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2：距离成为主人公还有一整套西游记的旅途，所以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I.
所在地，不明！运行的法则，不明！白果在此的定位，不明！目前唯一能够确认的情报是，这里大概是所培养有特殊能力的学生的特殊学校。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同样不明！
——这里对于异世界新手来说也太不友好了吧……白果垂头丧气地想着。刚才她还觉得，如果能简简单单就拥有超能力的话，自己来这里耍帅一趟也不是不行。毕竟谁没做过这样的梦呢？成为故事的主人公、拥有能够随时随地吸引注意的炫丽能力、英雄救美、被帮助过的人赞美爱戴……只是脑海里的天马行空总是被现实主义殴打得溃不成军，以至于提起“能力”，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满分的卷子、花不完的钱、休不完的节假日，还有人山人海的粉丝群。
……虽然接下来就会接二连三地想到其他的能力啦，像是操控火焰啊，冻结时间啊，精神控制啊什么的……但是第一反应是那种俗套的东西，意识到后真是让人像是要去吃鲱鱼罐头一样的气馁啊！
“完全是被污染了，社会真可怕……”白果撇着嘴。她有点不爽，于是合上了册子，决定转移下注意力做点别的事来放松放松心情。她推开座位旁边的窗户，朝外面望了望——还是在进楼前就已经见到过的扭曲恶魔之树枝，还有停歇在树枝上的乌鸦——竟然真的有乌鸦这学校到底是什么气候环境……
……它的脖子上为什么还挂着一本便签本？等一下，它是不是在盯着白果看？糟糕是什么拟态摄像头吗？！
“我是活人好吧，尊重下我旺盛的生命力和说话时会动的嘴巴啊。”
活、活乌鸦？……不是你怎么会说话啊？！
II.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就是那个活人一般，远处树枝上的乌鸦在白果惊恐的注视下朝这边飞了过来。它落在这扇敞开的窗口中，灰黑的鸟爪抓握住窗框，停得稳稳当当。
“嗨。”
“就、就算用这种亲近的平辈之间会用的方式来打招呼，白果也不知道该回你什么啊？！”
III.
在一通莫名其妙的问好之后，一人一鸟面面相觑。白果实在没有和乌鸦——或者说所有的鸟类——沟通的经验，于是只能搜肠刮肚地寻找一些对鸟来说不算冒犯的开场白来缓解一下这个尴尬的局面。
“……啾啾？”
“在听见对方能说人话之后，依然选择要用这种无效的语言来沟通吗？”那只乌鸦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嗤笑的声音，随后从翅膀的飞羽下拿出一支羽毛笔，打开便签本，在上面记下了什么。从角度来说，白果不应该知道它在写的内容，但它似乎也并没有要刻意隐瞒的意思，甚至贴心地一边写一边给白果念了出来：“新来的学生似乎是个笨蛋，看来接下来的指导工作要变麻烦了。真烦人，但还是要应付一下……好了。”
“写别人坏话的时候至少别让本人知道吧……”白果悲愤地拍打桌面，“还有指导是什么意思？你是哪位啦！”
“我叫乌鸦。”乌鸦收起便签本和羽毛笔。
“白果不是瞎子。”
“我的名字也是乌鸦。很表里如一的好名字吧？”乌鸦说，“如你所见，我就是你的新生指导老师。不过关于觉醒的各种事项，手册上应该已经解释到连笨蛋都能看懂的程度了，你就自己随便学……你不会要我给你逐字逐句解释吧？”
“白果不是瞎子！”
白果悲愤欲绝地把手册扔回了柜筒里。要是完全按照步骤来进行的话，她首先要做的是调整心态才对，但是破窗效应啊破窗效应！老是被叫成笨蛋，她听多了真的变成笨蛋了该怎么办！话说回来这位老师对待学生的态度也太吊儿郎当了一点吧……话又说回来乌鸦怎么也能当老师啊！
“因为我是关系户。”始料未及的，乌鸦回答了白果的心中所想，“虽然学校不完全等同于社会，社会也不是没有了关系就寸步难行的，但关系户果然还是会比普通人轻松点啊……啊，所谓大人的世界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的吧？真遗憾。”光亮的喙部伴随着话语上下起伏，最后甚至配合着那双漆黑的鸟眼摆出了一副大爷般的表情……乌鸦也能有这样的表情吗？白果该不会是被同化了吧。
“乌鸦的关系户到底会是什么，难道校长是乌鸦之神吗……不对！为什么你能听见白果的心声？像这样偷听妙龄JK的内心难道不算一种性骚扰吗？！”猛地意识到不对的白果抱住了胸口，警惕地看向这位指导老师，“这是教师的失职，是校园风气衰败的前奏……！”
“拜托，我也不想听见你那些意义不明的吐槽的好吧，”乌鸦扇了扇翅膀，“你只要稍微平心静气一点——换言之，就是句末不要用感叹号——我就听不见了。”
骗人的吧？！
“喂，我听见了。”
哦哦，抱歉……
“虽然这次没听见了，但你如果是在道歉的话能不能大点声啊？”
好难搞！好难搞啊这个老师！
III.
