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一期完结!】
日本江户时代某年,就在樱花初开的三月,人们迎来了百年一遇的影祸之祟,整个江户城陷入一百天的长夜,而被人类俗称为妖怪的萤者们也随之出现。
但无论是生命短暂的蜉蝣,是终于能获得人形的灯九十九,还是贪恋人间的夜明神,这都是难得的良机。萤者为了不成为影祸的食物而依靠着人类,人类为了内心不被黑暗吞噬也无法离开萤者。就在这样彼此依赖的一百夜里,两者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将会随着长夜结束而改变。萤者和人类,这份爱恋终能修成正果,还是随黎明化作往事?而你又是否愿意为了与恋人长相厮守向神明付出献祭? 一期一会充满抉择的爱恋,就此开始。
【半架空恋爱企】
【场外小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873/】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对现世的感知,或许,那并称不上是什么感知,只是一种混混沌沌的朦胧感。
他就在那,有时听得到参拜者喃喃的祈愿,有时听得到祭祀时的吵闹,听得到乌鸦掠过的振翅……那时,他还是神社内一座平凡无奇的石灯。他或许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就那样守在那,既没有名字也看不到自己的过去与未来。
时间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突然他感受到之前所有混沌的感觉一瞬间变得格外清晰,他感觉到了,那是一股温热的血液溅射到了灯上。而另一个拥有强大灵力的源头靠近自己。
【哦?因为这个无聊老头的血液得到了灵性?明明只是个同样没劲的石灯……还以为是什么更有趣的东西】
那是一只犬鬼。
神社的神主自知自己的年龄已经不能支撑他在这个神社达成他的职责,便冒险做出了召唤灵力强大的犬鬼凭依在自己身上的危险决定。然而结果很不妙,这个犬鬼既不想凭依在人类的身上,也对帮助人类没什么兴趣,契约无法达成,神主也因为无法承受术式的反噬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犬鬼四处兜兜转转,发现神主早已在四周设下结界,戾气不消,结界不破。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召唤过来又被莫名其妙的关在结界里,即使他知道自己越气愤结界就越强大但是也没办法一时间平息自己的愤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犬鬼在这个逐日破旧的神社内也愈发无聊,突然他好像想起些什么似的,再次打量起那天并没有引起他多大注意的石灯。
嘛,就算是有东西陪自己说说话也是好的。
犬鬼这样想着,手指点点将灵力灌入再强行拉出灯的灵魂。
对于灯本体来说这是个万分痛苦的过程,可是从灯中出来的人还是冲着眼前的犬鬼弯了弯嘴角。
【喂,从今天开始,你负责伺候本大爷,听见了没?】
黑发男子眨了眨棕色的眼睛,并没有说话。
【……石灯难得有了实体,连最基本的说话都办不到吗?】
灯掩着嘴笑了【原来阁下也知道在下是盏石灯,并不是佣人。】
犬鬼愣了,没想到他给予灵力化作实体的灯竟然是这种性格。【敢这么和本大爷说话,就不怕我敲碎你?】
【呵……在下既然因阁下而生,即便被阁下杀死在下也没有什么怨言。】素净的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笑容,仿佛根本不会有任何事情能够触动他一样。是了,或许几百年前他就已经这样以旁观者的角度度过,任何事情就算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早已看得透彻。
【你这家伙太没劲了!】犬鬼甩下一句结论便怏怏的转身赌气般的不看他。
石灯离不开本体多远,活动范围也和限制犬鬼的结界没多大差别,不过他也没想过离开。因为无处可去,也没有什么向往的地方。他觉得神社这地方自己驻守了太久太久,目光所见也只有这一片天空,看不腻也看不烦。用人类的话说,这大概是井底之蛙?不过石灯他不懂这些就是了。
自被强行化作实体以来,石灯倒是也没有闲着,担任起了每天打扫神社的工作。神社外破败不堪鲜有人烟,神社内倒是干净得连灰尘都找不到。
高傲自负的犬鬼先生一开始还对石灯出于礼节的每日问好爱理不理,时间久了倒变成他没事主动去找石灯聊聊天说说话。谈他曾经在外闲云野鹤的日子,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日子,甚至弱小的时候东躲西藏的日子。石灯也笑眯眯的听着,这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故事,他也觉得新鲜有趣,有时犬鬼讲到兴头上还会手舞足蹈的演上一段,引得他也渐渐地对外面的世界抱有了些许的向往。
后来的大部分时间虽然都是犬鬼在喋喋不休,但是石灯偶尔也会给他讲讲那些曾经来神社祈愿人们的愿望,祭祀时的热闹给他听。也许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让犬鬼心中的戾气渐渐平复,直到有一天犬鬼突然和石灯说——
