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塔友谊舞会……这是什么?」
温德米尔从垃圾桶里捡起一个信封,精致的印花卡纸,银色花体字轻盈漂亮。
「邀请函吗?哥哥。」
「呃……」
铁锅里盛着番茄红汤,洋葱的气味将厨房填满,默利眯着眼睛,摇动着手里的汤勺。
「学期末的日常活动。」
默利腾出手摸了摸温德米尔的头。
小家伙不知何时跑了进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腰。
不松不紧,还有点痒。
「不过,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就,很普通的活动吧。」
「哥哥不想参加吗?可上面说,可以带家人朋友一起诶!」
温德米尔把头埋进怀抱中人的衣服里,灵巧的尾巴左右摇晃,险些将一旁的瓷盘碰落。
「嘶……」
默利放下手中的汤勺,转身握住那两根顶住自己腰背的龙角。
「想去玩吗?」
「嗯!」
「想想吧。」
默利捏着温德米尔的角,将它送出厨房。
钟塔友谊舞会,和舞伴一起出席,并跳交谊舞……
无聊的联谊活动……
「哥哥不会是没有舞伴吧。」
温德米尔趴在门口,眯着眼睛。
「怎么会!」
默利扔下手里的汤勺,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来到温德米尔面前。
「哥哥可受欢迎了!钟塔里一大半的魔法师都想和哥哥跳舞。」
「啊略……」
脸被默利捏住,温德米尔无奈只能吐着舌头。
「那…哥哥外什么不参嘎…」
「你要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想做就可以做的,比如这个舞会……」
「哥哥的舞伴是谁?」
「呃……没有舞伴。」
「吼吼!哥哥独舞吗?」
「你哥哥我!…独舞。」
「我想去!我要去玩!」
「想想吧。」
默利放下那张面团一样的脸。
「哥哥不会在说谎吧,没有人愿意和哥哥跳舞!」
「胡…胡说!哥哥也可以找舞伴呀,比如……那个黑色长头发的哥哥,之前在芬尼尔广场的马戏团见到的。」
「诶诶!是那个,背后有黑色布条,额头上戴着银色发卡的哥哥吗!」
「嗯…他那个好像不是发卡。不过,就是他!」
「他是哥哥的朋友嘛?」
温德米尔十分不老实,像只壁虎从默利的大腿爬到背上。
「是吧……」
「那那那,上次和发卡哥哥一起的!蓝耳坠、白色长发哥哥呢!也是哥哥的朋友嘛!」
「那个人……」
「哥哥的朋友们都好高好帅!还给温德米尔买玉米吃!虽然我更喜欢土豆啦……」
「哈哈哈,那可不,他们都是看在哥哥我的面子上的,才对你好的!」
「我明白了!这个叫,爱屋及乌!」
「……呃,对!」
「原来哥哥在学校有那么好的朋友……会不会不喜欢温德米尔了。」
温德米尔骑在默利的肩膀上,贴着耳朵小声念叨着。
茉莉花香。
默利头发的味道。
「哥哥永远喜欢温德米尔。」
「温德米尔也永远喜欢哥哥!」
甜丝丝的吻,浇灭温德米尔不安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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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去吗?芬尼尔广场的马戏团,你好像喜欢吃那里的玉米。」
「不去。」
「上次不是挺开心的吗?听说你还遇到了个超可爱的小龙人。」
「啧……那是,那家伙的弟弟。」
希德尔握紧拳头。
「一想到那家伙诡计得逞一样的笑容……那么…那么可爱的小龙人……居然是默利,默利的弟弟。」
「哦?他都把弟弟介绍给你了吗,看来你们关系真好~」
「阿尔伯特,你是我的朋友吗?」
「呃……是?」
「我们把默利绑架了吧,这样我就能……收养他弟弟了。」
「诶……诶?」
(一)
「我想。温德米尔你,应该还记得认识兔子先生。」
默利晃了晃手里的粉色兔子玩偶。
「......」
「兔子先生说,今天有奶酪哦!只要你睁开眼睛。」
「......」
「行了温德米尔,快起来,睡这么久,脑袋瘪掉了。」
「......」
嗯,好像醒不过来了。
那么,兔子先生,在这里陪着他吧。
默利走在街上时,天已经黑了。
「如果我变得很胖很胖,兔子先生还会喜欢我吗」
「兔子先生说,他喜欢肉乎乎的感觉。所以,多吃点吧」
「那如果很久很久之后,我忘记兔子先生了呢?」
「…….请不要忘记,兔子先生,想活下去」
想到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
会忘记吗……
(二)
风与月是两个遥远的精灵。
一个奔跑在地面,一个受禁于宇宙。
风是安抚稻草,摧毁房屋的存在。
而月只是月,挂在穹顶的公主。
山峦之外是山峦,云层之上是云层。
风一遍遍地仰望天空,脚步却丝毫不停。
追求着什么,又等待着什么。
风无从知晓。
他掀起一层层海浪,掀翻一座座塔楼。
(三)
默利来到了约里德的废弃宅邸。
残破的大门上挂着一面旗帜。
那是约里德家族的徽标,只不过被一个巨大的红叉压在身下。
或许是因为工程量巨大,或许是因为那些可怕的往事。
这间宅邸荒废数年却始终未被拆除。
如今这也只是一间大房子,一位落魄贵族的躯壳。
似乎仍有些声音在这里回响…..
「哥哥的房间就在你的左边」
「当然,温德米尔也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睡」
默利抱起小温德米尔,轻轻丢在床上。
「谁是最重要的人?」
「哥哥!」
「要听谁的话?」
「哥哥!」
「在哥哥和爸爸妈妈姐姐里选一个呢?」
「哥哥!」
温德米尔对答如流,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
默利十分满意地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替他盖好了被子。
就像每一个甜美童话的结尾。
默利轻轻吻在温德米尔的额头,被窝里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相扣,似乎可以阻挡风暴,阻挡洪水。
咔擦…….
默利推了推宅邸的墙。
像被白蚁啃坏的树干,墙壁直直倒了下去。
说起来,自己认识温德米尔多久了?
再过两个月就是第九年了。
时间过的真慢啊。
默利在宅邸漫步许久,知道月亮高悬,才动身离开。
很大,即便只剩下残骸,宅邸依旧占据了很多土地。
家族并未给自己留下什么。
哦,有两具尸体,挂在旗杆上六七个月。
那是出牢笼的日子,再次见到父母时,他们早已无法说话,支配魔法也不行。
毕竟被挂在风口里数个月,温德米尔根本认不出来。
(四)
风来到一座火山。
愤怒的神明一遍又一遍的惩戒着大地。
「我在拯救他们。」
神明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是我的爱!这是我的爱…..」
「您怎么哭了。神明大人」
「那是热烈的结晶。」
熔岩被洒向高空,冷却成坚硬的岩石。
熔岩被灌入大地,沸腾成炽热的血水。
「您的信徒们都变成岩石了。」
「那是他们对我至死不渝的守护。」
「这真的是爱吗,神明大人,我看到的只有苦痛。」
火山停止了喷发。
整片大陆都安静下来。
她看了看脚下的世界,黑色的河流与灰烬森林,大地的脉流早已被熔岩斩断,凝固的人怀抱着寒冷的心。
「爱是改变,同化,爱是……」
火山嘶吼着,伸出浆红的触手,妄想抓住这个质疑她的精灵。
(五)
「默利。」
希德尔抱着一沓手稿走出书库,迎面撞上想要进去的默利。
「啊,希德尔,日安」
「……日安」
熟悉的面孔,却不熟悉的表情。
默利沉着脸,侧身进入书库。
还没走吗?
