样,随着他的表情舒展开来,助太刀仿佛看见自己笔下的书法笔画动了起来。 他揉揉眉头,“怎么能……”
“啊?”Leopold抬起头,看向他“你在那边阴沉沉地坐着,我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枯萎了,杀手先生。”
这个人连说话方式都感觉像另一种语言!助太刀站起来,走向他。“拒绝暴力,打伤我你就没枪用了。”Leopold继续低下头,他根本就知道助太刀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却偏偏要讲些这样的话。如今他终于能够熟练的操作义体,先前他手上装的那种垃圾货色再怎么熟练也不可能有多精确的操作吧。修一郎满意地看着他现如今那双用自己义体的边角料(不,其实是专门拆了一个义体)制作的双手。这家伙还要坚持双腿要用他自己设计的豹子型义体。说什么“既然都机械化了就有点机械化的美感吧。你这种榆木头是不会懂我的审美情操的。”
“还有多久。”
“幸运如你,今晚就能完工了。”
“那么出去吃点东西吧。”
“哈?可是我想把它做完…”
“不差这一会儿,吃饭要紧。”
“喂,等等,怎么能打断大师的制作……你!诶?围裙…哇啊!放我下来混蛋修一郎……”
好死赖活地,助太刀把Leopold拖了出来。对方刚刚还七不耐烦八不愿意地,一出门就像那种出门散步的小狗子一样开心起来。想想,这也是他被助太刀带回来之后五个月以来第一次被允许出门。
“就在来这个城市之前,大概是我旅行到的第5个城市吧,也有人认出我来,要求我造武器。把我打了个半死还在脖子上拴着链子,就像对待狗似的,毫无对武器大师的尊重。” Leopold点起一支烟,他们站在拉面店外排队,烟雾消失在霓虹灯牌间。全息影像的吉祥物,一个留胡子的日本老大叔和一碗巨大的拉面不停在店门口旋转着,还偶尔发出“料好足!欧一西~”这样的声音。每次它一说话Leo就会咯咯发笑,明明都听不懂日语吧。
“听起来不像只是‘不尊重’。”助太刀评价道。
“差点就挂了。虽然你没立场说这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助太刀心里倒很是佩服Leopold这种气量,感觉他在黑道里说不定能混个好位置。
“我也没说我是好东西。”他真诚地回答。
“啧。” Leopold眯起眼睛。
助太刀盯着他的义眼,银色的瞳孔和黑色的材质在眼眶里缓慢地滚动。同样也是义体,似乎看见的东西与自己完全不同。他很想知道Leo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按说义体或是生物性的身体都不过是躯壳,有什么区别?只是朽坏的快慢不同,偏偏这个人似乎身体里装着什么宇宙银河系一样让助太刀搞不懂的事。难道真的能听见神的话语不成?他从鼻腔里对哼出了一声对此想法嘲讽地笑声。并不是他不信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态度,然而人如果没有什么寄托就会变的可怕。及时换成义体,助太刀的背上还是保留了孔雀明王的纹身。信神或是打坐,只不过是一种必须保留的习惯。突然停止会令自己不知所措而已。
“吃完饭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拉面的热气打在脸上,Leo抬起来的脸有点儿发红。他的义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就像是突然进门被温暖的空气弄的模糊的眼镜片一样。这家伙又因此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助太刀怀疑他是不是被关傻了。不过也因为这样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交谈。
“听说这个城市保留下来了一座教堂。”
“嗯,已经废弃了,几乎没人去。”
“那就去看看吧,导游。” 又变成导游了吗。
“好。”
Leopold又眯起那双巨型猫科动物一样的眼睛,打量着助太刀,“我说,你是不是看我快完成了,舍不得我了?还是心里有愧?”
“吃面。” 助太刀伸手把Leopold的脸按进巨大的红漆拉面碗里。
看着对方狼狈地抬起头来骂他混蛋,助太刀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啊你也会笑啊。”
“我以前也笑过吧。”
“只有在看《最后的武士》里欧格仁被氏尾打的时候你笑个不停……”
“哈哈哈!”
“怪人!”
“刀术段位差太多。”Leopold记得对方挤出来这么一句评价。这分明不是重点好不好。
他们最终徒步走到了那间废弃的教堂。这座城市因为保留了不少古代遗迹,还有很多人愿意去广场上参观巨大的天使柱雕像。只不过这个教堂已经废弃的无人问津,而城市规划也无心管理,不拆除也不重建。就暂且放任它呆着。居然有几只鸽子逗留,久不见人的生物被脚步声惊扰,扑棱着翅膀飞了两步,Leopold跑了两步逗弄它们,鸽子们哗啦一下飞上窗沿。夕阳金色的光透过破损的彩玻璃,一半变换了颜色投射在石板地上。Leo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朝着布满青苔的十字架下走去。
助太刀用手拍拍座椅上的灰,靠坐在椅背上看着他。高耸的天顶在头顶收成一束黑暗,那时候的人们还坚信着只要建筑够高就能接近神。
“你相信神存在吗?”助太刀冷不丁问出这话。
“存不存在,跟我是否相信是没有关系的。”
Leopold没有回头,他仍然抬头看着雕像的脸。
助太刀憋憋嘴,点了头,算是认同。
“别人的误解也并不能定义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吗。即使自己也不能完全的认识自己。”
“我还是很有兴趣认识认识你的。”
“切。”Leopold转回头来,一半的脸埋在阴影里,他的义眼染上玻璃下绿色和橙色的光。“别人眼里的我,我眼里的我,还有真实的我,你想认识哪一个?”