如果本大爷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石灯哑然,随即还是笑了。【我本来就是不会动也不会说笑的灯啊,寂寞这种感觉大概我可能不懂吧。就像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从这里离开一样……】然后石灯欠身离开,当日没有再去找犬鬼说一句话。
随后的日子就像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二人像是默契一般都没再提。日子如流水般淌过,犬鬼对人类不再拥有敌意,结界的力量也随之消散而去,但是当初心急如焚般想离开的犬鬼,却没有立即走掉。
是夜,石灯一如既往的靠在神社边彻夜不睡的望着远方。犬鬼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也默默的看着他。
【喂,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犬鬼开始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石灯肩头微微一跳,但是没有回头。【嗯?为什么呢?我倒是听你叫我“喂”都习惯了】就和平时讲话一样,没有什么波澜,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犬鬼轻轻叹了口气【……大概……一模一样的石灯这么多,以后“喂”一声一群回应我的,找不出你】坦率如犬鬼,自然是找不出什么像模像样的借口。
石灯笑出声,却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死原……炽音。】犬鬼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Fujihara shion……你偶尔也会想出还算好听的字眼嘛】石灯转过头,眼睛弯弯的映射着月光 【那我……也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对于犬鬼这种强大的式神,泄露本名无疑是对自己一种极大的威胁。
【出云,本大爷叫出云,你要好好的记住知道吗?】犬鬼毫不犹豫的报上自己的名字,眼睛里闪过的是只有石灯看到过的认真与炽热。
【嗯。】声音很轻,但是石灯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好像要隐藏什么一样转回去像之前一样。
犬鬼坐下来,额头靠着石灯的肩膀。【不死原……炽音。】
【……嗯。】
【炽音。】
【嗯。】
【炽音……】
【……嗯。】
没有其他人的夜晚寂静如水,只是今夜,稍稍的泛起了些许波澜。
犬鬼最终还是离开了。
没有告别。
而石灯也因为没有了灵力来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感觉不再混沌,他记得自己的名字,也记得另一个名字。
守望着不知在何处的未来。
废弃神社的周围,草木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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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不久,鹤见别邸的木制回廊传来剧烈奔跑的声音。
由远到近,然后有人砰地一声打开了厚重的纸门。
“姐姐!”来人高大挺拔,但是看面相非常年轻,他四肢呈大字撑住打开的两页门扇,脸上表情又惊又喜:“听说姐姐身体变好了!”
随后表情又变得有些困惑:“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伊织无奈地扫了他一眼,她此刻的姿势正与来人微妙地保持一致:挺直腰板稳稳站好,而双手打开,看起来像个十字。
伊织的贴身女侍阿久忍着笑,用卷尺耐心地丈量着伊织两个指尖的距离,她对着灯火确认了一个数字,赶快躬身记录在书案的笔记上,接下来又要量后颈到脚跟的距离。
“我准备订做新衣服。”
好不容易把要量的尺寸都一一记好,鹤见家少当家鹤见唯人与鹤见伊织对着坐下来,阿久端上兔子形状的点心和煎茶。伊织往日根本不会打开的门扉,自从那次她胡闹了一番之后,只要她醒着,就会打开,她也开始更随意地在府内走动,像是要弥补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家构造的遗憾。
夜晚的清风吹进这房间,把伊织书案上的一大摞画纸吹得翻动起来。
“姐姐看起来果然精神好了很多,听说饭量也变大了?”少当家敷衍地随便喝了一口茶,就先忙着细细打量自己的姐姐,伊织由着他看,表情却暴露了她实在很不耐烦。
“饭量什么的……难道不该是逐渐向正常人靠拢么……”伊织在弟弟絮絮叨叨问长问短的时候小声嘟囔了一声,这句被少当家听见,年轻气盛的少当家立刻拍手道:“难怪姐姐看起来稍微胖了一点!”
伊织一口咬下了兔子点心的头,能看见白而软糯的面皮里包裹的豆沙馅。
“什么叫胖了啊!”
被伊织很不客气地在脑门上敲了两下,鹤见屋的少当家唯人还是难减兴奋的神情,将伊织能想到的那老一套问题一字不差地问了一遍。
“有没有请医师来检查?”
“有,这几天都来了四次了。”
“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转?”
“完全不知道。”
“是不是还是不能见阳光?”