希德尔看了看窗外,欢笑声不绝于耳,又是一年枫华庆典,热闹的节日。
时间与记忆是死对头,禁魔仪式还是前天,现在就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吗。
明明是那样不明所以的愤怒。
麻木的人们。
「叩叩叩」
默利来到无尽书库的中央,敲响那个隐秘的门扉。
棕红的门在默利眼前出现。
轻扭把手,贤者的门便被推开。
「默利。」
「贤者大人。」
默利站在门口,脖子上缠着绷带,无神的双眼直视着屋子里的卡纳。
「进来吧。」
「…….」
卡纳站在书架前,拨弄着手里的西洋镜。
咔咔咔咔……
西洋镜转动的声音很像钟塔运行。
「要问点什么?」
卡纳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现在……依然可以使用魔法……为什么。」
「你觉得西洋镜是怎么转动的?」
「…….发条轴轮?」
「那这样呢?」
卡纳转动手指,一根细长的轮轴从西洋镜里飞出,这是齿轮机械的心脏,温德米尔曾对这些小玩意儿很感兴趣。
西洋镜依然转动着,只不过少了齿轮咬合的声音。
「……」
「魔法师拥有操纵这些的力量,即便你不相信龙,他的力量也依然赐福予你。」
「为什么没有把我禁魔。我杀了莉莉娅!蛋糕刀划开了她的脖子!」
「………」
卡纳并未回答默利的疑问,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儿。
「卡纳大人。」
「重要吗?默利。」
「……..」
「不信仰龙与钟塔的你,我所做的处置便毫无意义」
「我想获得一个答案。您毁掉了我的家,绞死了我的父母,拯救了我和温德米尔,给予我还算正常的生活,如今……」
「你和他很像。」
卡纳打断默利。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默利,我只是规则处理,你姐姐莉莉娅的死…..」
「…….」
「这个送给你。去吧,去找你认为可以获得答案的人。」
默利接住那个桃红色的西洋镜。
没有轴心依然可以旋转。
没有信仰依然可以吟唱。
(六)
风的旅途没有终点。
这是风在见到珍珠时的自我介绍。
「留在这里吧,欣赏我美丽的光。」
珍珠从蚌壳中跃下,伸出一双纤细洁白的手,轻捧住风的脸颊。
「那些人,都是你的客人吗?」
风指了指蚌壳后,一小座堆起来的白骨。
「他们呀!都是我的追随者!」
珍珠穿着洁白的裙子,在风面前轻轻转着圈。
「这是,凝聚成钻石的爱呀!」
风牵起珍珠的手,感受着那其中的温度。
冰冷、僵硬和机械。
「可是却他们都死去了,人类无法在海底生存,他们的身体早就被鱼吃光了。」
「可是爱不会!」
珍珠的眼中积满泪水。
「凝聚、守护与洞察!这是爱的真谛!」
珍珠声嘶力竭。
风松开少女的手,转身去向更遥远的地方。
(七)
「特里维亚老师,好久不见。」
「…..默利。刚从卡纳那里出来吗?」
特里维亚放下手里的小刀,抬头看了看这个挡住自己光的人。
「您在……分尸小松鼠吗?」
特里维亚握着一把银色小刀,桌子上躺着一只棕色皮毛的松鼠,松鼠的四肢被细麻绳固定牢靠。
「看看它们的……内部构造。」
松鼠的腹腔被划开,粉嫩的皮下组织与筋膜暴露在外。
「有什么事情吗?」
阳光被结结实实挡住,特里维亚所幸将刀与松鼠搁在一旁。
「它…..不痛吗?」
「用了幻睡魔法,不痛,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老师,死亡的时候会感觉到疼痛吗?」
「嗯?」
似乎是个很有趣的问题,特里维亚的嘴角勾起,隐没在黑暗里的眼中涌现出少许的光。
「如果是死亡的瞬间,会;但如果是死亡之后,收获的只有疲倦。」
莉莉娅…..一定很痛吧。
「谈谈吧,工具是什么。」
「一把蛋糕刀。」
「捅穿心脏?」
「划破了脖子。」
特里维亚拾起刀,将刀柄压在松鼠的颈脖上,不出一会儿,心脏便停止搏动。
「大脑一片空白,意识恢复时已经没了气息,惊恐慌乱,然后镇定下来……我说的没错吧。」
「…….」
默利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带走重伤的弟弟,她,发了疯,拿刀威胁我放手…….我不能让弟弟再流一滴血…….她朝我扑过来,我夺过刀……」
「哼哼。」
「我没有办法……就算我受伤也没事,但是温德米尔。」
特里维亚推开椅子来到默利面前,俯视着这个混乱的少年。
房间仿佛一个破洞的瓶子,任凭乌黑的海水涌入,直到沉底。
片刻后,黑暗占领了这里。
特里维亚捧着一柄白色的蜡烛,将它递给默利。
「还记得姐姐长什么样吗?」
「和我一样的黄色眼睛,棕褐色长发……」
「血泊里的姐姐也是那样吗?」
默利抬起头。
蜡烛微弱的光照在特里维亚的脸上,缠着绷带的脸颊与枯瘦的皮肤,白色的眼球嵌在没有一丝肌肉的眼眶里。
「记住她的样子。」
「……..」
「这是你所能做的,为数不多的补偿与救赎。」
「即使你的目的是拯救他人,即使你可以顶着正义女神的胸章。」
(八)
风重新回到了自己诞生的村庄。
印象里,故乡的夏季总有一场流星雨。
记忆开始的地方藏着水晶。
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但村庄已然被海水淹没,大片的房屋只剩下几个露出海面的屋顶。
「你好,归乡的旅客。」
「是你淹没了我的故乡吗?」
「是我,我叫塞壬。」
「可以把村庄还给我吗?」
「可以。」
塞壬弹奏竖琴,美妙的歌喉伴着音乐。
海水在她的指挥下向日出的方向退去。
「那么,你要这些断壁残垣有什么用呢。在我到来的时候,你选择了离去,他们没了你的守护,都失去了生命。」
「我想看流星雨。我想坐在那个屋顶上。」
风指了指远处。
「流星雨早已消失。」
「你离去的太久了,群星被打乱重新拼凑,如今这里只剩下永悬的月亮。」
风顺着塞壬的目光抬头望去。
那是个金色长发的少女,精致的笑容犹如一颗皓石。
「带着这些重新上路吧。」
塞壬将三个瓶子塞进风的手中。
分别是,思念、陪伴与守望。
(九)
默利从钟塔走出,卡纳与特里维亚的话久久驻足在脑子里。
头好沉。
现在该去哪。
默利望向一个熟悉的方向,但自己手中没有万花筒。
「默利。」
是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你好。」
默利将手背在身后使劲拧了拧,朝阿尔伯特挤出一个微笑。
「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还给你。」
阿尔伯特递过来一个盒子。
「这是?」
默利揭开盖子。
「………」
粉色的雨衣,被叠理整齐,印有温德米尔涂鸦的那一面正巧于最上方。
「希德尔很感谢您的雨衣,虽然他并没有用到。」
「……..」
「祝您好运。」
默利抓着阿尔伯特的盒子,手背青筋凸起,盒子被捏得变形碎烂。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颤动。
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声响,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
默利靠在一旁的树上。
窒息感,阵痛感,分配给每一个器官。
从未有过的感觉…….
种子要发芽了吗……
冬季精灵。
「温德米尔是我的底线。我会保护好他。」
「只能听我的话,这样温德米尔才不会受伤。」
「在家里要照顾好姐姐哦!姐姐生病了。」
「回家时,先拥抱。」
根茎撕破种皮,贪婪吸收着周围的养料。
像倒刺一样,在默利的心脏上扎根。
抽起的茎叶抵着心房的顶,似乎要将这里撑破。
默利从未遇想过种子发芽的情景。
就像孩子们把头放进被窝,夜晚的怪物便会离开一样。
靠着这个方法,默利躲避了一直以来的所有。
(十)
风终于找到了旅途的终点。
要到顶上去,去找月亮。
这是他对收藏家说的话。
「如果您下定决心,这趟旅途便不在话下。」
收藏家仔细擦拭着每一个展柜。
「这些,都是你的收藏品吗?」
「他们是我的爱人。」
风贴着透明展柜朝里看去,犹如小人国一般的景象。
「他们从出生就在里面了吗?」
「不,是我邀请他们进去的。」
收藏家晃了晃手里的笼子。
「可是,他们不会愿意的,他们没有自由。」
「自由?可笑,奢侈,愚昧。」
「........」
「只要我对藏品足够专注,他们对我足够畏惧,这就是至死不渝的爱。」
风在收藏家的目光下退向角落,轻轻搬下那里的拉杆。
「你!住手!」
收藏家拿去铁笼与镣铐,向风冲来。
但风只是风,收藏家撞在墙壁上,昏了过去。
「走吧!你们自由了。」
风对着那些小人欢呼道。
「别让他再抓住你们了!」
「嗯?你们怎么不逃跑.....」
「你们.......」
小人国的居民们看着这个庞然大物,短暂的震惊后重新投入自己的生活。
(十一)
温德米尔全身上下缠满绷带,好像神话故事里的木乃伊。
默利瘫在床脚,手里举着名为「兔子先生」的玩偶。
温德米尔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默利捏了捏兔子先生。
兔子脑袋软趴趴地倾倒在一旁。
兔子先生也不知道。
真没用啊,明明是温德米尔除我之外唯一的伙伴了。
「还记得风精灵的故事吗?」
默利从床脚的缝隙里掏出一本童话。
「他从收藏家的城堡逃出来后.....」
「好吧,这个故事我也不太喜欢。」
默利将童话丢进垃圾桶。
「第二十七天了,温德米尔依然在沉睡之中。」
「这时,王子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传说,真爱之吻可以唤醒被睡眠纺锤刺伤的公主。」
「那么......」
默利轻轻闭上眼睛,俯下身去。
迎接双唇的确是一层有一层冰冷的绷带。
公主没有苏醒。
(十二)
风精灵死在沙漠中。
一片可以将所有事物转化为沙砾的地方。
火山、珍珠、塞壬与收藏家成就了风所有的回忆。
月亮在哪里呢?
风在濒死之际仰望夜空。
「你好啊,风。」
「月。」
少女身上满是锁链与镣铐,行走时铃铃作响,像一只玻璃风铃。
「你终于找到我了,王子。」
月把风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终于记起来了吗?」
「嗯.......」
「这里就是我们相遇的地方啊。」
大片的星辰跟随着月离去,犹如新娘和她的裙摆。
风再也不用仰望天空,再也不用麻木的旅行。
所有赋予给月的,都是他所谓的爱。
风精灵最渴望、最畏惧的东西。
----------默利END------------
魔法师不畏惧黑暗,魔法师不信仰光明。”
白油纸上写着一行字,清瘦有力,似乎可以听到书写者心里的声音。
论文署名“青膝”。
......
