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在街头,身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在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这似乎是极普通的一日中极普通的街头一角。
但是,这里——
不是我的世界。
*
太阳已经沉下去了,夜幕正在降临。
我在外面游荡了一天,最终还是决定看看这个世界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压低帽檐,匆匆赶往我所熟知的那个地点。不论这个世界的“我”现在是在大街上掏别人的钱包也好,衣着鲜亮的混在酒会里装乖小孩也好,总归是要回到那个地方的。
我在贫民窟的据点,或者说,我现在的……家。
从天桥底下路过的时候,我从兜里掏了一把硬币丢进了那个老寡妇的盆儿里。她只是呵呵呵的对我傻笑着,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说。这个有点疯癫痴傻的女人,却在我初来贫民窟的时候执意护着我让我避过了不少挑衅和毒打,自己却受了欺辱也只会呵呵呵的傻笑。
『你所在意的人,对你来说无比重要的人,都会被吃掉哦。』
我心里不由得闪过神的话语,心里打了个突。
这个女人,算是我亲近的重要的人吗?
我原以为我的身边除了真砂再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注意的存在,却在这一刻有些迟疑。
我能够忍受,那个女人就这样被吃掉吗?
即使她现在即使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在这种地方,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横死街头。
我不认为这个世界的“我”会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次来也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他与我不同的地方加以利用,现在看来,我必须加快自己的速度解决这个隐患了。
只是,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敏锐的发现房间里面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毫无疑问的一个人。
暗中调查的计划估计要泡汤,我正打算快速离开,屋里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等你很久了,安格斯。”
既然对方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如果还是执意要走无异于临阵逃跑,无论是我还是他都知道,这不是我们的性格。
我走进屋子,没有电线的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我却可以不被地上的种种障碍绊倒——还有比这更让我觉得熟悉的地方吗?
刺啦一声,火柴点燃了桌面上的蜡烛。
那张脸,也是我最为熟悉的,带着有些晃眼的笑容。
“别摆出那副蠢样子,这里又没有你可以勾搭的人。”
对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容却没有停下来。
“啊,看来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了呢,我一直都是这样笑的哟~”
有点刺眼。
“呐,我说,我真的会变成没有自己想法的怪物吗?唔,叫什么来着,活尸?”
看来他也知道我们已经死掉的事情,还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没错,一年以后,你就会一个月吃掉一个人了。”
我完全可以隐瞒这样的消息,却不知道为何一点都不想这样做。
——他也是我,我有权利知道一切事情。
——即使这样会增加我杀死他的难度。
“这还真是……”
不照镜子就能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尤其是这张脸上的表情还非常的丰富。
“比如说那个疯女人。活尸只会找最亲近的人下口。”
能触动我的事情自然能够触动他,他的表情一瞬间凝滞,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瞒我啊。”
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少年,突然问道:“为什么不是真砂。”
我抿了抿唇:“她和我一样的,我在神的空间看到她了。”
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最近都不敢出门,就担心会遇到她呢。”
我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个世界的真砂,也会变成活尸。”
“啊……”他的笑容终于消散了,但是我并没有觉得心里舒服了多少。
室内空余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果你杀了我,你在另一个世界会死掉吗?”他终于又开口说话,却挑起了一个一点都不轻松的话题。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过很久,但是没有办法定论,而神只是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却根本没有解释。
他定定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突然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先不要想啦,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我们一起商量吧。”
我想想,并没有拒绝。
“那我先睡了。”
“诶诶?你不回你的世界去吗?”他睁大了眼睛,似乎对我的抉择有些不可思议。不知道为何,从他脸上看到这幅表情让我觉得身心舒畅。
“这也是我的房间,不是吗?”
我才不理会他,径直躺在了吱呀作响的老旧木床上。
“明明和我长了一样的脸,性格怎么差这么多啊……”
他小声嘟囔着,却还是躺在了我身边,也亏得我们两个体重都还好,这床竟然没塌。
“感觉好奇怪啊,就像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同胞兄弟一样。”
他翻身对着我的脸说道,呼出的热气吹在脸颊上有种奇怪的触感。
我没有做声。
他也不再说话,空气中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
良久,他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为什么,我们不能早点遇到呢,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吧。”
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多的如果,早点睡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