“医师说也许可以试试在白天走出房间看看,但是父亲和母亲都特别强烈地反对这件事。”
唯人紧紧地攥住茶杯,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久未谋面的姐姐讲,却一时噎住说不出口,伊织也不尝试将弟弟从尴尬无言的处境里解救出来,只顾着吃掉自己那份茶点。唯人的眼睛在房间里到处乱转,最后停在了那卷被风不停翻动的画纸上。
“这是什么?”
那是一沓上好的浅草纸,纸面用毛笔认真绘制了二十多种不同的纹样,唯人捡起一张仔细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这不是吴服店的图谱样本嘛。不过,跟我见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将小袖和服的各种图样刻板印刷,这样有人来定制和服时可以直接从图谱样本里挑选喜爱的款式,这是吴服店为了招引客人而想出来的法子,商家的小姐们一度非常喜欢研究这个图谱样本。时下有本颇为畅销的情爱小说,就出现过富家小姐与吴服店仆役倾心相爱,借由借阅样本观看而偷偷见面的剧情。
“因为这是鹿又手画的,与刻版印刷的那种自然不同。”伊织将那一摞纸立起来理了理,能看到最上面的一张纸上画了万字纹、滤网纹、唐栈木横纹等纹样,旁边还用小字注明了推荐的颜色和织物。伊织把那摞图纸放到一旁用水晶镇纸压住,突然反应过来,抬起了头。
“跟你见到的不太一样?你去吴服店做什么?”
“啊这事,忘了跟姐姐说了,那是——”
看着弟弟欢快如同初生羊羔一样的脸,伊织把头扭开一点,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了,你要给结衣买衣服。”
像是没看到姐姐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想听”的神色,或者可能真的没看到,唯人热情地继续说:“定了京鹿子的绉绸小袖,结衣说想要订一条纷红染的腰带,于是一并做了,再过些日子就能送到。”
伊织又理了一下手边的图纸,半晌才悠悠地问:“干嘛突然订新衣服啊。”
唯人笑起来,眼睛亮闪闪的。
“是礼物嘛,姐姐忘了么,结衣嫁到我家已经快一年了。”
“哦……是嘛,我一直不出门,原来我从主宅搬到这里来已经一年了啊。”
这样故意给弟弟难堪的姐姐确实少见。唯人伸手摸了摸鼻子,假装咳嗽了一声,又回问:“那姐姐是为什么要做新衣服?”
伊织很想把“搬出主宅一周年的纪念礼物”这个理由丢到元气过度的弟弟脸上,但是想了想还是老实说了真实原因。
“鹿又说,百夜将至,就像是要开始新生活一样,得给自己准备一套新的打扮。”
一种仪式感。
雪绪自己买不起新的和服,但是对撺掇伊织订新衣服的热情丝毫不减,她跑去画了自己了解的各式纹样送进鹤见别邸,还叮咛了伊织的女侍具体要怎么量尺寸。
“又是鹿又啊……”唯人的这句小声嘀咕没有逃过伊织的耳朵,她也不说话,就多看了唯人两眼,弟弟就立刻挺直了腰板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关于鹿又姑娘,我觉得姐姐还是跟她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唯人的表情有些局促,但似乎确实认为这样做才是对的。
“结衣跟我说,鹿又姑娘似乎跟她家药房被发落的掌柜有些不一般的来往。今天来除了看看姐姐,也是想谈谈这事。”
来了。
伊织用左手指了一下门外:“也好,我今天身体不错,想要逛逛别邸侧苑,你陪我走走好了。我稍微收拾一下,你先在门外等我。”
阿久送唯人到回廊下,然后合上了纸门。伊织将刚才那沓画纸里顺手收到最底下的一张抽了出来,质感很好的浅草纸上绘制了一个仿佛伊织的小人,对方很用心地画了切发和看起来不高兴的嘴巴,而小人身上的和服款式是只在右肩和斜下方下摆染上了华丽弧状花纹的小袖。这是雪绪送来的她最推荐的款式,伊织本来也很喜欢这个设计。
鹿子染,绉绸。
伊织看着那张图纸右下角标注的小字,叹了口气,将这一页盖住了。
鹤见别邸的侧苑原本是种药草的植物园,这园子与鹤见大小姐差不多同岁。等鹤见身体稳定之后,老当家特意在这侧苑补种了些观赏植物,让这里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恰到好处的花朵,请造园师傅将侧苑整理出深进浅出的布局,廊下亦引了活水,这方无人光临的小苑瞬间幽静起来。