总之——乌鸦最后贴心地给白果总结了一切的原因——总之，这是他的异能附带的效果。类似于操纵各类元素，乌鸦的异能是操纵影子，在能力的加持下，无论是将影子像橡皮泥一样随意塑型、具现化，还是借此反推，去了解影子本身，甚至影响至它们的原所有者，他都能够做到。
“但这个‘了解’与读心术比就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要不是因为这里背阳向阴，影子比别的地方都要深，我也没办法听见你的心声。”乌鸦说，“说到底，听到这种东西也根本不能让人满意，你倒是想点更出格的东西啊？”
“所以这里还真的风水不好啊……怎么怪起白果了？你这个老师真的很恐怖分子哎！”白果试图抢夺便签本以威胁乌鸦，败，只好赶紧转移话题，“啊对了，白果刚才就想问了，既然异能是自己觉醒的，那异能的名字也是持有者来取的吗？”
“嗯，比如我的叫【蚀影】，很帅吧？”
“好帅好帅！哇……不知道白果之后会觉醒出怎样的异能呢……好想给它起名字啊！”
这简直是白果有生以来最接近华丽人生的时刻，如果之后能够觉醒出什么特别的能力，岂不是完全可以拿来当她是故事主役的作证？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聚集在她的身边和她交朋友，形成主角团，然后再大家一起去拯救这个世界……先停一停，再想下去就不合适了，白果！总之先订个小目标，觉醒出一个世界第一的异能——
也许是因为她过于激动忘记了控制表情吧，一旁的乌鸦看着她的样子沉默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屑。这样的反应让她隐隐地不安起来，她正打算再说句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就听见乌鸦开口道：“还真是虚浮的劲头啊……笨蛋同学，在你进校门之前我就开始观察你了，到现在也算是得出了结论。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根本没打算认真对待这些事情，对吧？”
“……诶？”
IV.
“本来我觉得不说也无所谓的，毕竟心态问题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我又想说一下也一样无所谓吧——一个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自己突然出现在不认识的世界的情况、心无芥蒂地与陌生的人交谈、又流畅地顺从着陌生人说出的要求而行动的人……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心大的家伙吗？天真的小鬼才会相信这番话吧。直白点说，这是因为你不在乎。你把这里当成‘反正一觉醒来就会离开了’的梦境了。”
白果沉默了下来。乌鸦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种混不吝的调调：“如果你只是这种打算的话，我倒也没打算要你改变，毕竟这样我也省心省力，正合我意。”从到达这个异世界的伊始到现在只过了半小时不到的时间，而这个新生导师几乎是从这二十来分钟里拣出了最刺耳的部分，将其化作语言搬到了学生的面前——白果想，他这样说也可以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通话也好，这个世界也好，对她来说都只是突然出现的布景。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观众，是不会在故事正式开始就投注感情的，因为那样很冒险，也很……容易失望。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这边的，谁知道她会不会睡一觉又回去了呢？趋利避害明明只是人类的本性……白果身为穿越的初心者，会这样想也很正常吧？
“……那到底要白果怎么想才好呢？”她低下头，手指抠在桌沿边逐渐用力，“就算是黑老师你，遇上这种事情肯定也会变得不敢相信的吧？这很正常啊！况且如果真的是穿越了的话，原来的……”
“……黑老师？”
……糟糕，刚才给乌鸦起的绰号下意识就说出来了！白果慌乱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弯下身子凑过来瞄她表情的乌鸦的视线——不合时宜地，她的脑海里登时浮现出了一张.jpg。
“总、总之……”她硬着头皮往下说，“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白果确实……确实不是什么能够快速接受新设定的聪明人，但是……这也并不是蔑视这个世界的意思。时间！白果需要时间啦！”
刚才本来想说的话被打岔得忘掉了大半，白果后悔地扭开头，试图维持住最后的一点气势。她选择相信乌鸦能够从那些话中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因为虽然话说得很冷酷的样子，但能够注意到自己这些隐藏起来了的想法，他应该也算是位靠谱的新生导师吧。
“哈？”靠谱的新生导师说，“你这不是会说‘我’吗？”
“重点在那里吗黑老师！”白果尖叫！
V.