特里维亚看着手里的白油纸,将它丢回纸箱中。
这并不是自己的工作,自己对此也毫无兴趣。
如果想法可以完整展示在那小小的一方白纸上......
傍晚的钟塔十分安静,特里维亚走在平日喧腾的廊厅里,似乎打乱了两侧蜡烛的安眠,深红的火焰跳了跳,见无事发生后再次沉睡去。
一个与众不同的夜晚,月亮的处境艰难,在黑夜的啃食下,仅留下了一缕牙状的残光。
不畏惧黑暗,不信仰光明......
说的是月亮吗?
头顶的月牙与法杖上摇曳的火,似乎是一类灵魂。
身旁的玻璃上印着特里维亚的身影,脸颊隐没在黑暗里,月牙似笑容。
(一)
默利顶着昏沉的脑袋从教室里走出。
冬季是最难熬的日子,睡眠与阳光的双重缺乏,让默利变得像一只干瘦的吸血鬼。
但自己并不讨厌大蒜,也可以触摸十字架......
叮叮......
钟塔巨大的摆锤悬挂在头顶上,维系其走动的齿轮并为因寒冷的季节而停滞懈怠。
与人还是有有很大区别的。
默利将手缩进袖子里,衣服很薄,默利也没使用任何升温的魔法。
寒冷栖息在空旷建筑内,默利吐着白气,后悔没在出门前多穿两件毛衣。
两件?
谁会连续穿两件毛衣。
这个叮嘱来自于谁?
温德米尔的笑脸出现在默利脑海中。
有答案了。
默利的心情好了不少。
温德米尔正在干什么呢?
那家伙......应该还在做梦。
这次回家一定......
哗啦......
“嘶。”
“走路不长眼睛吗?”
“抱歉。”
默利蹲下腰,准备捡起散落一地的纸张。
“我说是谁呢,默利。”
“.....您好。”
默利并未抬头,耳朵里全是那人尖锐嘈杂的声音。
踏。
一只浅灰色的靴子踩在默利正要捡起的纸上。
“.....”
“谁还不知道你啊,约里德家族的败类。”
“感激不尽。”
默利站起身子,目光落在侧边,依旧将那人排除在视野之外。
“这就是约里德家族的礼节吗,捡起来。”
“……”
耳膜被这人吵得生疼,默利再次蹲下,那只浅灰色的靴子却纹丝不动。
“怎么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吗”
“唉。”
叹气出声。
来往的人越来越多,默利很讨厌这种被目光聚焦的感觉,像极了被吊在十字架上的巫女,自己的一切都被一览无遗。
“支配。”
默利抬起眼睛,在冰冷凌厉的目光下,男人趾高气昂的气势在瞬间被瓦解。
“站着别动。”
袖子下的手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默利快步离开,没入人群中。
等价支配,通过牺牲掉自己的一些,资本或躯体使用权,换取对目标的短时间支配。
这是默利自创的魔法,在这个忙碌的早晨迎来了他的第一位体验者。
《魔法实战课》
这似乎是一份宣传册。
默利看着手里的纸张。
特里维亚老师……
似乎没什么印象。
不过,应该可以长进不少……
粗略阅读后,在“实战对战”一栏下填上自己的名字,默利将报名单塞进廊亭尽头的铁箱中。
(二)
青膝是童话里的怪物,在冰天雪地里生活的怪物。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青膝睡了过去。
这里本是一片长满苹果树的伊甸。
青膝在梦里想起往事。
甘甜的河水与风,一切都像母亲的手指,温柔,让人安宁。
直到太阳放弃了他们。
寒潮与疾病将这里占领。
青膝失去了家人与朋友,告别了苹果与河水。
青膝安然睡去,裹着发霉的毯子,安然睡去。
三个月亮轮流交替。
青膝醒来时已然是第六天的正午。
冰顺着窗户缝闯进来,青膝已经无法看清。
那是让眼球脱落的疾病。
青膝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掉在地上。
青膝跪在僵硬的冻土上,一寸一寸地爬行,一点一点地摸索。
要找的是可以看到光明的眼球。
青膝一遍遍提醒自己。
他害怕死亡带走自己的记忆。
要找的物品是眼球与光明。
膝盖在长久的磨损下变成青肿。
青膝变成了没有眼睛的怪物。
青膝变成了青膝。
青膝已然长久地寻找着,只不过寻找的事物仅剩眼球。
(三)
名单上写着三个名字。
默利、希德尔、阿尔伯特。
特里维亚似乎心情很好,半个剥开的石榴压在那张名单上。
猩红的石榴籽,在烛火的映照下晶莹剔透。
特里维亚经常带着这种水果。
实战对战吗......
默利·约里德。
熟悉的名字。
特里维亚想起早上那个运用支配魔法的少年。
胆子很大。
对同僚使用那样的魔法,这已然是半个身子探出戒律笼罩的领域。
不畏惧黑暗也不信仰光明吗......
特里维亚简单地在名单上画了几笔。
默利------希德尔、阿尔伯特。
随着纸页的翻动,几粒石榴籽脱落下来,落在特里维亚的视野中。
不多不少,刚好三颗。
沙沙......
特里维亚将它们握在手心里。
黑暗顺着石榴的根蒂攀附而上,只是片刻,石榴与石榴籽便没了踪影,消失在特里维亚手心,那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四)
“搞什么?我们的对手是他?”
希德尔指了指名单上的默利,眉头紧锁地向身旁的阿尔伯特说道。
“特里维亚老师安排的,一定有她的用意。”
阿尔伯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名字。
“先说好,你负责战斗,我在旁边站着。”
“真是轻松呢。”
“是谁硬拉着我报名的......我对这种战斗课可没什么兴趣。”
希德尔摊了摊手,记下了课程的时间与地点。
明晚九点,钟塔外墓园。
奇怪的时间,奇怪的场地。
希德尔看了看身旁的阿尔伯特,微蹙的眉头似乎正表达着内心的后悔。
“报名之后就没办法取消了哦。”
阿尔伯特盯着课程简介,却十分清楚此刻希德尔的表情与想法。
“.......”
希德尔在心里悄悄叹气。
“比起课程的安排,我更在意的是这个对手。”
正值黄昏,太阳早就不见了踪影,月亮也远挂在天边摇摇欲坠。
希德尔捏着一团光,供阿尔伯特看清公告栏上的内容。
白色的光团,翠绿的晶石,冰蓝色的耳坠,在昏暗的廊厅里愈发耀眼,就像三颗环绕在一起的恒星。
晶石会在魔法师主人的身边发出莹莹之光,它们所带来的光明,成就了每一位魔法师心中的信仰与热忱。
除了默利,将晶石随意丢弃的家伙。
(五)
默利找到了自己的晶石,但不知何种原因,它无法发光。
自己曾经见过这玩意儿发光吗?
是绿的还是白的......
那是一块黑色的石头,默利并未将其雕琢。
石头只是石头。
自己从未见过它发光,从收到那个装着石头的华贵盒子开始,自己就没期待过哪天能看到什么绚丽的光彩。
特里维亚老师在简介上特别标注,携带晶石。
至于对手,默利心中除了有趣并无其他想法。
希德尔是自己的朋友,为数不多愿意和自己讲话的人,而阿尔伯特,一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人。
很欣慰希德尔身边有这样的一位挚友。
默利并不了解这些人,但那些能给予自己帮助的人,他都会明确地记在心里。
石头只是石头,钟塔也只是学校,褪去学校的外衣,还是毁掉自己家庭的人。
默利也只是默利,摘掉哥哥的头衔,只是个躲在橱柜里的孩子。
(六)
墓园,忠良的魔法师在这里安息,没有姓名的魔法师则被埋葬。
特里维亚倚靠在一块墓碑上。
黑曜石的墓碑,光秃秃的纪牌。
洁白的长裙与晚间的风,跳动的烛火与残缺的月。
特里维亚站在黑暗中,就像神明与他的信徒。
“特里维亚老师,晚好。”
默利站在不远处。
“晚好,默利。”
简单的寒暄,却在肃杀冬夜被拖得十分漫长。
“月亮、犬和地狱,你会选择哪个?”
特里维亚露出笑容,月牙似的笑容。
“我想,是犬。”
默利思考片刻,语气肯定。
“过去吧。”
特里维亚指了指墓园的尽头。
黑暗拖着庞大的身躯,不断吞没两侧的白蜡烛,察觉到它的脚步时,默利依然被黑暗握在手中。
纸面上的黑头蚂蚁偶然遇见墨水瓶打翻的灾难。
(七)
在黑暗中,默利失去了方向。
特里维亚的魔法,黑暗。
既不像深渊也不像洞窟。
默利四处摸索着,抓住了一些虚空。
像从前,因为害怕而缩进都被窝。
这是默利的直观感受。
晶石依然黑着脸,跟在默利身后。
曾听说,意志强大的魔法师可以找到黑暗的终点,而魔法精湛的则可以利用晶石的光找到出口。
但默利属于两者之外。
自己是个怯懦的灵魂,更对龙毫无信仰。
找不到出口,晶石发不出光。
黑暗总是让人联想到畏惧的事物。
默利在那个被窝里挣扎着,精疲力竭。
他没能记起温德米尔的笑容,没想到那个落在颈脖的吻......