家丁早早将沿途的石灯点亮,安静的光印在水面上,能偶尔看到有鱼浮上来,猛地甩了尾巴又游走。因为百夜,这庭院里的流水显出诡异但美丽的蓝色,与这庭院的非现实感更加契合。伊织和唯人绕过水面上的小桥,踩过巨大的青石板悠闲地散步,对方也被这少见的幽深庭院惊艳到,院落里一时寂然无声。
打破这沉默的是苑外传来的箫声。断断续续若有似无,但是响了一巡之后,就变得流利起来。唯人不经意地低头,注意到姐姐脸上似乎有那么点笑容。
“母亲大人还好么?”结果还是伊织先开了口。
伊织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当年生出伊织之后,深深自责,认为伊织身体孱弱都是自己的错,第二个孩子唯人健康强壮,但似乎并不能宽慰她担忧长女的心。伊织搬出主宅后,便极少见到母亲了,她脑海中对母亲的最后印象便是母亲靠在父亲身旁,一边哭泣一边要伊织搬过去之后也要继续好好照顾自己。
“妈妈的话你不用担心,她有爹照顾,现在爹将一部分生意交给我管理了,担子松了些,也能时常陪陪妈妈了。前段时间还买了个很贵的镯子送给她。”
伊织的父亲给伊织的印象就更加简单,一个严厉而又宠爱孩子的父亲,伊织在习字读书时期,父亲经常在忙碌了一日之后仍然来她的房间听她汇报近日成果,那时伊织便记得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反而唯人因为是男孩子,听说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到八岁的时候还曾经哭得一脸鼻涕,跑到姐姐房间央姐姐听他讲自己的委屈。
“父亲大人也老了……如果我能嫁人的话,大概能减少他不少负担吧。”
“不要这样想。”唯人用手抬起过分垂下的一条树枝,避免这树枝刮到伊织的头发。那枝子上盛开的白色花朵,幽幽逸出好闻的香气。他低下头,对伊织露出开朗的笑容。
“我家虽然不是大名之流,如果一切安好,姐姐就是在家呆一辈子也没问题。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心甘情愿去好好学习应对那些商家大贾的。所以不用担心,姐姐。”
伊织走到池塘附近,将带来的小块麦饼用指尖碾碎,轻轻散到水里去,不多时就能看到小鱼凑了上来。
“一切安好哪那么容易做到。”伊织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对唯人说,“十二年前的尾张‘雷殛大火’,你听说过么?”
唯人摇了摇头。
那场大火在尾张很有名,但是对江户人并没有太多实感。
“但是说到火灾,我知道姐姐你的意思,江户也是动辄就容易发生火灾的地方,有很多曾经很辉煌的店家,因为火灾而一蹶不振了。姐姐是在担心这个么?”唯人自以为摸清了姐姐想要表达的意思,像是向老师求肯定的学生一样把想法说了出来。
伊织似笑非笑地看着唯人。
“什么啊,我以为你是调查过鹿又才来跟我说那番话的。”
“那个……”唯人并不是擅长在人后说人坏话的人,被姐姐这样一看,顿时支支吾吾起来,“但是鹿又姑娘真的很可疑,结衣说西霖枫有一笔账出了问题,正在查证的时候就发现有好些人跟针屋打过交道,结衣还怀疑可能有些关节是针屋帮忙联络的,鹿又姑娘在用针屋这个名字出面的时候,利用过不少次姐姐的名头吧。”
与其说利用过伊织的名头,不如说是鹤见屋。
“她本来就是帮忙解决类似事情的人,鹤见屋不也曾经找到过她?更不要说我都认识她两年了,我还在主宅住的时候你怎么没看出来她很可疑?被结衣说了两句就怀疑起人,结了婚没有长进也就算了,怎么还不如以前了。”
唯人不服气地抱住了手臂:“鹿又姑娘跟尾张的山贼可是有来往的,姐姐怎么能确定她没有存了歹心。”
伊织搭住唯人的肩膀。
“这你是听谁说的。”
“西霖枫查了。针屋自己有行商船来往大阪跟江户,起码有两趟生意看起来很可疑。而且,鹿又姑娘自己说当年是从山贼那里逃出来的,却说自己受惊过度,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句都不提山贼据点的位置,随后不到一年,当时在尾张最有名的山贼团伙‘枭’就在尾张销声匿迹了,这难道是偶然么。”
“这种事情能有什么联系,强词夺理,完全是为了找麻烦硬套罢了。”伊织表情凶恶地瞪了唯人一眼,“我都提到雷殛大火了,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竟然还跟我说鹿又很可疑?”