“得了得了别叫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第一次遇上你这种事情的时候，可是要冷静多了。”乌鸦咂了下舌，“首先我就没穿着个印个傻猴头的睡衣……啊。”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抬起头，“差点把教学任务忘了，算了现在时机也正好——喂，这位同学，跟我去商业街走一趟吧。”
白果留意了一下“第一次”一词，思索了一下“傻猴头”这侮辱大嘴猴LOGO的说法，最后又发现自己被用“跟我去警局走一趟吧”类似的语气邀请了……没人投诉过这个主线的吐槽任务实在太重了一点吗？！
她嘟囔着点了点头。从始至终乌鸦都很平静，茫然无措的只有她一个人，因此她没法确认乌鸦究竟是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至少她努力传达过了吧，剩下的部分留给以后好了。或者想开点，乌鸦都不再叫她“笨蛋”了呢！
既然沉重的话题已经结束了……！在猛拍了一把自己的脸后，白果红着脸捏紧拳头回答：“好的！”
VI.
宽敞的人行道、装修风格各异的店铺、五彩斑斓的灯牌和路牌……这所学校的商业街竟然意外的真是一条商业街，甚至其干净整洁的程度比起都市里的任何一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白果的意思是，百货商场有就算了，竟然连Ani■■te都有？！
“主要的运营、保洁、采购商都是校长本人，有什么意见自己找他说去，用那种惊恐的眼神看我也是没用的。”乌鸦一边说着，一边从影子里取出一张卡片扔了过来，“拿着，你的学生卡。”
“不、不是有意见……”是这位校长未免太懂得新生代的潮流了吧……白果干笑着接住卡片，拈起来对着太阳光看了看：象牙白搭配黛蓝色，卡背的花纹设计简直吊打她高中饭卡一百倍，只是右上角的方框里还没来得及填进她的照片，也许是因为她还没正式入学穿上校服的缘故。啊，说到校服……
“就算我读到过你的心，也能不能拜托你别觉得会有人能一直做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啊？”乌鸦忍无可忍地说，“用那种‘现在就可以用了吗可以去买件衣服吗’的表情看着我是指望我做什么？”
“……这不是完全读出来了嘛！”
VII.
乌鸦说，本来带你来这边就是为了学生卡和衣服的，一想到在入学前都要和穿着这样一身衣服的学生待在一起，就觉得浑身的羽毛都要掉光了，巴拉巴拉，等等等等。白果没认真听，反正重点就是半个小时以后原地再会，期间她爱买什么买什么，新生指导老师不是妈妈是不会管她花了多少钱的。
哪里会有人把一只讲话很混混的乌鸦当成妈妈啦……白果当然没有不识相地把这话说出口。她在回答OK后就赶紧蹦跳着离开了，生怕乌鸦临时反悔把她再抓回那个鬼屋。
……忍不住！笑容根本忍不住！刚刚穿越过来半个小时就能够财富自由了！这种感觉真不错啊！
VIII.
“我都提醒过多少次了，学生卡是有定额的，连正式学生都还不是的你一个月只有五百消费点。你买几套衣服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胆去抱盒周边？！”
“没、没听见那句……妈妈救命啊……”
IX.
“有史以来第一个还没入学就负资产了的新生，今天的日期……对了，你负债多少？”
“……一百五十六点。”
“嗯，有史以来第一个还没入学就负债了一百五十六点的新生。”乌鸦满意地收起便签本，看了一眼站着但胜似跪坐着的白果，“这要是不记下来，以后我心情不好都没笑话看了。”
白果想：不要把学生的苦难当成笑话啊你这个老师！
白果说：“也、也没那么惨吧……肯定有赚学分的机会的吧……？”
“想毕业要攒够一万点学分的哈。”
“也就一……一万？！这话你倒是早点说啊！”
“平时是免费的，但留级的话一年要额外支付两千点学费——顺带一提，普通学生的每月定额是一千点。”
“呃……也就是说每年不吃不喝两个月的话就可以……”
“差点忘了，校园卡的贷款利率每月是5％。”
“偏偏在这种地方这么残酷？！……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过白果，校园穿越什么的还有陷入校园贷陷阱的风险啊……！”
X.