温暖的拥抱与勾起的小拇指......
心里的声音不断呵斥着默利。
想起我!
想起我!
想起我!
(八)
希德尔与阿尔伯特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他们顺利通过了第一阶段的考核。
而默利,似乎只是在原地徘徊。
沙沙......
特里维亚收起魔法。
默利重新获得了光明。
“月亮、犬和地狱,你选择什么?”
“犬。”
默利思考片刻,语气坚定。
(九)
对战的规则很简单。
默利,阿尔伯特与希德尔,分别站在场地的两边。
两把蜡烛分别位列于两侧的角落,率先熄灭对方蜡烛的一方,便可获得胜利。
时间却似乎很模糊。
月亮行走到中央。
这是特里维亚的原话。
希德尔看了看头顶的月亮。
“任何类型的魔法都可以使用吗?”
希德尔问道。
“可以。不必担心对方会因此受伤。”
特里维亚笑了笑。
希德尔看了看身旁的阿尔伯特,似乎在说,“交给你了。”
特里维亚退回场地之外。
依然是在墓园,但所有的墓碑都被做过特殊处理,任何魔法都无法影响这里的事物,就像一座金刚石展厅。
双方行完战前利益后,蜡烛上的火焰开始跳动。
对战开始。
(十)
默利率先行动起来。
咒语,凝聚成手中的一把光刃,直奔希德尔身后的蜡烛。
炼化魔法吗?
阿尔伯特捕捉着默利的行动,即便箭矢一般的速度,也被阿尔伯特精确地捕捉。
风。
轰。
苍蓝色的风在阿尔伯特指尖涌现。
风球在吟唱片刻后向默利冲去。
裹挟着晚夜的月光与墓园的落叶。
默利未留神,被掀翻出去。
精准,手感不错。
阿尔伯特轻轻转了转手腕。
希德尔索性坐在蜡烛旁,仿佛找到了观看的最佳位置。
默利踉跄地爬起身,方才的那一击不仅打乱了自己的节奏,蜡烛也险些被波及到。
那家伙,很强。
既然如此。
强化,敏捷如风。
身体变得轻盈不少,脚底似乎踩着一团气旋。
默利手中的匕首化作一把长剑。
双腿发力,眨眼的功夫,已然拉近了不少的距离。
好快!
希德尔小声道。
反观阿尔伯特,目光依然紧紧跟随着高速移动的默利。
默利的目光在蜡烛与阿尔伯特间来回跳转。
来得及……
风场。
巨大的法阵出现在默利的脚下,下一秒,千丝万缕的风从法阵之中诞生。
犹如一座风的牢笼。
风场中的一切都被抛向空中……
“希德尔,就现在。”
阿尔伯特操纵着风场,朝身后的希德尔喊道。
“配合的真好啊。”
希德尔起身,拍了拍阿尔伯特的肩膀,闪现到默利的蜡烛旁。
呼.......
希德尔弯下腰,超烛火吹去。
默利在空中尽力维持平衡。
等价支配。
诶…….
希德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悬浮在空中。
“阿尔伯特!风场放置错了!放我下来!”
希德尔喊道。
“不是我。”
阿尔伯特看着风场之中的默利,姿态、动作甚至表情,都与希德尔一模一样。
好可怕的魔法。
三人似乎形成了一个僵局。
阿尔伯特的风场束缚着默利,而默利将同样的效果赋予给了希德尔。
既然如此。
风之眼。
阿尔伯特念动咒语。
眨眼间法阵扩大数倍,其中的风暴也愈发剧烈。
犹如龙卷降临的灾难,整片墓园都被风之眼所笼罩。
这是消耗极大的魔法。
阿尔伯特松开控着风球的手,箭步来到身后的蜡烛身边。
风牢。
青绿色的风将蜡烛包裹住,深红色的烛火在其中轻轻跳动。
反观默利的蜡烛,在强大的风魔法中已然支离破碎,白色的蜡油干涸,一缕青色的烟宣布着对战的结果。
特里维亚转了转手指,空中的默利与希德尔平稳落地。
“十分精彩的对局。”
特里维亚捡起两柄蜡烛。“你的魔法很精湛。阿尔伯特。”
“感谢老师的夸奖。”
“这是毫无悬念的对局,特里维亚老师。”
希德尔说道。
“胜负在一开始就确定了。”
特里维亚看了看这个绿色眼睛的魔法师。
“正因为胜负在一开始就确定了。你们才有对战的理由。”
“.......”
默利沉默不语,一同安静的还有希德尔与阿尔伯特。
“默利,选择还会改变吗?”
特里维亚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轻松明亮的问题。
“不,特里维亚老师。”
(十一)
作为胜利的奖品,特里维亚送给希德尔与阿尔伯特一把裁信刀。
青铜的刀身上镶嵌着一颗橄榄石,刀把上则雕刻着一朵罂粟。
阿尔伯特对此并无兴趣,裁信刀便遗留在希德尔的桌前。
但不久之后,默利收到了这把刀。
用黑色布料所制成的包装,似乎来自某个喜爱黑暗的魔法师。
(十二)
魔法师不畏惧黑暗,魔法师不信仰光明。
默利在日记中写道。
署名:青膝。
默利曾说,自己的葬礼上一定要选择白雏菊做装饰。
那么,谁是陈述他一生的人呢?
希德尔?亚兹拉尔?
还是温德米尔。
(一)
从诞生于约里德家族开始,命运之轮编织的布匹便已然送到默利手中。
父亲母亲是两位杰出的魔法师,姐姐莉莉娅则是一名炼金术士。
就像雪山飘落的雪,落在树梢是洁净纯白,落在车轨上则成了黑泥腐物。
在这个宁静安逸的城邦,有些黑暗藏在积雪之下,滋生蛰伏。
父亲母亲热衷于龙化症的研究,和其他魔法师们的学术造诣不同,默利的父母操办这一场又一场的人体实验。
宅邸的地下室,无数的龙化症患者在那里失去生命。
关于姐姐与默利,父母显然更偏爱于前者。
两个拥有相同发色与瞳色的兄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默利对那些活体实验感到恐惧与抵触,而姐姐则完全继承了父母的意志,展现出浓厚、甚至将尽病态的兴趣。
“有姐姐莉莉娅就够了,至于默利,不配冠以'约里德'这个姓氏。”
长久的区别对待与漠视,让默利养成了懦弱内向的性格。
自卑,软弱与卑劣。组成了默利的全部。
在寒冷冬季蜷缩在没有暖炉的储物间,外面是父母与姐姐的欢笑,这样的日子永远是默利的梦魇。
但即便被父母无视,即便得不到肯定,被家仆欺负,默利也依然不愿推开那个地下室的门。
他不愿伤害那些孩子,更不愿与扭曲的家人同流合污。
或许是奇迹吧,在一个冬夜,弟弟温德米尔来到了默利身边。
父亲与母亲对于这个新生命的到来似乎并不太开心。
”餐桌上多一对刀叉罢了。“
姐姐给予了他们足够的成就感与满足感,对于温德米尔,母亲甚至不愿付出时间来为他哼唱摇篮曲。
或许是对默利仅剩不多的期待,温德米尔成了默利的任务。
(二)
怎么照顾一个婴儿呢?
默利一窍不通,自己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
温德米尔瞪着眼睛,依旧是约里德家族清一色的浅黄,但清澈的眼瞳犹如沙漠里的黄昏,那里的夜不会变得漆黑冰冷。
默利抱着这个脆弱的生命,耳畔又响起撕心裂肺的呻吟声。
屋子里住着冬天,壁炉也不会变得暖和。
怀里的小家伙被嘶吼声吓出眼泪。
你也不喜欢吗?
那我们是一样的。
可以永远呆在我的怀里吗?
默利似乎哭了,又好像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怀里的小家伙吞掉了。
默利不清楚,但他依然紧紧抱住,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塞满,充实而炽热的感觉。
长久以来家人的无视与冷漠让默利十分怯懦,害怕被无视,也恐惧一无所有。
默利知道,父母一定会将同样的期望再次放在温德米尔身上。
他要守护住这个小家伙,即便用卑劣的手段,也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没人发觉的是,这个长着虎牙,皮肤黝黑的少年,只是个外强中干的苦涩灵魂。
默利尝试着将笑容印在脸上,将所有的情绪埋在心里。
童年的痛苦,夜晚的梦魇,对父母与家族的失望,对孤独的焦虑......
像播种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塞进喉咙里,落在心底里......
身体里住着冬季精灵,种子不会发芽。
唯有对弟弟温德米尔.....
那个皮肤雪白的小家伙,拥有一颗温热、有力的心脏,可以融化这里的冰雪。
默利知道,这是底线,无可退让的事情。
(三)
墙角的紫藤花在一个个春季中,从稀疏变成繁茂,爬满整面墙壁。
阔大的叶子将墙上的残缺牢牢遮住。
温德米尔像一个精灵,苏醒后来到世界,又在不知不觉间游历了数个岛屿。
默利依然十分照顾这个弟弟,即便他已经可以在庭院里肆意奔跑,有了自己的兴趣与爱好。
当父母企图将温德米尔带进地下室时,默利害怕极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汗水从头发浸湿到鞋底。
在这之前,默利一直引导着温德米尔的思想,他将一个个可为与不可为的事情绞劲脑汁地编进故事里,再讲给这个小家伙听。
当温德米尔挣扎着跑出来,当再次看到父母失望的表情。
默利心底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他还是那个胆怯的孩子,那个害怕被无视、也恐惧一无所有的默利。
就像窗外的紫藤花,像温德米尔送给自己的绿玫瑰,即使日光灼烤、雨雪侵蚀,那些与生俱来的颜色永远不会消褪。
爸爸妈妈不会喜欢我们的......