十二年前的尾张雷殛大火,烧毁了尾张最繁华街区的两条半的街道,连沿河的石桥事后都必须重新修建才能使用。听说是那日骤降雷电,劈了贩售菜籽油和沙丁鱼油的丹屋,当时是深夜,尾张人被突发的大火弄得措手不及,火势迅速蔓延导致整条街道损失惨重。
“鹿又用针屋这个名字,你不觉得奇怪么?当然屋号可以随她心愿,但是你若是真的担心鹿又身份,又知道她原本住在尾张,那么顺着时间查一查也知道针屋是十二年前尾张最有名的绸缎庄吧。”
这间绸缎庄在雷殛大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针屋当家连同夫人女儿统统烧得尸体都拼不出。
“那……她跟针屋的关系是……”
“我不知道。针屋老板并不姓鹿又,只是,他确实有一个女儿叫雪绪。如果鹿又是针屋的女儿呢?她十二年后用针屋的屋号在江户行走,难道是为了被人发现与山贼有牵扯来玷污这个名字么。更何况她回到尾张后再至江户,合计也有六年,她可曾经有一件事值得被人怀疑是山贼同伙?”
唯人揉了揉眼睛,在小径边设置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而伊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要是真有心想搞清楚她是不是对鹤见屋有歹意,不妨先能自己查出这种情报来再说,捕风捉影听了点有的没的就来跟我提,你脑子是不是被结衣煮的味噌汤糊住了。”
意气风发的鹤见屋少当家小声地吁了口气,苦着脸对伊织说:“姐姐,你是听鹿又姑娘给你说才知道雷殛大火的么?”
“她从来没给我说过她的事情。”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僵硬,伊织试着放缓呼吸,“我只知道她来江户确实是有目的的。”
面色缓和下来的伊织,也坐到了唯人旁边。
石凳稍微有些凉。
“关于雷殛大火,我也是在书里看到的,有一本叫《尾张商街焦土谈绮考》的书,书里很详细地提到了被烧毁的店面的情况。”
“……真是的,姐姐说那么笃定,结果也都是自己猜的。”
“不服的话就去查呗,你查出来她到底有没有问题,你也安心,我也省得被你烦。”
“可是刚才我说鹿又姑娘有问题,你表情分明很可怕。”
伊织不再说话,默默地数起落在石凳上的花瓣,唯人也把手往身后一撑,静静看起星空。
彼此都无言的时候,从苑外飘来的箫声便格外引人注意。像是意识到今晚没有笛声打扰,这次的箫声再次变得乱七八糟,随心所欲了起来。
又等到一曲完毕,唯人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扶着伊织站起来。
“我总以为这次终于能做点被姐姐需要的事情了。结果还是被骂了一顿……”
“随便怀疑别人名誉是你不对吧。”伊织把唯人身上落的花瓣用手扫掉,想了一想,对他说,“真觉得有什么事想做,就送我条腰带好了。嗯,我也要纷红染的腰带,但是料子要跟结衣不一样。”
说着,伊织瞥了一眼从小径那头一路奔进来的家丁,半嘲半笑地对唯人说:“看来,可是有人等着了。”
“少爷!”奔进侧苑的家丁先是忙忙给伊织和唯人行礼,然后才说,“结衣夫人在正厅等着,说时间不早了,少爷应该回去了。”
唯人立刻两眼盈满对爱妻的关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对伊织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我记着了,会给姐姐也订一条腰带的,我先走咯,姐姐也要注意身体,好不容易身体好起来了,要好好爱护自己。”
“啊对了,唯人。”在自家弟弟着急往回赶的时候,伊织最后一次叫住他。
“刚才那支箫曲,你觉得怎么样。”
唯人虽然没认真学过乐器,但是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之道时,出入各类茶馆酒肆,对音乐优劣也略微通晓一二。他毫不迟疑地说:“虽然旋律不错,不过感觉并不是认真吹奏的,要我说,姐姐认真起来比那人吹得好多了。”
伊织脸上绽放出愉悦的笑容。
在唯人走远之后,她有些得意地在青石板上来回跳了两下,惊得冒出水面的鱼“刺溜”一下钻回水底。
“那是当然的啦。”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自言自语,随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诶?难道是被人背地里骂了。
又来?!