似乎是良心发现终于愿意可怜可怜自作孽的学生了，乌鸦看了看一脸绝望的白果，扑棱着飞到她的头顶，纡尊降贵地盘起翅膀蹲坐了下去。
“把抱盒的周边退了？”他勉强给了个自己的意见。
“商品还没出荷，现在退货不退定金的啦黑老师……”
“那没办法了，你卖……打工赚钱吧。”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卖身’？！”
“我没有。”乌鸦毫不犹豫地为自己开脱道，“我只是刚好想到学生会最近缺人，你要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白果返程的脚步一顿。
糟糕了……这下更像诈骗的一条龙产业链了……
XI.
“去不去？”
“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
XII.
在经历过如此天崩开局以后，似乎没有什么能再进一步震撼到白果的了。不管是连馅料都没有的晚餐汤圆，还是对非正式学生一概不开放的宿舍，又或者是乌鸦扔来的一卷睡袋和一句“要洗澡的话走廊尽头有卫生间”……
白果深切地理解了，什么叫坏事永远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XIII.
“事实上非正式学生连正牌教学楼都没法进的。我们这所学校虽然看上去乌托邦，但其实丛林法则得很喔？”乌鸦眯着眼睛停在白果面前的桌子上，“不过一口气说太多你的大脑大概也转不过来，所以你就先睡个觉吧。呵呵，说不定一觉醒来就真的回去了呢？”
“请不要把学生当作奶油打发……”白果苦着脸在刚刚清理过一通的教室后方铺下睡袋，“待遇太差了！难道说这是为了刺激学生尽快觉醒吗？”
“有可能？不过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把完全没有异能的人丢进异能所有者的人群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这里的学生是猎人吗？！”
“很难说，但你绝对有成为猎物的潜能。”乌鸦发出了哧哧的笑声，“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无论是成为猎物的信心，还是觉醒的信心，都没有！——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介于破窗效应是坏东西，白果并没有说出口。就让乌鸦这种坏老师自言自语去好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介于【蚀影】是坏异能，白果还是在眼角的余光里捕捉到了正在写着什么(反正肯定又是有关白果的坏话吧！）的乌鸦。
大异能时代下的悲哀……！
XIV.
“真是精彩纷呈的一天，总之工作要求我得收集下你今天的入学感想。”乌鸦拿着便签本，“我的新生引导做得很完美吧？是不是感觉自己能好好融入这所学校了？”
白果低头想了想，又抬头想了想：“黑老师，你想听美化版的，还是现实版的？”
“美化版的给我拿来写工作日记。”
“好的，感谢黑老师的鼎力相助！白果现在对自己未来的学校生活非常期待！不知道之后能不能交到新的朋友，学到有意思的课程呢！”
“OK。”乌鸦写完最后一笔，把羽毛收了起来，“然后现实版的直接说吧。”
“哈哈是融入了呢！不仅心灵被学校的债款侵蚀了，身体也即将献给校学生会成为崭新的廉价劳动力，白果可以说是完全地把自己融入了这所学校呢！”
XV.
聊天结束后乌鸦就飞走了，只剩下白果一个人面对要在黑漆漆的教室独自过夜的悲惨命运。但兴许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竟然意外地并不感到害怕，甚至连以自己成为了世界级魔法使为主题的幻想都没能迎来结局，就飞快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戴着皇冠的国王把一大箱金银珠宝赏赐给了白果，然后在她欣喜若狂掰着手指数能吃多少年的时候，问她：“勇者啊，这回你还敢超前消费吗？”
“报告陛下，再也不敢了！……白果再也不当二次元了！”
XVI.
“什么？竟敢在我们二次元的世界里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人啊，把这个祸从口出的家伙拖下去斩首！”
“诶？要在这种地方打破第四面墙吗？诶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XVII.
就在白果鬼哭狼嚎地应付着梦里无法挣脱的陷阱(其实是她的睡袋）之时，学校上方的夜空里划过了一颗金色的流星。
【算啦，算啦，】星星说，【我只是太惊讶了……欢迎，欢迎。欢迎来到我的学校，果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