他们只爱着姐姐.......
我们只有彼此,温德米尔。
继续呆在我怀里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永远爱你,温德米尔,请对我也报以同样的爱吧。
(四)
当那些人闯进宅邸,阴暗的地下室被暴露于日光之下。
化雪的时候到了.....
默利抱着温德米尔,冷漠的看着这场闹剧。
干草叉与火把、魔法师与骑士、飓风与光束和燃烧着的尸体。
宅邸变成一只搁浅的鲸鱼,巨大的躯体任凭来往的人们分割。
有人发现了这对兄弟,但没关系......
默利心里充满了疑惑,对自己的疑惑。
这个寒冷的房子,那两个冷漠的父母,明明是自己日夜都想要撕扯碎裂的东西,为何此时自己的内心却满是苦涩。
预想之中的快乐丝毫不见踪影。
发生什么事了,哥哥?
我们没家了哦,温德米尔......
(五)
牢笼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温德米尔吃不下那里的残羹糙饼,默利便想尽一切办法换取吃的。
想要这个?
那男人指了指桌子上的黑麦面包。
把衣服脱掉。
.......
面包是我的了吗?
拿去吧,小贱胚子。
默利没看清那人的样子,但那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却永远印在自己的记忆里。
这一年,温德米尔六岁,默利十三岁。
用这样的方式换来的面包,可以填满温德米尔的肚子。
默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好在还有弟弟,好在弟弟没有受苦......
但黑麦面包却成了默利永远的禁忌,即便是后来在钟塔没饭吃的时候,也从未碰过这种廉价地不能再廉价的面包。
(六)
艰难的日子并未持续很久。
银顶城的权贵们十分关注这件事,经过商讨,默利的父母以及龙化症实验相关人员被送上了绞刑架,姐姐莉莉娅和两个年幼的孩子被判无罪。
他们分到一间蜷缩在街道角落里的,闭塞狭小的房子。
还没原来的厕所大!
温德米尔开心地说着,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虽然狭窄但阳光充沛。
姐姐莉莉娅经历这些事后精神变得混乱不堪,有时嚷嚷着要替父母报仇,有时疯癫地讲着那些黑暗的实验,清醒的时候占很小一部分。
但好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默利被钟塔收留,成为了一名魔法师学徒。
每天奔波于钟塔与小家,闲暇之余便通过各种渠道获取钱财。
生活忙碌而安定,压得人喘不过气,却又让人看到希望与光。
默利依然怀着仇恨,童年的阴影让他在爱与恨中不自主地选择后者。
他并不感激钟塔对他们三个孩子的网开一面,也不愿回报对他的收留。
在默利心中,他们始终是破坏者,即使那个家本就不该存在。
在牢笼中的日子变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没有关系。
默利这样告诫自己。
他好像一只极容易炸毛的猫,却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
像以前一样,把它们变成种子,吃下去就好了..…
冬季精灵不会离开,种子永远不会发芽。
莉莉娅的精神似乎在一天天好转,在默利面前,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只记得自己是他们的姐姐,这也让默利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至于温德米尔,默利依然深深地爱着,控制着,或许对他来讲,只有这样才是最保险的,才是最安全的。
(七)
生活就像雪山上的风雪,没人知道何时停歇,更没人知道风暴在那一秒降临。
温德米尔患上了龙化症,黑色的角与布满鳞片的尾巴,右眼也异化成猩红的颜色。
默利十分心痛,但却无可奈何。
这是无法治愈的疾病,就连贤者,也无法控制。
生命大幅度缩减,对魔法不同程度的免疫......
默利在无尽书库里整日整夜地翻找、查阅,但都毫无进展。
温德米尔却十分喜欢自己的新造型。
用尾巴骚扰哥哥。
这是温德米尔最喜欢干的事情。
似乎心里已经被干枯的种子填满,以往有效的方法还奏效吗……..
默利害怕那些种子在那天生根抽芽,将自己的心脏与灵魂撕扯成碎片。
可命运的纺织机似乎出了故障,一个接一个的破损被产出,破洞连着挂线,任何一处松动,瓦解掉的便是整块布匹。
随着年级的升高,默利不得不搬去钟塔居住,回家的次数也从一周一次缩减到一月一次、一季一次。
温德米尔送给默利一个万花筒,对着光转动时,绚丽的色彩与花纹便能在其中绽开。
“想我就用这个吧,这是望远镜,可以从钟塔看到小家,温德米尔会经常在屋顶上出没哦!”
望远镜就望远镜吧。
“嗯嗯!哥哥记住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姐姐哦!”
默利吻在温德米尔的额上,温德米尔抬头亲了亲默利的颈窝。
回家时,先拥抱。
这是他们的约定,在满是苍耳棘刺的草丛里跋涉,约定成了动力的源头、希望的源头。
约定,这是默利最看重的东西。
因为贵重,所以不会随意立下;因为贵重,所以只会和弟弟的小拇指拉钩。
(八)
那是一个暴雨的下午,默利结束了这一阶段的学习,走出了钟塔。
希德尔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
看样子,那家伙没带伞......
默利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雨衣,粉色的,上面还有温德米尔的涂鸦。
阿尔伯特出现在自己身旁,默利认出这是希德尔的好友。
嘿!阿尔伯特!
......您好,约里德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看,那里站着个落汤鸡。
.....嗯,希德尔似乎没带伞。
帮我个忙,把这个给他。
默利晃了晃手里的雨衣。
就说是亚兹拉尔的,七月回来,还给亚兹拉尔!
您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呢?
默利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雨衣塞似的递给阿尔伯特,迈开步子向雨里一头扎去。
他难得这样心情舒畅,是因为夏日降临,是因为马上便能回到家去…..
夏季的雨滴,虽带着温度却体积巨大,它们落在默利的头顶与肩上,顺着发丝、顺着衣领,感受着这个少年的温度。
默利的心里一定住进了一只阿尔法,驱动着自己的双腿,没命似的向小家奔去。
那里有温暖的壁炉,柔软的被褥,还有温德米尔。
是有天使居住的房子。
(九)
支撑布匹的最后一根线在莉莉娅精神失常中断裂。
默利赶到家时,并未得到温德米尔的笑容与拥抱。
莉莉娅从前阴暗的记忆苏醒过来,疯狂的龙化症实验,致幻一般的视野让她忘掉了自己与自己的弟弟。
温暖的小房子在莉莉娅眼中成了阴暗的地下室,摇着尾巴的温德米尔也成了试验台上的受害者。
莉莉娅锯掉了温德米尔的尾巴与角。
断掉的钢锯与盛满鲜血的浴缸。
这是默利回到家所见到的景象。
温德米尔扶着贴着发霉报纸的墙壁,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那个熟悉的身影。
滴答....滴答.....
每一步,都伴随着一大滩鲜血的掉落,墙壁上也被印下一排猩红的小手印。
温德米尔看不清任何东西,视野里满是猩红,那只异化的眼眶里卡着一把银色的钳子。
但他知道,那个高大的身影,就是自己的哥哥,最爱的哥哥。
哥.....哥哥。
姐姐…..生病了。
我们说好的,回家之后......先.....拥抱。
温德米尔张开颤抖的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微笑。
欢迎…..回……
(四)
“.......”
“醒了。”
“…….”
“醒了?”
阳光,整洁的窗台,肿胀的脑袋……
好刺眼。
默利眯着眼睛,久眠之后睁眼,视野像被曝光处理的老照片。
身体似乎轻了不少,这一觉睡得很香,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唔…….咳咳!”
喉咙十分肿胀,感冒的前兆吗……
“禁魔印把你说话的能力也锁住了吗?”
“……..”
希德尔。
能确定这个名字的方法有很多,即使默利并没有凑近去看那张冷漠的脸。
只有希德尔会这样跟自己说话,也只有希德尔现在会跟自己说话。
但这对默利来讲,这些都是埋在心里的种子,身体里住着冬季精灵,种子不会发芽。
“给我点水。”
沙哑的声音,法术封禁的威力真大,不过能让这家伙闭嘴,也……非常不错。
“…….”
果然一张口就令人讨厌。
希德尔朝默利的方向丢去一个水壶,金属的壶身在木质地板上滚动缓慢,叮铃咣铛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希德尔有些后悔,似乎应该递给这家伙的。
默利有些呆滞,看着那个水壶从希德尔脚边滚到自己面前,触碰到自己的膝盖后停下。
水壶上画着一只粉色的小猪,咧着牙,笑得没心没肺。
什么情况,我现在是什么……囚犯吗?