听到从那处宅邸再一次飘出耀武扬威一般的笛声,带着斗笠的男人索性将箫装进了行囊。他在小小的百文舟上盘腿坐了下来,看身边架起的钓竿稳稳地立着,水面波澜不兴,浮标动都不动。
现在那笛声已经很熟练了嘛,真是的,跟没见过的人较劲到底是什么心态。
他心里这样抱怨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存了同样的竞争之心。
“看来今晚吃不到鱼了啊……”男人将斗笠背到身后,苦恼地看着水面。月光下,他的头发像鱼鳞一样闪着银色的光泽。
“一只鲤!”与他相熟的船夫撑着长篙顺着幽蓝色的河流朝这边行来,他手忙脚乱地示意对方这里还在钓鱼,但是船夫只看了一眼就粗犷地笑出来,浑不在意地搅乱了水面。
“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别等了。”船夫从自己小舟的竹篓里提出一条有点肉的泥鳅,丢到被他唤为一只鲤的人怀里,“辛苦你今天帮忙看船了,这是谢礼。”
“哈……”鲤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他搓着手,提起怀里的鱼,差点被弹跳的泥鳅打到,“那个——”
“啊,还有,这是今天的工钱。比约定的要少一些,毕竟这几日水流异变,都少有人来钓鱼,请多担待啊。”说着,船夫又朝鲤的怀里丢了一包钱币。
虽然少了点,不过有的吃,还好还好。
鲤用线将泥鳅穿起来,提到手上,然后晃晃悠悠地顺着小舟走到了岸上,抬起头,正好能看到从北三丘町街道往通町前进的轿子。旁边家丁提着的灯笼上,隐约能看清一个鹤字。
“呜哇,好大的气派。”鲤喃喃地看着那架轿子消失在街角,毫不掩饰地露出羡慕的神色,“衣食无忧什么的,真好啊。”
北三丘町居住的大多是富商的家眷,这么想来,那吹笛子的幼稚鬼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鲤吹了声口哨,提着泥鳅往东町走了。
得找长屋里的谁借个锅来,这泥鳅煮煮可以顶一天的饭吧。
附注:
关于图谱样本,正因为有了这种方式,和服的样式逐渐从原本的自由发挥临时制作逐渐发展成了整体规格化,大大降低了缝制成本。
关于浅草纸,就是再生和纸。因为和纸纤维非常长,很适合做再生纸,对和纸进行再生产的商贩大多居住在浅草附近,所以被叫做浅草纸。
关于吴服店,江户人虽然爱好虚荣,但也十分节俭,旧衣服会反复利用,所以订制新和服是极少数人才能做的奢侈行为。
关于纷红染,江户时期被称为“本红染”的染布是以红花做为原料染制的奢侈品,曾被幕府下禁令禁止町人使用,而商家钻了禁令的空子,使用茜草染制了纷红染并且广为流传。
关于鹿子染,是指只在右肩和斜下方下摆染上花纹的样式,京鹿子是指在京都染制的鹿子织物。
关于百文舟,是江户时期用于钓鱼的小船,一日租金一百文,钓鱼的时候自行将船撑到喜欢的水域固定,然后就可以享受一日钓鱼的乐趣了。
北三丘町和东町是我胡扯的,但是通町确实是江户时期江户城最繁华的町区。
《尾张商街焦土谈绮考》当然是杜撰的。
雷殛大火同上。
但江户确实经常发生火灾,有六年一现焦土的说法。
日向(ひなた)一路寻找着春笋和各种菌类的踪迹,在小树林的一角毫不意外的又遇到了惯常的那位萤者。
她并不清楚对方的名字,不过见的次数多了,倒也有几分熟悉起来——虽然这熟悉感说不定也只是她单方面的感觉而已。
浅见家的小女儿一边巡视着树丛下竹竿旁,一边抽出空来同对方打了声招呼。
“日安。”
“……”
照例没有回音。这也是她早已习惯的事情了。
比起最初对方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便变成鬼火消失掉,现在这样的状况已经算是很好了……老实说也并不是很在意对方的态度,在一簇竹子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尖角,日向眼睛一亮小步跑了过去。
神主家家境算得上富裕,像这样挎着篮子在山间搜索山珍,算是闲暇时的玩乐一样的东西。
“……”
名叫九条的青年直到这时才微微动了动视线,侧目看了正蹲下身拨着小尖角周边的泥土的巫女一眼。
日向手上不停,拨开树叶与泥土,果然找到了一个圆墩墩的春笋来。她满意的比了比大小,一直摸到根处,这才用带着的小镰刀小心翼翼的试着挖了挖。
这一系列动作不禁让初见的九条有些愣神,直到巫女心满意足的将收获装进小篮筐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赶忙转过头去。
日向却已经看个正着,那么一点笑意强忍着不露出行迹来,生怕这人被笑得恼羞成怒,眼一眨又跑得没影了。
山林子里头,有个人说话总比只听那些让人发慌的狼嚎虎啸要来得安心。
“竹笋,喜欢吗?”