助太刀站起来,并没有走近。
“每一个。”
“噗哈!”Leo笑起来,“我得提醒你,修一郎,很难有人能承受真实的对方,毕竟,人们在黑暗里互相摸索已经耗尽了耐心。”
助太刀没有说话,这家伙还是固执的叫他“修一郎”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自己就看见了名牌吗?不过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
“我有足够的时间。”助太刀说道。他站在破损墙壁的位置,阳光照的他看不起对面,Leopold的脸模糊成一片金色,他调整眼睛的感光度,对方又再次清晰起来。他才看见Leo在笑。
“一个杀手还真敢说。”Leopold翘起嘴角。,“哦,我纠正,十二个杀手大概确实比我活得长。”
“Leopold.”助太刀走近他,直到自己的影子把对方盖住。Leo终于有些紧张错愕地抬起头来。他对对方这种表情稍微满意了一点。
“什么?武器还没完成,你不要杀我灭口吧。”
这家伙怎么还在胡说八道。
助太刀用左手抓住Leopold的下颚低头吻了上去。皮肤的温度化成数字信息传导进大脑,助太刀此刻却觉得自己真实的活着。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Leopold有点喘,助太刀看着他眼睑上的睫毛阴影颤动了一下。那只金色的眼睛显现出来,然后惊讶地睁大了。
Leopold一把推开他,他用手背遮住嘴。皱起眉头看着助太刀。仿佛觉得愤怒此时是个安全的地带。“你…”
“留下来吧。”
“留下来?”
“我知道这么说很过分,不过,就像看见美丽的武士刀,可能一辈子只能遇见一次。想要占为己有。”助太刀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不是武士刀。”
“只是个比喻。”
“我知道!”
“……”
“我…”Leopold的手垂下来,他低着头。夕阳总是变换的很快,Leopold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与他头顶的耶稣平静的面容不同,他仿佛是一座充满困窘和痛苦的雕像。助太刀瞬间明白了自己总是被他充沛的感情和对这个世界鲜明的感受所吸引。
“我说过吧,看到真实的我你也许会感到厌烦,我只是个充满麻烦的人。不要那么天真了。武士刀也不过在御架上显得美丽。挂在腰上也不过跟其他的刀一样只是武器。”
“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我以为美丽的武器是拥有自己的灵魂的。”
“啊!闭嘴!”
“你不会想让我现在闭嘴的。喜不喜欢这柄刀光看是不行的,当然是用过才知道。”
“你……”
“承认吧,你也喜欢我。Leopold,我没有阻拦过你,可你一直没有离开。”
“真过分啊你这家伙。”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
“……”
“快要忍不住了,想拆开刀柄看看这刀鞘里到底是怎样美丽的风景。”
“如果你弄错了呢?不是什么喜欢,只不过是过于寂寞随手抓到的慰藉而已。好奇不过稍纵即逝的玩意。”
“Try me.”
“这回答可不具有说服…”
修一郎又吻了上来,Leopold伸手攥住他的衣服想扯开他,最后却变成了单纯地抓握。这一次Leo回应了他。助太刀知道这个回答凑效了,而对方也给出了答案。至少他刚才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如此包含“感情”的举动。从见到Leopold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断的发现了很多自己不曾认识的自己。也许Leo也一样。
他离开他,Leopold都快站不稳了,他抓着助太刀的手喘了会儿,一副有些挫败的样子,弄的助太刀直想发笑。Leo抬起脸,他的脸上又呈现出刚才在拉面店里那种有些泛红的样子来。
“这个回答可以吗?”
“真是个混蛋…我怎么会上了你的贼船。”
“从你被我的子弹击中的时候就跑不掉了,我不想放掉的猎物是跑不掉的。”
Leopold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眉上的两点再次如同水墨画一样动起来,他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可能是你的音符就击中了我吧…”
“我说的就是这个。”
“去你的,自恋狂!”
小提琴冲锋枪诞生的那晚,也正是助太刀灵魂停止流浪的那一刻。他仍然不知道神是不是真的能看见他们这种污浊之人,但他却很感谢那座废弃的教堂。他同情起无法感受的天使来,也深深为自己这种恶魔,在世间偷得了片刻欢愉而感到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