外套的衣领从肩膀上滑下,分明是上好材质,现在却布满褶皱,看样子还缩水了不少。
“喝。”
希德尔趁着默利呆滞期间,捡起水壶,拧开,递了上去。
似乎是命令又似乎只是咬紧牙挤出的一个字。
默利垂着脑袋,接过了水壶。
说起来,怎么和这家伙认识的?
这是此刻,这是两个人脑袋里一同浮现出的疑问。
希德尔怀里抱着一本书从书库中跑出,古旧的典籍,快有半个身子那么大。
《上古魔法起源与龙》
在书库里不知吃了几个世纪的灰,钟塔里最年老的法师们都不愿翻开的书。
希德尔背着一个浅蓝色的小包,但似乎并不愿意将书放进去,似乎捧在怀里更能拉近自己与文字的距离。
正值午间,空气里积累着困意,走廊上静的出奇,阳光与风轻轻走过身侧,希德尔靠着窗台坐下,那本沉重的书本架在大腿上,初夏的日子,大理石地板有了解暑的作用。
纸屑与灰尘都很渺小,它们本关在书页见好几个世纪,如今终于获得自由。
如果说书里晦涩难懂的情节好像一个毛线团,那希德尔就是长着白色胡子的小猫。
指甲与牙还没长齐的小猫,当然不能将毛线团玩得明白。但只要有书有文字,午间的静默便被涂抹了颜色,变得有趣。
希德尔喜欢安静,也喜欢阳光落在皮肤上的感觉。
崆崆崆……
“传授我魔法的老师,是一头龙。”
“神明拜访了我与我的眼睛,我感知到了万物的脉流。”
“魔法的起源,埋在雪山的核心之中,唯有保持灵魂的深色,才能窥见其中一丝。”
崆崆崆……
“魔法分为一到六阶,四阶即以上为高阶魔法……”
“吐息间,将生命恩赐予宇宙,群星与心脏紧密相连……”
崆崆崆…….
崆崆崆…….
崆崆……
似乎有什么声音。
希德尔从口袋里取出一片枫叶,小心翼翼地夹在书中,在充当书签的同时,书页也会抽走叶子的汁水,这样枫叶便不会腐败了。
崆崆……
好奇心将希德尔从地板上扶起,顺着声音,来到走廊的尽头。
面前是一面珍珠石制成的墙壁,光滑细腻的材质几乎可以充当镜子。
希德尔抱着书,耐心等待着下一次声音的出现。
崆崆…..
怎么在墙里?
希德尔十分疑惑,珍珠石墙壁是钟塔里的特色结构,不仅是因为其珍珠一般的外观,坚硬无比的材质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希德尔十分确信,声援就在这面墙后。
叩叩叩…
希德尔轻轻在墙上敲了敲。
崆崆崆…
珍珠石回应着。
贴着墙壁仔细聆听,那声音里似乎还有这些其他成分。
“强化:倾听者。”
希德尔念动咒语。
“呜呜….呜呜呜”
“咳…..咳咳”
“嗯…….”
啜泣声,呼吸声,呻吟声。
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幽灵。
但与喜爱童话的孩子不同的是,希德尔并不害怕这些,比起对这些事物的畏惧,希德尔更愿意抱以好奇与兴趣。
“强化:感知”
“好渴…..好想出去…..”
“你是幽灵吗?”
“谁?有人吗?”
“幽灵先生,你住在里面吗?”
“已经出现幻听了吗……我会死在这吗。”
“诶?你不是幽灵吗?”
“我不是幽灵,你是吗?”
“我也不是。”
“是妈妈吗,我已经死了吗。”
“我不是妈妈,我是希德尔。”
“那你一定是爸爸。也对,上帝怎么会亲自来带我走。”
“我不是爸爸妈妈,我是希德尔。”
“希德尔,你也死了吗?”
“……..”
“强击:碎裂”
“啊!”
咔咔咔咔咔…..
默利蜷缩在珍珠石墙壁后面,这是一处狭窄的缝隙,坚硬的岩石牢牢卡住手臂与脖子。
被亚兹拉尔的练习魔法而送进墙壁里已经三天了,默利饿的头昏眼花,脑子里全是书上看到的山珍海味。
“说好就关两天的……”
“亚兹拉尔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呜呜呜呜……”
视野里出现一丝光,随即而到的是墙壁开裂瓦解的声音,新鲜的空气一涌而入。
“得……得救了。”
最高级的二十五阶魔法。
“希德尔”
吟唱时间极短,用途广泛,但一般在非常紧急的时候使用。
魔法创造者:默利
默利在日记里写道。
(五)
对默利来讲,重要的人有很多,或许亚兹拉尔也勉强被列在其中。
默利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
亚兹拉尔比自己矮许多,银白色的头发梳理得整齐,左侧的鬓发上系着一个墨绿色的发带,沐恩会绑很多精致的绳结,但在他眼里,蝴蝶结永远都是最佳选择。
发带的颜色似乎是精心挑选的,与亚兹拉尔的眼瞳处于同一色系之中,从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看不见一丝情绪,亚兹拉尔的眼睛睁开便只是睁开,如果眯起那一定是有风沙迎面而来。
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
这是默利对亚兹拉尔的第一印象。
此时此刻,陶瓷娃娃正坐在自己身边。
“很紧张吧。”
亚兹拉尔嘴角轻轻勾起,双眼却依然保持死寂。
这家伙…..是拼接出来的五官吧…..
奇怪的人。
默利撇开脑袋。
“有什么好紧张的?”默利回答道。
默利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世界上仅有两件事可以成为自己的噩梦内容。
首先是得到弟弟温德米尔的厌恶,其次便是亚兹拉尔的各种表情。
亚兹拉尔收起笑容,或许是笑容吧……
二人坐在魔法试炼教师的门外,这间教室做过特殊的结界处理,惨叫声依然可以听得十分清晰,在走廊上来回游荡。
显然,默利试炼的搭档是亚兹拉尔。
默利并不喜欢这门课,虽然大多数魔法课程都被默利排列在“笨蛋形成表”上。
魔法试炼,故名思义,是一堂实战课。由掌握结界魔法的教师打造特定的空间,空间里存在着许多魔物与难题,试炼学徒在规定的时间里需要完成特定的任务。虽然一切都是明先生制造的幻境,但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宣告着这门课程的难度。
默利到不怕这些,自认为还算精湛的魔法加上十分抗揍的体质,充沛的信心让等待中的默利有些犯困。
身旁的陶瓷娃娃就无法获得相同的自信了。
亚兹拉尔的指甲被咬得碎烂,默利捕捉到这些小动作,本想安慰这个紧张的少年,但看到那双眼正无神地盯着自己,牙齿紧咬食指指甲…….
施以好心的想法被完全打消。
诡异的画面。奇怪的人。
这家伙的眼睛真的是他本人的吗……
这是默利长久以来的疑惑。
“放轻松,亚兹拉尔。”
默利打了个哈欠,抓了抓额前的刘海,抬起的胳膊肘顺势架在身旁人的肩膀上。
亚兹拉尔的眼神出现一瞬的变化,随后快速变回平静,像一片树叶落在死水潭中,短暂的波纹拂过后消失无影。
咔擦。
教室的门被推开,两个身影从结界里走出,不同于其他魔法师们狼狈的模样,二人十分轻松,似乎刚才只是看完了一场无聊的戏剧。
希德尔拿着成绩单,上面印着两个醒目的红字。
卓越。
阿尔伯特跟在希德尔身后,不必想也知道,得到了和同伴一样的好成绩。
“轮到我们了。”
亚兹拉尔起身,朝默利说到。
“嗯哼。”
默利起身,轻轻舒展了手臂与肩膀。
“你的晶石呢?”
亚兹拉尔晃了晃手里的十字架,银色的光萦绕与十字架身侧。
“....好像在.....”
默利在口袋里翻了翻。
应该就在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从桌腿下拿出来了……
“在你脚边。”希德尔从默利身边走过,朝正前方空气里扔下一句话。
默利低头看去。
只见一块黑色的石头安静地躺在椅子下面。
“煤炭块一样。”
“不不不,煤炭块还能拿去烧火呢。”默利捡起煤炭块,握在手中轻轻向上抛去,“这玩意儿,垫桌角都不合适。”
晶石稳稳落在默利掌心,他的语气十分轻挑,浅黄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身旁的希德尔。
“不得不承认,你的晶石和你的性格一样破旧。”
希德尔十分厌恶地撇过脑袋。
“感谢夸赞。”
默利转过身,将晶石丢在一旁的亚兹拉尔怀里。
“走吧。”
希德尔看着默利的背影,十分熟练地握紧拳头,然后松开。
获得愉快的方式有很多,有的人妄想得到丰收的爱与思念,而有的人只希望呼吸到新鲜空气、触摸到温热阳光。
希德尔与默利分别属于后者与前者。
希德尔与阿尔伯特走出了默利的视野,对默利来讲,决定自己想要的事物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就像往藕心里填泥土,当细小的孔洞遇上池底的淤泥,这本就不是两件可以匹配的事物。
所幸默利掏空了莲藕的心,渴望与愿望便能轻而易举地找到。
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和姐姐一起读到的童话,冬季的神明会在深秋时来到世界,在初雪降临前带走人们的遗憾,对于那个温柔灵魂而言,遗憾如果留在心里只会在寒冬里结冰开裂,心房里填满冰块,种子不会发芽。
有些东西无法改变,比如默利和钟塔的矛盾。即便他深知父亲母亲与约里德家族的其他人的所作所为,是极其恶劣不可原谅的,但那始终都是自己的家人,他没办法做到绝对的理智与正义。
家族被除名,父母被处决,被人从自家房子里赶出……
罢了。
至少现在还有莉莉娅和温德米尔,即使温德米尔患了龙化症…….