瞧了一眼自己挎着的小竹篮,自觉收获颇丰,日向的心情也好上了几分,再度同鬼火青年搭话。
“……”
虽然依旧没有答话,但对方却轻轻皱了皱眉——怎么看也不像是很喜欢的神情。
浅见家的小女儿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
“是吗,遗憾……不过萤者的话,应该是不用吃东西也可以的吧。”
她一边说,一边不再关注鬼火青年,转头寻找树脚下可能存在的蘑菇之类的菌类,过了好半晌,才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团……”
日向有些茫然的转过头。
刚刚的声音……她环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投向了别过脸不看她(假装在看风景)的某个萤者……
啊说不定这是对方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话?
她正有些不找边际的想着,对面的青年再一次小声的开了口:
“喜欢的……团子……”
“……”
巫女这一次终于回过神来,带着一种从来不理自己的野猫有一天终于对自己喵喵叫了两声的奇妙心情,托着下巴思考了两秒。
她最终一拍手,拿定了主意。
“不知名的鬼火君,我们一起去吃点心吧?”
*
城下的甘味处当中,日向最中意的果然还是星野家的茶屋,虽然不是特别严重的嗜甜症患者,但是日常中的茶和茶点对于她来说也是必不可缺的。
在自家没有准备的时候,离得不远、且还有可爱看板娘的这家茶屋自然就成为了首选。
让她有些吃惊的是,自己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做出了邀请,没有料到被邀请的对方竟然真的点了点头,一路沉默着跟在自己后头来到了街市当中。
……看来这一位才是重症患者啊。
“甘茶桑~这里豆沙大福一个,花见团子一本~”
因为生得小小的,日向不得不踮起脚尖摆了摆手以求在人群中引起老板的星野甘茶的注意。
豆大福是她一贯喜欢的,不用说那一本花见团子当然就是额外投喂某位鬼火的了。
“好哟。盛惠~”
浅色发色的少女笑着将她要的东西装在木托盘中递上,见她将团子分给鬼火青年,不免又多打量了这个新面孔两眼。
“小日向,这位是你的朋友?”
星野甘茶眨了眨眼,“第一次来的客人呢。”
“这个嘛……”
对于这个问题,巫女偏头想了片刻,满脸纠结的晃了晃脑袋,“朋友……算不上吧……嗯……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喵?”
“啊哈哈,感觉好难懂啊……”
没能领会这种抽象的表达方式,茶屋老板干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端出了一叠看上去像是抹茶颜色的团子来。
“对了,小日向,正好我刚做了新品啊……怎么样,要免费试吃看看吗?”
“不要呢。”
日向拒绝得斩钉截铁,被拒绝的人则露出了一脸失望之色。
“诶~为什么这么快就拒绝嘛……这可是免费的哦?就帮忙吃吃看嘛……”
“因为甘茶桑做的新品大多都是些奇怪的口味啦……”坚定的在胸前比了个叉,日向刚想继续说些什么,身边突然多出了一片阴影。
一直安静的呆在一边的鬼火青年突然无言的凑了过来。
对方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星野甘茶——确切的说,是盯着甘茶手上端着的团子。
不言不语、眼也不眨、一心一意的盯着——
茶屋老板被盯得有些心慌,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将手上的托盘向前送了送,“如、如何?要试吃看看吗?”
一向冷漠傲气甚至偶尔有些阴沉的青年双眼猛然一下亮了起来。
这种转变看得一旁的巫女心里连连称奇,她看了看被对方的反应逗笑了的茶屋老板,又看了看面色突然鲜活起来的鬼火君,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根拇指。
感觉自己好像在无意间,做了什么大好事呢……
不过……
她又看了看笑容越发灿烂的星野甘茶和举着团子正要吃的鬼火,不免在心中提前给青年点了一根蜡烛。
那个看起来像是抹茶味的团子……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十有八九是芥末味的吧。
再次提出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还是相同的。
“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幸福了呀……”
无欲到此种程度的人类,在夜明神的认知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他注视着姬君无光的双目,长久的陷入了沉默。
整个四月就要过去了。比之似乎被无限拉长的三月,这十数日恍惚只在转瞬之间。
流靠在廊下的房柱上,屋外下着雨,这春深渐夏的雨水在夜中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影祸之年就连虫鸣之声都较寻常少了些,只有雨水拍打在枝叶上、碎裂在空气里、渗透进泥土中的细碎声音,不绝的传入耳中。
这正是前人这样描绘的场景吧:
うちしめりあやめぞかをるほとときす
鳴くや五月の雨のゆふぐれ
小院中的确是栽有菖蒲的。
此刻尚未全开,只隐约瞧见些许淡雅的紫色。晚樱零落的芳华与垂落的可怜藤花之风采将之压得无处容身,只在园中的一角零散的伫立着。
身后传来细微的衣料摩擦之声。
眼角的余光扫过出现在自己身侧的华服一角,夜明神未置一词,对公家的女公子不合礼节的行为无声的予以默许。
在没有使女在场,私下两人独处的场合,姬君大抵也是较为随意的。
“流大人,您喜欢雨吗?”
像往常一样,这一次也是由雅首先开口。
若是旁人的话,或许早就被夜明神难言的冷漠吓退了吧——或者对于流来说,这样反而还更好些——但雅却并非如此。就算对方鲜少主动与她交流,在态度上也察觉不出一丝亲近之意,她也依然认定流星的夜明神的本质一定相当温柔。
若非如此,这位事实上并不喜欢人类的萤者大人,为何会如此安静的忍耐自己这样的叨扰呢?
自己毫无意义的探寻,也总是能够得到对方的回答。
就好像现在这样。
“……不讨厌。”
虽然简短,但绝不会落空。
因为这样一个回答而露出了笑容,雅向外探了探身,虽然世界总是昏暗一片,但拂面而来的清风夹杂着湿润的雨水气息,雨滴的跳跃如同奏曲,她忍不住大胆的伸手朝那些小小的音符探去,小东西们紧挨着跳动在她的掌心,带着丝丝凉意从指缝中溜走了。
夜明神安静的看着姬君面上显出了两分少见的顽皮笑意,不由得也探出身去,学着少女的模样,伸手接住从垂挂的紫藤上滑落的雨水。
被雨水打落的花瓣一同飘落在他伸出的食指上。
心绪从未有过的平和。除却眼前这方世界中的沙沙雨声,万物的声音再不入耳。除却眼前的少女同映衬其面颊的累累花枝,余下它物再不进视线。
接收万人祈愿的流星在这一刻近乎可悲的这样想着——
时光可否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究竟抛下自尊向谁祈求,才可留住此刻呢。
这是在下一秒便被他亲手碾碎,连一丝痕迹也不留存的无妄之念。从最初便不该存在于骄傲的夜明神的脑海,就连一瞬的思考都被视为禁忌。
他生来站在高处,习惯于俯瞰的风景,构成那高贵灵格的一切因素都异常强烈的拒绝着落于地面后所产生的一切,那些滚落在泥土中的念想会从根基处将夜明神的存在瓦解,当他从天际的流星变为深埋泥里的顽石时,名为流的夜明神其本身,想必一定就不复存在了吧。
在面对这个人时,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注意。”
虽说是缠绵的春雨,但雅已将小半身子都探出了屋檐,甚是愉快的任由雨水拍打在面颊上,乌黑厚重的额发也被沾湿,被主人用手向两边不甚讲究的拨了拨。
流警醒着体质并不过人的姬君。即便雨水多么柔和,仍然也有风寒的可能。
伴随着他的话音,和缓的清风将雅的额发撩起,吹开了她宽大的衣袖,她忽的生出一种腾在空中的新鲜感,惊奇的睁大了双眼,感受着托服自己的风儿温柔而细致的拂去自己面上的水珠,卷走了潮湿的空气。
她被柔风带动着收回了向外探出的身子,有些不舍的感到最后一缕风从指尖绕过离开了。
“……流大人……!”
这是充满了惊奇与喜悦的惊呼。雅并未产生半点被打断的不快,反而掩着唇,眉目弯弯笑出声来。
“果然,流大人相当温柔……”
她边笑边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沉默着坐在一旁的夜明神不由得因为这极少收到的评价而一阵僵硬,面色复杂的注视着笑靥如花的姬君。
如花朵般娇艳可怜,他无法碰触的这个人啊。
流伸出手,小心的取下随着雨水落在雅发上的花瓣,这悄然的举动只引得微微感受到了什么的少女有些茫然的偏头眨了眨眼睛,疑惑的探寻:
“流……大人……?”
她果然一如既往的得到了夜明神简短的回答。
“无事。”
这样说着的夜明神手中捏着花瓣,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无声的收回了手臂。
想要理顺那如缎般的乌发,但这却并不是他能做的。
“……你应该是有愿望的。”
低喃着仅有自己能够听到的话语,流柔和了视线,注视着面前的姬君。
如果你想要看到这世界、想要看到那个人的话——
哪怕只有一丝期盼,他都会为你实现。
哪怕在那双眼眸中,最初与最后的目光都定格在那个人身上。
“……只要你希望……”
夜明神的金眸中倒映着姬君的身姿,温柔的将那一丝倒影包裹、铭记。
他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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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给流发点糖了,为了让流能稍微开心一点点,和歌我就不说意思了嗯。