姐姐莉莉娅是一位炼金术士,而自己也将成为像父亲母亲一样强大的魔法师。
这样就好。
“想什么呢?”
亚兹拉尔用胳膊肘戳了戳默利。
“思考战略技巧。”
“真的吗?期待你的表演。”
亚兹拉尔笑着,和默利一同走进教室。
(一)
无尽书库位于钟塔的顶楼,书架与门扉交织离合,构成宛若迷宫的书库,这里似乎应是一片安静的领域......
“听说了吗?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怎么了?明先生的课取消了吗?
”这点儿出息.....是默利。“
”那是谁?低年级的小姑娘吗?“
“.......’贤者‘今天要除名的人.....据说还是'约里德'家族的人。”
“啊?他犯了什么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魔法师被钟塔除名。”
“好像是高年级的学长,据说,是个杀人犯!”
希德尔有些烦躁地翻着书页,窃窃私语声在如此安静地环境中显得肆意妄为,惹人心烦的原因有很多,思绪被打乱,以及他们对话的内容。
默利......
一个光听到就令人作呕的名字。
这是大多数人的说法,出名的方法有很多,有的人辛苦钻研而熟练掌握四阶魔法,有的人只需要一点错误也能名声大噪。
显然默利属于后者,错误,坚持与倔强,有时可以成就一名英雄,有时只会让人沾满唾沫。
希德尔从不关心那些并不熟悉的人与他们的故事,但默利不同,希德尔深刻明白这一点,或者说,他很了解这个“垃圾”,知晓他的故事。
咔咔咔咔咔.....
钟塔顺利运转,齿轮与齿轮紧密贴合,舍弃大脑地运转、磨合与被牵动。
这么大的钟,谁来给他上发条呢?
呵呵,愚蠢的问题.....
它与贤者的魔法紧密相连,长针与短针只会永远转动下去。
贤者也是人吧,他也有力量消散的一天,那个时候.....
很大胆的发言....
咔咔咔咔咔......
希德尔合上书。
《龙化症背景下的银顶城》
谁看过的书来着?
希德尔并不想回忆与思考,起身,放书,推回椅子,一气呵成。
刷刷刷。
是玻璃窗与雨的对话。
晶石跟在希德尔身后,翠绿的光铺满灰暗的走廊,明明还只是午后,已经难以看到人了,压抑的气氛被晶石的光消减不少。
希德尔用余光向外望着,钟塔前的广场上人头攒满。
似乎有个人跪在钟塔门前。
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消失,自己要去哪,似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希德尔面前伫立着钟塔的墙壁,这里似乎是个视野死角,涂鸦被主人遗留在面前的珍珠石墙壁上,希德尔撇开目光,雨似乎大了许多,晶石的光在封闭的潮湿空间里反射交织,接触到玻璃窗时稍作张望,再折返回来。
光,玻璃窗和雨。
这是希德尔此刻大脑里的全部。
咔咔咔咔咔。
齿轮永远不会停止,就像有些故事还没讲完,讲述者也不会变得沉默。
这是默利说过的话,当时温德米尔也在,那是约里德家族还未被钟塔除名......
似乎只是长针往前轻轻一步,走廊上便空无一人,翠绿的光微微闪动,从远处看,很想黑夜里一颗独特美丽的彗星与他的拖尾。
(二)
我在哪里?
跪在钟塔门口。
我为什么跪着,膝盖好疼……
默利的头顶并没有伞,也没带上雨衣。
是谁在不久前叮嘱我带伞来着?
温德米尔吗……
不对,温德米尔不会说话。
啊,何必纠结雨伞雨衣呢?默利先生,现在你的手正被我牢牢捆住哦!
真是辛苦你了,镣铐先生。
默利感觉脑子昏沉,雨水不断触碰着头顶、肩膀、脊背…….重起来了,累起来了。
这人还要跪在这里多久?
不知道,他的脊背弯了!快让他直起来!
别那么苛刻嘛,我们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呢,说不定有别的隐情……
都已经被铐起来跪着了,能是什么好人。
直起来直起来!烂老鼠!
默利的耳朵被四面八方的声音填满,这是亚兹拉尔的魔法,“万物感知”,那些苛责声都来自非人的事物,它们发于地面、乌云和草丛…..
瓦解我的意志吗?以这种方法…..
真是卑鄙啊,钟塔。
好在还只是略感疲惫…..
默利咬着牙,尽力抵抗着这磨人心智的高阶魔法。
但这是不过是缓时之计,默利清楚的知道接下来的步骤,等到自己的意识被啃食殆尽,贤者的魔法便会到来,烙铁、荆棘与咒文般,镌刻在自己的颈脖上,就像父亲,就像母亲,就像姐姐…..
“你还在抵御什么呢?默利·约里德。”
默利不用抬头便知道这是亚兹拉尔,此刻的他一定还是那张臭脸,居高临下地…..像看地鼠一样的眼神。
“地鼠之家。”
四个字从默利的牙缝里挤出。
“你……无药可救。”
“哼哼哼…….哈哈哈…….”
“垃圾幼崽。”
亚兹拉尔小声咒骂着,四个字组成的谩骂淹没在雨里,声音之小,世界上只有这两人的耳朵可以捕捉到。
作为最光荣的学生代表,要时刻举止端庄文雅。
“你和你的家族一样倒霉,还有你那弟弟,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自己那么差劲,一个朋友都没有,你这个跳蝻,瞎眼的鲶鱼,恶臭熏天的地鼠。”
亚兹拉尔肆意辱骂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默利,仿佛一个被怨恨涨破的木桶,如果此刻天上下的不是雨而是刀子,亚兹拉尔的嘴角一定能拉得更高。
铺天盖地的声音牢牢压在默利身上,魔法被亚兹拉尔最大限度地展开,方圆数公里的事物都在对默利口诛笔伐。
“咳…..咳咳咳!”
黑色的血,喷溅在粗糙的鹅卵石路上。
雨水仿佛饿鬼看到面包般一拥而上,将默利的血撕扯扑散。
“这就扛不住了?默利。”
亚兹拉尔见状,轻松地笑道。
默利看着前方那个模糊的背影,只觉得可笑与怜惜。
世界….总算安静了。
亚兹拉尔收起魔法。
门里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苍蓝色的晶石连着雪白的长发,无法看清那人的表情,但这似乎已不再重要。
默利闭上眼睛,但贤者的魔法依然在视野里展开。
刺眼,犹如白昼的光;障目,仿佛夜晚因恐惧而躲藏的被窝。
是母亲的手…..是鲨鱼的嘴……温德米尔的拥抱……希德尔无奈且鄙夷的眼神……
这就是贤者大人的魔法吗,没有想象中抽骨剥筋的疼痛,仿佛只是温德米尔在颈脖上印下的吻。
啊,要沉沉睡去了…..
身体像个筛子,力气与精神都向外漏着。
叮!
闹钟?叉子与勺子?红酒碰杯?
“贤者大人…..怎么…….还没完成呢。”
“故事还没讲完。”
“啊?”
“大家都散了吧,默利·约里德,并没有触犯戒律。”
“可…..可是。”
“亚兹拉尔。做值得的事情。”
“……是。”
亚兹拉尔悻悻地瞪了默利一眼。
默利侧身倒在雨中,像一具尸体,也像睡眠纺锤的受害者。
雨还没停,但人已经变得稀疏。
水流和人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会因默利而改变方向,只不过雨水是贴着默利流走,而人们是保持距离走开。
默利的嘴角轻轻勾起,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这家伙,在做美梦吗……
希德尔撑着伞,将自己与雨水完美隔绝。
伞柄挺得笔直,雨水顺着伞骨浇在脚边的默利上。
好在那位已经适应了被淋成落汤鸡的感觉,雨水多一缕或少一分,都不能让美梦中的默利察觉。
“……..”
这一定是这辈子干过最愚蠢的事情。
希德尔在心里自言自语着。
希望你像地鼠一样轻…….
(三)
笑容在默利那张还算好看的脸上久久停留,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家伙平日里也都是一幅笑脸。
只不过比起以往那张歌剧家一样的笑脸,现在的这副摸样竟也有了一丝人畜无害的感觉,
像痴呆病人得到主治医生的夸奖,拿到糖果时的表情。
希德尔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了。
所以这家伙,是在睡觉还是昏迷......
叩叩叩.....
”请......."
"听说你干了件大事,希德尔。“
”进......"
咚。
“什么东西......”
阿尔伯特握着门把手,木制的门虽然轻盈,但力度却不小,结结实实撞在默利的脑袋上。
“......."
希德尔坐在床上,与门口的阿尔伯特面面相觑,目光之余分给那个昏迷的醉汉。
默利的脑袋正抵着半开的房门,四肢与身体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侧趴在门口的地毯上。
方才是很清脆的一声,这家伙脑袋里是空的。
希德尔片刻后得出结论,并收起了那一抹余光。
“你.....就把他扔地上?我还以为你养宠物了。”
“难不成吊天花板上吗?”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让他体面优雅地躺在地上,至少双手要放在胸前。”
“真是温柔呢,哈里斯先生。”
唔......
默利轻轻呢喃着,翻了个身。
这家伙果然在睡觉。
"怎么想的,默利先生已经被钟塔除名了。”
阿尔伯特蹲在醉汉身旁,仔细打量着,似乎正寻找着默利脑袋上的肿包。
“这就是禁魔烙印吗,真可怕....."
颈部的皮肤早已溃烂,露出殷红的血肉,仿佛一把结实的项圈,牢牢拷在默利的脖子上,每一次呼吸似乎都牵动着伤痕处的神经。
希德尔撇开视线。
那不单单是一把项圈、一处伤痕,而是一双刽子手的手,粗壮有力布满老茧,今后的每一次吟唱,每一次施法,刽子手都如约而至,捏碎那里的骨头与血管才善罢甘休。
罪有应得。
希德尔并不清楚默利被除名的原因,在印象里,这个将晶石随意丢弃、对钟塔十分不屑的怪胎,似乎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偏执而伤人性命。
但希德尔相信贤者,相信龙的存在,就像苍老的朝圣者面对他的神明,穷尽一生只为祂一瞬的拜访。
”没想太多,让他一直在雨里躺着,外人看到只会觉得钟塔冷酷无情吧.....“
希德尔耸了耸肩膀,轻描淡写,言辞肯定。
”这样,我还以为是处于个人原因呢。“
阿尔伯特用余光看着希德尔,眼神与表情被这位朋友牢牢捕捉。
”要不帮我个忙,阿尔伯特,离开时请带着他和门口的垃圾,这两件东西的归宿是同一处地方。“
”别生气嘛。“
”.......并没有。“
”说起来,默利先生该何去何从呢,被除名的魔法师,没有地方会接纳他吧。“
”......."
去学习炼金术吗?
这家伙很聪明,如果以后在炼金术方面精进,应该也会有一番作为......至少饿不死吧。
但好歹也是掌握四阶魔法的强大魔法师,接受的了这些落差吗.......
关我什么事。
希德尔看了看默利。
还是很讨厌,不管怎么样,最初的看法都不曾改变。
但为什么,一个对钟塔、对龙抱以恶意的偏执狂,会在魔法师这条路上走这么远呢......
奇怪的人。
“等他醒了,给他准备些钱和食物,就打发他赶紧离开吧。”阿尔伯特说道,“现在整个钟塔都因为这件事而变得喧闹不堪,理智一点,希德尔,他只会给你带来厄运。”
“大家都......所有人都在谴责他吗?”
“不必管乌合之众们的想法,但唾沫星子只会越积越多,你和你的骑士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我就在人群中,他们......”
“我明白了。”
希德尔打断阿尔伯特的话。
“嗯。”
阿尔伯特拍了拍希德尔的肩膀,轻轻合上房门。
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了不少。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希德尔才起身。
来到窗前,雨早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蓝色的夜空,钟塔是整个银顶成最繁华的地方,无数由魔法编织而成的灯火将这里装点地璀璨,丝毫不输穹顶上的星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默利还没醒来,希德尔并不想去强行将其唤醒,虽然他只需要走过去晃晃那人的肩膀,那双浅黄色的眼睛一定会睁开。
生活被希德尔安排得仅仅有条,房间里每一件物品的摆放位置都做了严格的规划,希德尔很喜欢这种尽然有序的感觉。
房间的木门上被设下了特殊的法术符文,没有其本人授予对应的符文,就算是贤者也无法打开。
能进入这里的人不多。
或者说,能进入希德尔生活的人不多。
讨厌受人支配的感觉,更讨厌无力支配他们的感觉。
咳.....咳咳....
总算醒了吗。
希德尔打开身旁的柜子,刺鼻的药水味重见天日,从众多瓶瓶罐罐中取出一个茶色的玻璃瓶,泛黄的标签上画着一朵蕨类植物。
银顶城的魔法文明很是繁兴,钟塔依旧有着高度的权利,也因此,贵族们在寻找制衡钟塔的方法是,也不会介意顺便拉拢魔法师,拉拢的方式不外乎那几种,或者族中子弟成为与魔法师搭档的魔纹骑士,或者给魔法师送些礼品。
“那些贵族,除了金银珠宝就不会送其他东西了吗?”希德尔将盒子盖上,示意助手把这个礼物退回去。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况且那些只懂得享乐的家伙,也无法想象魔法师们究竟想要什么。”
阿尔伯特端详着手中铭刻了鉴定魔纹的单片眼镜,随口回答。
“真是,要送也是给我家小龙人送呀。”希德尔坐到阿尔伯特对面,看他戴上眼镜,鉴定桌上放着的另外几件炼金物品。阿尔伯特没有接话,他知道希德尔也就是随口一说,真给他家小龙人送东西,这家伙会生气的退回去,并让那个人上他的黑名单,哦,还会查一查那人是怎么找到他家小龙人的。
“怎么感觉你对炼金术的兴趣更大了?”见阿尔伯特没有回话,希德尔又问了一句。
“只是使用而已,不得不说,作为日常用品,这些炼金术的产物还真是方便。”阿尔伯特指着桌子上一个小木棍形状的炼金物品,道:“例如这个,铭刻了一级魔法火焰术的铭文,可以很方便的得到火焰;这个,则是水球术的铭文,能够缓解干旱地区缺水的问题;还有这个眼镜,有这鉴定术的铭文,虽然一阶跟二阶的鉴定术无法鉴定太过高级的物品,但就算是魔法师,也能省去吟唱咒语的时间。”
希德尔摊手,他对炼金术无感。“不要太沉迷了,我可不想看到你被封魔赶出去,而且用于大众生活什么的,也不是你这个连龙都想研究的魔法师应该考虑的事情。”
阿尔伯特无语,他当然要考虑怎么能让领民生活的更好,否则民不聊生闹起来,那他就只能每天处理那些事,没有时间搞自己的研究了。自己那对不靠谱的父母还真是……留下一封信就跑去云游四方,有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孩子的感受啊!
至于希德尔,他在魔法方面堪称是难得的天才,但在某些方面,则迟钝的很,阿尔伯特敢肯定,希德尔到现在都只认为他是某个富商家不缺钱的小公子,所以跟他解释炼金物品就是在掩饰自己更沉迷于炼金术这个事实,如果不是自己本身在进行的实验没受什么影响,这个家伙就要开始跟自己进行语言轰炸了。
“等下是我的课呢。”希德尔开始整理课件:“怎么样,学弟,要不要去听课?我很乐意继续教你的。”
“不了,学长,不要仗着你比我早上学早毕业就总想当我的老师,上次比试你可是输给我了。”
“不要因为赢了我一次就高兴,在此之前你可是三连败呢。”
“不要说的就像你没有三连败一样!”
“那么晚上再比一次!我要让你认识到前辈的强大!”
“求之不得!”
至于晚上的比试,则被推迟,阿尔伯特怀疑是因为希德尔家的魔纹骑士又发疯了,当然,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至于胜负,还没打过,谁知道呢。
哈里斯家是银顶城的大贵族家,而阿尔伯特是哈里斯家的独子,自从开始学说话后,小阿尔伯特最期待的就是听母亲讲述有关龙,魔法师,贤者等等的故事,还会奶声奶气的询问:“然后呢然后呢?”待稍微长大点开始学习时,他还会高举着小木棍,大喊:“我是最厉害的魔法师!”成为魔法师,是小阿尔伯特最大的愿望。
6岁时,阿尔伯特的愿望成真,他通过了戴诺斯钟塔的魔力鉴别,成为了一名魔法学徒。阿尔伯特异常兴奋,他甩开护卫,开始参观未来的学习场地,然后悲剧发生,没注意脚下的阿尔伯特踩到了自己礼服的下摆,摔倒在地。
“痛……”阿尔伯特揉着被撞痛的鼻子,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哈哈哈哈哈!原来真的有人会平地摔!哈哈哈哈哈!你是小娃娃吗?居然还会哭鼻子!”一旁传来了毫不掩饰的笑声,那是一名黑色头发,戴着菱形头饰的男孩子。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大,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眼泪。
“居然敢嘲笑我!我要向你发起挑战!”阿尔伯特拔出腰间的剑,毫无杀伤力,纯装饰性的剑,指向笑着的男孩子。
“噗,哈哈哈!你是近战魔法师吗?那我接受你的挑战,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魔法!”
决斗的结果不用说,男孩子抓住了阿尔伯特的装饰剑,随即利用他可以熟练使用的几个简单魔法,例如水球术,荆棘缠绕等等,将阿尔伯特搞得异常狼狈。
“怎么样,小少爷,还打吗?”小男孩抱着法杖,看着被水球砸了好多下,浑身湿透的阿尔伯特。
自知自己不敌小男孩的阿尔伯特咬牙,恶声道:“我是不会一直输下去的!我叫阿尔伯特!迟早会打败你!”
“小哭包是赢不了我的!我叫希德尔,才不会畏惧小哭包的挑战!”
这是6岁的阿尔伯特与8岁的希德尔第一次见面,也是两人孽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